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更是供不应求。乃是铺陈庭院的上上之选。蓟国富足,由刘备楼桑老宅为始,日益形成的“深宅高阁,玄楼白院”之风。时下已风靡蓟国。
“深宅高阁”无需多言。所谓“玄楼白院”。玄楼,便是指包满黑釉搪瓷甲片的重楼。白院,乃是指白垩涂墙,铺满白石的庭院。因供不应求,白石价格一路走高。
为筛选白石。巨马水两岸,采石场林立。无人问津的杂色碎石、石块,堆积如山。不但有碍观瞻,亦是安全隐患。刘备低价买来,选其中较大者,制成块石、石串、装石竹笼等,用机关船源源不断运入雍奴薮中,用于挡水截流。碎石则拿来垫高城内地基。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话说,蓟国确适合筑城种田啊。
此等繁杂又细微的工作,自有蓟国各级官吏完成。无需刘备操心。马不停蹄,返回南港。正赶上逢十日一次的大朝会。
论功行赏。
“擢升黄盖为中郎将,号:横海。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另赐黄金千两,铜钱十万,蜀锦百匹,翠玉琼浆十瓮。”
“臣,领命。”黄盖拜谢。
宫女捧来席位,置在二千石列,排在王傅黄忠之左。
“擢升潘鸿、朱盖,为横海左、右校尉。秩比二千石,‘银印青绶’。各赐黄金五百两,铜钱五万,蜀锦五十匹,翠玉琼浆五瓮。”
“臣等,领命。”潘鸿、朱盖大喜拜谢。
“擢升辅汉将军幕府后军司马凌操为蓟国校尉,号:破贼。秩比二千石,‘银印青绶’。另赐黄金五百两,铜钱五万,蜀锦五十匹。翠玉琼浆五瓮。”
“臣,领命。”凌操肃容拜谢。
“封甘宁为校尉,号:戈船。秩比两千石,‘银印青绶’。另赐黄金千两,兵甲一套、战袍十件、四季朝服及西极宝马索驖。”驖tie,赤黑色马。
“臣,领命。”甘宁大喜拜谢。
“擢升成律归为辅汉将军幕府后军司马,秩比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兵甲一套、战袍五件、四季朝服及西极良马一匹。”
“臣,领命。”
“擢升苏飞为戈船司马,秩比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铜钱五万,兵甲一套、战袍五件、四季朝服及西极良马一匹。”
“臣,领命。”
蓟王言出必行。苏飞含泪拜谢。
待武将入座。刘备言道:“水军连胜强敌,孤甚是欣慰。公覆千里来投,今已有十载,乃蓟国上将。当与王傅并肩携手,保国安民。”
“臣,定不负王上重托。”黄盖再拜。
黄忠与黄盖,一(汉)升,一(公)覆。
“一升一降,运于道,所以天地长久。”
并称:蓟国双壁。
环顾大殿。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乱世便至,又有何惧。等到四大府丞齐聚,扫平天下指日可待。
武臣之后,便是文官。刘备又道:“左国令,且宣诏。”
“喏。”
“封李历为武遂长,秩三百石,‘铜印黑绶’。铜钱五万,蜀锦十匹,四季朝服及匹马轺车一辆。”
“臣,领命,谢恩。”
“匹马轺车”,便是指一匹马拉的车,三百石文官可乘。
六百石文官乘“骈马公车”。骈(pian ),二马并行,“骈,并也。”
