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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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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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映着水雾和灰夜中的重楼,寂静无声。多年杀人越货,刀头舐血历练的直觉,让海贼管承猛生出一丝警醒。

    这便召来城中细作,细细询问:“近日可有异常?”

    “别无异常。”细作低声答道。

    “城中可有舟船进出?”管承仍不放心。

    “没……哦,有。”细作这便答道:“三日前,有平波水砦一队大船到访。”

    “平波水砦,乃是右北平郡一处野市。为何来此?”管承低声追问。

    “乃是为新任城长贩粮来此。”细作又答。

    “贩粮……”管承猛然醒悟:“不好,中计了!”

    举目四望。见大队舟船已入城中,正从四面八方向五层楼船逼近。管承一时汗如雨下。

    “速退!”

    “渠帅这是何故?”正洋洋得意的细作,不由一愣。饶是早已抽刀在手的随船宿贼,亦满头雾水。

    “蓟国号称北地粮仓。督亢熟而蓟国足!若是运粮,只需从南港顺流而下,不日便到。何须舍近求远,从右北平渡海而来!”管承自己亦想明白:“必是怕临乡大船抵达,城中细作不敢轻举妄动。故而才刻意避嫌,从右北平发船。尔等中计也!”

    “这……”一船人面面相觑。

    “速……”管承正欲叫喊,却猛然咬住舌尖。将声音死死按在喉中。憋得面红耳赤,嘴角鲜血直流,亦在所不惜。

    此时若高声叫嚷,必被伏兵发现。乱箭射来,如何能活命!

    “渠帅!”几个心腹宿贼见状悄悄挤上前来。

    “速退。”管承吐出一截血淋淋的舌尖软肉,恨声说道。

    “喏!”宿贼这便低声传语,让赤马舟徐徐减速。脱离大队,独自向城门游弋。

    “管承在此。”海船顶层爵室,手持千里镜的刘备,这便在乱舟丛中,找到了不进反退的海贼管承。

    “其(舟)上屋曰庐,象庐舍也;其上重室曰飞庐,在上,故曰飞也。又在上曰爵室,於中候望之,如鸟雀之警示也。”三层楼船,以此命名。五层巨舰,临乡命名法为:庐、飞庐、天庐、爵室、旗楼。正在南港蓟国船坞,加紧制造的刘备新旗舰,高达七重。命名为:庐、飞庐、天庐、穹庐、爵室、望楼、旗楼。乃是世上第一艘三体船。九层不敢造。非忧船高不稳,因九之数,乃是天子所持。王爵当用七。

    “传令杀敌,切勿走了贼酋。”

    “喏!”

    万籁俱静中,一声犀利的鸣镝箭直穿云霄。

    “嗡——”

    飞虻箭追命而至。

    为便于海战下水,海贼多披轻甲,甚至无甲,只穿戎装。追魂弩能破三层重甲。如此强劲,岂是血肉之躯能挡。

    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箭,连穿数人。带出道道血箭,破篷而出。碎片伴血肉纷飞。

    中箭者纷纷落水气绝。

    一时惨不忍睹。

1。67 水战剿匪() 
吕冲、魏袭,史涣,三人各领百余绣衣吏。居高临下,弩箭齐发。拥挤在狭窄水道内的海贼,竹篷薄衫,如何能抵御破甲利箭。

    绣衣吏多豪侠。千余海贼,一人分不到四个。手快有,手慢无。还有强弩不分先后,电射而至。箭穿数人,浑身飙血,难以计算。赤马舟被四面来箭击穿,眨眼间已千疮百孔。可想而知,船上海贼是何等凄惨。

    许多机灵者,本想趁乱下水。不料一头扎下去,水花还未溅起,飞虻箭追身射入,又透胸而出。腾起一团殷红的血花,将性命尽数带走。

    劲弦声如雷吼。直冲云霄后,又戛然而止。

    躲在高脚重楼内的百姓,虽隔着门板,两耳仍嗡嗡作响。待余音散尽。只见数百艘赤马舟横七竖八,挤满水道。船篷千疮百孔,犹在不断滴血。船上贼寇尽数毙命。身上创口密布,犹在直冒热血。

    浓绿色的河水,被染成暗红。早已漫出水道,涌入周围插满桩柱的水体。刺鼻的血腥味,隔着木板涌入房内,令人作呕。

    屋顶上究竟是何妨杀神!

