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光怪陆离。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先有夫妻之实,再有夫妻之情,滋生漫溢。
女豪还说了许多西倾山中各种奇异。及雪山更深处的古羌部落。刘备这才想起,麦积山的悬棺古墓。询问女豪,可知高原深处,有哪个古羌善驯野兽。
女豪摇头,不知也。
第三晚,女豪命许师钟瑷,当素、当昔,入帐侍寝。床笫之私,有碍观瞻。刘备本想藏拙。行息事宁人。奈何钟瑷痴缠,女豪亦瞪大双眸,观摩甚详。到底是母系古羌,蓟王这便宽心,放手一搏。
女豪方知,何为埽穴犂庭。
别有洞天。
两汉初立,多因秦之称号,皇帝之妻称皇后,妾皆称夫人。
换言之,媵妾地位仅次于正妻,亦可称“夫人”。于是在蓟王宫中,发妻公孙氏称王妃。偏妃皆取其名号或国号相配。比如。七位小姐姐,乃称嫣妃、绾妃、缃妃、碧妃、黛妃、霜妃、黎妃。五十六位西域偏妃,则加国号。龟兹妃、疏勒妃、莎车妃、于阗妃、(大、小)乌孙妃、(大、小)宛妃等。
媵妾则称夫人。许师钟瑷为钟夫人,当素、当昔称二当夫人。诸如此类。
三百单一亚马逊御卫,位可比御婢,称“姬”。然又因守卫内宮,兼有女官职能,宫人多呼“上官”,意同“上司”。
宫女则称“婢”,自称“奴婢”。
女豪陪嫁何其多。蓟王岂能逐一幸之。遂编入女官,服侍几位新妇不提。
当素亦有大智。可与钟慧比肩。且出身烧当羌,身份亦贵。
悉知钟存女豪率当素、当昔同嫁陇山。烧当羌的态度,立刻峰回路转。勒令各部与兵谏杂羌犁清界限。凡有从贼者,皆逐出部落。
三十六部杂羌,腹背受敌,被重围在大小榆谷,河湟谷地。整日提心吊胆,唉声叹气。
十万火急间。忽闻数万西域联军,已拔营而走。返回西域。
顿时压力骤减。
蓟王新婚七日后,西域都护府李儒、戏志才二丞,这便领兵折返,镇守西域。五万西域联军,当为常备之军。类比大汉营军,分置各城。由都护府统一训练,调度。驻军费用,则由各国与都护府分担。
之所以着急离去,乃因西域越发权重。开春后,刘备已传令西域大使馆,向各国再购奴隶。
诸如安息、贵霜等域外大国,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这几年,积攒了太多的奴隶,等待装车贩入大汉。
奴隶贸易,乃是为数不多,能从大汉赚取巨额利益的大宗交易。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只需交往不断,各取所需。自无人敢轻起刀兵。
按刘备设想。西域五十五国境内,皆要有一座都护府的坚城耸立。现不过十城,二位府丞,任重道远。
正因刘备将西域设为藩屏,陇右方能保全。关中才可称“中兴之地”。
若无西域,西凉必乱。西凉一乱,关中自难保全。这便是战略纵深的重要性。
随陇右与西域,互联互通。西官东来,汉人西去。牛马障道,丝路流金。人员往来日益频繁。许多在陇右就职的西官,更将家人接入大震关城安居。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杂居于此。人口组成,日益多元。
开放与包容,乃强者之姿。正因强大,才能正视差异。无论民间、高层,军事、文化,心态、思潮,皆处于扩张之势。此等国家,便是所谓的“强势文明”。
而“弱势文明”,一定是收缩防御之姿。将空间和思维上的双重国境,皆包裹挤压入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小圈子里。行“闭关锁国”。一边炒作强国之可怖,一边渲染自身之美好。不惜以偏概全,偷换概念。用一个个卑劣却不经推敲的谎言,去绑架国民,唯恐沾染异端。
换而言之。是强是弱,取决于姿态。与挣多少钱无关。
终其两汉,四百余年。兼容并蓄,包容之风,贯穿始终,传承有序。
