梯秀此来,乃为常驻使节。将与蓟国商讨,通邮、通航、通商、客庸等,一系列的邦交事宜。刘备索性在泉州港城,立邪马台大使馆。与邪马台国,签订邦交协议。
之所以是邪马台大使馆,而非倭国大使馆。因蓟王乃是大汉藩国,邪马台国亦是倭国之一。如此,国格相对,未曾僭越。即便如此,谨慎起见。刘备仍六百里上表朝堂,请陛下圣裁。
想必陛下,定会成人之美。
蓟王今季上计六亿三千余万,轰动朝野。
蕞(zui)尔小事,何必言钱?
1。55 负阴抱阳()
洛阳西邸,万金堂。
自蓟王六亿三千万献费入库。陛下累日心情大好。
龙颜大悦,随手封黄门令左丰,都亭侯。令一众中常侍侧目。左丰与蓟王相交莫逆。宫内宫外人尽皆知。陛下爱屋及乌,亦多另眼相待。
且左丰,年富力强,岁与陛下相当。比起年纪渐大的十常侍,新人气象,更被陛下所喜。
听左丰道出蓟王所求。
陛下洒然一笑:“蕞尔小国,民弱地窄。听闻旧时东渡朝拜,皆高不及六尺。与侏娈无异。故取名‘倭国’。蓟王可是看上了倭女王?”
左丰讪笑:“奴婢,倒未曾听闻。”陛下,蓟王并无如此下作好吗。
“蓟王向来有礼有节。然此等琐事,何须问朕。传语尚书令,凡‘岛夷之事’,皆让蓟王自决。”陛下金口玉言。
“奴婢领命!”左丰再拜而出。
“岛夷之事,蓟王自决。”此八字,遂被尚书令曹节,录入诏命。用玺后,六百里发回蓟国。
“弁辰与辰韩杂居,城郭衣服皆同,语言风俗有同。其人形皆长大,美发,衣服洁清。”
因是秦人后裔,二韩身材高大,美发、干净整洁。与汉人相若。
反观三韩之马韩。“马韩为倭之兄弟宗邦也。”换言之,马韩与倭人类似,皆五短身材。年前。锦帆司马苏飞,船入釜山港,泊在弁辰渎卢国境内。因而随船贩来的青壮,多出自弁辰与辰韩二国。
当亲眼所见。倭女多不足六尺之身时,二国青壮又岂会甘心。须知,以倭女之身高,在我大汉,甚至无爵位继承权。于是,蓟王“拉郎配”的效果,可想而知。
倭女虽对二韩青壮,青睐有加。奈何青壮却看之不上。若令强行结合,双方必生间隙,亦非成人之美。
五万倭女渡海而来,已随“大舡无楼”的典故,遍传附近港口。不料。本以为被弁辰与辰韩抢占先机,拔得头筹(正确理解)的马韩青壮,却闻风而动。身材亦短小的马韩青壮,竟一夜之间,挤满千楼竦峙,气象一新的釜山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谓麻雀缩小,长枪短炮。终归要彼此“呼应”。过犹不及,粗细不均,皆不美。
便有辰王及马韩大小渠帅,百般阻挠。亦挡不住族中青壮投奔欲海。所谓欲壑难平,正如此这般。
倒是渎卢国主一语中的:春天到了。
饱汉不知饿汉饥。更何况,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再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吹灯拔蜡,大被同眠,自当快活赛神仙。心念至此,各个如同红了眼的公牛。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谁拦也无用。各自拥挤,争抢上前。
只因僧多粥少。
饥不择食,抢着去“喝粥”哇。
