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自吕后亡故,到赤眉军“奸吕雉尸”,已长达两百余年,竟“娇丽如生”。足见时下葬制之逆天。
今汉亦有类似事件。
“汉桓帝冯贵人,病亡;灵帝时有盗贼发冢,三十余年,颜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贼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然后事觉。”
如此看来,人死之后,还是顺其自然。或一把火烧成灰的好。
先知掘慎陵,将‘孝仁皇’尸身改成傀儡。后知盗墓辱尸。黄巾贼笔笔恶行,直令卢植怒发冲冠。麾下诸将更是切齿大恨。
俗语说,凡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黄巾逆贼毫无底线的种种暴行,也击穿了汉军的底线。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破城后,尽数诛灭,堆成京观的报复之说,开始在各军蔓延。
若非卢植压制,几成共识。
蓟国,紫渊六国馆。
得知祖陵被掘,黄巾贼盗墓辱尸,诸王哭声一片。
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奈何手中无兵无权。所谓诸王,不过是被天家豢养在深宫之中,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四肢健全的一群“人彘”罢了。
平日富贵荣华,不觉有异。待生逢乱世,国破家亡,祖陵被掘,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身受奇耻大辱,馆中诸王终被唤醒。深恨黄巾逆贼倒行逆施,更恨洛阳天家无作为。
暗中相商,达成共识。便以中山王刘雉、河间王刘陔、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常山王刘暠、赵王刘赦,六王为首,驱车赶往蓟国。求见垂帘监国的王太妃,王妃。
蓟王宫正殿。
听完诸王哭诉,王太妃、王妃亦怒。
“是何等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徒,才会去掘人坟茔,辱人尸身!”王太妃怒叱。
中山王刘雉年幼,哭声最为凄惨:“祖宗遗骨曝尸荒野,竟被,竟被……”
河间王刘陔亦切齿道:“关东大乱,早有迹象。陛下抢筑八关,固守洛阳。却尽弃天下汉室于不顾!令我等,我等,身受奇耻大辱。可恨,可恨!”
安平王刘续恸哭流涕:“黄巾贼常言‘苍天已死’。自先帝与陛下继位以来,灾异横发,民不聊生。今汉二百年之国祚,恐不继也。”
不等王太妃开口。王妃公孙氏已先言道:“诸王便只知哭泣么。”
“我等,无兵无权,孤家寡人,如之奈何!”甘陵王刘忠涕泪横流,仰天长吁。
常山王刘暠叩首:“有蓟王天降雄主,谁言苍天已死!我等倶是汉室宗亲,同气连枝,皆出高祖一脉。前有王莽篡汉,光武中兴。今汉国祚将尽,蓟王何不力挽狂澜,三兴炎汉!”
赵王刘赦亦叩首:“求蓟王出兵伐贼,三兴炎汉!”
六王擦干眼泪,齐齐叩首:“求蓟王出兵伐贼,三兴炎汉!”
1。186 当仁不让()
“诸王欲逼蓟王谋反乎。”王太妃轻问。
“非也。”河间王刘陔起身答道:“我等皆汉室宗亲,当今天子亦出我河间。本就是天家血脉,何来谋反?”
“今汉虽衰败,传承却有度。陛下亦有子嗣,又如何轮到蓟王窥视大位。”王妃言道。
“今之黄巾,可比前之赤眉。关东、关西二地播乱,已动国本。人心思乱,更思变。蓟国,国富民强。蓟王,天降英主。正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安平王刘续掷地有声。
中山王刘雉一语中的:“祖宗基业,岂能拱手让与他人。”
“有道是‘家国天下’。‘一家不说二话’。王太妃,王妃,速速通禀蓟王,切莫迟疑!”常山王刘暠再拜。
“不知诸王又当如何?”王妃公孙氏问道。
“我等愿结七国联盟,以蓟王马首是瞻!”六王异口同声。
“如何结盟?”王太妃追问。
“冀州六国国政,尽交由蓟王之手。六国之民,皆蓟国之民。六国之土,皆蓟国之土。六国之兵,皆蓟国之兵。”
“所为何求?”王太妃三问。
“待天下安定,重归正朔。求存宗庙,就食于国。蒙荫子子孙孙。”河间王刘陔三答。
“诸王之心,我已尽知。然此等大事,我等妇道人家,不敢自决。这便六百里传书长安,一切当由蓟王定夺。”王太妃言道。
“一切全凭王太妃、王妃决断。”六王上呈血书,泣泪拜退。
待左国令士异送走诸王,返回大殿。
王太妃这便言道:“召王傅,横海中郎将,左右国相,蓟都尹。”
“喏!”士异躬身领命。
王傅黄忠坐镇蓟国都,横海校尉坐镇南港。蓟国双壁领蓟国四校:荡寇、讨虏、戈船、破贼。守卫蓟国各城港。在乱世之中,安定国邦。令刘备全无后顾之忧,一心讨贼,殊为不易。
还兼领练兵重责。蓟国精兵皆出自二人之手,尤为可贵。
左右国相,自不用说。蓟都尹娄圭亦有谋主之姿。蓟国六大谋主,‘贾李和优’、‘八分田沮’、‘四通才达’,皆出征之外。蓟都尹娄圭与左国令士异,足智多谋,便是可依赖之肱股重臣。还有诸如北海一龙,崔琰三友,钟繇、陈群、崔林……蓟国真可谓人才济济。
得知详情,蓟都尹娄圭叹道:“沮君,果然大才。先结七国马会,再缔七国同盟。虎踞幽冀西域,再据河东河西。如此左右夹击,天下定矣!”
