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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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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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有一个专属名词:“建城史”,说的便是诸如这般的繁华城市。人皆城居,从春秋战国始,筑城就成了历代国君,乐此不疲的国之大事。

    蓟王刘备,更是其中翘楚。

    收到海贼大举来犯的邸报。刘备这便中断建城大计。乘游麟号,会同蓟国水军明轮舰,浩浩荡荡驶往渤海。

    雍奴薮,雍奴城。

    围绕城池的隔水大堤,已被机关船修造完毕。靠近城墙的水泽深挖取土,变成了天然的护城河。与城内水网相接。

    见千艘赤马舟逆入泽薮,浩浩荡荡向雍奴城扑来。立在修葺一新的城头,钟繇举目四望,这才幡然醒悟:“先时,王上户户分粮一百石。我本以为乃是行笼络人心之举。今日方知,王上早已料到海贼会大举围城,故备足粮秣,固守城池。海贼远道而来,随船能带多少粮草?不出足月,必粮尽而退。”

    身旁绣衣吏什长,这便言道:“王上令明庭固守待援。想必亦知海贼远来,只求速战。”

    “然也。”俯瞰千条赤马上叫嚣不断的贼寇,钟繇气定神闲。

    “城中只有兵丁百人。如何防守,还请明廷定夺。”什长又道。

    “此事易耳。”钟繇笑答:“武库内有弩千张,乃上次与粮秣同时运来。从渔人中招募身强体健者,持弩守备。海贼泛舟而来,并无攻城诸器,急切间又如何能攻下。”

    “喏。”什长这便下城安排。

    伸手摸了摸袖中好友荀攸送来的锦囊妙计。钟繇一声长叹:“公达奇谋百出,我不如也。”

    赤马舟上贼寇亦未想到,城外会建起一圈垱水堤。

    雍奴薮中皆是白泽,别无寸土,这是如何做到的。

    围绕城墙的垱水堤,不但隔绝了泽水,且还阻断了赤马舟前行之路。并使得夹在垱水堤与城墙高高的墙基之间的水域,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贼人被垱水堤所阻,只能弃舟登岸。然而登上长堤后,却又发现,长堤与城墙之间,还隔着宽阔的护城河。就在弃舟登岸的海贼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时,兜头一阵箭雨袭来,惨死一地。城头乱箭如雨,贼人这便纷纷跳下白泽,游回赤马舟上。

    海贼管承,远远眺望这条奇迹般建起的垱水长堤,眼中皆是恨意。

    僵持间,便有一舟抵近。舟上一人,长身黑面,袒胸露腹,头包黑帻,肤如刻画。

    正是海贼薛州。

    “管渠帅,看来蓟国早有准备。长堤隔绝内外,我等又苦无攻城诸器,且薮中水浅,无法通行大船。不如退回海上,逆涞水而上,抄掠沿岸城池如何?”

    此次虽名为报仇,实则是眼馋蓟国富庶。借报仇之名,乃行抄掠。见雍奴城易守难攻,且薮中又无法通行大船,知事不可为,薛州便打了个退堂鼓。

    海贼管承,麾下人马皆死在雍奴城中,孑然一身,敢怒不敢言。

    忽记起在芦苇荡沉船中,赶来相会的巫祝曾言道,城中还有内应。这便咬牙说道:“薛渠帅言之有理。然某却想,时日如此之短,蓟国如何能在无立锥之地的白泽之上,凭空建起一圈垱水长堤?此堤,必定有诈。”

    薛州亦点头:“依管渠帅之见,该当如何?”

    “今日暂且收兵。待夜深,我与心腹潜入城中,与内应询问详情,再做计较。”管承这便打定主意。

    “如此也罢。”薛州爽快答应:“且看管渠帅放手一搏!”

    目视赤马舟,接连退却。管承目中犹如火烧。只与家中老小一墙之隔,如何能不望眼欲穿。

    城内又无薛州家小,他自然无所谓。管承势要攻下此城,待救出一家老小,再屠城焚城,方解心头之恨!

