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支付大额庸金。刘备先前已命西域、洛阳与蓟国三地赀库,分批运来计十亿四出文钱。
结果。除去武都氐人,大多支取了足额月薪外。十万羌人,多数存于账户。十亿铜钱,不过放出五亿。第二月,更减至不足三亿。第三月,只有不到一亿。此后皆在数千万钱上下徘徊。
如此巨款,不存赀库。难不成皆堆在家中,徒令贼人惦记不成!
更有甚者。各寨氐酋,本欲令部中氐人,将近乎一半的辛苦所得上缴。却又不敢公布于蓟王当面。只能暗中搜刮。氐人们很快发现。存在赀库的钱,可随用随取。无需上缴氐酋。但如若领回,必被搜刮一半。
如此一来。还有谁人,肯将辛苦所得,尽数带回家中。
被氐酋逼急,索性滞留大营不归。甚至悄悄将寨中家小,尽数接入营中安居。劳营日渐拥挤。幕府西官上报左右二丞。李、戏二人又禀报主公刘备。
刘备当即拍板。就近增筑城池,宅院,先行“赁给”氐人安居。
须知,城内不比老寨,皆为大汉吏治。便是氐酋,亦不敢轻易入城。
解决了后顾之忧。氐人干劲更足。
听闻以上种种,刘备暗自点头。
只有财权、物权先行觉醒,其后才是民权。
权利,诉诸于律法,更需道义保驾护航。后世王朝,道义无存,人心不古。万事皆巧言律令,可谓本末倒置。法理,当置于道义之上,而非道义之下。
1。46 鹰击长空()
数以亿计的四出五铢,源源不断流入陇右。又从陇右流向关中、巴蜀、汉中、西域……熙熙攘攘,利来利往。陇右紧随蓟国与西域,两汉五铢渐绝于市。
话说,两汉五铢,与蓟国五铢有何不同?除去铜锡配比,铢重略差,别无不同。五兑一收入。回炉重铸成四出五铢,一进一出,获利何止三倍。
蓟王少时建赀库,当真神来之笔。
时人重诺轻身。危难之时,受人滴水之恩,自当铭记在心。凡从赀库举债,只需手头宽裕,多提前还款。着实困难,亦按期偿还。未曾拖欠。大汉风气如此,谁又能置身事外。
这,便是道义。
故而赀库坏账极少。负资产根本不存在。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亦是契约精神使然。试想,日薪二百,足额支付。十万羌人,十万氐人。拖家带口,二百余万口。谁人不念着蓟王的好。
时下,世家大族丁口数十上百。小户人家不过三四口人。平均下来,一户五口。
氐人、羌人,氏族不同,风俗相似。皆行“饶妻制,故而户户人口众多。蓟国户口亦多。然人口组成却与陇右不同。
蓟国多移民。且多流徙至此,举家逃难而来。所谓“举家”,非指小家,而指宗族。或称“举族”。来时已分户析产,娶妻生子,各立门户。却在逃难途中,家中多有老弱妇孺,死于半道。于是孤寡兄弟,上下三代,重又被蓟国分成一户。故而人多。
且蓟王早有王命,家中赡养独父、孤侄、寡嫂、鳏弟者,除徭役。
待家中寡嫂改嫁,鳏弟新娶。再行分户,却不析产。另置良宅一栋,美田一顷。赀库举债,助其安家。
“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
寡嫂、鳏弟各自成家,独父辞世,孤侄长成。夫妇二人又生子女数人。故蓟国均户,亦过十口。
蓟王少年种田,将满二十载。蓟国新生一代,正崭露头角。与各自逃难来的父母不同。新生一代,滋生于蓟国这片热土,所见所闻,所传所授,皆出自蓟国。自幼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自幼便知蓟王之天下大同,见识自当远超常人。
