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麴氏先登如虎入群羊,弩发如雨,箭箭追魂。身穿重甲的王宫守卫,亦挡不住追魂弩射出的飞虻箭。纷纷毙命。悍不畏死的宿贼,挥刀来攻。也兜头赏一轮箭雨,尽数射杀。拥挤在宫城内的贼军,在麴氏先登和追魂弩面前,全无招架之力。麴义自领百人队冲杀在前。势如疯虎。一刀劈下,皆成两断。
绣衣吏借飞龙爪攀上阙楼屋脊,狙杀楼上弓手。魏袭又亲帅一什绣衣吏打开监牢,放出不愿降贼的郡国将士,加入战阵。血战一日夜,见事不可为,张纯命人堆积薪柴,准备举火自焚。
不料被门客王政所杀,枭首示众。
猛见张纯首级,负隅顽抗的悍匪,立时崩盘。被麴氏先登四面合围,刀箭齐出,尽数屠尽。
身披吞光秘环铠的麴氏先登,不避刀剑,奋勇争先。一般刀箭弓弩根本无法破防。除去少数新募山贼略有死伤,麴氏先登完胜。清缴残敌,救出被羁押的中山王家眷。麴义这便上报刘备,张纯授首,乱军已灭。
勃海(渤海)郡,南皮城。
南皮之名起于春秋。据说北方山戌攻打燕国,燕向齐求救,齐桓公救燕北伐山戎至此,筑城制皮革,称皮城,由于北面章武有座“北皮亭”,故称此城为“南皮”。
南皮曾是勃海国都。内外三城,十分坚固。贼兵势大,泰山贼又悍不畏死。自泰山一路北上,所过生灵涂炭,民众仓皇逃窜。勃海太守弃城而走,将五县八城,户十三万二千三百八十九,口百一十万六千五百的富庶大郡,拱手送与贼人。
万千民众,争相出港,乘船沿滹沱水驶往蓟国水域。
蓟国各港口,一时人满为患。而家中未及带走的粮食资产,皆被破门而人的山贼尽数掠走。南皮城内粮草辎重堆积如山。正是见钱粮充足,一夜暴富的张举才起称帝之心。
这都是没见过世面惹的祸啊。
膨胀了哇。
看了眼内城高高伸出城墙,原勃海王宫巍峨的屋檐。颜良与一众兄弟,这便赶回大营。
太守弃城而走。守城郡兵群龙无首。都尉虽竭尽所能,鼓舞士气,据险自守。奈何城中太平道奸细夜开城门,都尉虽奋力杀贼,却寡不敌众,力尽被俘。枭首后,悬在城门之下。城内民众,惨遭贼寇抄掠荼毒,惨不忍睹。
除去一部分泰山宿贼,当属张举招募的家兵,最为残忍暴虐。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张举亦听之任之。直到颜良苦劝,这才稍稍收敛。
颜良领一众兄弟,直入营地。挑帘视之,泰山渠帅,已尽数到齐。
见颜良走入,渠帅纷纷起身抱拳。
“五日前,蓟王出兵讨贼。兵锋所指,中山、安平,河间,诸国皆平。昨日有败军入城,言,张纯已授首。”环视众人,颜良这便开口。
渠帅中便有人叹气:“(张)太守虽秘而不宣,此事却早已传遍各营。辅汉大将军幕府兵分数路,水陆并进。一日连破数城。斩张纯于中山王宫。解安平国信都之围。如今正顺滹沱水而下,前来南皮。”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颜良问道:“诸位以为,此战如何?”