    “小心善后。”刘备举千里镜不停扫过战场。生怕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闭气藏于水中。趁绣衣吏不备,暗箭伤人。刘备的绣衣吏,可是个顶个的金贵。

    “喏!”绣衣吏这便下去传令。

    战斗一起,刘备便盯住了那条企图后撤的贼船。船篷瞬间被乱箭射穿。海贼层层倒毙,横尸舱内。战斗刚结束,便有一伍绣衣吏乘舫舟前往查看。

    “主公无需担心。”见刘备面色冷峻,钟繇好言宽慰:“方圆千里之内,皆是一片白泽。贼人无从落脚,又能逃到哪去。”

    “元常言之有理。”刘备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这便言道:“算算时间,公覆也该到了吧。”

    “黄校尉或已达战场。”钟繇信心十足。

    说话间。一支蓟国明轮舰队,已冲出涞水(南北巨马水合易水、濡水后称涞水)入海口。正沿渤海湾驶向雍奴薮。明轮舰两侧各设新式桨轮三个。共计六轮。底舱内,每个立轮皆由四头三组,重型骡马日夜无休,轮流带动。

    转轮划水,船速远超排桨。更何况……

    “张帆!”横海校尉黄盖一声令下。

    前中后,三桅上悬帆,徐徐展开。被海风一吹,如孔雀开屏,陡然大张。犹似凤凰展翅!

    此乃中式三桅帆的登封之作。三桅不设在中轴线,而是分设左右舷。

    艏桅设在左舷,舯桅设在右舷,只有艉桅设于中轴线。

    张帆时,犹如蝶翼伸展。故后世取名:蝴蝶帆。

    顺风而行时,舯桅主帆与艏桅前帆,皆可保持近似直角(90°)的帆角,形同张翼的蝴蝶,而普通三桅帆船,只能张开三分之二帆角(60°)。

    简而言之,当风速、海况、船体等,皆在同样状况下。鼓风的面积,显然与航速成正比。

    前帆、主帆、后帆,皆能充分承风,让安装此帆的船只,能最高效的御风而行。且左右对称设桅,能使两舷风压较均衡,利于船身平稳。

    切记。顺风时,定要使艉桅后帆与前帆同处一舷!

    刘备结合时下船帆和后世记忆,画出草图,令将作馆试造后不断改进,终赶在天下大乱前装船的‘鸾翼帆’,初次在海战中登场。

    刘备有时很不能理解。为何后世说时下无帆。鱼尾见舵,鸟翼化帆。单纯从想象力角度而言,此二物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级差吗?

    能从鱼尾想到船舵,自能想到船帆的原理。

    “见窾(kuan)木浮而知为舟,见飞蓬转而知为车,见鸟迹而知著书,以类取之。”

    此帆,就其所属而言,乃是“撑条式硬质纵帆”。逆风行船,更是强项。即便无风,不还有浆轮吗。

    浪大这么办呢?

    无风会起浪吗。

    纵帆受力皆在桅杆一侧,操帆简便,安全性高。唯一缺点,帆是由下向上升帆。故升帆慢,而落帆快。主要考虑,若突遭大风,或火箭来袭,等极端状况,可斩断帆绳,瞬间落帆。防止船毁人亡。

    风帆亦是最强。只需再改进船体线型,大航海指日可待。三子名‘渚’。三弟说我小气。四面环水之土,就一定小吗?

    待帆满。数息之后,船身一声闷响,明轮船陡然加速。

    虽早有准备,黄盖仍猛然撤步,这才站稳。

    饶是舱内不停转圈的骡马,亦觉浑身骤轻。这便仰头嚎叫,甚是欢喜。

    蓟国水军舰船,一字排开。乘风破浪,驶向渤海上湾区。

    诚如钟繇所说。城内城外,皆是白泽。舟子,司篙都被射死。赤马舟拥挤在一处,急切间又如何能脱逃。飞虻箭乃三棱箭头。穿刺人体后,伤口难以愈合,血流不止。中箭落水者,想凭通晓水性,水中闭气脱逃,亦是妄想。很快便因大量失血,亦或是涌血灌入气管,窒息而亡。

