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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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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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一想,果然如此。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左中郎将皇甫嵩,皆与蓟王深有渊源。董重若以此为切入点,军心未尝不可一用。

    卢植又叮嘱道:“孙子曰:‘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麾下宿将,董将军当可信任。切莫随意插手军政。”

    董重干笑道:“谢卢车骑叮嘱。董某不过一五陵少年,岂能不知?”

    卢植点头道:“麾下参军审配、逢纪等人,足智多谋。董将军亦需时常请教。”

    “董某谨记。”董重肃容下拜。

    “此战或有曲折,然黄巾贼大势已去。长社之围,南路诸军亦有破解之策。只需时机一到,便可一战而胜。”卢植终是安心:“如此,少令且宣诏吧。”

    “奴婢遵命。”黄门令左丰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卢植素来清白,志不在朝堂。

    能教出蓟王者,又岂是常人。

    命帐外人等,悉数入帐。

    黄门令左丰,这便宣诏。

    不出所料。乃是以“卢植劳苦功高,朝堂正值用人之际,不可久悬在外”为借口。夺其兵权,即刻回京,让新任骠骑将军董重,取而代之。

    万幸不是“槛车征植”。而是“安车回京”。

    见诸将表情各异。心忧折损士气军心,卢植奉诏后,起身言道:“我等皆以身奉国事,何人将兵,别无不同。大敌当前,黄巾未灭,诸将当谨遵骠骑将军将令,不得有违。”

    “卑下遵命!”

    这便交出兵符将令,先行出帐。何等洒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卢子干,活的清白。

    待卢车骑离去,新任骠骑将军董重轻咳一声开口:“董某此来,一不为夺权,二不为冒功。不过是替陛下略尽绵薄之力。我与蓟王乃刎颈之交。再场诸将多与蓟王相熟。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关了门,便是一家人。卢车骑先前如何,今后亦如何。董某当萧规曹随。诸将放心,只需剿灭黄巾,该得的功勋,不会短去分毫。该得的赏赐,不会少去一文。董某之言,诸将谨记。若有食言,何须诸将言语。董某自无颜见蓟王当面,便自刎在阶前!”

    “卑下,遵命!”不得不说,扯蓟王虎皮,立起大旗。此举,当有奇效。

    见军心可用,骠骑将军董重和黄门令左丰,皆暗自松了口气。

    “传我将令,犒赏三军。”

    “喏!”

    将令传出,欢呼一片。

    卢植正收拾行囊,忽听帐外审配、逢纪二人求见。

    这便请入帐中。

    “明公此去洛阳,当无惊无险。”审配言道:“卑下却心忧,广宗城内仍藏有神鬼诸器。”

    卢植轻轻点头:“我已料到,却也无妨。蓟国苏越正领良匠驻守沙丘平台,钻研黄巾遗留机关诸器。若广宗城机关遍地,当请他来破之。”

    “卑下谨记。”

    卢植言道:“董重乃永乐董太后子侄,志不在行伍,亦不在朝堂。如他所言,此来不过例行公事。战胜回京,封侯拜爵。坐享富贵荣华,位极人臣。二位可悉心辅佐,日后必受重用。”

    审配肃容下拜:“天下将乱,群盗蜂起。心怀叵测之徒,暗藏祸心之辈,何其多也。今汉气数已尽,满朝公卿皆尸位素餐。我等岂能明珠暗投。且既已心属蓟王,如何能半途而废。”

    卢植欣然点头:“如此,我有荐书二封。待事了,可去蓟国,面呈王太妃。当以国士待之。”

    “卑下,拜谢!”审配、逢纪,难掩激动。所缺,正是卢车骑荐书啊……

    时下,何人举荐,尤为重要。

    卢植乃蓟王恩师。口出“当以国士待之”,言下之意,食俸二千石起。如此,比登临黄金阙,亦不弱半分。

    二人得偿所愿,再拜离去。

    乱世已露峥嵘。今汉气数将尽。谁还去洛阳只争朝夕。

    为子孙后代计,当辅佐新君,再辟二百年新汉朝。

    枹罕,合众将军府。

    自得知妻儿、部族皆迁居蓟国。先零王子雕零浑,重拾心志。又秘遣心腹,绕道蓟国,与妻儿部族相见。这便彻底归心。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万事俱灭后的死灰复燃,非亲身经历,而不可尽知也。