“蓟国兵精将猛,坚甲利兵。传闻麴氏先登,翻墙越壁,如履平地。手中追魂弩,可穿三层重甲,例无虚发。如何能挡。”便有人摇头。
“不如……”便有人心生退意。
“州郡已调兵合围,断我南归之路。且城中财货堆积如山,又如何舍得。”话未出口,便有人摇头。
“进退两难,如之奈何!”渠帅纷纷摇头叹气。
见士气低落,颜良遂使了个眼色。一众兄弟,这便紧握刀柄,分散帐中各处。以防走漏风声。
“颜某有一场大富贵,想与诸位同享。”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掷在桌面。
“这是……”
乃是一枚龟钮银印。
只见印台龟颈微伸,龟首高昂。鬼背隆起,甲纹清晰。虽盘踞于方寸之间,却栩栩如生,气象万千。
“凡是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银印青绶。”又“银印皆龟钮,其文曰章。”武帝时“(印章文字)数用五”。“汉据土德,土数五,故用五,谓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之。”
今汉倒是没有“数用五”之说。四、五、六,字,皆常见。
颜良轻轻将印章挑翻,亮出印面。
此印文字系铸出。端庄规整,自有大国气象。六字三竖行排列,右上起顺读:「蓟荡寇校尉章」。
“咕咚!”不知是谁,吞下一口重重的口涎。
青绶银印,方台龟钮。
矮几上小小一枚印章,却令满帐草莽,昂然大汉,尽皆失语。
忽听一声长叹:“渠帅,确是为自己谋了个好前程。”
1。88 二贼授首()
既已亮出老底,颜良便无需遮遮掩掩:“托一位少年高士之福,颜某已更名颜良。”
“可是登临黄金阙,与蓟国校尉周泰挥刀互斩,‘难分良泰’之颜良!”便有人脱口而出。
“然也。”
帐内众渠帅纷纷醒悟。亦各自松了口气。此印,此事,此人,皆是真!
招安投诚,生死祸福一念之间。若无十足把握,等于自投罗网。有颜浪,不,颜良作保,此事才算稳妥。
“王上已令颜某自行招募部曲。在座诸位,或可为营司马、营曲候、营长史、营司空、队率、什长、伍长。食俸百石到千石不等。”颜良目光如炬,依次扫过众渠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帐中渠帅脸上皆颇有意动。奈何却无人愿先开口。
“山中老小……”须臾,便有人道出隐忧。
不等问出,颜良便笑道:“王上有言在先。事成,皆迁入蓟国,共享富贵升平。如淮泗百姓一般无二。”
“我等皆有人命在身。蓟王上岂能相容。”仍有人担心。
“周泰、蒋钦,少年是亦曾为贼。只需痛改前非,王上定会善待。”颜良掷地有声。
果然。
一提周泰、蒋钦,大小渠帅茅塞顿开。
“渠帅所言极是!”便有人猛地站起:“既有颜渠帅作保,诸位还有何所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靠蓟王,与江淮好汉一道,谋个好出身!”
“有理、有理。”帐中渠帅聒噪叫嚷。见气氛渐热烈,颜良微微一笑。忽见当中有几人目光闪烁,却脸上笑容颇为僵硬,颜良这便了然于胸。
“话说回来。官袍究竟不如白衣爽利。若不喜受制于人,守诸多规矩,只管言语一声。天地可鉴,颜某绝不为难。”颜良郑重抱拳。
“在渠帅手下一切好说!”
“所谓国有国法,山有山规。哪里都需小心做人。”
“正是,正是。”
众渠帅纷纷点头。无规矩不成方圆。盗亦有道。即便是山寨,也有山寨的规矩。岂能为所欲为。
正说着,真有人站起。
“渠帅快人快语,某亦有话直说。我等兄弟自在散漫惯了,不喜受制于人。待事了,便返回山寨。那时,还望渠帅网开一面,放我等归去。”
“待何事了?”颜良明知故问。
“待枭首张太守,献于蓟王帐下。”那人朗声说道。
此事坐上众人心照不宣。投诚岂能无状?
时至今日,唯有以张举人头作保,方能自投于蓟王帐下,谋个好出身。
“若能手刃张举,颜某自会求王上法外施恩,放尔等归去。”颜良点头应允。
“谢渠帅成全。”此人亦是豪杰。懂得先入伙,再谈条件。若不入伙,便吵着散伙。多半走不出这座帐篷。
“事不宜迟。若等蓟国精兵到此,一切休矣。荣华富贵,皆在今日。且与我攻入内城,活捉张举。”颜良振臂一挥。
“攻入内城,活捉张举。”众人齐声高喝。
见军心可用。颜良又添薪柴。示意昌霸等人合力抬来钱箱。
开箱金光闪闪。
正是登顶黄金阙得来的千两黄金。
“黄金千两,全当助兴。事成后,王上必有重赏!”