后续如何,刘备正翘首以盼。
话说,四弟太史慈,今已十八(虚岁)。猿臂善射,身长八尺。先前瞒着众人,与一众少年好友,混上水军明轮舰,南下讨贼,颇有战功。王傅黄忠,已令其独领一曲。据说,演武场点兵那日,人山人海。
比照白毦卫。能开三石强弓,弓马娴熟能挡三合者,方可入选。
太史慈,少年英雄。又是蓟王义弟。何止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便是藏身军中,散落各部的“射雕手”亦纷纷应募。
一曲不过五百。结果一日竟招满八百。
刘备大喜。这便将大利城长苏越成名之作,经由将作馆改良后的‘机关马鞍’,配给太史慈。
改良后的‘机关马鞍’,在二侧马背,靠近马臀之处,各置‘上弦发机’一枚,藏于弩臂形状的‘机关弩套’内。可与“曲臂黄肩弩”上置‘上弦绞盘’及‘棘轮弩机’协同配合。借马力驱动绞盘,为强弩上弦。快人力十倍不止。
两侧马鞍,各倒插一张曲臂黄肩,骑士再手举一张。三弩轮用,五百步外一击毙命。连发连中,用于远程狙杀敌将,堪称神鬼利器。
且强弩击发后,便可反手插回鞍后弩套。借马力自动上弦。待满弦,再拔出一用。随用随取,即插即用。又是何等的方便迅捷。
‘上弦发机’由变速齿轮组驱动。可进行中、缓、急,三挡匀速绞盘。若马力耗尽,则弃强弩,改用三石强弓。
若敌靠近,则弃弓,取飞廉在手。若敌近身,长枪施展不开,还有斩薙。
胯下千里駜駽马,身披吞光朱雀铠。领八百具装神射。来去如风,鹰击长空。
嗯,没毛病。
刘备已去函告知母亲及义母。四弟若立功勋,可为蓟国鹰扬校尉。话说,太史慈自幼便领千石家俸,若再封校尉,当与关、张二义弟齐同。
关羽、张飞,皆万人敌。时下蓟国公认万人敌者,不过寥寥数人。枪随人长(请正确理解)。已有八十斤的钢芯飞廉,在太史慈手中轻如无物。当是万人敌。
少时初见,刘备曾口出“子义”。太史慈便求恩师取字“子义”。也算是得偿所愿。
稳住。还有年方十五的黄叙。眉尖刀亦有七十斤。年未满十四的张郃,手中精炼凤羽刀亦足有六十斤。
还有谁?马驹儿、潘獐儿、朱獾儿,魏疏、魏延……
可以的。
所谓人名树影。字号,亦是名声。
可不是随便乱取。
蓟国六校:荡寇、讨虏,锦帆、楼船,破贼,扬武。
皆有出处。甚至为重拾锦帆,甘宁百骑劫营。足见名号之重。可不是一个重号、杂号,可轻易区分。
蓟国六校中,新任楼船校尉郭祖。个人勇武略差,却善水军。尤其善御舟楫士。横海中郎将黄盖,尤为看重。蓟国水网纵横,舟船之利何须多言。平日黄盖坐镇南港大营,难得空闲。郭祖善水军,正可分担。
上有凌操驻守范阳易水大营。中有郭祖驻河间乐成滹沱大营。下有甘宁屯兵泉州港。背后还有黄盖统领坐镇。冀州故渎纵横,枝津遍地。数条水路,皆辟有沟渠相通。漕运日益便利,蓟国水军往来平凡。郭祖领兵驻守河间,可谓正当适宜。
蓟国机关船,皆是楼船。郭祖号楼船校尉,亦得当。
兵祸之后,便是饥荒。饥荒过后,乃是瘟疫。
刘备已多次传语二位国相。蓟国上下自当警醒。冀州大族先行迁回,未能北上的民众,亦纷纷返乡。再加不时有裹挟入黄巾的从贼,饥饿难耐,出山投降。民生渐有起色。
冀州本就是人口大州。到曹操灭袁时,尚有三十万户。时下人口只多不少。按《续汉书·郡国志》,永和五年(40年),冀州有户九十余万(908万),口近六百万(5932万),户均六、七人(5人)。
