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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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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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七位如夫人皆有一串与名同色的玛瑙珠串。

    说起来,安氏四姐妹和七位小姐姐的出身,多有相似。酒家安氏悉心调教,乃马市胡姬酒肆四大头牌舞姬。在洛阳颇有艳名。酒家安氏在世时,宾客盈门,日进斗金。四姐妹功不可没。欲向酒家安氏重资赎买者,络绎不绝。然无论价高几何,安氏皆婉拒。

    安氏曾对四姐妹言道,千金易得,情义无价。

    若有一天。你们姐妹心甘情愿为一人,牵肠挂肚,纵死不悔。无论身家,不取金银,便嫁了吧。

    这句话,先是明白了前一句。最近,又明白了后一句。此中关窍,便在一个‘嫁’字。

    千金赎来只为妾,又岂是情深所致。

    主人为娶七如夫人,不惧虎穴龙潭,亲身涉险。舍钱亿万,只求七人姓氏出身,了结前尘往事。

    如此磊落丈夫,又岂是凡夫俗子可比。

    此珠串,你我姐妹,是否也先行预备……

    心念至此,不觉羞涩难当。

    再抬头,忽见主人正立在帐前,冲四姐妹远远招手。

    英姿勃发,偏偏年少。

    心头撞鹿,这可如何是好。

1。153 经营西域() 
与临乡家书同日抵达的,还有一封公函。两位家丞已将临乡一地,能记起丈夫名字、特征的鲜卑秃发部妇人名册,整理完毕。其中上计令陈逸等人,出力甚伟。

    得益于大汉完备而详尽的编户齐民制度。不仅让银行业的出现成为可能,亦为搜寻秃发族人提供了最大便利。

    统计下来,竟有三千余户。

    除去战死的一千余秃发王骑,余下精骑皆被刘备收归帐下。许能有两千余精骑,可与家人团聚。

    至于那些已另组新家的秃发部妇人,亦无需再去打扰。

    一千狼骑,刘备定要尽数带回。剩下鲜卑精骑,刘备正苦思安置之法。

    若驻守西域。何人来统领数千虎狼之士,不令纵虎归山,重新为害。刘备苦思无解。想来想去,除了手握大单于权杖的自己,无人可驾驭这支拓跋别部。

    送安玄继续西行,前往大宛,刘备这便命龟兹开仓运粮,输往柳中、高昌、乌垒等地,无需再从肩水金关和玉门关千里运粮。府曹段煨、张猛,屯田效果显著。数万军民屯守柳中至高昌沿线。不出数年,足可安居。

    且距车师前国部王都交河城,亦不远。自从刘备平定龟兹,车师国王已遣使柳中,归顺汉庭。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一同恪守车师古道,位置十分重要。北匈奴就曾穿过车师古道,将时任戍己校尉关宠,困于柳中。

    车师前国重归汉庭,意义重大。想必用不了多久,车师后国、山北十国,亦会遣使来降。只需再拔除乞伏部鲜卑,西域便再无外部威胁。此时,高车十二部正忙于整合草原残余各部,尚未能将势力延伸至此。且与汉庭保持和睦,不会轻启战事。

    此乃经营西域最佳时机。

    “(龟兹)东至都护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

    “乌垒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犁。”

    作为曾经的都护所,乌垒上接高昌壁,距龟兹、渠犁皆三百里。轻骑一日可达。绿洲水草丰茂,极为适合屯守。将都护所设在此城,自然极富战略眼光。此城必要有一支骑军驻守。

    “自伊吾北通车师前部高昌壁千二百里,自高昌壁北通后部金满城五百里。此其西域之门户也,故戊己校尉更互屯焉。”

    连接高昌壁与肩水金关的伊吾,乃宜禾都尉屯田之处。位置亦十分重要。依刘备所想,张猛和段煨中一人,或可为宜禾都尉,领兵屯守伊吾。

    目光从肩水金关、伊吾、柳中、高昌、乌垒、渠犁、蒲昌海、玉门关,一路看下来。刘备发现,需要屯守的地方,实在是有许多。如今朝政日非,陛下又惜财如命。必不会为西域大动干戈。