如何能不令人向往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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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4 公之于众()
常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蓟国官吏,之所以多从蓟国太学坛优选。正是此因。尤其是大量基层少吏,皆出自太学坛。从入学就读,到为实习生始,耳濡目染,修习治事。待学成出仕,不出二三年,自当得心应手。且上下级多出同门,关系融洽,吏治清明。
蓟国宽法严律。蓟王明以照奸。再行高薪养廉,官吏升迁考评,笔笔皆有出处。一视同仁,等量齐观。且需公示十日,令国民、百官,茶余饭后,众评众议。若有不足,或有存疑,可直书于布告栏内。待二位国相遣人查验。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能否升迁,自有公断。
此可谓蓟国一大创举。所谓执政为民。吏治清平如斯,足令天下贪官污吏汗颜。
如前所说。官秩百石以下的低级官吏,称“少吏”。以少吏出仕,起点虽低,却可累绩升迁。亦享有赐钱、赐金,赐爵、赐肉、赐酒、赐食,增俸及休假等,与长吏类似的优待。
秩四百石至二百石,则为“长吏”。蓟国多“少年长吏”。便是指出仕时,已领食二百石以上高俸。甚至还有“二千及冠”者。
与“以长吏出仕”不同之处,便在于。少吏需经层层提拔,直至位居“功曹”。如能再进一步,方可为“守令长”或“州从事”。主一城或一县之事。
功曹,又称“功曹史”,前汉始置。今汉官名略有变更。属司隶校尉者称“功曹从事”,下设“功曹书佐”协助理事。余下功曹从事,则改称治中从事,属员仍称功曹书佐。历代沿置。
功曹,乃为郡守、县令之主要佐吏。
换成郡国亦然总揆众务,职统诸曹,又握群吏升迁黜免之权,在郡守自辟属吏中地位最为尊显。
因而对一般少吏而言。若要升任功曹,亦需历练多年。于是,少吏的升迁顺序,大致便为诸曹书佐、诸曹掾史、主簿、督邮、五官掾、功曹,守令长或州从事。
换言之,若是少吏出仕。只有一步步升任“功曹”后,方可升任一县之长。
当然,郡县之下,亦有少吏。
“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乡、亭亦如之。皆秦制也。”
甚至一亭之内,亦有诸多斗食小吏。
升迁之路,皆雷同。
换言之。大汉吏治,乃分官、吏两个层级。
二千及冠者,凤毛麟角。能三百石长吏出仕,亦为人所羡。众多斗食小吏,才是治政之基石。故称“吏治”,而非“官治”。
试想。若无一个公平的升迁之路。对吏治根基的破坏,是何等恶劣。有道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不稳,上层建筑又岂能稳如泰山。上层不稳,社稷又如何能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指积少成祸。
蓟王将官员升迁,公之于众。又让刺奸贼捕,闻风奏报,便是此因。
好与不好,民心向背。
多简单。
公示时,不仅限于官舍。悬扁闾里街衢,张贴布告栏内。甚至若升长吏,还需张榜在就任之县境,城门、亭舍、邮驿各处。以供民众观瞻评断。
蓟王曾言,事关公义,无有不可对人言。
政绩是其一,风评是其二。二者缺一不可。一言蔽之,德才兼备。
春腊二赐,少吏犒赏虽少却不薄。正因人多情厚。二千石者,寥寥数人。斗食少吏,却多如牛毛。
归义城。
三十六部杂羌,齐聚一堂。
宋建自居主座。环视堂内众渠帅,各个未战先怯。这便微微一笑“西域联军已过洪池岭。如今陇右只剩辅汉大将军所部,数万之众。且还需分驻各处,防备流徙羌囚。兵力左支右绌,捉襟见肘。此乃上上之喜,为何诸位,却如丧考妣?”