纳渎卢国主之言。苏飞以降,港口内兵士,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只需满载,立马开船。便有人惊叫落水,亦在所不惜。见又走一船,剩下人等,心中倍加交集。再晚,恐不及也。
被欲壑所驱,再加身边同伴与港口海船,气氛共同渲染。许多人,渐失理智。也不管究竟离港多少船。只需有大舡停稳,放下艞板。便一拥而上。即便被推搡落水,也不吵不闹。闷头上岸,再挤一遍。
之所以如此,正因马韩“邑落杂居”,“无长幼男女之别”。类似情形,或比禽兽:一个种群中,只有王者才拥有交配权。发情期来临,余下雄兽,若不敢去挑战兽王,便只能干瞪眼。试想。土冢之内,必有一家之主。家中妇人,皆属家主所有。作为子嗣,只需未另立门户,便不可造次。夜夜听声辨物,孤枕难眠。
今,得知泉州港滞留五万倭女。竟无人聘娶回家。
己以度人,可想而知。
不出三日。竟有十万余马韩青壮登船而去。而后续鳏、寡、孤、独,正如狼似虎,嗷嗷奔来。
天地万物,负阴抱阳。乃亘古不变之真理也。
人伦大道,干柴烈火。如何能灭。
“且夫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终归要将积攒的薪柴,燃尽。
如此快速失血。马韩虽有五十四国,亦难以支撑。
无奈之下。辰王唯下严令,各国不得再放人离去。
结果,事与愿违。如此严防死守,反倒助长青壮奔逃气焰。殴斗时有发生。甚至有气急败坏之俭侧,樊秖,杀奚,邑借等,大小首领,入港寻人。
一时间,鸡飞狗跳。
汉使所立之地,竟胆敢不宣而入,十恶不赦。
苏飞一声令下。蓟国虎狼上士,倾巢而出。雷霆手段,将一干人等,悉数拿下。
便有头目叫嚣:我族种辈,三韩之地,与大汉何干!
苏飞倨傲一笑: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汉土之内,皆我汉民。
此语一出,众人无比屏气。
待辰王闻讯赶来营救。大小渠帅,皆被压入行营。带头闹事者,更被枭首,高悬门楼之下。血犹在滴。
此獠不是旁人,正是辰王胞弟。
遥见胞弟首级,辰王两眼一黑,疼痛钻心。又知,死前犹在高叫:我乃王弟,谁敢杀我。
不由怒从心起,转身自回。
高举千里镜,将辰王表情,一览无余。苏飞咧嘴一笑:事成矣。
遂将消息,轻舟传回。
南津港,蓟国水军大营。
横海中郎将。蓟国双壁之黄盖,黄公覆。环视麾下众将,沉声言道:“各部依令行事,随我抄掠三韩。”
锦帆校尉甘宁、楼船校尉郭祖、破贼校尉凌操,轰然领命。
“喏!”
天朝上国,仁义之师。必师出有名。
《吕氏春秋·振乱》:“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辰王怒急回国。马不停蹄,召弁辰、辰韩二国臣智(国主),并马韩大小渠帅,商议对策。
手足之仇,焉能不报。
不过一个冬季。不毛之地,竟如雪后冬笋,造楼千栋。城中货品,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直令人眼花缭乱,垂涎欲滴。汉人之港,早已成为辰王肉中之刺,眼中之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报兄弟之仇,抄掠港口,再付之一炬。一了百了。
嗯,一了百了!