    以前不知,待此次亲临。刘备方知,西域乃是一处仍未及深度开辟的宝地。

    若仅以西凉为屏,三辅亦近战场。若以整个西域为藩,三辅便是龙兴之地。

    如若有机会经营西域,进而迁都长安。帝国复兴在望。

    时下汉威犹在,西域人心思汉。只需用心经营,或可一用。

    只可惜位卑言轻。

    诸多军国大事,并不掌握刘备之手。说起来,能让刘备言必行,行必果,也只有三百里临乡一地。

    辛苦种田十余载,仍困守一地。无力与张教主全面抗衡。

    如何能不心有猛虎,恶极噬人。

    各种暗中掣肘,各种如履薄冰。瞻前顾后,胆战心惊。非设身处地,不可尽知也。

    清剿完太平异教徒,龟兹老王白烈的国葬,如期而至。刘备以西域长史的身份列席,不可谓不隆重。按照汉家礼仪。先王国葬和新王登基,乃同日举行。送葬后,百官除去穿在官服外的丧服,入大殿叩拜新王。

    若是新帝,必将改元,大赦天下。

    龟兹为汉藩。一切制度皆沿袭汉庭。属于诸侯国一阶,没有改元赦天下的权利。

    长公主白卓,固辞王位。

    又力排众议,立族弟白雄为王。因新君年幼,大都尉丞等奏请长公主临朝称制,总领国政。

    白卓长公主一心追随刘备,不愿久居龟兹。倒是经与主公刘备彻夜长谈,才勉强答应辅佐幼弟数年。又与刘备约定,待幼弟能亲政时,便重返中原。刘备为保白卓平安,不惜从绣衣吏中抽掉一半精锐,又急令临乡隶属于白卓麾下的一千西乌铁骑赶来驰援。

    待返回洛阳,即拜臧戒为后旗阁长,领麾下人马远赴龟兹,统领绣衣吏,守护白卓长公主。

    经此一役,刘备深知。龟兹对帝国,实在是太重要。想想便可明白。在西域五十余国中,有一个说汉话、穿汉服的藩国。不啻于一座永不沉没的桥头堡。

    此战,绣衣吏出力甚伟。刘备已传令临乡,擢升旗阁署。旗阁长等阶于军曲候。设左、中、右、前、后,五位旗阁长,称‘五旗’。秩比六百石。

    后旗长,已预定给臧戒。

    前旗长,刘备准备委任阎行。因阎行常掌大旗,故旗阁长后又被称为‘掌旗’。

    因是整体擢升,故麾下绣衣吏亦获升迁。俸禄大涨。纷纷称赞:主公此举,快慰吾心。

    “绣衣多豪侠”。非豪杰不可驱策。

    马贼头目,名叫冯莫,字孟广。莫同“漠”。意指大漠而生。乃前任渠犁城都尉与西域胡女所生庶长子。刘备已任命其为新任城都尉,驻守渠犁城。

    有无西域长史,对早已落户西域的汉裔来说,生活皆要继续。

    刘备刚出关时,见沿途田陌荒芜,沟渠淤塞,城池皆已废弃。可刚行屯田数月,便有数百户汉民从附近诸国陆续迁回。

    原来。前任戊己校尉董卓虽撤回,却有许多人家不忍丢弃辛苦所辟田地。便暗自留下。乞伏西来,又纷纷避入附近诸国,或丝路沿线绿洲,艰难为生。

    待乞伏远遁白山,刘备复开长史府。便又闻讯归来,再行屯田。

    怎么说呢。

    政令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汉庭屡撤都护,数罢长史。官方体系虽大多不在,可仍有汉民留存。并非全是空城一座。

    此,便是生活。

    遵长史刘备所命。段煨、张猛遂从戍边老卒家眷中抽调青壮。组建一支千人民部曲,拱卫柳中、高昌。农时耕作,闲时训练。衣甲兵器皆从黄巾乱军尸骸上剥取修复。

    “屈茨龟兹北二百里有(白)山,夜则火光,昼日但烟。人取此山石;冶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足见龟兹冶铁规模和质量,皆已达相当水准。

    龟兹兵甲,别说武装一支民兵,便是正规军亦足够。

1。154 鹿死谁手() 
破百万字,立帖记念。

    ………

    新王登基。举国同庆。老王之薨,渐被人遗忘。悲伤总会过去,生活仍要继续。这世道,哪天不死人。

    新王下的第一道王命,便是令龟兹举国坚壁清野,不得与乞伏鲜卑往来互市。西域诸国闻风而动,皆有所收敛。刘备紧跟着以西域长史的身份通令西域全境,‘有通鲜卑者,以敌国论处’。

    与大汉为敌。轮台、车师便是先例。屠城灭国,何其多也!

