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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一定是有的。
蓟国边境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有传言,东南两大海贼王也已合兵一处。聚拢起大小船只三千,正率麾下两万海贼,星夜北上,誓为海贼管承报仇雪恨。
听闻上谷乌桓王四面合围逎国都,护乌桓校尉公綦稠急忙引兵来劝。不料竟被难楼扣为人质。
辽西乌桓王丘力居,亦与右北平乌桓王乌延多有摩擦。右北平太守刘政亦出面协商,不料也被扣为人质。
见大势已成,再无掣肘。趁国中群龙无首,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大肆招募贼众,出兵安平国。张举亦出兵渤海,攻城拔寨。驱赶万千吏民拖家带口,仓皇北逃。与蓟国临近的诸多港口,皆人满为患。争抢舟船,相互撕扯。乃至船翻溺毙者,竟淤塞河道。恰逢稻收,蓟国水军四处巡逻之余,又需时刻打捞尸体,救援落水流民。
面对乌压压冲入国境的万千流民,各城兵丁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谁能料到,蓟国最大的威胁,竟不是兵乱,而是人祸。
虽说张纯、张举、难楼、丘力居,皆未与蓟国正面交锋。然明眼人谁又看不出,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皆为富甲天下的蓟国而来。
蓟王宫。
刘备面色铁青。这一招很无耻,也很有效。
都是我大汉子民,刘备又如何能下令射杀。然若任由乱民冲击城门,一旦奸人混入,趁机夺城,又当如何。
“文和,文优,志才,可有文书传到。”
“禀王上,三位府丞,皆无文书传来。”左国相崔钧这便起身答道。
刘备遂把目光投向荀攸:“公达可有良策?”
“回禀王上,破敌不难。”荀攸微微皱眉,似心中有事。却又很快恢复如常:“五路大军齐发,皆奔我蓟国而来。奈何彼此貌合神离,所求亦大不相同。只需各个击破,可保蓟国无碍。”
“请左丞明言。”右国相耿雍急忙问道。
“张纯、张举,擅自称王。朝堂必兴兵讨伐。王上可上表自荐,如此师出有名,只需遣二良将,分兵讨伐,与颜良里应外合,可一蹴而就。南路遂解。上谷乌桓倾巢而出,又令辽西丘力居,拖住右北平乌桓王乌延,乃是为护留在王庭的老弱家小。王上只需去信高车十二部副伏罗王,引兵南下扣关。难楼得知必星夜而返。难楼撤兵,丘力居见事不可为,必然远遁,北路亦解。至于海贼联盟,渡海而来,并无补给。只需令横海校尉谨守各处营寨,不出一月,海贼必退。”
听荀攸挥斥方遒,化解五路敌军,朝堂百官纷纷心安。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抬头见刘备沉思不语。荀攸忍不住又道:“依臣之见,兵祸易耳,流民才是大祸。”
荀攸此言,正中刘备下怀。
刘备这便问道:“依公达之见,流民该如何处置?”
“……”荀攸暗叹了口气:“王上当自决。”
殿中群臣顿时议论纷纷。荀攸乃大才。五路敌兵,谈笑间飞灰湮灭。剩下流民,还有何难。
楼桑令乐隐,这便起身言道:“流民何须王上劳神。我等自会安置。除去三百里临乡,余下各县,颇能容人。只需按部就班,一切如临乡故事,将流民悉数收归国中,为王上所用。流民之事迎刃而解,还有何难。”
“乐公所言极是!”各城令纷纷起身进言。
谋略不行,内政却是我等的强项啊。
1。81 四子降临()
殿下群臣议论纷纷,气氛热烈。刘备却从始至终,面无喜色。
荀攸垂目养神,亦不置可否。
“传令。”刘备终于开口。
群臣立刻正襟危坐,俯首听命。大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王上向来利落果敢。今日却不知为何,似有难言之隐。
略作停顿,刘备这便下令:“张贴檄文,劝退乌桓,声讨张纯、张举。六百里上报朝廷,请求出兵护民。境内流民,另设营地安置。朝堂未有消息传来前,万勿轻动。”
“喏!”群臣领命。
恰逢多事之秋,王上谨慎行事,亦是常理之中。
“蓟王为君兴——”见刘备起身,左国令士异这便高声唱喝。
“臣等,恭送王上。”群臣下拜。
待刘备仪仗出殿后,群臣这便起身,三三两两向殿外走去。
楼桑令乐隐,冲二位国相笑执一礼:“冀州有民五百余万。此次贼乱,或有百万流民涌入我国。分而纳之,安而居之,分置数城,不出三年,五县便皆如临乡矣!”
