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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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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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外之意:董骠骑?如你这等货色,就别学人用计了,好吗。

    陛下之所以在蓟王当面,对剿灭黄巾,信心十足。正因埋下了剑宗王越,这枚暗棋。

    “桓、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剑术,称於京师。”

    王越称“虎贲”。不知是虎贲校尉,还是虎贲中郎将。亦或只是“虎贲”。然其剑术之强,可称当世无双。

    又当然。需除去仙剑无敌的蓟王妃。

    想来。王越如此人物,必为太平道垂涎。暗中招募,理所应当。而陛下又早知太平道必反,乃至竟胆敢笼络宫中近臣。陛下这便将计就计,密令王越假意投敌,潜伏在黄巾贼内部。伺机刺杀大贤良师。

    王越亦不负圣望。已暗中搜集足够多的线索。只因不通晓机关奇术,未能参破天机。待董骠骑“临危受命”,前来摘取胜利果实之时,陛下便将王越之事告知。密令其联络王越,伺机而动。

    恰逢苏越等人亦潜入城中。董重便又将苏越消息告知王越,二人这才得以相见。

    于是乎。大贤良师之踪迹,迎刃而解。

    王越这便着手布置。已备三日之后,刺杀大贤良师。

    以上种种。真可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广宗,骠骑将军营。中军大帐。

    初秋旷野,凉风习习。帐内,丝竹悦耳,堆光如昼。董重高居大位,一众谋臣名士下首作陪。审配、逢纪等人皆在列。此宴,便是为二人送别。

    董重颇为惋惜,言语间多有挽留之意。奈何审配、逢纪二人,去意已决。

    “多亏二位参军献计,董某才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眼看破敌在望,功成名就唾手可得,为何急于抽身?”

    审配答道:“我二人身受卢车骑知遇大恩。今写信来唤,不敢不去。”

    “卢车骑……”董重一声干笑:“今赋闲在家,何日再举,亦未可知。二位此去洛阳,岂非明珠暗投。”

    “实不相瞒。”审配再答:“卢车骑已表我二人,为甘陵、常山,二国相。此去国中就任,无需前往洛阳。”

    “甘陵国相,不正是刘虞,刘伯安?”董重识得此人。

    “刘公已升为宗正。”逢纪起身答道。

    “原来如此。”董重摇头道:“冀州诸国……乃黄巾逆乱之地。城池残破,民生凋敝。并非美差。”

    “我等到任,自当修城安民,再造千里沃土。”审配笑答。

    “既然二位参军,去意已决。董某便成人之美。待返回洛阳,某,定向太后、陛下进言,当有重用!”

    “谢将军。”二人双双起身拜谢。

    “来,喝酒,喝酒。”董重举杯相邀。

    二人捧杯回敬。

    饮至微醺,二人这便托醉离席。留下董骠骑与一众名士高谈阔论,互相吹捧不提。

    月朗星稀,二人并肩漫步于军帐之中,皆怀心事。

    “贾丞自洛阳来信,让我等献暗度陈仓之计。此计,可灭贼否?”审配这便发问。

    逢纪旋即回问:“正南何不直言?”

    “鄙语曰:‘前车覆,后车诫。’前有卢车骑水淹广宗,坍塌黄巾暗道,遂成合围之势。如今再行此计,贼人岂无防备?”审配将心中忧思道出:“且信中又告知我等,待计成,便抽身北上。如今计策尚未成功,为何朝堂诏命先到。”

    逢纪答道:“依我所料。贾丞必设后谋。我等不过行‘抛砖引玉’耳。”

    “哦?”审配这便醒悟:“难不成,此乃连环之计。”

    “正南可曾研习陇右之战。”逢纪答非所问。

    “愿闻高见。”

    “蓟王亲提十万大军压境,气势滔滔。却各自据关而守,并非急攻。汉军兵临城下,贼人本该众志成城,合力御敌。不料却自相残杀,六死其四。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浑,更是夜袭陇山,斩关降汉。乃至十万贼军,一夕崩盘。贼人军师,西凉名士阎忠,今已接替宋枭,为新任西凉刺史。而平叛无功的宋枭,却被蓟王举为赵国相。不日便将赴冀州就任。一干人等,究竟是先敌后友,还是无先无后,颇耐人寻味。先是宋枭,今有你我二人,皆无端封为冀州诸侯国相。是否同为‘功成身退’?”逢纪语透深意:“先有六国君避难蓟国。又有我等三人,为冀州诸王相。若再将陇右与冀州局势串联,正南可有所悟?”