将港内青壮悉数运走。环视空空荡荡的港城,苏飞浑身披甲,一声令下:“见机行事。”
“喏!”麾下兵士,各就各位。
1。56 风向突变()
马韩辰王骑一匹半岛罕见的高头大马。身披熊头皮甲,立于釜山坂上。远眺千楼竦峙的汉人营地。目光如狼。
汉人。衣锦服华,楼高成夏。所穿所用,衣食住行,无不令人艳羡。时下,四夷皆以汉化为荣。三韩又如何能孤身幸免。三韩地处半岛南端,三面抱海。唯北上乐浪,才能与汉人以物易物。族中青壮不肯翻山越岭,且汉人据守关隘,如临大敌。进出皆需严加盘查。引诸多不便,更常起争执。
于是乎,三韩习惯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并无异样,更无差池。
岂料年前,竟有庞大蓟国船队,跨海而来。
自泊入无人海湾,立釜山港城。
风向突变。
汉家风物,海量涌入。来自高等封建文明的无上风仪,亦随各式造物,一拥而入。仰慕大汉已久的韩民,完全没有抵抗。甚至连挣扎都未挣扎一下,便彻底沦陷。短短数月,一切吃穿用度,已皆与汉人比同。随之而来,便是移风易俗。维系三韩固有体制的古老旧义,半开化的愚昧懵懂,以物易物的铁器本位,自上而下,方方面面,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三韩共主,辰王大位,更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出于一名王者的警惕,无论如何,马韩辰王,亦需及早铲除源源不断舶来汉人风物的釜山港。洗掠之后,再付之一炬。掐灭汉文明的强势入侵。
换言之,此来并非只为报兄弟私仇。
“启禀大王,各部已齐聚。只需一声令下,便可荡平此港!”便有心腹大将,拍马赶来。
“嗯。”一想到距离港中花花世界仅有一墙之隔,辰王难掩热血沸腾:“集中兵力先破城门,而后各自为战!”
“喏!”心腹领命而去。
遥见披草裹皮,仿佛野人一般的三韩联军,从荒山野岭,草丛巨石后,蜂拥而出。挥舞着许多奇形怪状,甚至看不出材质的兵器,鬼哭狼嚎,一窝蜂的向港口涌来。
高居城头的锦帆司马苏飞,不由一声暗叹:“主公有令:杀人其次,攻心为上。”
“喏!”弓弩手纷纷将瞄向要害的锋矢,移向手足等次要位置。
“射!”待乱军先锋冲入射程,苏飞一声令下。
嗡!
曲臂机关弩,射出的利箭,密如飞蝗。城下血花迸溅,犁地般栽倒一片。
在蓟国全面升级的机关连弩面前。三韩联军粗陋的防御,如同儿戏。许多人抱着手腕,膝盖,翻滚哭号。一时间凄厉无比。
若非顾忌杀伤太重,影响主公种田。城头神射,早一箭穿喉。哪还许尔等在城下呱噪!
正因控制杀伤,故未抛射。乃行精准射击。
三队弓弩手,你追我赶,不断轮替。城头利箭,如骤雨疾风,绵延不绝。竟未有丝毫停歇。
即便有个别漏网之鱼,冲到城下,亦被厚厚的门闸所阻。拼命砸门,乃至虎口崩裂,臂骨折断。千斤闸却纹丝不动。如之奈何!
“司马!”见门闸前乱军越聚越多,皆手举层层板楯,遮蔽箭雨。便有队率出声相问。
“换‘倒箭’。”苏飞不疾不徐。
“喏!”身旁弓弩手,立刻佩戴呼吸面具,换装特殊箭矢。
数十支附有细竹管的迷箭,被见缝插针,射入城下。须臾,浓雾滚滚。盾下乱军,接连倒地。攻击立止。
眼看联军,接连倒伏城下,辰王心急如焚。
急切间,忽听城头金声大作。
箭雨遂歇。
城下乱军,仓皇四顾,正不知所以。
城头已听人高喝:“停战片刻,容尔等救治伤员!”
城头连喊三声,乱军大梦初醒。纷纷拖着身旁倒地哀嚎的同伴,撤出战场。
“司马何意?”便有曲候,赶来相问。
“乱军已怯,与其在城下死撑,不如放其归去。”苏飞笑答:“谨记主公王命。此战攻心为上,并非杀敌。我煌煌天汉,当以德服人。”
“得令!”