见众城令,纷纷点头。耿雍笑道:“王上既已下令,我等自当依令行事。先发檄文,再报朝廷。且看朝中诸公如何计较。”
“五路贼寇皆奔我蓟国而来,若不以雷霆之势,尽数剿灭,不足以震慑宵小。天下皆知我蓟国富足,乱世之中,若被人整日惦记,绝非我蓟国百姓之福。”郦城令郭芝,掷地有声。
引来百官,纷纷出声附和。
见王傅黄忠领众武将出殿,文臣纷纷上前行礼。
黄忠亦抱拳回礼。
“敢问王傅,贼人水陆并进,数路齐发。我蓟国兵力是否足够?”楼桑令乐隐这便问道。
楼桑号称五缺。有邑无门,大路朝天。楼桑令乐隐心忧乱军蜂来,祸乱楼桑亦是人之常情。
黄忠这便笑道:“蓟国地险城固,兵精粮足。人马具装,兵甲齐备。麾下皆以一敌十,诸将一骑当千。便是十面埋伏又有何所惧!只需王上一声令下,精兵齐出,当一击而溃。诸君且各自宽心。黄某定不会放一兵一卒入境。”
“王傅真乃我蓟国中流砥柱!”文臣终于心安。
恭送王傅离去。眼角余光忽瞥见幕府左丞荀攸迈步而出。乐隐正欲近前行礼。
不料荀攸已径直离去。
“公达似有心思?”崔钧眉头微皱。
“左丞怕是有未尽之言。”临乡令娄圭若有所思。
南广阳令崔琰,亦轻轻颔首。论才智,崔琰、娄圭自高出众人一等。北海一龙三人,亦不在娄、崔二人之下。
先前,管宁三人猜出刘备‘定国之谋’,这才先筑城,准备收容北上流民。然今日却各个不喜反忧。
只因流民太多,已动摇冀州诸国之本。过犹不及皆非幸事。
待群臣散朝,刘备已入后宫。
临乡宫城内有大路两条。呈十字交叉,贯通宫城四门。将王宫分为东、西、南、北,四殿。四殿重楼林立,居中为正殿,通高七重。围绕周围的四楼为偏殿,通高五重,称:‘东殿、西殿、南殿、北殿’。
整座宫城,呈‘回’字形。
中圈空地,涌泉成池。四殿上设回廊大平座。与正殿以飞桥相架。正殿筑台基七重,高七尺。未曾僭越。
宫城对开四门,门洞下穿四殿而过。再登飞桥,越涌泉池,可达正殿阶下。沿阶而上,便是朝会大堂。
伴宫横竖一里,四殿皆五层。下三层通屋已分割出越来越多的宫室,供宫中女官、宫女、女骑、女卫居住。上二层为‘凹’字形三合楼阁。居中设楼顶大平座。与正殿隔涌泉池,遥遥相对。
四宫殿内,还建有亭台楼阁,曲廊流水。便是宫室内,亦建有迭石花园。远山近水,皆浓缩在舍内。地面平铺漆木地板。花木山石从地板边缘升起,满室芬芳,枝头浓绿,触手可及。
本想待天下太平,便置垫廊前,与娇妻美妾,或伴脚边一池清泉,或倚身旁半片青山,倚红偎翠,浅斟低唱。
奈何天不遂人愿。
贼人兴兵五路,南北夹击,东西合围。兵锋所指,冀州民众举家逃难。乱入蓟国者,一日数万。刘备未雨绸缪,已令各城整修城池,用于安置。至于五路贼兵,刘备更是视如草芥。旦夕可灭。
奈何,总觉此事云山雾罩,未能洞悉秋毫。
首当其冲。贼人大举来犯,围而不攻,究竟是何用意?