    “拜见将军。”心境饱受淬炼,雕零浑整个人内外一新,气势远胜先前。

    “王子免礼。”见他甚有雄气,韩遂亦心中一喜。大事可成矣。

    “不知将军相招,所为何事?”雕零浑开门见山。

    “乃为一生死大事。”韩遂亦爽快作答。

    “愿闻其详。”雕零浑目光一凛。

    韩遂屏退左右,只留军师阎忠在场。

    示意阎忠代为开口:“大军压境,生死之间。然两座雄关守将,却视我等如儿戏,暗生纳降之心。”

    “果有此事?”雕零浑杀气陡升。

    阎忠又道:“为防二将不战而降,合众将军欲迁二人家小亲族,入枹罕安居。如此,既能护家小远离战场,又可另二将安心战事。何乐而不为?奈何将令发出,二人却拒不从命。如若平时,也就罢了。然事关生死,不可不察。所谓‘宁信其有,勿信其无’。王子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雕零浑咬牙切齿:“大敌当前,生死之间。若生异心,尽数杀之!”

    韩遂与阎忠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如前所说。此次举事,三十六部羌渠才是主力。韩遂等人麾下,每部不过数千兵马。只需笼络住羌渠,余下各部,可有可无。

    而对韩遂而言,只需将举事五将尽数除去。自己便成了不敢出头的羌人,唯一倚仗。

    在明在暗,铲除所有竞争对手。

    真可谓一举数得,一石二鸟也。

1。198 大权独揽() 
所谓“枪挑出头鸟”。

    挑头谋反的风险,等同于自领“罪夷三族”。

    百年羌乱,羌人笔笔血泪。段太尉之后,许多羌渠指天为誓,再不敢轻易言反。

    蓟王刘备更是只杀贼酋,释罪从众。

    故在汉末。三十六部羌渠,常以西州汉人豪强为首,断不敢单独扯旗谋反。

    这便是为何韩遂、马腾之辈,屡败屡战。只需逃回西凉,总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原因了。西州一地,有羌胡百万之众,却不归朝廷所辖。未编户成齐民,着实可惜。

    刘备觉得,人都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本能。正如那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近乎是一种天性,或者说自然现象。大汉以高为贵。仙人好楼居,常思羽化登仙,便是对“高”的最好诠释。

    就四夷而言。除去各自的原始信仰。最大的阻力,当来自“羌渠”。羌渠,是“羌人渠帅”的简称。等同于胡人的“部落大人”,为部落首领。檀石槐之后,羌胡合流,日益明显。羌人风俗和胡人日渐相近。故也同样听命于部落首领,“部众莫敢违犯”,“违大人言死”。

    所以在刘备看来,世俗间最大的阻力,便来自不愿放权的三十六部羌渠们。

    说白了,还是利益之争。

    只需能确保羌渠的既得利益,改变亦未尝不可。因为,改变的动力,来自被四夷仰视,煌煌四百年的大汉蓟王。作为高等文明的大汉,对低等文明的吸引力,自当无与伦比。

    时下争做汉人,可比后世争做洋人。且还有过之无不及。

    胡人当面,切莫提“胡虏”二字。常自称为“北人”。便可见一斑。

    此次关西贼乱。起因乃是以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首的凉州黄巾渠帅,重金贿赂三十六部羌渠,以汉羌矛盾相激,举兵起事。跟着拉拢凉州义从首领宋建、王国。后又逼迫西州豪杰,边章、韩遂入伙。