劲弩贯穿伤口,需及时包扎。否则必血流而亡。饶是如此,大量失血,亦让伤兵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浑身乏力,如何还能捉刀再战。
“大王!”先前心腹猛将,浑身披创,赶来相见。
“如何?”辰王问道。
“健儿多有折损,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无力再战。”心腹实话实说。
“再攻!”辰王面色铁青。
“大王…汉军城坚箭锐,急切间难以攻破。不如,不如……”心腹脑筋急转。
“又当如何。”辰王怒急发问。
将“退兵”二字按死在喉。慌乱中深吸一口气,心腹灵光一现:“不如,先就地取材,打造攻城诸器。待造好,再决一胜负。”
“嗯……”辰王略作思量,这便点头道:“传令健儿,依计行事。”
“喏!”心腹兴冲冲赶去传命。心中又不由暗道一声好险。大王喜怒无常。一言不慎,祸从口出。足引来杀身之祸。若非见机快,人头已落地。
城头之上。见三韩联军砍树劈柴,捆绑简易攻城云梯。苏飞不禁微微一笑。
曲候悄声问道:“若等贼兵诸器完备,此战难矣。司马何故发笑。”
“贼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已中缓兵之计也。”苏飞笑道:“无知鼠辈。倾巢来攻,却首尾不得相顾。许此刻,横海中郎将已领大军自背后登岸。尽掠三韩家小。时间,于我等有利。”
“原来如此。”曲候恍然大悟。话说,主公惯掠人家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再细想。先前斩杀辰王胞弟,便为诱敌来攻。又往前想,貌似从择址立港之日起,便是行诱敌之策也!
待贼兵造好云梯等攻城诸器,天色已晚。人困马乏,只得草草扎营,养精蓄锐,以待明日。
苏飞却不敢大意。调派守城诸器,分配兵士驻守。直到后半夜,才紧靠墙垛,和衣而卧。
天刚破晓,号角大作。
三韩联军,又草草集结,倾巢而出。鬼哭狼嚎,乱哄哄杀奔过来。
迎着一缕朝阳初升,苏飞缓缓睁开双目。
“传令,迎敌。”
1。57 无双再起()
刘备为藩国之主,断不可自行开疆辟土。古往今来,未有此先例。
马韩辰王,乃三韩半岛普遍认可之共主。亦曾入乐浪朝贡。换言之,其藩主身份,亦被大汉承认,此其一。若怒而灭其国,半岛韩民将心比心,或生逆反,此其二。
换言之。此次出兵,乃行驯化,令其畏服。而非灭国屠种。正如刘备战胜鲜卑后,容纳草原牧民不断南下归附类似。攻心为上。于是,才令釜山港守军,守城之余,尽量降低杀伤。
自立港之日起,刘备便已预见今日之战。五万倭女,渡海而来,亦在预料之中。故才将辰韩、弁韩国中青壮,提前运来。唯一例外,便是辰韩、弁韩青壮无法入眼的倭女,却令马韩青壮为之疯狂。果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边是大汉风物不断涌入,一边是国中青壮大量流失。此消彼长,民心浮动,国力江河日下。眼看王座岌岌可危,联盟崩塌在即。再遇胞弟被杀,悬首城楼。于是国仇家恨,涌上心头。冲冠一怒,铤而走险。
本以为有心算无备。草创之城,破之易耳。岂料汉军早有准备。城高墙厚,箭如雨下。
一发而不可收拾。
兵败如山倒。
所谓骑虎难下。若不能一战而胜,反在城下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联盟之内,必有怨言。本就岌岌可危的三韩联盟,当四分五裂。王位不保倒是其次,更有甚者,三韩之中,必有人投靠汉庭。沦为汉人附庸。如此,不出数代,三韩之地,当尽归汉土。当快刀斩乱麻。将汉人港口雷霆铲除。且一旦联盟抄掠港口,付之一炬。尝到甜头是其一;沾染汉人鲜血,就此势不两立,断难回头为其二。一石二鸟。当战。
辰王想的都对。
然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小一只半岛飞虫,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如何能逃出蓟国四大谋主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
传言江湖上有一种“半毒”。前后两种药剂混合入腹,才会毒发。单独去测,二药皆无毒。故令人防不胜防。“连环”的妙处,亦在于此。将一个个看似无害的举动串联,如同不断收紧的大网,最后一击致命。待瓮中之鳖醒悟,胜负已定。
设港,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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