刘备已将妻妾,尽数置于北宫。空出东宫,以备子嗣稍大后居住。西宫为母亲、诸母、居所。南宫为女官、宫女居所。三百亚马逊女卫,以“什”为单位,散布在各处飞阁,角楼。楼内精舍安居,廊下平座守备。十分便利。
依母亲之言。归国后,刘备已择吉日,将安氏姐妹收入床帷之内。称:小夫人。
小夫人,又称“小妻”。乃正式“聘”娶,“昏如妻礼”者。不同于“妾”。《礼记·内则》亦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之句。
时下,多妻乃是相当普遍的现象。所谓“小妻”,即“大妻”或“正妻”之外的配偶,称:“偏妻”、“下妻”。然录入文书,多以“小妻”称谓。
既有“正”、“偏”,“大”、“小”之分。刘备遂将九位如夫人改称为:“侧王妃”,简称“侧妃”。
七位小姐姐,前有秦黛、慕容嫣,已诞下麟儿。阎碧、孟黎、拓跋缃、狄霜、苏绾。产期日益临近。这几日碧儿姐时常阵痛。宫中侍医已诊过。言,不日便将临盆。
故刘备一下朝,便急忙赶回寝宫探望。
公孙氏、乌氏、副伏罗氏等,皆守在身侧。
床榻已放下帷帐。宫女手持备产诸器进进出出。碧儿姐不时因剧痛出声。
刘备这便心知,碧儿姐已临产。
“臣妾,拜见王上。”见刘备赶来,王妃、侧妃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刘备这便问道:“如何?”
“已落帐一个时辰。”公孙氏柔声宽慰:“王上无需担心,侍医说一切如常。”
“好。”然此事却由不得人。时下女子生产,如独闯鬼门关。更何况又是头胎。刘备岂能不担着心。
时间分秒流逝,帐中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刘备如坐针毡,心如刀割。担心更是分秒剧增。
也不知过来多久,忽听一声响亮的儿啼,响彻屋宇。
碧儿姐拼尽全力,终让腹中子呱呱落地。
须臾,便有宫女喜极而泣,踉跄奔出:“恭喜王上,碧侧妃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听闻此句,所有的担心,这才悉数落地。
1。82 捷足先登()
听闻碧儿姐生子,母亲亦赶来。
直到面见母亲,刘备这才心安。少时母子相依为命,如今刘备为一方诸侯。母亲亦母凭子贵,成为王太妃。从此衣食无忧,再无三餐之困。
奈何,家大业大,诸事繁杂。自家,人家,皆是家。家国天下,千万国民,志士好友,刘氏宗族,身家性命皆系于一身。如何能不慎而又重。
“如何?”母亲问道。
“母子平安。”刘备答道。
“甚好,甚好。”母亲亦松了口气,这便冲陪在身侧的左国令士异言道:“速遣人告知几位有孕在身的侧王妃,碧侧妃母子平安,万勿轻动,安心备产便是。”
“臣,遵命。”士异这便遣宫女上楼通报。
待侍医打理好母子,这便将刘备四子报出来给众亲人相见。母亲这才得知又是麟儿。话说七位小姐姐,当真有宜男之相啊。当初能被秦太仓选入,或此也是原因之一。
所谓知子莫若母。小心将孙儿接入怀中,仰头见刘备眉宇间似纡郁难释。母亲这便了然:“吾儿可为国政烦扰?”