    效果日渐显现。各国斥候纷纷来报,在靠近莎车和疏勒的绿洲,发现大量牲畜及车辙痕迹。不出所料,乞伏鲜卑便藏身在莎车和疏勒国境,靠近葱岭的某个隐秘山谷。

    龟兹‘王太后’(诸侯王母尊号,非姓王)乃莎车国公主。颇受辅国侯一系支持。今辅国侯公开谋逆,乃至王城生灵涂炭。国人恨不能食肉寝皮,便溺头盖骨。王太后自身难保,整日风声鹤唳,夜夜惊醒。生怕牵连其中。

    已数次秘邀长史入宫相见。

    有了何后的前车之鉴,刘备岂会再上一次当。这便婉拒。还是李主簿和戏掾史双双进言,刘备这才勉为其难,与之相见。

    立其子,杀其母。亦非英雄所为。

    整个朝堂,皆心向长公主白卓。王太后便是能自保,已殊为不易,又岂敢再掀风浪。再说,如今乃是其嫡子登基为王,正中下怀,目的早已达到。且白卓又心系长史,不愿久待故国。只需忍一忍,一切便皆会风平浪静。

    王太后年轻时艳名远播。曾有西域多国遣使为聘。却嫁给了龟兹王储,并育有一子。便是当今龟兹新王。

    显而易见。王储之死,与辅国侯为首的太平道脱不了干系。

    料想,王太后自当与其划分界限。

    刘备已令徐荣、程普,领军西进五百里,入驻龟兹它乾城。

    它乾城,曾是班定远都护府治,乃龟兹西南屏障。后有班定远之子,长史班勇入驻它乾城,威服龟兹、疏勒、于阗、莎车等南路十七国,复通西域。

    汉庭重驻它乾城,其象征意义,不言自明。

    新任西域长史,轻身入城,平息龟兹叛乱的消息,已遍传西域。如此赫赫威名,西域诸国皆震慑不已。炎汉代有人才出。如何不让人暗自嗟叹。

    龟兹大牢。

    辅国侯以降,皆被锁链捆绑,四肢锁死。毒囊早被收走,为防咬舌自尽,口中亦用铁条禁锢。

    自从被押入死牢。辅国侯等人便已心灰意冷,各有死志。为教尊尽忠,早有觉悟。只恨二十年心血付诸东流。功亏一篑,抱憾终生。

    死牢无日月。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忽开被人轻轻推开。

    但见一人挑灯而下。涉水走到捆绑辅国侯的刑架旁。

    掀开面纱,露出真容。

    辅国侯空洞的双眼,有一丝亮光划过。

    “白卓已立雄儿为王。却要杀我以绝后患。君侯乃世之贤者,若仍念及旧情,且与我放手一搏。”来人竟是龟兹王太后。

    辅国侯略作思量,这便了然。奈何口衔铁条,无法言语。好在四肢虽被绑死,手指仍能活动。王太后这便伸出玉手,将掌心送上。

    辅国侯运指如飞,在王太后掌心写字成句:“作何打算?”

    “听闻。长史欲将君侯一众押入囚车,遍游各国,再行腰斩。威慑诸国,以儆效尤。我已去信父王,半路劫车。”

    “不可。”辅国侯又写:“此必是长史之计也。”

    “他如何得知我要劫车?”王太后反问。

    辅国侯再写:“此乃诱敌之计。囚车行在前,大军藏于后。若半道截杀,必遭埋伏。长史苦无把柄在手,不好轻易发兵。一旦中计,莎车危矣。”

    “难不成坐以待毙?”王太后咬牙道:“若能救你,我甘愿冒险。”

    辅国侯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长史最近有何作为?”