    “……”灵光一闪,审配幡然醒悟,这便低声言道:“王上欲取天下乎!”

    逢纪笑叹:“天将变矣。”

    审配却摇头:“王上为人磊落。此等奇谋,非王上一贯行事。”

    逢纪亦点头:“王上为人,当看贾丞后谋。若坐视董骠骑一败涂地,无法收拾。朝堂逼不得已,调回蓟王平关东之乱。蓟王便是深藏不露,心机深沉之天下枭雄。若令董骠骑一战功成,以雷霆之势平黄巾之乱,蓟王便是天下仁主。然,无论枭雄还是仁主。天下必为蓟王所得。你我既遇明主,无需多想,切不可庸人自扰。”

    审配却言道:“明主若仁,则天下之大幸也。”

1。35 苦后回甘() 
见时候不早,二人欲各自回帐安睡。转角却见张逊,正等在帐外。回忆三人同甘共苦,一路风餐,自投卢车骑帐下。如今得偿所愿,却分道扬镳,不禁暗中嗟叹。

    “正南,元图。”见二位好友并肩而来,张逊这便近前行礼。

    “子谦。”二人亦回礼。不等张逊开口,审配已先发问:“你我三人,相约共进退。我等皆走,为何独留?”

    张逊正欲开口,忽又打住。见四处无人,这便言道:“且入帐一叙。”

    “请。”三人营帐毗邻,审配居中。便入审配帐中叙话。

    三人落座,张逊亲手为二好友煮茶。来自蓟国的清茶,渐已风靡大汉。并沿丝路远销西域,成为仅次于丝绸的大宗商品。时下,蓟茶有两种。清茶和浓茶。清茶为散茶,浓茶为团茶。制作工艺亦有不同。丝路流行团茶,因便于储存携带。掰取后用素纱包裹,加入青盐与马奶或牛奶同煮。

    文人雅士,多喜饮根根分明的散装清茶。择取十数根碧茶,与泉水共煮。清香怡人,回味悠然。

    三人各自无言。待水开,香气自来。

    时下茶饮刚刚兴起,并无后世如此之多的繁文缛节。正如时下行文。言简意赅,简明易懂。字里行间,除去一些专属名词,或时代用语,汉时流传下来的文章,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根本无需翻译成白话。

    一言蔽之。汉朝尚简,在字里行间,又遍及方方面面。

    张逊提壶为二好友斟茶添杯:“我之心意,皆在此茶中。”

    “哦?”二人这便端杯。轻轻吹散热气,浅饮小口。顿染满腔苦涩。逢纪叹道:“此壶中,怕是栽下了百根嫩枝。”

    “然也。”张逊笑道:“整整百根。”

    “过犹不及也。”逢纪摇头落杯。

    张逊却劝道:“元图稍安勿躁。”

    审配先已品出滋味:“苦后回甘。”

    “正是先苦后甘。”张逊语出深意。

    三人相交莫逆,又称多智。这便了然于胸。逢纪轻轻点头:“子谦心意,我等已尽知。”

    张逊起身行礼:“正南、元图,长于安邦定国,守土一方。而我却惯于迎来送往,揣度心机。国相非我能力所及,然伏于董骠骑身侧,为王上细作,却可一展所长。”

    “原来如此。”审配、逢纪肃容回礼。

    三人心结尽消,涣然冰释。

    审配叮嘱道:“此去洛阳,不可擅作主张,遇事当密告贾丞定夺。”

    逢纪叹息道:“今能掣肘王上者,唯有陛下。子谦此去,不啻羊入虎口。轻则殒命,重则祸及大业。定要加倍小心。”

