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龟兹王必不会拒绝。
果然。忽听城头鼓声震天,王旗纷纷竖起。
须臾,宫门大开。仪仗先出。龟兹王端坐金师子床,四周设帷,依稀可辨。被宫人合力抬出。
一行人等,过白玉石桥,落床于桥首。与刘备隔御道相望。
“拜见大王——”围观人群跪地行礼。
刘备亦行马上礼:“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备,见过大王。恕下臣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命宫人卷帘,一身诸侯王服的龟兹老王,面色红润。含笑回应:“长史免礼。孤(王)久病在床,礼数亦是不周。长史切勿见怪。”
“臣,不敢。”刘备再抱拳。
“长史少年英雄,扬名宇内。如今得见,果然一表人才,天家麒麟。”
“听闻大王身染沉疴,久病卧床。今见大王精神焕发,天颜依旧,下臣甚是欣慰。”刘备亦寒暄。
“呵呵……”龟兹王含笑点头:“长史所为何来?”
“臣此来,乃为复通西域。”刘备正色答道。
“自班长史之后,汉庭对西域诸国愈发疏离。后鲜卑兴起,年年洗劫抄掠,令我等小国苦不堪言。幸得长史一战而溃,鲜卑如丧家之犬,不复从前。奈何‘人急烧香,狗急蓦墙’。今有乞伏恶犬据道临门,人皆畏惧躲闪,不敢与之相争。”龟兹王长长缓了口气,这便接着道:“长史挟威而来,先灭秃发,再战乞伏。依孤所料,鲜卑必灭,西域可定也。”
“大王明鉴。”刘备含笑开口。此时不装(哔!),更待何时。
“孤所虑者,乃鲜卑既灭,长史何去何从?”龟兹王所虑长远:“若鲜卑事了,长史返回大汉,距我等万里之遥。今有高车十二部举族南下,疏勒、莎车又虎视在侧,若长史不在,何人还能护我周全?”
“臣此来,便是要为大王以解心忧。”刘备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忽见龟兹王血气上涌,赤面如血又转乌黑。
“噗——”
龟兹王血喷数尺,竟坐床而毙!
“大王——”一众龟兹大臣,急忙扑上。
围观龟兹民众更是惊惧莫名,纷纷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低声哭泣者,比比皆是。
刘备也是一愣。
未及反应,忽听劲弦声响。
“叮——”
人马静立右前的阎行猛然挥刀。将暗箭斩落。
“有刺客!”张飞一声虎吼。挡在刘备身前。
“妄动者斩!”声出辅国侯。
龟兹甲士纷纷抽刀在手。围成战圈,将人群隔开。
龟兹民众皆跪伏在地,不敢妄动。
华大夫曾告诉刘备。主死之恶色,“色见青如草兹者死,黄如枳实者死,黑如炱者死,赤如校а咚溃兹缈莨钦咚馈!币馑际撬担不颊呱砩铣鱿执宋逯盅丈闶墙乐住
龟兹王浑身赤如校аㄎ桨芏衲壑嗪谝玻W缘笔撬懒恕
辅国侯颤抖着手指,试了试龟兹老王的鼻息。这便悲声道:“大王已薨!”
“大王——”群臣悲呼。
刘备惊疑不定之余,亦满怀庆幸。
差一点啊!
若在宫城之内,老王屏退左右。正说着话呢,冷不丁血喷而死。刘备如何能逃得了干系!
万幸,万幸啊。
辅国侯强忍悲痛,出声唤道:“右力辅君。”
“下官在。”领刘备入城的右力辅君,这便起身出列。
“你且来看,大王症状与王子是否相同!”辅国侯含恨出口。
“喏!”右力辅君这便上前,细细察看。
须臾,这便愤声说道:“赤如校а咔狭餮U缤踝右话悖
“且问尔等,大王出宫前,有无饮药!”辅国侯一声怒喝。
匍匐在地的宫人,便有人抬头说道:“大王并无饮药,只吃了…吃了……”
“吃了何物!”
“吃了颗,丞相献上的仙丹。”宫人颤声答道。
刘备一声暗叹。难怪见他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原是回光返照。
“来人!”辅国侯暴怒而起:“速将大都尉丞一干亲信佞臣,尽数抓来!”