    王国、北宫伯玉、李文侯,同日殒命。只剩韩遂、边章、宋建。

    只需再杀边章、宋建,韩遂便可统一六部。成为唯一首领。如此一来,首领之位再无人可选。三十六部羌渠自当归心。韩遂坐拥数万精兵,十万羌骑。当可与汉军,掰掰手腕。

    是战是降,又该何时战,何时降。皆可自行抉择,再无掣肘。

    料想,有数万凉州义从,十万羌骑傍身。金城太守一职,自当再无变数。

    之所以,敢杀边章、宋建。

    一言蔽之,三十六部羌渠需汉人豪强出头是其一;蓟王凶名赫赫,反贼只能抱团取暖是其二。

    事不宜迟。韩遂与雕零浑暗中商定细节,这便着手布置一切。

    为安边章、宋建之心。

    韩遂特意让军师阎忠代为去信二人,只谈兄弟情义,同袍之义,闭口不提迁入家小。

    见合众将军不再为难。边章、宋建二人,亦就坡下驴。满口忠义,各自指天为誓,人在关在,关毁人亡,云云。

    韩遂草草看过,冷笑声中,付之一炬。

    这便与二人暂时相安,静待六月下旬的到来。

    青石津,山下大营。

    雕零浑夜入藩商草庐,细说前情诸事。

    藩商一声叹息:“果不出贾丞所料。所谓‘覆水难收,骑虎难下’。猜忌一起,断难收拾。杀一人是杀,杀五人亦是杀。先前推王国为共主,兵权分释六人。如今只剩三人手握兵权,若剩下二人皆死,韩遂便可大权独揽。”

    历史上,也如此这般。先杀王国,再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只有宋建见机快,早早分道扬镳。自称河首平汉王,聚集部下于枹罕,改元,置百官,长达三十馀年。

    之所以能称王三十余载,正因关东群雄并起,杀伐不断。无力西顾。

    若非蓟王横空出世,关西必长久祸乱。

    陛下神之操盘。为长远计,将蓟王调往关西,也算是一着妙棋。

    “当如何行事,还望告知。”雕零浑抱拳道。

    让雕零浑附耳上来,藩商一字一句道:“将计就计。”

    细细听完,雕零浑亦感叹:“蓟国谋主,神谋无双。现在想来,茅塞顿开。”

    藩商一愣,不知其深意。生怕变生肘腋,这便追问:“何事令王子茅塞顿开?”

    雕零浑苦笑:“便是族中旧事。”

    藩商这便醒悟:“可是十万部族?”

    “然也。”雕零浑索性将心中所想,尽数道来:“想必从一开始,我族便已中计。先令虎牙营西去,以示长安守备空虚。便是要诱我族精锐尽出,前往抄掠。而后,看似东迁远遁的鲜卑十四部,便杀了个回马枪。将我十万部族,尽数掠走。又在奢延水南岸登船,送往蓟国。

    而我等一路急追,半路听闻乃‘着匈奴衣胡’所为,又恰逢匈奴王庭南下放牧,便直渡奢延水,奔赴白土王庭。时在肤施渡口,与船上老小擦身而过。待追至白土王庭,十万家小早已远去。匈奴王庭一无所获,又反追到鲜卑十四部,见营中遍地大篝火,又无节庆。当时不知何故,现在想来,必是转运十万老小的数千辆高车,被劈烧一空。正因十万部族在奢延水南岸,便已登船,故而北岸,只余空车轻辙。

    南匈奴、鲜卑十四部,一唱一和,虚虚实实。我等羌人,只知牧羊放马,如何能敌如此心机,奇谋。”

    藩商也是初闻详情。这便感叹:“王子切莫暗自伤怀……我等北人,亦心有戚戚。”

    “愿闻其详。”所谓同病相怜,王子这便抱拳相问。

    “遥想四百年前,白登之围。冒顿单于控弦十万,将高祖团团困于孤城。岂料陈平献计,贿赂阏氏,网开一面。才令大汉国祚得以延续。陈平后又献和亲之策。我等先民,皆以为乃大汉示弱,而心怀得意,坦然受之。然四百年过去,部落大人,甚至各部单于,多身具汉室血脉。以大汉为母族。须知,北人习俗,贵少贱老,怒杀父兄却不害母亲。如此潜移默化,乃至今汉以来,北人不断南迁,漠北再无王庭。陈平四百年前出一策,如今想来,是何等神鬼奇谋。”