其中,滞留蓟国百万口。加上战乱罹难,今年上计虽还未出,或只剩一半。黄巾之后,能有三百万众,虽是不幸中的大幸。奈何田地荒芜,各处官仓,豪强坞堡,皆被洗劫一空。三百万,口粮何来,朝廷有心无力。
冀州各国,全都翘首以盼。等着蓟国八百万亩官田,新粮救命。
种田何其重要。
时下,便足见一斑。
至于南部诸州,传言朝堂正从荼毒较轻的益州、荆州调粮赈济。
又传言,陛下欲重立州牧。
1。47 再增三县()
南宫,明光殿。
陛下百忙之中,抽空驾临。乃为问询讨灭黄巾之诸将因功封赏。大汉有功必赏,尤重军功。便是陛下亦慎重。
尚书令曹节伏地奏报:“虎贲王越,刺三贼酋,当立首功。可为‘虎贲中郎将’,统虎贲郎,秩比二千石。”
陛下轻轻颔首:“多年前,朕知太平道必反,故令王越伏于张角身侧。今果建奇功。‘大宗’不负朕望,理应得食二千石。”
“陛下深谋远虑,真乃社稷之福也。”曹节谄笑。
“继续说。”陛下心情尚佳。
“平乱四将,可称‘大’字。”曹节再答:“度辽将军臧旻,可称度辽大将军。捕虏将军田晏,称捕虏大将军。虎牙将军夏育,称虎牙大将军。轻车将军董卓,称轻车大将军。”
陛下皱眉道:“王越乃首功,不过封中郎将。四将功居于下,因何封大将军。”
“乃因王越白身立功,一步得食二千石,已是重赏。而四位将军屡立战功,此次又是平乱主力,乃积功至此。”曹节小心答辩。
“不可。”陛下摇头:“朝中已有二位大将军。若再另封,岂非有六大将军同朝。古往今来,未有此例也。”
“陛下所言极是。是老奴欠妥。”曹节略作思量,便又言道:“若不封大将军,或可封前、后、左、右,四将军。秩中二千石,银印青绶,位同九卿。”
“可有先例?”陛下再问。
“有。前后左右,四将军战国时已设。秦因之。汉不常置,时有记载。”曹节答道。
“如此,甚好。”陛下又道:“四将各增食二千户。”
“遵命。”曹节再拜。前后左右,乃重名将军。虽位在二位大将军之下,却也位同九卿。又得食二千户县侯,可谓功成名就。
话说,四人皆送来重礼,曹节自当尽力而为。明知陛下不可能封四人为大将军。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明知不可得,也要代为表奏。如此,即便事不能成,四人亦不会有怨言。且以大将军位上禀,陛下虽善讨价还价,却也不可折去甚多。果不出所料,又增封二千户。
如此一来。四人重礼,曹节亦收得妥当。于公于私,于己于人,皆大欢喜。
“左右中郎将,当封何职?”陛下再问。
“可替四位将军,或为度辽、或为虎牙将军。”曹节答道。时至今日,二人亦未曾有礼送来,曹节自当秉公办理。
“不可。”陛下又摇头:“此战能胜,左右中郎将,出力甚多。且二人又是卢车骑麾下,蓟王所举。不可厚此薄彼。”
曹节方才醒悟:“恕老奴健忘。还是陛下想的周全。”
“升二人为左右车骑将军。亦封县侯,各食二千五百户。”陛下金口玉言。
“老奴遵命。”事关蓟王,便是曹节,亦不敢横生枝节。
下意识瞥了眼黄门令左丰,张让心生感叹。陛下亦觉亏欠蓟王,便足以说明,朝堂风向已变。在陛下心头,外戚重又升为大患。而宗室自当重用。
“蓟王,又当如何?”陛下终问出口。
陛下主动重赏左右中郎将,便为点醒曹节。
曹节又岂能当真老迈昏聩,迟暮健忘:“蓟王举良才,平陇右。真乃天家麒麟也。老奴岂敢多言?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陛下轻轻点头:“蓟王先时上表,欲封八子为‘侯国’。蓟国只有六县,岂能够分?”
