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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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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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税大略有五,租赋、口赋、算赋,更赋,献费。今兵荒马乱,交通断绝,且又是用人之际,更赋不宜收取。”

    见六王纷纷点头。刘备又道:“租赋、口赋、算赋,献费之中,租赋乃归鄙国所有。献费亦由鄙国代收,诸王可取口、算二赋。不知如此分配,诸王以为如何?”

    六王大喜过望:“蓟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孤岂会自食其言。”刘备笑道。

    诸王就食于国。赋税的收取方式,与蓟国不同。今汉诸侯王,一般只享有租赋。而口赋、算赋,更赋等,虽也是由本国收取,却不入王宫私库,而入国库。用于发放百官薪俸,处理国政等事宜。换句话说,口赋、算赋,更赋的分配权,掌握在国相之手。而非国王所有。

    今刘备将口、算二赋,划归诸王,自然是一笔不菲的横财。

    事实上,更赋也是一笔巨资。之所以在蓟国几乎不提更赋,乃因蓟国各地大建,同工同酬,多劳多得。

    依汉律,年二十二到五十六岁的壮丁,皆要服更赋。更赋包括:“更卒”、“正卒”、“戍卒”三种劳役和兵役。齐民每年要为地方服一个月的劳役,称更卒。亲自服役,叫“践更”。如不愿亲去,可交钱三百由官府雇人代为服役。出钱雇人服役,称“过更”。正卒为正式兵役,年二十二到五十六岁之壮丁,需服满两年。此外,每人每年亦需在本郡服役一月,称“更役”或“卒役”。同样,不服役可月出二千钱,称“践更”。每人每年还要戍边三天,不服役亦可出钱三百,过更。

    正因蓟国筑城圩田,皆需大量人手。扣除每年三百钱的“过更费”,两年月二千钱的“践更费”,蓟国壮丁健妇每月还能赚取数千钱的薪资。所以在蓟国,更赋早已不再收取。自行从各地熟练工的薪资中,扣除。

    六国国民“租住”在蓟国,自当与蓟国国民同等待遇。出工赚钱,更赋自行扣除。租种蓟国良田,客庸蓟国工地,自当按照蓟国国策行事。

    六国国王对蓟国国政,心知肚明。并无异议。

    各国皆有十几、甚至二十余万民众逃入蓟国。单单口、算二赋,已足够吃喝。

    六王感激涕零,起身行礼:“得蓟王如此厚待,孤等感激不尽!”

    刘备目视诸王,随即笑道:“为便于处理诸国民政,化解分歧。孤提议,中山国、河间国、安平国、甘陵国、常山国、赵国与我蓟国,结成攻守同盟,应对黄巾之乱。不知诸王意下如何?”

    中山王刘雉、河间王刘陔、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常山王刘暠、新任赵王刘赦,正欲开口呼应,却猛然止住。

    “蓟王,我等诸侯王,岂能擅自……结盟?”河间王刘陔满脸惊惧。

    再回想身死国除的勃海王刘悝,诸王汗如雨下。

    莫非蓟王……

    “如此大忌,孤岂敢越雷池半步。”刘备笑着宽慰:“孤所说攻守同盟,乃是指赛马会也!”

    “赛马会?”诸王仍未从颈后阵阵杀机中,回过神来。

    “先前,诸王不是组成六国联盟,纵横西林马场乎?”刘备谆谆善诱:“何不将六国联盟与蓟国赛马会合二为一,称‘七国赛马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六国国君纷纷醒悟。

    各自长出一口寒气,亦各自抹汗不提。

1。118 乱臣贼子() 
解决了一家老小的食俸之危,六国主愁云消散,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七国赛马会成立的初衷,自不必用说。六国主虽不多智,却也不傻。自然明白,赛马会乃是掩人耳目,暗结盟约的另一种形式。七国聚会,可不仅仅只为赛马而已。然正是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可将各方利益最大,又将风险降到最低。何乐而不为。