王傅言道:“天下大乱,自当以雷霆之势,拨乱反正。陛下心忧宗室趁乱而起,篡夺大位。却将亿万黎民,天下汉室弃之不顾。六王来投,自当接纳。足见人心向背。待事毕,王上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三兴汉室,指日可待。”
横海中郎将黄盖亦抱拳道:“当速传书主公,尽早定夺。”
见蓟国重臣皆不反对,王太妃方道出忧虑:“陛下春秋鼎盛,天下传承有度。若此时结盟,一旦黄巾覆灭,走漏风声,蓟国危矣。”
“何须王太妃担忧。”蓟都尹娄圭起身答道:“黄巾覆灭,方是大乱之始。”
“府君何出此言?”王太妃问道。
“关东播乱,万民饥流。此战殃及大江南北,八州之地。家园尽毁,良田荒芜。大战之后,必有大饥。若官吏弛事,赈灾不力,民众饥寒交迫,势必再反。乃至群盗蜂起,朝廷左支右绌,无法平息。必令州郡,自行募兵,守境护民。那时,或如战国,诸侯并起。洛阳朝堂可比周室衰微,已无人听命。”娄圭字字珠玑又诛心:“为江山社稷及万民计,主公当以仁为任,毋庸谦让。”
“府君之言,正合臣意。”王傅抱拳道。
“臣等,附议。”左右二国相,异口同声。
“如此,左国令且传书蓟王,决断七国联盟之事。”王太妃终是放心。
“臣,领命!”士异欣喜下拜。
谈完要事,王太妃又言道:“正值用人之际,天下英才,当多多益善。听闻国医馆有高览,王傅可知其人?”
“乃上将之才,可比破贼校尉凌操。”黄忠答道。
“可封何职?”王太妃再问。
“当封校尉。”王傅答道。
“如此,左国令一并书上,请蓟王决断。”
“喏。”
枹罕,石城津,宋建营地。
“河水又东,迳石城南,谓之石城津。”“(石城津)在金城西北矣。”
中军大帐,宋建愁眉不展,正借酒消愁。
“报——”便有兵卒来报:“军师已到营外。”
“速速有请。慢!”宋建猛然掷杯:“我当亲迎。”
这便领心腹出营,将合众军师阎忠,迎入大帐。
宾主落座,宋建直入正题:“今日请军师来营,只因近日屡听传言。宋某乃是急性子,便想当面询问。还望军师不吝赐教。”
“宋将军言重了。”阎忠笑道:“敢问何事烦心?”
“宋某听闻,合众将军欲夺众将兵权,不知可有此事?”宋建目中精光毕露。
“这……”阎忠却目光闪烁,不敢对视。
宋建顿时了然:“此事当真?”
“唉……”再三追问之下,阎忠无奈叹声:“宋将军勿扰。合众将军欲夺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之权,与旁人无干。”
“为何要夺此二人兵权?”宋建急忙追问。
“此二人……”示意宋建屏退左右,阎忠这才言道:“乃是太平教徒,黄巾渠帅。不与我等齐心。”
此事,宋建亦有耳闻:“如此说来,合众将军近日连召边章、韩遂入营,便为此事?”
“然也。”阎忠亦点头。
“哼!”宋建一声冷哼:“我等同时举义,相约共进退。合众将军为何厚此薄彼。只当边、韩为心腹,却视我如草芥。”
“这……”阎忠又一时语塞。
宋建横眉冷眼,出言相逼:“合众将军就不怕我与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联手,反逼他退位让贤?”
阎忠面色一变再变:“宋将军息怒。未曾告知将军,乃是我等考虑不周。诚如将军所言,大兵压境,当同心协力。若彼此攻伐,自乱阵脚。三路汉军则坐收渔人之利也。”
“军师大才,字字珠玑。却不知,今日之事,该当如何?”宋建再问。
“将军稍安勿躁。”阎忠略作沉思:“待我先回禀合众将军。再引二位将军相见,如何?”