    “正南,元图之美意,逊已尽知也。”张逊再拜。

    所谓时势造英雄。三人为得偿所愿,所付出的艰辛,亦足可称道。毕竟,并非人人皆如蓟国六谋主那般,天纵英才。

    前文言道:智商不及,不可冒然用计。

    除非,出其不意。

    世人皆知是莽撞人,不做防备。若趁机用计,攻其不备。或有奇效。

    怕就怕。不高不低,不上不下。正好卡在线上。

    洛阳,西邸,万金堂下销金窟。

    独坐大梁的陛下,最近心情极佳。听完铜钱雨落,又展开掖庭令毕岚呈上的西园建造图,耐心观摩。

    陛下卖官鬻狱,在西园中大兴土木。新造广舍千余间。刘备最后一次入园时,便已瞧见。却不知何用。后黄巾逆乱,关西贼反。陛下励精图治,与百官共守洛阳。忍痛停了馆舍修造。

    今关西已定,关东形势一片大好。便又动了续修的念头。

    细细绘于白绢的图形,过于枯燥。陛下耐着性子看了几眼,便冲毕岚言道:“且细细说来。”

    “喏!”跪伏在地的掖庭令毕岚,这便匍匐上前,比照绢图,娓娓道来。

    西园中修筑的千间馆舍,实为一处大型皇家汤池。取名“裸游馆”。

    没错,“裸游馆”其实是皇家浴池。

    有汤池必有馆舍。故置馆舍千间。池池之间,水道相通。以水渠环绕馆阁。阁内汤池,还立有莲花石盆出水。清泉从盆中涌出,再流泻入池。浴水则经由下水管网汇入一条排水渠内,泄向宫外。因汤水残香,后此渠便美其名曰“流香渠”。

    整座皇家汤池的设计,明显参考了蓟王建在小市内的金水汤池。

    掖庭令毕岚娓娓道来:“‘裸游馆’寒暑皆宜。夏日可为避暑胜地。千间馆舍,引来清泉。碧水环绕,渠面甚宽。可令殊丽宫女舟行其间,与陛下同游共浴。隆冬时节,则以西域所献‘茵墀香’投入水中,煮成芳汤沐浴。提神醒脑,十里流香。”

    陛下频频点头,洋洋得意:“蓟王建汤池一座,朕建汤馆千间。若论世间荣华,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岂是蓟王可比。”

    掖庭令毕岚谄媚一笑:“陛下之极乐,又岂是蓟王可享。”

    王嘉《拾遗记·后汉》:“灵帝初平三年,游於西园,起裸游馆千间……宫人年二七已上,三六已下,皆靚妆,解其上衣,惟著内服,或共裸浴。”

    待西苑内千余间裸游馆建成。

    陛下令人采绿苔覆满台阶,修清渠环绕四周。与内服美女同船游渠,又故意翻船,戏看宫女们在水中飘游,薄衣浸透的姿色,并以歌舞助兴。渠中广植南方藩国所献莲花。高达丈余,叶大如盖,一茎四莲丛生,夜舒昼卷,名曰“望舒莲”。

    盛暑入夜,陛下在裸游馆中与美貌宫女推杯把盏,通霄达旦。又让十四岁到十八岁,年轻佳丽躶身同浴。再乘酒兴,驴车夜行。前往西苑列肆,与园中宫女货卖输赢。醉生梦死间,自叹曰:“使万岁如此,则上仙也。”

    先前励精图治,不过是强装。

    这才是陛下的日常。

    “二七已上,三六已下”为陛下所嗜。

    若单论年纪,蓟王远超陛下。

    陛下的上限,不过是蓟王的下限。而蓟王的上限,甚至有没有上限。至今亦不为人知也。

    三日后,鸡鸣时分。

    守在长渠边的度辽营士,忽见一支巨大船队,浩浩荡荡驶入漳水河道。

    遥见大旗,正是蓟国横海纛。这便齐齐松了口气。又各自狐疑。眼看破堤在即,蓟国此时来船,究竟何意?

    营士不敢大意,急忙上报度辽将军臧旻。

    不等臧旻登船,便有蓟国信使入营。面呈右国相密信。

    臧旻细看大喜:“事成矣。”

1。36 浑天大阵() 
蓟国大船,纷纷在渠口上游下锚。却非如往常那般,沿河岸一字排开。而是呈一字纵列,宛如龙桥飞架,横拦河道之中。

    待蓟国大船各就各位,度辽将军臧旻一声令下:“破堤!”