    得益于完善的统计制度和自上而下的吏治体系。让租住在蓟国的六国百姓,能与蓟国民众轻易区分开来。

    口、算、户三赋,由蓟国各级官吏统计后,上报二位国相。再与以甘陵国相刘虞为首六国官吏对接。双方确认无误后,方可进行赋税交割。

    各国主以七国赛马会的名义,开设王家账户。税赋皆入各人名下。赀库资金往来,蓟国上下早已熟门熟路,十分便捷。饶是甘陵国相刘虞,亦不禁赞叹蓟国吏制的完备和高效。账目笔笔查验,竟不错分毫。足见一斑。

    口赋,是向十四岁及其以下儿童征收的人头税。也称口钱、口贱钱。七岁起征,人岁二十钱。武帝时征伐四夷,重赋于民,为筹措军费,口赋提前到三岁。元帝时又改回七岁。汉末诸侯混战,甚至一岁即令起纳。

    于是“汉末产子一岁则出口钱,民多不举产”。

    算赋,承接口赋,乃是向十五岁及以上,至五十六岁的成人,所征收的人头税。人岁百二十钱。历代有增有减。百二十钱为常设数额。

    还有户岁二百钱的户赋。

    三赋相加,以万户为例,各国可的食俸一千万钱。若逃入蓟国两万户,可得钱二千万。以此类推,足保六国国君衣食无忧。

    六国主加倍鼓励滞留冀州,被黄巾军裹挟的国民,举家逃来蓟国。原因自不用说。留在冀州,只能奉养贼寇。逃来蓟国又为国君增添一笔不菲的人头税。一出一进,利益何止翻倍。

    送走诸王与家眷,刘备不禁呼出一口酒气。

    沮授合纵七国之策,已完成第一步。至于后事如何,且走着看吧。

    洛阳又有六百里加急送到。

    幕府右丞贾诩言,黄巾播乱八州,陆路交通断绝。各地上计使团,难以发出。除去幽、凉、并、交、司隶五地,余下八州皆有黄巾乱军阻断交通。洛阳城百万人口,渐显缺粮之危。

    万幸,蓟王未雨绸缪。赶在大河冰封前,蓟国明轮船队并辽东田氏商队等大小船只数千艘,三个月内,共计运来新谷五十万石,售价仍为一石三百钱。却需限量购买。

    洛阳户籍,皆由洛阳令周异一手掌握。抄录一份给辅汉大将军府,亦有何难。只需按图索骥,户户限购,便可防洛阳豪强恶意购买。加上洛阳原有储备,足以撑到来年开春,河道融冰,漕运复通。

    蓟王此举,自令洛阳父老交口称赞。那些未能囤积居奇的富商,却也无可奈何。

    为何?

    今季,蓟国上呈献费二亿二千万钱!需贿赂多少钱币,才能抵消乃至扭转蓟王二亿巨资,在陛下心中的份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乎,即便有豪强事先囤积大量粮秣,准备发一笔横财。在源源不断运抵金水小市的督亢粳米面前,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自认倒霉。一边是新粮,一边是陈谷。价格皆是三百钱。试问洛阳父老何去何从。

    降价三成,粮肆前亦门可罗雀。

    最后以腰斩之低价,被人量贩买走。一问方知。买家不是旁人,正是幕府右丞贾诩。

    噗——

    一口老血喷出,豪强驾鹤归西。

    豪强家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便重金结好几个言官,劾奏蓟王刘备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却遭陛下盛怒之下,悉数杖毙。

    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陛下将奏疏重掷在地:“朕听闻,蓟王已生八子。六县不足分,欲将雍奴薮拆成三县。如此才将将凑足八县。朕又听闻,冀州六郡王携百万国民,逃入蓟国避祸。蓟王令各国百姓,租田自养。却将口、算、户三赋,仍归六王所食。蓟王奏表已到尚书台,诸位何不自观?蓟王清白如此,还有何话可说。为何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富贵!”

    太尉杨赐这便出列:“蓟王为人清白无垢。只因平抑粮价,惹恼了一众豪强,这才被人嫉恨构陷。”

    “此事,朕亦听闻。”陛下环视众臣:“关东播乱,民生日艰。洛阳虽固若金汤,却民多地少。蓟王此举,甚慰朕心。此事就此作罢,切勿多言。”

    “臣等,遵命!”