“全凭渠帅吩咐!”大小渠帅皆大欢喜。
“还叫渠帅?”昌霸两眼一横。
“悉听校尉号令!”众渠帅这便改口。
张举携一众心腹,自居于内城。与泰山贼泾渭分明。一旦走漏消息,贼人封锁四门,变奇袭为强攻,事难成矣。故举义刻不容缓。颜良与众渠帅定下暗号,标记。这便分头行事。话说,以往山寨与山寨之间,亦有通行暗语。不然大水冲了龙王庙,岂非不美。今日正好拿来一用。
不多时,大小渠帅便携心腹宿贼,分路出营。
见一群泰山贼头包赤帻,三三两两冲城门而来。内城守卫这便懒洋洋的上前呵斥:“皇宫禁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昌霸嬉笑抱拳:“请转告天子,我等有十万火急军情上报。”
守卫脸色顿时煞白:“可是蓟国大军抵达!”
“非也。”昌霸躬身上前,做耳语状:“乃是城中有人谋反。”
“何人……”守卫怒目圆睁,后话被直插胸口的一刀生生截断。将匕首残忍的剜了个圈,昌霸这才贴着他的耳朵言道:“正是我等!”
见两人抱在一起。剩下几位守卫,嗤鼻一笑。却猛觉不对。正欲避入内城,乱箭已迎面射到。
乱箭穿身,惨叫毙命。
“杀!”颜良零泰山贼冲入内城。
刚出门洞,两眼险被堆积如山的粮秣钱银晃花。不及反应,张举亲信已从四面八方杀到。
颜良挥刀扑上。连斩数人,稳住阵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比起张纯麾下散兵游勇。被内城一座金山激励的宿贼,各个悍不畏死。
“颜浪,尔等想谋反吗!”扑向钱山的泰山贼,皆备乱箭射死。便有一队弓弩手,从四面屋脊现身。
眼角余光瞥见身后贼众已杀奔城楼。颜良傲然一笑。一把扯去山贼兵服,露出蓟国精工战甲:“蓟国荡寇校尉颜良,奉命伐贼!”
“杀——”身后四寇五人挥刀扑上。
“放箭,放箭!”一时乱箭如雨。五人挥刀如幕,仍不时被冷箭命中。奈何射出的普通弩箭,皆被身上甲片悉数崩去。叮叮当当,一通烂响。低头再看,竟未伤及皮肉分毫。
“哈哈!”昌霸喜到癫狂,踩着串串铜钱,冲上山顶。飞身扑出,凌空劈死数人,撞上屋脊。弓弩手惊叫躲避。弩箭乱飞,误中同伴亦是常见。昌霸手中雁翎刀,寒光映雪。一刀劈出,双手尽断。滚身横扫,再断双足。四肢尽断的弓弩手,血喷数丈,滚落金山,被坍塌的铜钱活活压毙,再无声息。
被兜头一阵热血所激,泰山贼脚踩铜钱,健步如飞。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钱山亦是山!
钱山实在是积太高。难怪张举起称帝之心。话说如此一座钱山,也只有帝王能配得上啊。
数千泰山贼,逢人便杀,曾经的勃海王宫一时血流成河。
由远及近,殿外忽杀声震天。一身赤条,胡乱裹着王服,醉死在大殿上的张举,睁开眼缝。已先行惊醒的众多女伴,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各自裹衣奔逃而去。
顷刻间,殿中便只剩张举一人。
砰!
殿门四分五裂。颜良浑身披血,大步而入。
被破门声稍稍惊醒的张举,挣扎坐起。用力掌击脑袋,这才将眼中重影散去。
“颜……卿,意欲何为?”