    “唉……”先零王子一声长叹:“前有陈平,今有贾诩。神鬼奇谋,举世无双。今若不从,他日必死无葬身之地也。”

    “王子言之有理。”

1。199 半天一夜() 
韩遂苦苦等待的天赐良机,名曰“祭天会”。

    “祭天会”,乃羌族传统祭会。为羌民祈祷天、地、人诸神庇佑: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草深林茂、地方太平、百事顺遂之大典。

    山寨的祭祀仪式,由羌族巫师“许”(羌语称巫师为“许”、“比”、“释古”或“释比”)主持。若在城邑,则由长者或会首等“年长威重者”主持。与会者身着盛装与会。祭祀时,需供一坛“砸酒”,烧柏枝,杀牛羊撒血祭坛周围。

    “许”做法事祈丰年,边击“羊皮鼓”,边唱祝辞,史诗,族规等。与会者先集体还愿、许愿,再各自许愿、还愿。许愿仪式长达一日,众人皆叩拜不起,惟有“许”可以活动。

    祭祀完毕,将牛、羊角,置于祭坛顶,并插一根挂有五彩条幅的木杆,唱祭山歌,吹羌笛、跳“莎朗”。相互款待酒肉,人人馈赠糕饼给首次参加祭会的男子,祝福其长大出山,去见世面。

    祭天会以“寨”为单位。上古时,各寨从三月至六月(农历),日期各不相同。亦有每年举行一次或二、三次不等。祭山仪轨极为繁复。所献牺牲,因各寨传说不同,图腾不同而有差异。大致可分“神羊祭山”、“神牛祭山”私和“吊狗祭山”三种。

    后受汉区影响,祭天会固定在每年秋收后,六月二十四日举行。规模十分宏大,人数在数百至上万不等。

    时下祭天会,需在各寨“神山”的“神树林”举行。寨中男子和未婚女子皆要参加。许愿后,欢宴歌舞,尽兴而归。所余食物,皆均分给与会全体。

    一言蔽之。

    祭天会,乃羌族最隆重的祈丰年宗教活动。秋收后举行,时间多为半天一夜。以“祭山”和“还愿”为主。仪式从午后开始,次日上午结束,主祭场为“神林祭坛”。祭祀祈祷,内容繁多,程序严格。有“开坛解秽”、“请神迎神”、“颂天颂祖”、“杀牲献牲”、“行冠礼”、“跳神”、“咂酒”、“跳莎朗”等。与会者仅限本寨全体男子和未婚少女,本寨已婚妇女及外人皆不得参加。

    也即是说。

    六月二十四日,“祭天会”这天,三十六部羌渠,必须领麾下羌骑,返回各自山寨。在“神林祭坛”待‘半天一夜’。期间不得擅自离开,且外人不得参会。

    连头带尾,来去三日。十万羌骑,皆不在各自所守关隘、障壁、营堡,水砦。

    只剩韩遂、边章、宋建所辖凉州义从,以及无处可回的北地先零王子部。

    六月二十三日,便有路远羌渠,先行离开。待二十四日凌晨,最后一支羌渠,亦倾巢而归。

    枹罕,合众将军府。

    鸡鸣时分,收到斥候来报。一夜未眠的韩遂猛然坐起:“速发将令!”

    “喏!”

    日出时,韩遂已兵发金城关。

    金城关守将边章,亦收到将令。

    “报——”信使堂前来报:“传合众将军口令:悉知羌渠尽已归寨,雄关守备空虚。以防万一,特领健勇八百,赶来相助。”

    “哦!”边章不疑有他:“传我口讯:卑下多谢。”

    “喏!”

    “将军还需提防。”便有心腹进言。

    “放肆!”边章怒斥:“合众将军乃我等共主。大敌当前,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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