    散朝后,众人议论纷纷。陛下并非嗜杀暴君。亦从未动雷霆之怒。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将几个御史当场棒杀。

    见众人纷纷看来,杨赐一声长叹:“陛下亦开始担心了。”

    “担心何事?”便有人低声问道。

    “担心蓟王,其人其事。”杨赐一语中的。

    “近日洛阳有童谚:‘谐不偕,见黄;得不得,在玄。’”又有一人言道。

    便有博学之人言道:“更始时,南方有童谚云:‘谐不偕,在赤眉;得不得,在河北。’后更始为赤眉所杀,是为不谐也;光武由河北而兴,是得之也。此谚与今谚,或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玄而地黄。”杨赐一声叹息:“此童谚乃借刀杀人。欲除蓟王也。”

    说完又问道:“可知此童谚出自何处?”

    “听闻是从粟市粮商处传出。”

    “必有黄巾贼党,藏身市中。可令东部尉,搜而杀之。”杨赐雷厉风行。

    “只怕即便杀尽乱臣贼子,猜忌已生!”说话之人声音颇大。众人回头,正是曹议郎。

    百官皆知曹议郎与蓟王相交莫逆。便有人问道:“议郎何出此言?”

    “蓟王名扬天下,为小人所嫉,为贼人所恨,为奸人所害。无论如何自证清白,到头来终归祸起萧墙。我若是蓟王,又岂能坐以待毙!”

    说完,曹操一声长叹:“操幼时志向,不过是欲‘筑精舍于谯东五十里,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以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年轻时,亦曾去汝南寻许劭卜问前程。劭言我,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如今看来,能臣是做不得了!哈哈哈……”

    说完,竟长笑而去。

    众人纷纷驻足眺望,各自唏嘘不提。

1。119 时局崩坏() 
陛下的疑心,源自超出掌控的崩坏时局。

    比起刘备最后一次见到的,一切尽在掌握的陛下。今时今日之陛下,已非昔比。出于一名成功商人的精明直觉,陛下显然已嗅到了浓浓的危机。关东黄巾贼乱,远超所料。大汉朝这些年来贼反不断。朝廷内外已见惯不怪。贼势再大,亦不过祸乱数县,乃至一郡,充其量莫过一州之地。

    然黄巾之乱已波及八州,成野火燎原之势。那些未曾被太平道荼毒的州县,亦有贼寇趁乱蜂起,比如汉中米贼,益州板楯蛮,凉州义从胡等。大有与太平道遥相呼应,祸乱全国之势。

    板楯蛮之强,毋庸多说。而湟中义从胡,更是被称为“天下强勇”。

    “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驱虎兕以赴犬羊。”?

    如此乱局,今汉从无先例。只有乱前汉之赤眉,可与之相比。

    试想,眼看江山不保,陛下又如何能不惊惧。进而渐渐失去了对局势的把控。贼乱阻断交通,竟有三分之二的州县缺席上计。乃至陛下收入大减,如何能不心忧又心痛。

    此消彼长。反衬出蓟国之强盛。猛虎困于锁链。而扼死锁链之手,却越发衰弱无力。乃至蓟国这头猛虎渐有脱离掌控之势。陛下焉能不忌惮。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一个不断衰落的朝堂,和一个冉冉升起的诸侯国。两相比对。即便蓟王再清白无错,亦会遭人忌恨。

    乱世之中,众皆国破家亡,生灵涂炭。唯你蓟国,安居乐业,国力不断增强。若你无错,岂非皆是我等之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强盛,便是你的错。

    西园,万金堂。地下金库。将蓟国二亿二千余万铜钱,悉数雨落。

    散朝后的陛下,这便轻轻举杯,独自小酌。每每只有到了此地,陛下才能变回那个耳聪目明,精明机辨的大汉天子。正如太尉杨赐所言。蓟王清白无垢。冀州播乱,蓟国上计车队不惜北上出关,穿越大漠,再经由北地郡入关。一路艰难抵达洛阳,送来足量献费。又提前未雨绸缪,运来足量粮秣,平抑市价。如此忠心,还有何所疑。

    或是朕多虑了。

    “老奴封胥,叩见陛下。”不等落杯,便有中常侍封胥,一路小跑而来。

    “何事惊慌?”陛下轻声问道。

    “陛下,关东有密信传来。那人下落,已有线索。”封胥跪伏近前,压低声音答道。

    “哦?”陛下旋即落杯:“消息可靠否?”