“将军有所不知。”句就羌渠滇吾,起身答道“月初,蓟王大婚。娶钟存女豪,并烧当羌豪族二女。如今消息人尽皆知。已有烧当别部虑及撤兵。人心浮动,恐难久持。”
宋建一声冷笑“日薪二百大钱,不要了?”
“唉……”不说还好。一提钱,众人更是长吁短叹。纷纷抱怨开来。
“我等虽出混种,却亦身强体壮。不弱西羌,尤胜东羌。奈何蓟王厚此薄彼。不愿招募我等。莫非只因出身不成?”
“非也。”便有人反驳“蓟王天家贵胄,论血统,乃出前汉高皇。高贵无比。然闻,宫闱之内多胡女。便是王妃公孙氏,亦染鲜卑血脉。又岂能轻视我等。”
“许是,人手足备,不差我等?”再有人发问。
“钟存又当如何?”另有人反驳“百万钟存,已陆续出山。蓟王就近安置在陇坂周围,筑城造屋,修路梯田。陇右山脉绵延,若皆修成梯田,必借我等之力。”
“唉……”说来说去,无有定论。
见众人皆心有不甘,宋建言道“可敢与我一同兵谏。”
“兵发何处?”滇吾忙问。
“麦积山。”宋建眼中精光一闪。
洛阳,南宫。鸿德门下,明光殿。
陛下正欲摆驾西园,却被皇后堵在偏殿。
“拜见陛下。”
“皇后免礼。”百官还未远离,陛下亦和颜悦色“何事来此?”
“为求河南尹。”皇后开门见山。
“皇后为何人所求?”
“二兄何苗。”
“原来是越骑校尉。”陛下轻轻颔首“区区二千石官,何须皇后亲来。以后切莫如此。只需遣一人告知朕便可。”
“谢陛下。”皇后盈盈一礼。
“你与朕……”陛下微微一顿,又柔声说道“有太多相似之处。民谚曰‘一山难容二虎’。大汉天家,又岂能容下两家商贾,贱买贵卖。以后,各自相安吧。”
“恭送陛下。”闻此锥心之言,何后却面色如常,无喜无悲。
因知陛下顾及天家体面,断不会当着百官之面严词拒绝。何后这才掐准时机,赶在散朝时,将陛下堵在殿前。
陛下如此精明,又岂能不知。故而才口出“切莫如此”,“各自相安”。
恭送陛下仪仗远去,何后趁起身时,悄悄拭泪。再仰首,已平静如初“摆驾回宫。”
“喏!”皇后仪仗遂转去长秋宫。
东郭,绥民里,洛阳县治。
洛阳令周异,正襟危坐。待验尸毕,便有属吏遂呈上一物“明庭且看。”
“此乃……”周异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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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5 各有奇谋()
属吏言道:“乃是一片蝉翼。”
周异这便问道:“在何处发现。”
“夹在死者内服之上。”属吏低头答道。
“可知蝉翼出处?”周异追问。
属吏斟酌答曰:“此乃‘附蝉’,多……饰于惠文冠上。”
惠文冠,冠名。相传为赵惠文王创制,故称。汉谓之武弁,又名大冠。《后汉书·舆服志下》:“武冠,一曰武弁大冠,诸武官冠之。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璫,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谓之‘赵惠文冠’。
时下,此冠多为中常侍所戴。
徐奉死时,一身常服,并未戴冠。显然不是自行从冠上掉落。周异问道:“死因究竟如何?”