一千石文官乘“骖马安车”。骖(can),“驾三马也”。
两千石高官乘“驷马安车”。驷,“四马一乘也”。
中二千石、两千石,皂盖,朱两轓、右騑;千石、六百石,朱左轓,千石以上皂缯覆盖;三百石,皂布盖;二百石,白布盖。诸如此类,时下皆有明确规定。
所以,时人只需看衣着、车驾,便知其身居何位,俸禄几何。
那日,李历紧随田丰之后,登临三层。面见两位府丞后,授予三百石武遂长。至此,李历、闵纯、耿彧,“冀州三良”齐聚。黄金台成效斐然。
诸如安次、泉州、雍奴三县,齐民虽满万户,可良田却不足万顷。无法擢升为城令。不过以三人之能,得食千石俸,亦非难事。或不出数年,便唾手可得。
雍奴长钟繇上疏,欲在“延芳淀”、“夏泽”、“佩谦泽”附近高地,另筑三城。便于就近圩田。两位国相认为可行。刘备这便应允。
王傅黄忠亦与幕府左丞荀攸、军司空田丰,商定军队驻防。
颜良字公择,率麾下兵马屯驻敌城。文丑,字元俊。与楼桑令乐隐,乐仲显,名字互为反义类似。相貌堂堂,为人方正。亦是良将之才,驻防安次北境。甘宁驻泉州港水军大营。凌操守易水大营。余下各营皆不变。
刘备亦点头称善。
1。104 太平贼反()
出讨海贼时,七位小姐姐,秦黛、慕容嫣,阎碧已诞下麟儿。孟黎、拓跋缃、狄霜、苏绾。产期亦近。待刘备凯旋,一直揪着心的家人们,这才安心。散朝当晚,孟黎姐便诞下麟儿,刘备第五子。身材娇小的黎儿姐,用时最短。待刘备闻讯赶到,已呱呱坠地,母子平安。
母亲说,南蛮女子如山岚泽风,刚柔并济。刘备深以为然。
宫中侍医说,产期已过数日,黎侧妃心牵蓟王,故而迟迟未能生产。今蓟王平安归来,黎侧妃亦顺利诞下麟儿。足见情深。七位小姐姐与刘备自幼相伴,感情自然深沉。无论时下还是后世,刨除利益牵扯的纯粹情义,尤其珍贵。
七位小姐姐家俸千石。却无亲无故,平日里少有花销。诞下麟儿,自当悉心哺育。刘备既为嫡长子拜四师。庶子自也不会轻视。蓟王宫,中庶子,便是庶子们的老师。先有贾诩、李儒兼领此职,如今连生四子,刘备便打算将戏志才,荀攸,皆拜为中庶子。四大府丞皆双食高俸,亦被人津津乐道。
若还生六子,军司空田丰便是首屈一指的上佳人选。还有临乡令娄圭,亦是中庶子合适人选。
因材施教,对蓟国谋主们来说,何其简单。
有人问谋士和谋主,究竟区别在哪。
简而言之。临事而谋时,谋士会告诉主公,当如何如何行事。而谋主却问主公,想如何如何行事。谋士以己谋人,谋主从不设谋。
四子还未取名,五子又已诞生。除去蓟国上下,最开心,莫过于陛下。刘备弃享太庙,此生与帝位无缘。众多子嗣将蓟国瓜分一空,放眼百年,还有何所虑。
宫中暖柜先开。暖风徐徐,温润如春。身穿薄衫亦未觉寒。凯旋而归又喜得贵子。刘备双喜临门,心情自然亢奋。
是夜。
陪在黎儿姐母子身侧的刘备,忽觉身下板荡,潮声滚滚。犹如置身在汪洋之中。猛然睁开双眼,才发觉人在寝宫。本以为是旅途劳累所致。岂料刚刚闭上双眼,还未熟睡,潮声又起。
侧耳倾听。由远及近,若有若无。似环绕耳畔,又似乎远在天边。细细分辨,战士奔走呼号,骏马飞驰嘶鸣,刀剑相交,矛戈互击,尽皆入耳。
刘备浑身一凛。猛然坐起:“黄巾之乱!”
“夫君?”帐内黎儿姐亦被惊动。
刘备这才醒悟。这便好言安慰:“夫人勿惊,为夫不过是梦话耳。”
“夫君梦到何事?”