    “千真万确。乃‘大宗’亲笔传书。”封胥再答。

    “哈哈!”陛下开怀大笑:“传语‘大宗’,万事小心。若得那人下落,务必一击而中!”

    “喏。”封胥再拜离去。

    “天佑炎汉。”陛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待事成,蓟王之危,可消也!

    蓟国,临乡城,蓟王宫。

    匠人们正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块白琉璃,装在直棂窗上。窗外美景,直入眼帘。雪落静美一览无余,却又无丝毫寒意。直让围观的宫女们啧啧称奇。

    刘备已命将作馆研究“白钢琉璃”的烧制工艺。能不能成不重要,先给个思路。白琉璃和钢丝网,乃两大居家旅行神器。诸如帷帐、窗帘,多内衬钢丝网,外嵌白琉璃。既不遮挡视线,又足够安全。前次国中太平妖贼,欲袭击王太妃与王妃,正是被垂帘后的钢丝网所阻。只需三层细钢丝网,普通刀枪暗箭,已无能为力。

    石绵与细钢丝编织成的“鸾毳裘”,除去做帆,亦可做帐篷。赛马场看台,已用鸾毳裘全部罩起。石绵与钢丝缠绕编织,本就坚固难脱落。只需内外髹漆,便可阻石绵絮风吹日晒,飘落伤人。

    正如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放眼望去,一片皑皑。所有杀戮和罪恶,皆被厚厚的积雪埋葬。城内都已寒冷如斯,城外如何还能立人。

    汉军和乱军,皆蛰伏在厚厚的城墙之后,围坐在火堆旁相互取暖。身后墙壁上,横七竖八的斜靠着保命的长矛。可冰冷的矛杆,甚至生不出一丝握在手中的念想。

    这鬼天气。

    贼兵嘟囔着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中,忽听周围同伴惨叫不断。却懒得睁眼。直到单薄的戎装被滚烫的热血浸泡,贼兵这才朦朦胧胧睁开条眼缝。天地间,只见银光一闪,视线猛地翻转。热血灌入嘴角,想张开却难。

    “速速落下吊桥。”甩去刀上残血,便有人粗声说道。

    “喏!”

    长长的冰凌接连崩断。覆满墙壁的坚冰,随之崩塌。龟裂游走。一整面冰墙,随之现出城门的轮廓。伴着不断掉落的碎冰,吊桥缓缓下落。轰的一声,架在冰冻的护城河岸。

    迸溅的冰渣卷起翻腾的白霜。捕虏将军田晏挥剑一指。

    乌桓突骑呼啸而出。马踏碎冰,卷入城去。

    勃海郡城南皮,随之光复。

    “将军,蛾贼如何处置。”须臾,便有精骑赶回询问。

    “枭首弃市。”

    “贼军家小该当如何。”

    “枭首弃市。”

    “城中从众又当如何。”

    “枭首弃市。”

    “喏!”

    鲜卑突骑起于白山黑水。久居苦寒之地。人马皆不惧严寒。便是隆冬进军,亦有充足战力。反观黄巾贼军,多是扛起锄头的农夫。生物钟仍按农时,蛰伏于酷暑极寒。如何能耐得住北地酷寒。几场暴雪,多有冻伤。龟缩不出,点火取暖。城头守备更是稀松。被渔阳精兵斩关落锁,偷袭得手。正搂着城中豪强妻妾呼呼大睡的黄巾贼酋,醉眼惺忪中被五花大绑。冷水泼面,这才猛然激醒。

    目视大帐内一圈浑身披血的帝国精锐。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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