    “命西域诸国坚壁清野,若‘有通鲜卑者,以敌国论处’。”

    辅国侯暗自叹息:“长史乃真英雄。乞伏是否已露行踪?”

    “传闻在疏勒绿洲,发现人畜车辙。”

    “欲往葱岭?”辅国侯又问。

    “不知也。”王太后先是摇头,忽又想起一事:“长史已令麾下宿将引兵西进,重据它乾城。”

    “原来如此。”难怪乞伏鲜卑慌不择路,竟要逃入葱岭。它乾城扼守龟兹绿洲西缘,可沿葱岭河南下,直取莎车、疏勒。龟兹坚壁清野,乞伏若想获粮草补给,唯有南下,向两个暗中盟友靠近。

    “如之奈何?”王太后急问:“难不成坐以待毙?”

    “为今之计……”辅国侯顿了顿,这便重重写道:“唯有将计就计。”

    “计将安出?”王太后大喜。

    辅国侯理清思绪,这便飞快写道:“你且去市中‘吉天下’商肆,寻一人……”

    将辅国侯所写,尽数铭记在心。王太后这便转身离去。刚涉水数步,又猛然转回。重重吻向男人下唇,这才哽咽离去。

    一直无喜无悲的辅国侯,终是落泪。

    牢门随即锁死,再无光亮透入。

    长史欲将谋反逆乱的辅国侯一干人犯,遍游诸国,再行腰斩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

    犯人行刑前,游街乃是常事。

    即便游的稍远一些,亦有先例。

    话说。有陈留浚仪人王吉,乃中常侍王甫养子。少时喜读书传,好名声,但性情残酷。因父有权势,受皇上宠信。二十多岁时,任沛相。王吉通晓政事,能断难案,比一般人高明。凡有杀人者,皆磔尸载于车,宣示属县。夏月,天气热,尸体腐烂,便用绳子把尸骨连起来,游遍一郡方止。任职五年,共杀一万余人。郡中恐惧,人人自危,不敢自保。直到阳球奏劾王甫时,才被收执,死于洛阳狱中。

    乱世用重典。

    正值多事之秋。刘备欲将辅国侯遍游西域城邦,也就可以理解了。

    出游当日,人山人海。

    虽明令禁止,却仍有无数人用歪瓜烂菜臭鸡蛋,袭击唾骂。囚车内的辅国侯面色自若,颇有大将风范。

    出城前。忽有一骑,纵马抵近囚车:“辅国侯可知车向何方?”

    车内死囚闻声一愣。猛抬头,正见假扮护卫的长史刘备。

    这便艰难一笑。嘴衔铁条,含糊开口:“向西!”

    刘备哈哈一笑,这便打马上前:“向西!”

    盯着刘备远去的背影,辅国侯阴森一笑。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1。155 瞒天过海() 
丝路像一串金链。将沿途一个个珍贵的绿洲串联成一串美丽的珍珠链。

    龟兹绿洲,便是这串珍珠链上,一颗硕大的明珠。河流是滋养绿洲的血脉。滋养龟兹绿洲的便是龟兹河。沿龟兹河逆流而上,可入白山中部,后世称巴音布鲁克的草原,及开阔的伊犁河谷。龟兹绿洲西接姑墨、温宿,向东经轮台则可到达焉耆、鄯善。

    囚车沿商队留下的车辙,一路西行。

    目的地便是它乾城。

    在沿途所有穿过的城池、乡邑,亦或是牧民的帐篷集市,逐一停留。

    任由围拢过来的人群唾弃、谩骂、哭诉,诅咒。

    许多囚车内的太平反贼不堪受辱,纷纷撞柱自尽。但凡有逆贼血溅囚车而死,便有周围民众轰然叫好。于是更加恶毒的唾弃、谩骂、哭诉,诅咒。无所不用其极。只求再有犯人撞柱的血腥场面在眼前上演。

    从始至终,唯有一人泰然静坐。任凭喝骂,皆无动于衷。

    此人便是辅国侯。

    三日后,刘备命人取下枷锁,打开囚车。又沐浴更衣,与刘备在渐已枯黄的绿洲上席地对坐。

    “长史不怕下官咬舌自尽?”辅国侯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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