“确是溺毙。”属吏答道:“然却是……高处落水所致。”
周异又问:“何以见得。”
“胸前肌肤,遍布血斑,乃落水时,拍击所致。且瞳仁外扩,死前分明是受到惊吓。”属吏精于验尸,自不会看错。
“言下之意,乃是凶杀。”周异言道。
“或是失足落水,亦未可知。”属吏不敢确认。
“且把洛阳临水高台,皆去搜查一遍。”周异遂传令。
“喏。”属吏急忙领人前往各处查看。
死者徐奉,乃前永巷令。永巷令不过食俸六百石。
中常侍,秩千石,后又增为比二千石,本无员数。明帝时定为四人。多以宦者担任此职,如顺帝、章帝、和帝时,曹腾、郑众、蔡伦等人,皆从小黄门累迁为中常侍。安帝时,邓皇后临朝称制,中常侍皆用宦官,并授以重任。自邓皇后始,居此位之大宦官,权倾天下,员数也从四人增至十人。故称“十常侍”。
今朝又增至十二人。仍称“十常侍”。
换言之,徐奉品秩不足以佩戴惠文冠。此片‘附蝉’,极有可能是从“十常侍”中的某人冠上掉落。再细想,或未尽然。貂尾与蝉羽,皆显官冠上之饰物。三公、诸侯、显赫近臣等所戴貂蝉冠,亦多“附蝉”为饰,以示高洁。
难怪属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种种迹象表明,徐奉之死,牵连甚大。
心念至此,周异不由遍体生寒。
小小一枚洛阳令,如何能审内宮大案。周异徒生警惕。
“来人。”
“在。”
“投书辅汉大将军府,约贾丞一见。”
“喏。”
归义城。
三十六部渠帅,面面相觑。
句就羌渠滇吾,便又起身问道:“将军何故兵发麦积山?此地甚是荒芜,并无人家。且麦积谷地被群山所夹,山路崎岖,亦不便行军。”
“各位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否?”宋建笑问。
“焉能不知。”众渠帅纷纷叫嚣。
“麦积山后,有一条陈仓狭道,可穿陇山,直达关中。”宋建道破天机。
“关中!”句就羌渠滇吾,双眼一亮。
“然也。”宋建言道:“蓟王据守大震关,又遣人依样修筑大散关。阻断关中与陇右。却不知在麦积山下,还有一条隐秘古道。只需遣精骑数千,穿古道,入关中。一路纵火焚城,关中必乱。那时,蓟王必派兵来剿。待大军重入关中,陇右便是我等纵马之地也。”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句就羌渠滇吾,幡然醒悟。
“然也,正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宋建笑问:“何人愿领兵纵火关中。”
“这……”众渠帅各自无言。明知是计,出力不讨好。谁又甘愿以身涉险。
宋建一声笑叹:“不然,宋某亲往。”
句就羌渠滇吾,咬牙站起:“将军乃主帅,岂能只身涉险。此事,当交给我来办。”
“好。”宋建目中悲光一闪而逝:“如此,待雪花路开,便请滇吾兄,兵出陈仓狭道,纵火关中。待幕府大军拔营东进,我等便乘势而起,兵谏陇右!”
“喏!”三十六部杂羌,纷纷应诺。
洛阳小市,金水汤馆。
二楼雅座。
“贾丞。”见贾诩先到,周异急忙上前见礼。
“明庭。”贾诩起身相迎。
隔案落座。
待侍者奉上好酒美食,躬身离去。贾诩举杯相邀。落杯后,这才问道:“明庭所为何事。”
周异从袖中取出一漆木手匣。轻轻推开,正是那片“附蝉”。
贾诩乃蓟国二千石高官,亦戴貂蝉冠。去年腊赐,便有宝冠送到。只眼已辨:“此乃‘附蝉’。”
“然也。”洛阳令周异,遂将徐奉之事,细细道来。
贾诩目中精光毕露:“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周异急忙相问:“还望右丞明示。”
“惠文冠也好,貂蝉冠也罢,皆是高官入宫朝见,或近臣服侍陛下时所戴。所谓‘临事不敬’,出宫自当换穿常服。再者说来。徐奉死于东郭桥下,若被人从高处推入水中。此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