曹节旋即醒悟:“当增封二县。”
陛下不置可否,却问黄门令左丰:“黄门令,以为如何?”
左丰伏地答曰:“蓟王又岂能无食?当增三县。”
陛下欣然一笑,转而看向张让:“阿父,以为如何?”
“理应增封三县。”张让伏地叩首。
陛下再看曹节:“尚书令,以为如何?”
曹节诚惶诚恐:“老臣有失计较,还请陛下圣裁。”
陛下岂能怪罪:“尚书令日理万机,为朕守这份家业。劳苦而功高,亦增食二千户。”
“老奴,感激涕零。”曹节五体投地。
张让又一声叹息。要说揣度圣意,炉火纯青而不露痕迹。当属眼前这位老大人。心知陛下商人秉性,惜财如命。故刻意将三县削为二县。陛下虽看似大方,增封蓟王三县,内心实肉疼不已。老大人之言,甚慰陛下之心。陛下增食二千户,便是奖励啊……
俗语说“人老精,鬼老灵。”老大人一日不驾鹤西去,我等一日无出头之日也。
“增封哪三县为宜?”陛下续问。
张让正苦思如何作答。岂料曹节已有腹稿:“可增封博陵三县。”
陛下一愣:“何来博陵三县,朕怎不知?”
曹节答道:“先帝,和平二年五月辛卯,葬孝崇皇后于博陵。延熹元年六月丙戌,分中山置博陵郡,以奉孝崇皇园陵。”
陛下这才醒悟:“确有此事。”
“可增封高阳、博陵、饶阳三县。”曹节这便言道。
若非早有准备,岂能出口成章。正如张让所料,曹节早知陛下欲增三县矣。
陛下出身河间,对三县亦耳熟能详:“此三县过于南向,远离蓟王旧土,多有不便。”事实上,陛下是心疼博陵郡富庶。
“(永康元年)是岁,复博陵、河间二郡,比丰、沛。”河间、博陵二郡,竟可与高祖所建之新丰,及龙兴之地沛县相比,足见繁盛。也难怪陛下舍不得。
“老大人何不取涿郡一、二县配之。”张让好言提醒。
“如张常侍所言,或可取涿郡之北新城、固安,并博陵之高阳,三县增封。”曹节又道。
“若涿郡再去二县,恐减太多。”张让又出言提点。割去太多,无利可图。涿郡太守之位,便卖不上高价了。
曹节心中一动:“诚如张常侍之言,涿郡、博陵……渤海,何不各取一县。”
“尚书令此言大善。”陛下欣然点头:“取涿郡之北新城,博陵之高阳,渤海之文安,增封蓟王。”此,才是陛下之真意。
“老奴遵命。”曹节高呼下拜,面上无喜无悲。
三县,人文不同,诸情各异。一言蔽之,贫富参差。符合陛下一贯的皇商精明。
然,为何要动本是陛下心中禁忌的渤海郡?
果然,陛下又言道:“合肥侯近日上表,言,封地残破,衣食多有不足。欲求另封。不知,尚书令以为如何?”
“这……”曹节一时无语。合肥侯乃陛下之弟也。此乃天家之事,且不知陛下心意,又岂敢冒然作答。
不等曹节开口,陛下已先出声:“朕欲徒封合肥侯为勃海王,尚书令以为如何?”
1。48 鬼神难诬()
曹节虽伏地不语,却思绪急转。
陛下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非真心如此,又岂会先将渤海郡内文安县,割与蓟王。此乃“抛砖引玉”也。先割予蓟王,再徒封合肥侯。如此行事,百官自无话可说。
正欲开口,曹节不禁转而又想。
渤海郡,本是渤海国。熹平元年,陛下诏冀州刺史捕勃海王刘悝下狱,查谋反案情。刘悝在狱中不堪拷打,含恨自杀,其妻、子百余人均死于狱中,勃海国除。更有甚者,勃海王妃宋氏,乃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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