“喏!”龟兹掌管王都守备的左右二都尉,奉命起身。这便杀气腾腾,领兵入宫。
“大哥?”关羽欲言又止。
“二弟。大哥此次,怕是又被人当枪使了。”刘备目光中尽是深意。
“大哥此言何意?”关羽问道。
“戏掾史曾说‘幼主出权臣’。”刘备叹了口气:“且再看一看。”
不久。大都尉丞、安国侯等一众骑墙派,被左右二都尉率兵尽数抓来。
“呜呜呜!大王——”见龟兹王薨于床帐,大都尉丞、安国侯等,不禁恸哭出声。
“大王因你而薨。王子症状与王相同。”辅国侯泪流满面,悲声质问:“丞相可还有话要说。”
“老臣无话可说,只求一死。”大都尉丞亦老泪纵横。
见他心怀死志,刘备疑云骤生。
“好,好,好。”辅国侯连说三声,这便冲左右二都尉言道:“铁证如山,不容狡辩。弑君大罪,当夷三族!来人——”
“且慢。”刘备忽然开口。
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辅国侯以袖拭泪,肃容行礼:“长史何意?”
刘备亦回马上礼:“大王因丹丸而薨,事实清楚。但,大都尉丞,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过。却未查清。”
“长史以为又该如何?”辅国侯躬身再问。
“人命关天,不可武断。何不先押入大牢,择日再审。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已薨,国事为重。不知辅国侯以为如何?”
“这……”辅国侯略作思量,这便躬身行礼:“便依长史所言。暂且收押,待先王下葬,新王登基,再细审不迟。”
“如此甚好。”刘备轻轻点头。
辅国侯正要转身下令。
忽听刘备又道:“辅国侯可否与我验证一事?”
“敢问长史,还有何事?”辅国侯回身再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刘备微微出了口气:“辅国侯只需重复我一句话足矣。”
“长史且说来。”
刘备脱口而出:“苍天有眼,黄天必灭。”
“苍……”
1。149 凤燃九天()
此话,对一般人来说,别无不同。然对大贤良师的死忠信徒来说,实在是大不敬。
“苍……”辅国侯又试着开口。却仍未能将这段亵渎之语吐出。
再抬头,表情已恶毒无比:“长史此言,实在是罪孽滔天。”
“果然如此。”刘备叹了口气:“借刀杀人。”
“正是。”事已至此,辅国侯索性认了。
“你知大王命不久矣,无论我入宫相见,还是大王出宫相迎。为不失礼节,定要食仙丹强行续命。你是道门中人,深谙炼丹之术。知晓所谓仙丹,皆虎狼之药。非但不能续命,反会致人速死。于是假大都尉丞之手弑君。又借龟兹王薨,铲除异己。一石二鸟,好手段。”刘备目中尽是寒意。
“何止二鸟。”辅国侯阴森一笑:“长史不也轻身到此,身陷重围。”
刘备点了点头:“连我也算计在内了。”
“下官有一事不明。”聪明人都是骄傲的。
“你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刘备替他说出。
“然也。”辅国侯轻轻点头:“还望长史不吝赐教。”
“并无破绽。”刘备轻轻一笑。
“那为何长史偏要我口出大不敬之语。”辅国侯满脸不信。
“如果非要说破绽的话。”刘备这便说道:“利益之争。”
“利益之争。”辅国侯重复一遍,似有所悟。
“计谋虽千差万别,目的却千篇一律:损人利己。所以,谁是最后的获利者,往往便是一切的主谋。龟兹王薨,幼主继位。大都尉丞一系官吏,皆被连根拔起。龟兹王庭,为你独尊,成为一言堂。不出数年,必是权臣。那时,龟兹国运,皆掌握你手。是合纵连横,还是群起反汉,皆在你一念之间。
班长史曾言:‘欲得西域,必先得龟兹。’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此语深意。龟兹仰慕大汉已久。国民虽多胡人,却深度汉化。对中原文化,欣然接受,全无抵触。故能被大汉所用,亦易被尔等所惑。且龟兹虎踞西域正中,背靠白山,面向大漠,扼守丝路商道。教主以龟兹为据点,欲执掌西域。显然合情合理。”
“……”辅国侯面上闪过瞬间的心灰意冷,忽地一声长叹:“临来时,教尊言道,西域诸国各有神灵,不信太平(道)。唯有龟兹例外。龟兹虽不信我教,却仰慕大汉风仪。可由俗世入手。又说我满腹经纶,乃济世之才。欲委以重用,在西域为我教筑万里长城,阻异端邪教入我汉土。教尊音犹在耳,然白驹过隙,再回首已悠悠二十载。本已事成大半,不料却被长史洞悉天机。事虽不济,却也要拼死一搏。”
说着,辅国侯气势骤起:“上报教尊,下慰吾心!”
“拦住他!”刘备话刚出口。
却见辅国侯怒目圆睁,振臂高呼:“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刘备闻声追看。只见右力辅君猛然拔刀,将身旁安国侯刺了个对穿!
“啊!”安国侯惨叫气绝。
左力辅君一声怒吼,挥刀砍向右力辅君。
顷刻间,上至百官,下到兵卒,皆拔刀互砍,乱作一团。
“杀人啦——”伏地民众,惊呼逃窜。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见乱军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分不清孰是孰非。关羽这便看向刘备:“大哥!”