    血海深仇,如何肯轻易退却。

    待夜深,便有一艘快艇抵近长堤。不等停稳,管承便与数名心腹飞身下船,匍匐贴地翻越长堤,再潜下水。游到城门处。扔出钩爪,依次攀上城头。

    “何人!”话音未落,乱箭如蝗。

    心腹不急抽刀,纷纷中箭惨死。管承却趁机跳落城中水道,惊险避过。城头火把高举,呼喝不断。借桩柱遮掩,水性极佳的管承已游到一栋高脚重楼下。沿这户渔家深入水面的斜梯,悄然登岸。

    飞快辨别方向,这便向城中潜去。

1。97 莫问神鬼() 
雍奴城内高脚楼并船楼林立,各家各户见缝插针。城内建筑千篇一律,杂乱无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找到太平道内应,何其困难。故与一般奸细深居简出,谨小慎微不同。雍奴城内的内应,却大张旗鼓,开了家渔人酒垆。

    只需循着城中为数不多的光亮,终能辗转抵达。

    路上顺来一件蓑衣披上身,管承假扮起渔人亦有模有样。所谓靠水吃水。在未做贼前,他确是水上讨生活的渔夫。

    夜已深,酒垆中只有宿醉不醒的酒客两三个。四处看过,并无异常。管承这才戒备着走入。不等坐稳,酒家保便笑脸上前。

    待管承低声吐出暗语。酒保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不露声色的的放下酒具,这便转身将垆中酒客好言撵走,伸头左右看过,这便闭门歇业。再隔门侧耳倾听,确认无误,终能微微松了口气。

    收拾心情,转身向正自斟自饮的管承走去。

    “你是何人,为何知我教暗语。”

    “我便是管承。”说着便取下斗笠,靠近油灯,显出相貌。

    “原来是管渠帅!”酒家保这才放心:“自从巫祝无故失踪,管渠帅亦不知所踪。卑下便整日提心吊胆。今日得见渠帅,终能松一口气。却不知……巫祝何在?”

    管承面色一黯:“为护我而被人害了性命。”

    “唉……”酒家保亦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道:“听闻城外有千艘赤马,可是随渠帅来寻仇乎?”

    “然也。”管承咬牙切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贵教可愿助我行事?”

    “我教自当全力以赴。且不知,渠帅要卑下如何相助?”

    “城外大堤何时所筑,可藏有暗闸?”管承直问出口。

    “有。”酒家保重重点头:“为便于渔船出入,长堤四周皆藏有水门。只需掀开竹棚遮挡,便可窥见。”

    “原来如此!”管承大喜:“水门藏于何处?”

    “渠帅稍待。”说着,酒家保转身上楼。须臾,便取下一卷白绢。展开视之,正是城中水网涵管分布图。

    “自渠帅走后,县长便大张旗鼓,改造城池。地下陶管皆是蓟国机关船运来,并用船吊沉入沟渠。卑下暗中记下走向,便是为了日后所需。不曾想,这么快便用到。”

    管承细细看过遍布城内的地下管网,这便问道:“此管何用?”

    “乃为排水。”酒家保答道:“听几个在县治当差的酒客说,县长要造一座水城。管道便是为了将城内积水排出。”

    “原来如此。”管承这便了然:“无怪长堤暗藏水门。”

    此行异常顺利,真乃天助我也。见还有时间,管承又问道:“且跟我说说,这些天城中都有何事。”

    “先有蓟王运来十万石粮食,分给城内渔家。后有三千户海贼迁入城中……”酒家保这才醒悟。

    “可知我家人现在何处?”管承急忙问道。

    “听闻暂居在治所船楼内。”酒家保竟也知道。

    一想到娇妻美妾皆成他人禁脔,管承不禁怒火中烧:“事不宜迟,我这便返回。明日,便是破城之日!”

    酒家保抱拳相送:“卑下祝渠帅一战功成,一雪前耻!”

    管承目光闪烁,正要杀人灭口。

    忽听酒垆大门被人大力擂响:“酒家速速开门!平日待客到鸡鸣,今日怎就早早关门了事?”