“梦到天下板荡,社稷飘摇。群贼蜂起,万民流饥。”刘备想想,还是如实作答。
“从小到大。夫君人前欢乐,人后独坐。常深夜惊醒,噩梦难平之事,终于发生了么?”黎儿姐果然聪慧。话说七位小姐姐,又有哪个不聪明而贤惠。各个姿色瑰丽,身兼诸多才艺,七剑合璧,房中术满级,又有宜男之相。夫复何求。
“嗯。”刘备轻轻一笑:“该来的,终归要来。”
“妾以为,或许不全是坏事呢。”黎儿姐语出深意。
刘备一愣,跟着欣然点头:“如夫人所说,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大浪淘沙,潮落见金。且安睡。”
“嗯。”二人隔着纱帐,相对而眠。
翌日。六百里加急军情送到,太平道已于昨夜举事。
原本要等到甲子年甲子日揭竿而起的太平道,因洛阳良工唐七与其妻周氏,合称‘唐周’而事发。以刘备为首,携五官中郎将等人,捕杀洛阳太平道徒,株连千余人,并悬红海捕张角。事出突然,张角被迫提前发难。
因反贼皆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或“蛾贼”,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二弟张宝、三弟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率众起事。黄巾军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一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皆生暴乱。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史称“黄巾之乱”。
冀州乃太平道大本营所在。信徒尤其众多。恰逢张举、张纯之乱,余毒未消。饱受贼乱之害的冀州民众,刚刚重返故地,还未来及重拾家园。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落荒而逃。有了上次经验,这次便轻车熟路,水陆并进,奔赴蓟国境内。
流民声势浩大,尤胜先前。上计令陈逸言道,或有数百万之众正奔蓟国而来。
刘备这才醒悟。张举、张纯,不过是抛砖引玉,投石问路。乱民入境,蓟国上下自当如临大敌。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还能挥军平乱?
张教主老谋深算,刘备自叹不如。
眼看隆冬将至,流民营地帐篷单薄,如何能支撑长久。为今之计,只能让流民分批入城安居。其中必有黄巾细作,或是黄金反贼。奈何藏身流民之中,无从分辨。
虽心生顾虑,却也不可因噎废食。
恰逢初冬,还不算极寒。帐篷足可保暖。先入住流民营地,再分批送往各城安居。万幸,巨马水绿水长流,蜿蜒向东,从不结冰。蓟国六县,只需乘船,数日可达。
来得及。
又万幸,刘备先前登记有详细的流民名册。只需互相作保,便可大致区分流民亦或是贼民。
十月举兵,并非上上之选。正如上古时,大事多见于春秋。夏日炎炎,冬日冽冽。皆不宜外出。太平道选择此时举事,难道只因阴谋败露,仓促行事?
张教主耗尽毕生心血,所谋划的这盘天下棋局。岂能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关内不通,塞外、水路皆通行无阻。与西域和洛阳的联系,始终通畅。四大府丞皆说,择十月举事,对黄巾军有利。
比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帝国正规军,黄巾军不过是一群扛起锄头的农夫。先期因受妖言蛊惑,悍不畏死,视死如归。以人命相填,且有心算无备,州郡多猝不及防,故而能摧枯拉朽,连战连捷。随着地盘、钱粮、信众,如滚雪球般,迅速积胀。农夫团体的最大弊端,“目光短浅,小富即安”随之凸显。紧跟着便是拉帮结派,分赃不均,坐地分家,跟着四分五裂。最后被各个击破。
于是农夫造反,大致分三个阶段:前期所向披靡,中期互有胜负,末期一溃千里。
黄巾军若能在天寒地冻,大雪封路前,攻下足够多的城池,尤其是一些通都大邑。便可据城而守,传播教义,招募军队,训练兵卒,锻造武器。待来年春暖花开,民心安定,兵精粮足,再四面出兵,攻城落地。换句话说,从今冬十月末,到开春三月初,有五个月的时间,是太平军难得的战略缓冲器期。