    将将斩关断锁,漳水便破堤而出。滚滚洪流,冲出故渎,奔入新掘沟渠。

    势如山崩,声如雷鸣。

    虽早有准备,堆在河渠两岸的加固沙袋,还是被洪峰呼啸卷走。白浪滔天,一泻千里。漳水之凶猛,果十倍滏水!

    漳水自下游破口,上游水流陡然湍急。虽翻转船翼,并舟连船。蓟国明舡,仍被湍流拖拽的咯吱作响。

    “放!”船官一声令下。舱内船工这便搬动机关。本该探出青铜钩拒的船头位置,却另有粗长铜管,强势伸出。

    经畜力驱动。船腹内由水排改造的汲水器,将瓮中储存褐色液体,一股脑的从铜管喷出。此船,本用作滨水建筑及往来船舶灭火。如今舱内所存,却不是用于灭火的清水,而是“石脂水”。

    “高奴县有洧(ěi)水,可燃。”

    其物,乃是褐色液体。当地人称之为“石漆”、“石脂”,用来烧火做饭,点灯取暖。又称“石脂水”、“猛火油”。

    据书载。石漆产自洧水岸边,与砂石及泉水相杂溢出。当地人用野雉尾沾取,采入瓦罐。此物很像黑漆,又如麻杆般易燃。并伴有浓烟,甚至火堆前的帐篷皆被熏成乌黑。

    后有奇人沈括,将之命名为:石油。

    受钟繇鱼油焚贼启发,贾诩这便将计就计,设下油火焚城之毒计。

    奈何前次鱼油消耗巨大。蓟国多年囤积,几被钟繇挥霍一空。不足再为广宗所用。书报陇右大震关。刘备便想到了《汉书》所载:“高奴县有洧水可燃。”之句。

    高奴县在上郡。

    事不宜迟,这便命宗人前往收购。果不出所料。高奴几乎家家户户,皆存有数罐乃至数十罐。用于日常添火做饭,燃灯取暖,不一而足。这便悉数买来,装船运抵广宗城外。高奴户户所存,皆售卖一空。正如蓟国之鱼油。此毒计,可一可二不可三。

    之所以称“石漆”。因其不仅光泽酷似大漆,亦有相当的黏性。比鱼油更易附着。还有与水类似的液体特性,且比水轻,浮于水面。

    只见。黑褐色“石脂水”,随漳水奔流而下,宛如一条邪恶黑龙,飞快吞噬渠道,向广宗城猛扑而去。

    正因极易附着,难以清洗。故蓟国大舡,皆泊于漳水上游。将腹中积存“石脂水”顺风喷出。油液入水后,顺流而下,泄入沟渠,不会沾染船舶。

    至于舱内储油大瓮。弃之不用,另换新瓮,亦不可惜。

    清水先到。

    冲出沟渠,散入广宗。

    一切皆如先前。

    通气孔先灌水,汇成一个个漩涡。漩涡迅速扩大,地面随之塌陷。洪峰灌入地下甬道,呼啸冲入城内。

    借助水势,零星的水轮声,此起彼伏。

    待巨浪滔天,水轮越发齐转。

    伴着隆隆巨响,广宗城墙,接连崩塌。

    汉军伐木为筏。乘风破浪,冲入城中。

    穿越城门废墟时,筏上将士,纷纷伸头俯瞰。只见没于水下的地面附土,皆被洪水冲刷一空。露出铺陈整齐的方格地板。定睛细看,铺地方砖,皆是坚木包铁的机关造物。放眼望去,整个广宗城皆被机关方格铺满。

    漳水滔天,一举淹没广宗。举目四望,城内一片白泽,只有帐篷高高的穹顶,还堪堪露出水面。

    待水积数丈,渐渐凝滞。澄而不流,终将一切淹没。

    率先冲入城中的将士,各个面色凝重,全无半点喜色。只因齿轮转动声,宛如战鼓轰鸣,在水底隆隆作响,竟震得脚掌发麻。

    有古怪。

    平整的水面,仿被一刀劈开,拦腰断成两截。

    遂成天堑。

    水流陡然湍急。突前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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