    即便有一两个四肢中箭者,艰难游到高脚楼下躲避。也被绣衣吏循血迹,轻松找到。能救则救起。不能救便再赏一箭,送其归西。

    海贼管承终没能寻到,茫茫大泽还能逃哪去。待清掉浮尸,冲干血迹,再追不迟。

    白日高悬。泊在近海处的海贼大船上。正懒洋洋的洗涮着甲板的贼兵,下意识的嗅了嗅。从脑后刮来的海风中怎会有漆木和桐油的气味。又试着嗅了嗅,气味全无。本以为弄错,不料海风一吹,气味又来。

    缓缓回身,顿时呆若木鸡。

    须臾,忽听一声凄厉的狼嚎:“跑啊——”

    “右摆少半(三分之一)!”黄盖一声令下。

    “喏!”一排舵手奋力搬动舵杆。鸾翼明轮舰乘风绕行,迂回到敌舰侧翼。

    甲板上操帆手,全力转动绞盘,随之改变帆角。微微塌落的风帆重被鼓起。

    鸾翼明轮舰再次加速,斜刺里直撞敌船而去。

    “归位。”舵手遂将舵杆奋力拽回。

    “落帆!”目视对面贼寇,纷纷弃船跳水。黄盖一声令下:“起拒!”

    号令被层层接力,传至底舱。便有一船工奋力搬动手柄。齿轮咬合的咔咔声猛然响起。连轴转的重型骡马,脚步一沉。这便打着响鼻,奋力向前。

    船首处,一支巨型青铜钩拒,缓缓伸出。

    “公输般自鲁之楚,为舟战之具,谓之‘钩拒’,退则钩之,进则拒之。”

    只不过眼前这把大枪,着实粗壮无比。何止是钩拒,分明是撞角好吗!

    目视钩拒拦腰撞来。最后一个跳船的海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胡乱瞥过,岂止是此一艘舰。排成直列的蓟国战舰,皆挺起钩拒,拦腰撞来。

    蓟国暗藏伟器,果然名不虚传。

1。68 斩旗夺船() 
一声巨响,碎木横飞。

    明轮舰顶着钩拒,拦腰撞入海贼船。黄盖也是第一次用此技。力道未能把控。去势过猛,乃至“青铜拒”破体而出,直把海贼船腰斩。饶是有水密隔舱,亦挡不住海水漫灌。迅速下沉搁浅。一阵浪花翻涌,只剩桅杆还顽强的伸出海面。

    趁两舰连在一起,横海司马凌操,领麾下精锐飞身上船。手起刀落,将一名宿贼砍翻。蓟国船高,飞庐、爵室内弓弩手箭如飞蝗。为凌操等人保驾护航。

    一眼扫过。拦腰撞入海贼船的明轮舰前甲板,皆有豪勇之士冲上敌舰,与海贼白刃战。宿贼皆随管承折在了雍奴城中,船上只剩老弱。被凌操领麾下勇士,一路剁翻在地。斩旗夺船。

    清空甲板,撞入船舱。舱内杂兵纷纷跪地乞降,战斗随即终结。

    然后放下明轮小艇,追杀那些正拼命游向雍奴薮中的海贼。

    除去被横海校尉旗舰,腰斩沉海的那艘海贼船,余下各船皆被蓟国水军俘获。

    黄盖一马当先,直撞敌阵。因用力过猛,“青铜拒”破体后,明轮舰巨大的船头从破口处,硬生生挤入。船头两侧巨大的横向冲击力,将整艘船拦腰撕成两截。如同两头皆过载的跷跷板。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当中折断,沉入海床。

    事实上。“青铜拒”的作用等同于鱼叉。撞入船体后,与敌舰连在一起。我方勇士便可白刃夺船。

    因船头“青铜拒”位于水面之上,即便撞入敌舰,破损处亦在船身上部,不会令海水倒灌。若如黄盖那般,将舰首一同挤入,如何能不撑到爆裂。

    海船乃是海贼生存之本。这几艘大船,用料工艺皆属上乘。拖回去稍作改造,当有大用。新造一艘船的成本,远比改造一艘船高的多得多。关键是,货舱内的辎重贼赃,也是一笔巨款啊。

    可惜了那艘沉船。好在是浅水,待拖船抵达,将舱内货物打捞上岸,亦非难事。

    用清水胡乱洗去残血,凌操这便赶来与黄盖相见。

    黄盖言道:“我已问过俘虏。海贼家眷皆在淳于水砦。此去青州,数日可达。司马可敢与我同去?”