张教主要在宝贵的五个月之中,决定黄巾军的战略目标。
正如刘备少时所问。
究竟是为一己之私,还是为泱泱万民。
1。105 野火燎原()
正如刘备所想。
反叛伊始,各地黄巾军攻城夺邑,焚烧官舍,扫荡豪强坞堡,势如破竹,节节胜利。
其中,张曼成率南阳黄巾攻克郡城,杀太守褚贡。波才领颍川黄巾,攻占郡治阳翟。刘辟、龚都、黄邵、何曼、何仪等汝南黄巾,击败太守赵谦,取上蔡。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大贤良师张角亲率钜鹿黄巾攻下广宗……
三十六方渠帅,皆据大城而守。呈割据之势。
与此同时,在黄巾军的鼓舞下,各地纷纷揭竿而起。有打黄巾军旗号者,亦有自立名号之徒。如汉中五斗米道首领“巴郡妖巫”张修所率“米贼”,先零羌、湟中义从胡、武陵蛮、板楯蛮等,亦纷纷复反。
冀州一带,短短一月,历经两次贼乱。流寇散布四野,不可胜数,乃是大乱之地。有先前投奔蓟国者,言之凿凿,蓟国官吏如何善待,衣食无忧,病创有治。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北地流民皆向蓟国蜂拥而来。
时下大汉朝有三大冶铁中心:邺城,巩县,宛城。其中邺、宛二城,皆落入黄巾贼手。正如四大府丞所料,黄巾军先占豪强坞堡,取粮而食,再取治所,抄掠粮仓武库。又据邺、宛二城,锻造兵器。如此不出一个冬季,便将兵甲齐备。
得六百里军情邸报。正率众游猎上林苑的陛下急忙半途折返,升朝议事。
有北地太守皇甫嵩等数十人进谏,求开党锢,并请陛下拿出西邸钱财,及西园良马,赠给军士,以振士气。
中常侍吕强亦暗中进言: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
陛下面沉如水,显然并未采纳。
今日临朝,便问计老臣杨赐:“太尉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党锢为祸甚烈。此时开释党人,或正合时宜。”
陛下不置可否,转向何进:“大将军以为如何?”
“党锢不可解。”何进脱口而出。
陛下大喜:“愿闻大将军高见。”
“黄巾逆乱,不过困兽犹斗,狗急蓦墙耳。乃疥癣之疾。党人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才是心腹大患。”今日大将军之言,字字珠玑,深得陛下之心啊。
“敢问大将军。若除蛾贼,该当如何?”杨赐问道。
何进并未回答,而是看向陛下。
知其心意,陛下这便开口:“朕亦想知究竟该如何施为。”
“蛾贼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散布数州,犯了兵家大忌。只需兵分数路,一战而灭其精锐,再分割围剿。不出数月,便可荡平蛾贼。”
“如何分兵?”陛下急问。
何进清了清嗓子,这便出口成章:“一令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将度辽、渔阳二营,并三郡乌桓、南匈奴、缘边十二郡骑士及弛刑,沿大河北上,围剿冀州黄巾。二令虎牙将军夏育、轻车将军董卓,将虎牙营、黎阳营、雍营、三辅募士、三河骑士,出虎牢,剿灭豫州黄巾。三令各州郡训练士兵、整备兵器、召集义军,再发还各地徙徒,令公卿捐资马、弩,举众将子孙及民间通晓兵事者,入公车署试,存以备用。如此多管齐下,天下可定矣!”
余音绕梁,振聋发聩。满朝文武,皆瞠目。此……还是那个杀猪屠狗的何屠吗?
陛下细想,确实有模有样。似乎可行!
“老臣粗略算来,南北四路大军,不下十万人。非军中宿将不可将也。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虎牙将军夏育、轻车将军董卓皆年轻有为。奈何血气方刚,亦不足以服众。还需一老成持重之人统帅。”太尉杨赐笑道:“不知大将军可愿将兵伐贼?”
“非何某不愿,而是不能也!”何进答道:“京畿重地,国之心腹。陛下安危身系社稷。乃是重中之重。为防黄巾逆贼祸乱。何某当亲率左右羽林及北军五营,屯于都亭。整点武备,镇守京师。”
“大将军言之有理。”陛下心中升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
目光环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