    “渠帅且走后门。”事不宜迟,酒家保急忙引路。

    “嗯!”管承不及多想,这便闪入后室。

    酒家保飞快收拾好一切,这便快步冲上前堂,开门迎客:“原是邱大哥。今日客人早走,见无生意可做,便想偷个懒,早些歇息。”

    “既如此,为何门前灯笼仍在高挂。”

    “谢邱大哥提醒,却是忘了熄灯。”

    “既未熄灯,便让我喝上两杯如何。”

    “有何不可?”

    二人对话渐不可闻,见行踪未被揭破,管承自去不提。

    日出十分。早早登临城楼的钟繇,见远处千艘赤马舟,聚而再来。不忧反喜。冲什长笑道:“命渔人下水。”

    “喏!”

    水门刚刚开启,便有渔船出城。散布城外护城河道后,船上渔夫口含利刃,跃入水中。须臾又重出水面。如此反复。片刻后,渔夫重新登船,列队驶入城内。

    水门随之闭合。

    附身细看城下水道,钟繇终于安心。“公达之谋,神鬼莫测也!”

    “找到了!”攀上长堤的海贼,欢喜出声。这便奋力劈砍,将搭在长堤上的草棚斩断。露出了暗藏其中的闸门水道。为便于城内舟船进出,长堤自然要设闸门。很快,长堤四面水闸,皆被找到。

    见海贼举刀欢呼。管承脸上凶残之色一闪而逝:“薛渠帅,城中有粮十万石。悉数取来,可解少粮之困!”

    “管渠帅言之有理。”薛州哈哈一笑:“请!”

    “请!”两人舟船,一前一后,驶入长堤水门。

    先行驶入护城河内的海贼,顶盾舟前,与城头弓弩手对射。赤马舟上搭有坚厚竹篷。普通弓箭虽能射中,却无法击穿。一艘艘被射成刺猬的赤马舟散布河道,船内海贼皆无大碍,便是明证。

    “城上之人听着!我等只求财,不索命。速开城门,否则杀入城去,鸡犬不留!”

    “速开城门!”

    “速开城门!”上万贼众齐声呼喝,声势惊人。

    千艘赤马舟,淤塞河道,将前后城门团团围住。更助嚣张气焰。

    城头新募的渔人弓弩手,面如死灰,浑身颤栗。立都立不稳,如何还能战。

    待薛州挥手止住叫嚣。城头谯楼便有斑斓板楯徐徐支起。板楯之间,微微闪出一条缝。有人郎声道:“大胆贼寇!朗朗乾坤,青天白昼。胆敢犯我疆土。还不束手就擒,乞求活命!”

    待话音落地,城上城下一片死寂。跟着哄然大笑。船上许多贼寇竟笑得前仰后合,只手扶墙。

    薛州亦龇牙一笑:“好一个狗官,杀!”

    “杀——”

    “放箭!”绣衣什长一声令下,追魂弩电射而出。

    早有戒备的薛州,歪头避过。飞虻箭擦着面颊入水。击起一朵硕大的浪花。

    饶是如此,薛州亦惊出一声冷汗。此弩之强,世间罕有。

    心腹立刻顶盾,护住周全。命悬一线,薛州恶向胆边生:“攻入城池,鸡犬不留!”

    船上便有力士,头顶乱箭,将手中飞爪奋力掷向城头。

    恶战一触即发。

1。98 水火相济() 
猛见飞爪勾住雉堞,临时招募的渔夫,纷纷惊恐避让。眼看贼人已探出半颗脑袋,被后发一刀削去。

    上半截脑袋翻转落地,两只贼眼仍滴溜乱转。

    绣衣吏奋起一刀,火星迸溅。手中百炼雁翎钢刀将黑乎乎的铁爪应声剁断。

    “啊——”一串海贼惊叫落水。

    绣衣吏冲渔夫喊道:“城内便是一家老小,若贼人破城该当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渔夫们这便咬牙上前,附身下射。

    落水海贼水性极佳。纷纷潜游到横在河中的赤马舟后侧,借船篷遮掩,浮出水面。

    当中有一宿贼,喷出口中的河水时,忽然皱眉。河水…为何有股鱼腥之味?贴近水面嗅了嗅,腥气随之入鼻。伸手扶住舟身,猛然沉入水中。

    睁眼四看,顿时目眦欲裂!