    “有何不敢?”凌操这便抱拳。

    黄盖轻身前来,乃蓟国宿将。深得蓟王信任。蓟国东西长而南北窄。又东临大海。三千家海贼,当有数万家小。皆是水上人家,或可为主公一用。

    派出明轮斗舰,与众多小艇一路追剿残敌,又遣一艘快船先入雍奴县禀报主公刘备。待蓟国机关船队抵达,黄盖这便挥师南下,渡海前往青州。

    刘备收到消息时,黄盖已领军启程。海贼覆灭,营中只剩老弱妇孺。此时前去抄掠,正当适宜。想必水砦中亦积攒了足量财货。心念至此,刘备又命机关船队,就地修复海贼船破损。稍后便赶往水砦搬运人员财货。再传信平波水砦,派船接应。

    海贼整日抄掠往来商队,夺人钱财。如今反被人抄了老巢,多年积攒,一日付诸东流。待只身返回,目睹砦中惨状,想必海贼管承,定会哭瞎眼。

    蓟国海军明轮舰,长三十六丈,广九丈一尺,高七丈二尺五寸,置楼三层,排设八轮,前后三桅,以畜力驱动,暗藏钩拒(撞角)。可容兵士五百人,辎重五百石。若只装货,可改为千石商船。载重与船身结构、用料等密切相关。事实上,若单纯以空间计,此船能容数万石。奈何船身不足支撑如此重量。只需改进工艺,换用更坚固的木料,万石海船也不是梦。

    明轮斗舰,长十八丈,广四丈,高五丈一尺,置楼一层,排设六轮,只设一桅,以畜力驱动,无钩拒,设弩炮,可容兵士二百,辎重三百石。同样,若改进结构和用料,此船亦可装万石。

    时下造船,工艺多承自先秦。除水密隔舱外,诸如平衡舵、减摇龙骨、钉接榫合等技艺,还未出现。

    直到盛唐时出现“钉接榫合”工艺,才使船身强度大为提高。而先定龙骨,后定水底板,再是隔舱板,在隔舱板与外板捆接处设肋骨的“船壳造船法”,要到宋时才出现。

    正因船体结构强度不足,才造成时下“船大载少”。无法合理利用舱室,装运更多的人员和物资。

    当下,最急需升级的造船工艺,便是龙骨。

    忙碌数日,雍奴城内贼尸,这才打捞完毕。枭首后,无头尸堆满赤马舟,送出城外,付之一炬。见官吏往来寻觅,十分辛苦,城内居民这便自发下水打捞。趁尸体还未腐坏,打捞后运出城外焚烧。远比待尸体肿胀浮出,污染水体,产生瘟疫,危害要轻许多。

    实地看过后,刘备随即修改了钟繇的重建方案。蓟王要把雍奴城,改建成一座水城。类似后世的乌镇:依河筑屋,深宅大院,重脊高檐,古色古香,美轮美奂。

    当然,时下喜造高楼。低矮的乌镇,岂能符合我煌煌天汉‘以高为贵’的审美。这些滨水高楼,当如白湖水榭那般,尽起五重。

    一旦城内深掘渠道,各家各户老旧的海船,亦可尽数修复。城中水道,能令其自行出入。如此往来城外泽薮,通渠圩田,畅通无阻,与车马无异。

    所谓眼见为实。雍奴薮“广袤千里”。东西为“广”,南北称“袤”,广袤,乃是指面积。实地一观,并无刘备想的如此巨大。千里大泽,乃是指“周千里”而非“径千里”。

    钟繇上疏所言‘’千里圩田‘’,自然也是说的周长。

    百里一城,各自圩田百里(半径五十里),需数城。此处唯一担心便是盐渍。刘备已命人掘土看过,深层土壤并未盐碱化。

    原因不难,数条大河日夜冲刷稀释,便有海侵,水中盐分亦会很快被冲淡带走。更何况,此处附近有数条大河入海,淡水与海水相杂,盐分本就颇低。正适合屯田。此处与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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