“正是。”母亲当面,刘备何须隐瞒。
“不妨说来听听。”母亲细细看过孙儿相貌,这便让侍医抱入帐中,交还给碧儿姐哺乳。
刘备便将心中忧思,悉数道出:“五路贼军齐出,却只围而不攻。反倒驱赶冀州近六百万百姓,北上蓟国。如荀攸所言,破敌不难。奈何,四大府丞,李儒、戏贤、贾诩、荀攸,皆让儿子自决。事出反常,故儿子一直悬而未决。”
“所谓‘疏不间亲,卑不谋尊’。不知吾儿四大府丞,可比留侯张良否?”
“母亲何意?”刘备一时未能醒悟。
“疏不间亲,卑不谋尊,此八字,乃人臣大忌。四位府丞之所以让吾儿自决,许是此因。”母亲高屋建瓴,一语道出原委。
刘备这便醒悟:“母亲是说,如何处置五路贼兵,竟与此八字相关?”
“想必便是如此。”母亲只是给出了方向。具体何故,亦未能知晓。
“家事,国事,皆要尽心而为。”母亲又开解道:“所谓谋定而后动。四大府丞皆不置一语,此事必干系重大,吾儿还需细细琢磨。”
“母亲所言极是。”刘备轻轻点头。只是这一时半刻,又如何能想通其中关窍。
母亲笑道:“国事暂且先放一边。居家为人夫人父,且去看看碧儿母子。”
“遵命。”刘备这便收拾心情,入帐探视。
临乡蓟王宫,许多人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黄金台。
便有一头渤海黑驴,上驮一人,奋力冲入山门。不等守卫上前拦住,浑身大汗淋漓的黑驴这便口吐白沫,跪倒在地,将背上倒骑之人,摔落下来。
下落时惊醒,落地后有牵扯到痛处。那人龇牙出声:“哎呀!”
“呔,你是何人!”守卫本冲驴而来,见黑驴倒地不起,这便转斥骑驴之人。
“敢问此处可是黄金台?”那人坐地拱手道。
“正是黄金台。”守卫见他一身儒服,必是登台应试,这便收拢怒气,好声答道。
“驴背颠簸百里,乃至双股糜烂,无法行走。劳驾诸位军士,且将我背上台。”那人又道。
“如此,也罢。”守卫这便合力将那人抬上高台。此时中门已开。各方高士汇聚中庭。见一人龇牙咧嘴,四仰八叉被军士合力抬入,十分不雅。众人纷纷摇头,成何体统。
这便纷纷避让。反倒让他捷足先登。
无妨。
且看他如何贻笑大方。
军士先落双足,再齐力将那人架起。站稳后,这才纷纷松手,抱拳离去。
双股血痂与犊鼻裈黏连在一起。稍有牵扯,便生钻心之痛。如何能并拢双腿、好在长袍可做遮挡。那人叉腿而立,平揖行礼:“钜鹿田丰,何人考我?”
端坐上首的一排通士,当中之人抬眼扫过。这便展颜一笑:“先生出门转左,乘天梯直升七楼。”
田丰一愣:“七楼便是黄金阙之所在。不知这位高士,意欲何为?”
“先生天姿朅杰,权略多奇。何须再考?”
“如此,这黄金阙不登也罢。速带我去见蓟王。”田丰双股战战,实难坚持。
“不可。”当中之人摇头:“若不登顶,此去难成。”
“你可知,此去乃为何事?”田丰一愣。
“不知也。”那人摇头道:“但无论是何缘由,不登顶则万事难成。”
“且听你一言。”田丰咬牙转身,挪步而出。人群自当掩面哄笑不提。可见他径直右转,又寂静无声。而后乘天梯直升——七楼。
满场哗然。
先有颜良、文丑直升五楼,终如愿登顶。今日竟有人直升金顶!
七楼馆丞,高声唱喝:“田丰荣升黄金阙——”
轰的一声,满场哗然。
“田丰何许人也?”众人纷纷相问。众皆摇头。
不料人群中却有一人,竟然知晓:
“田丰,字元皓,钜鹿人氏。自幼天姿聪慧,少时丧亲守丧,守期虽已过,但仍笑不露齿,因此为乡邻所器。田丰博学多才,乡里颇有名望,初被太尉府征辟,荐为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