    只见。贴近水面的水体之中,悬浮着一个个渔家常用的革囊。与充气浮于水上的气囊不同。这些革囊中,装满了澄清透明的——鱼油!

    许多革囊已被城头弓箭射破。囊中油液正不断渗漏。油轻而不溶于水。于是,漏油纷纷上浮,泛着朵朵油花,浮在水面。放眼望去,整个护城河水皆飘着一层鱼油。

    一眼望去,水下油囊,成百上千。此乃早已设下的陷阱!

    油囊半油半气。用麻绳缀在河底砖石之上。只需割断麻绳,油囊便会上浮。绳上配重,确保油囊浮在临近水面之下。却不会显露踪迹。船上贼人仰面与城头守军互射,舱内桨舵手专注划船避让同伴,一船人等,又如何会想起往水下去看。

    若非有宿贼攻城落水,尝到鱼腥。又如何能觉察到。

    宿贼肝胆欲裂,这便反身向身后垱水大堤游去。却被当成逃兵,半路遭同伴鱼叉刺中要害。临死前,想出声示警。可话到嘴边,却凶残一笑,口中汩汩涌血,仰面而亡。

    鱼腥味渐被血腥味遮掩。船上贼寇与城头守军激战正酣,又岂能察觉。

    时间分秒流逝,眼看日上中天。在一什绣衣吏和百余守军的带领下,一千精壮渔夫,越战越勇。数次击退海贼攻城。所谓熟能生巧。强弩实在是太好用,而渔人的准星,亦在平日用鱼叉叉鱼中,训练的十分精准。只需习惯了手中强弩的击发轨迹,便可自行修正。如此便可越射越准。城头距水面不过数丈之遥。只需不是眼瞎,大差不差,当胸一箭,便足以射死。

    艳阳高照,眼角忽被斑斓的油光吸引。浮着一层油液的护城河水,终被海贼薛州窥破。

    “停战!”薛州一声嘶吼,气冲云霄。调门之高,世间罕有。

    厮杀正酣的海贼面面相觑。渠帅说……停战?

    “薛渠帅……”浑身披创的管承急忙赶来相问,抬眼却见薛州满眼惊惧,浑身冷汗淋漓。仿佛白日撞鬼一般。

    “管渠帅,我等中计也。”话音未落,千斤门闸已轰隆隆落下。将城门与水体,彻底隔离。

    满腔怒火,被仇恨蒙心的管承,仍云山雾罩:“薛渠帅此言何意?”

    “先时渠帅三千人马尽数折在城中。今日我等万余兄弟,怕是皆要命丧城下了。”薛州冲河水一指:“且仔细看。”

    管承定睛一看,当即目眦欲裂。

    放眼看去,环绕城池的护城河水,皆飘着层澄清的油液。阳光下泛着一朵朵斑斓的油花。许多落水的海贼,溅满船体的油渍……先行落下的千斤门闸并高高的堤岸与城墙,已将护城河彻底隔绝。

    这分明是陷阱!

    “切莫动手,我等愿……降。”薛州音犹在耳,城头一支火箭已呼啸抛下。

    轰——

    火箭倒栽入水。翻起的水花中,忽冒出熊熊火舌。转眼,整个水面烧成一片。

    油遇水,当即爆燃。

    爆炸声响成一串。迸溅的油火兜头浇下。眨眼之间,船上船下,一片火海。此种现象,后世称为“过热液体”。水体迅速升温,达到临界点时便会迅速汽化,引起爆炸。

    蓟国单临乡一地,便有水田一千万。一亩水田,一季能得成鱼百余头。鱼油炼制了多少,何必多问。为了保证此计能成,刘备命人送来足量乃至超量精纯鱼油。有心算无备。一万海贼,迎头撞入油锅火海。何其惨烈。

    城门处的局部水体,迅速升温。那些潜入水下,试图闭气辟火的宿贼,很快便被沸水煮到半熟。挣扎出水,皮开肉绽,浑身筋肉脱落,不等叫出声,又被烈火吞噬。

    当中一个人形火球,踩着熊熊燃烧的赤马舟,辗转腾挪,向身后挡水堤奋力扑去。眼看便要脱身,不料身旁液火轰然炸开,将他凌空崩落水中。披在身外的数层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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