“如此,宋某感激不尽。”宋建抱拳行礼。又高声道:“来人。”
“在。”便有军士合力抬上钱箱。打开视之,金光璀璨。
“略备薄礼,不成敬意。”宋建笑道。
“这……”阎忠大喜:“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1。187 良平之奇()
送走军师,宋建终是安心。一边加紧修造水砦,一边清缴船只,防备汉军强渡。
军师阎忠乃西凉名士。深受兵士尊敬,亦受王国信任。有他出面说项,断不会有失。
再者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既是名士,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诚如军师所言,大敌当前,当齐心协力。举事诸将,断不可轻起刀兵。若生内乱,还如何能据外患。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乃黄巾渠帅,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合众将军提防二人,亦是常理。须知,西凉多羌胡。各有神灵,不信太平。北宫与李,却在军中大肆宣扬太平教义,强行募集黄巾信众。甚是迫使军中羌胡,改信黄巾。三十六部羌渠,积怨日深。只因惧怕二人兵势,而敢怒不敢言。
赶在汉羌冲突未起之前,解除二人兵权。自当合情合理。
此番起事,计六主将:王国、宋健、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韩遂。
众人兵势相当。
王国若想稳操胜券,除去边章和韩遂,自也少不了他宋建。如此四对二,自可全胜。
若只拉拢边、韩二人,惹得宋建一怒投向北宫伯玉与李文侯。如此便成五五均势,胜负难料。
故在宋建看来。自己先行示好,又托军师代为进言,此事自当板上钉钉,断不会有失。
果然。
不出三日,军师便遣人来报,合众将军王国相邀城中一聚。
宋建大喜。这便沐浴更衣,轻车简从。携重礼直奔枹罕城而去。
军师阎忠亲出相迎,引入合众将军府。
府中大堂已设下酒宴。见排设三席,宋建心领神会。
不久,韩遂、边章,先后抵达。三人坐定,合众将军王国,才迟迟现身。三人起身行礼,口呼:拜见合众将军。
王国伸手虚扶:坐。
宾主落座,酒宴开启。阎忠轻轻击掌,便有乐伎舞姬入场,歌舞助兴。
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阎忠再击掌,乐伎舞姬婢女伶人,闲杂人等,纷纷退场。
堂内只剩心腹。王国这便开口:“我等兄弟,弃身家性命于不顾,举兵起事,求一场大富贵。一举一动,非同小可。今大敌当前,更应同舟共济,砥砺前行。奈何,天不遂人愿。便有人罔顾大义,一意孤行,惹恼三十六部羌渠。”
边章起身问道:“敢问将军,何人何事惹恼了三十六部羌渠?”
见王国目光投来,阎忠遂代答:“乃是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
“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所做何事?”边章又问。
“二位将军,强令军中羌兵,改信太平道。”阎忠再答。
王国叹了口气:“羌胡各有神灵,不信黄老之术。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位将军,一意孤行,久必激兵变。若三十六部羌渠举兵造反,乃至互相攻伐。则我等性命不保,大事休矣。”
见边章、韩遂,皆沉默不语。宋建顿时起疑:二人乃王国心腹,此等大事,难不成今日方知?又或者,是故作不知,人前做戏,只为给我看。好窥我心中所想?
心念如此,忽抬头。正与军师目光相碰。
宋建顿时了然,这便抱拳起身:“此二人乃黄巾渠帅,本就不与我等一心。将军何不将二人拿下,解其兵,并其众。以除后患。”
“哦?”王国大喜,又颇为矜持道:“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有宋建出头,韩遂亦从其言:“宋将军所言极是。”
见宋建、韩遂皆站在王国一边,边章亦言道:“将军还需谨慎行事,防二人狗急蓦墙,鱼死网破。”
“既然诸位兄弟,皆如此说。本将军自当从善如流。那便解二人兵权。至于麾下兵士,我等平分如何?”
“一切全凭将军做主!”三人抱拳,面上皆有喜色。乱世之中,兵权便是命权。自当多多益善。
四人达成共识,王国又看军师阎忠:“军师可有妙计助我?”
阎忠笑道:“听闻将军新纳一夫人。何不择吉日,大摆酒席,宴请诸人?”
王国双眼一亮:“甚好!”
这便定在三天之后。趁酒宴,暗设刀斧手,摔杯为号,将二人当堂拿下。如此兵不血刃,解羌渠之危。
出合众将军府,宋建不禁长出一口酒气。万幸投效及时!不然三日后,被当堂拿下的亦有他宋建。这便翻身上马,趁酒兴,领麾下精骑,绝尘而去。
又送走边章与韩遂。自立于阶下的阎忠,方才缓缓起身。
二桃杀三士,成矣。
此计乃出幕府右丞贾诩。
思前想后,阎忠不禁在心底一声长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右丞果有“良平之奇”。
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正是敏锐觉察到,相约举事的六贼之中,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乃黄巾渠帅。必与各有神灵的羌胡,多起信仰之争。于是巧思妙计,设下二桃三士,借刀杀人之计。
洪池岭,联军大营。
得细作密信,李儒欣然一笑:“王国必死矣。”
戏志才亦笑:“贾丞二桃杀三士之计,成其一也。”
臧霸这便抱拳相问:“敢问二位府丞,王国、宋建,边章、韩遂,北宫伯玉、李文侯,此六贼之中,‘三士’究竟为何人也?”
“哦?”李儒、戏志才,相视而笑。
帐中只剩臧霸抓耳挠腮,苦思而不可得也。
陇山,大震关。
障城之内,韩遂枯坐不语。面前胡床,正置着长女从洛阳送来的茱萸囊。
“来人。”
“在。”
“速去边章大营军市,请胡商安玄前来。莫走漏风声。”
“喏!”
安息豪商安玄,便又乘夜而来。
引入障城,韩遂劈头便问:“前次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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