“特来取汝项上人头。”刀光迎面一闪。
音犹在耳,首已飞出。与旒上四散珠串,一同落地。
断颈处血喷数丈,染红垂绫。
“啊!”断首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1。89 无铜身轻()
待蓟国横海纛飘扬在南皮港,杀戮早已结束。
关羽携众将登岸。便有孙康、孙观兄弟二人,携麾下赶来迎接。
蓟国铁骑,人马具装,杀气腾腾。
见阵前一将,身穿吞光青龙铠,后披染青苍狼氅。得胜钩上长刀雪亮透红,宛如神兵天降。便知是关羽,关云长。
这便双双近前行礼:“荡寇校尉麾下军曲候孙观(孙康),拜见关校尉!”
关羽微微一瞥,这便言道:“二位军候免礼。”
“谢校尉。”
“颜校尉何在?”关羽居高下问。
“正在城中……”
见二人吞吞吐吐,关羽这便了然。
今早已接斥候密报。言,将张举及其党羽尽数诛灭后,泰山贼寇便眼馋宫内那堆钱山。各种因分赃不均产生口角,迅速激增。颜良四处救火,虽将局势稳住,却也剑拔弩张。翻脸便在顷刻之间。
三千麴氏先登,还在清缴各城残敌。此次关羽只带本部兵马前来。
眼看贼乱再起,刻不容缓。关羽这便言道:“二位且带关某去见颜校尉。”
“喏!”二人翻身上马,前方领路。
见蓟国一千铁骑,徐徐向城门而来。城内贼众这便收拢气焰,吆喝同伴收刀入营。大小渠帅重归于好,与颜良一同出城迎接。
遥见铁蹄滚滚,声如雷吼。甲骑具装,人马如龙。背上骑士一身吞光秘环铠,头顶红缨,下覆鬼面。逼人的杀气,滚滚而来。便是只看上一眼,亦觉心惊胆颤,煞气扑脸。
吞光秘环铠,并非搪瓷重甲。而是双层龙骨绞丝环与微晶搪瓷双层髹漆革甲嵌合而成。对全体换乘西极良马的蓟国精骑而言,乃是比鼍龙甲略重的‘轻甲’罢了。轻如无物,来去如风。防御也足够。正适合奔袭。
而身披搪瓷百炼鱼鳞甲的‘重甲王骑’,皆在白毦阵中。唯有最强大的骑士方能入选。蓟国三百万口,只得区区三百。堪称万里挑一。
三百白毦精骑,暂交王傅黄忠代为操练,没觅得合适人选前,由刘备亲领。
“关校尉。”颜良先行礼。
“颜校尉。”关羽亦肃容回礼。两人官职相当,颜良先行礼,便有示好之意。
“拜见关校尉。”大小渠帅在昌霸等人的带领下,抱拳行礼。
“诸位免礼。”关羽一眼扫过,众人表情皆入法眼。
“听闻城内藏着一座钱山,颜校尉可否领关某一观。”
“让关校尉见笑了。”颜良面露惭色:“张举授首,余党皆灭。唯独剩下这座钱山。颜良想尽办法,亦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有何难?”关羽笑道:“见者有份,分了便是。”
“这……”颜良一愣。
“关校尉此言大善!”渠帅中便有人脱口而出。话将说出,却又急忙掩口。生怕祸从口出。
关羽却不以为意:“走,且随某去分钱。”
“喏!”听说分钱,大小渠帅这便喜气洋洋,全然忘了先前惊惧。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颜良之所以能说反众渠帅。这座被张举堆在内城的钱山,便占了大半。张举堆钱如山,却不让一路上出力甚伟的泰山贼众,沾一沾边。荣华富贵,只顾自己享用不尽。亦不曾为泰山贼众分一杯羹。大小渠帅早就积怨。颜良不过是顺水推船罢了。
听闻要分钱,泰山贼众这便纷纷拥入内城。
硕大的钱山,堆满庭院,高处屋脊。阳光一照,分外刺眼。
关羽抬眼扫过,这便已有计较:“营中可有力士。”
“有。”渠帅争相抱拳。
“且都唤来。”
“喏!”
须臾,数百个孔武有力的昂然大汉,便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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