奔逃的人流中忽有人跃起,挥刀偷袭。
鞘剑顺手一递,刺了个透心凉。刘备奋然出声:“苍天有眼,黄天必灭!”
关羽等人这便醒悟,齐声喊道:“苍天有眼,黄天必灭!”
“苍天有眼,黄天必灭!”龟兹战士纷纷跟从。相互循声聚拢。逐渐将那些面色铁青,不愿呼喊之人,隔离开来。
见各自暴露,黄巾乱军怒目充血:“卑鄙!”
刘备不禁被气笑:“卑鄙人行卑鄙事,说人卑鄙也真卑鄙!”
何须多费口舌。刘备这便纵马杀向城门:“走!”
“喏!”关羽一刀斩断群贼,驱马跟上。杀到性起张飞将噬人蛇矛猛然收回,弃下一地尸骸打马而去。
“速关城门!”内、外城,两座城头早已血流成河。此乃黄巾乱军重点布控。少许龟兹佣兵,皆被乱刀砍翻,坠尸城下。
眼看内城悬门(门闸)便要落下,突前的阎行猛然撑臂,站立马背。人借马势,飞身而起。
“不好!”见阎行一头撞向城门,关羽轻夹马腹,赤菟电射而出,从乱军头上腾空而起!
关羽凌空挥刀。
“着!”偃月刀破空逆袭。却在刀背撞上阎行靴底的瞬间,轻描淡写的一顿。千斤之力悉数化为巧劲,将阎行猛然托起!
阎行身如流星,借力飞临城头。
刀光一闪。
断首冲天。
大旗顺手掷出,便有一人脑浆迸裂。杖柄处赤金铜鐏崩火落地。入石数寸!
阎行直坠城头,再卷血雨。
悬门悬起,平时不用。开闸时,守城士兵需合力推动绞柱盘,利用杠杆原理将闸门升起,收入位于门洞上方,城台内的闸槽里。关闸时,反推绞盘,闸门从闸槽中平稳落下,在门前形成一道坚固屏障。闸门多为坚木包铁,遍布铁钉,重达千钧。故后世又称为“千斤闸”。
围拢在大旗周围的黄巾贼兵,浑身飙血,碎成一地。阎行手握旗杆,发力一提。连碎石一同拔出。
周围乱兵肝胆俱裂,不敢上前。
阎行竖刀身前,反手将战旗置于后背,取锦条固定。这便双手握刀,大步冲上。
刀光如练。啸如神嚎。
一刀斩出,皆成两段。
只见城头血崩如雨。半截尸身哀嚎砸落。肚肠齐出,血流如瀑。城上城下,一片猩红。惨如炼狱。
截柄斩马刀上下挥舞。阎行势如疯虎,杀透敌阵,血虐而出。
再回首,城头已无完人。
大步奔向城台绞柱盘,奋力升起闸门。又拖来附近一个个尤未断气的半截尸身,堆在绞盘之下。手松柄落。重砸胸口,脏器受压喷出。半截尸身层层毙命。
刚借尸堆挡住闸门下落,便又有乱军扑上城头。
不敢近身,皆远远投来陶瓮。
阎行挥刀劈碎。溅了满身油腻。
“放火箭!”
油遇火即燃。火蛇飞窜,城头一片火海。
却见烈焰中,一道人影纵身跳下。
衣袖飘张,犹如凤燃九天。
1。150 一战功成()
飞火天袭,兜头浇下。手握油瓮的乱军,这便惊恐躲避。
不料半空中寒芒一闪,烈火似与天空一分两半。
兵士以为眼花。这便猛地眨了眨眼。却见天地之间,真就裂开一条缝。心中大骇。还未叫出声,便砰然倒地。这才惊觉,当中裂开的是自己啊!
绣衣尽烧成灰。
落地后,露出一身漆黑如墨,坚如龙鳞的搪瓷鱼鳞甲。
甲片犹沾油液。液火成团,火舌不住吞吐。恰如凤凰浴火重生一般。此战之后,五凤即出其二。阎行广为人知。
新一代绣衣甲,取消拉丝锁环。只用百炼钢片搪烧,内衬新式复合垫片。防御力只强不弱。造价虽不菲,刘备却承担得起。
乱军无人见过鳞甲。见烧去锦衣,露出遍体黑鳞,皆以为阎行是鬼怪而非人也。胆颤心惊,裹足不前,还如何能战。被阎行挥刀掩杀,惨死一地。
千斤闸刚刚升起,刘备三人便一马当先,冲向外城。
闪身让过利箭。鞘剑奔雷而出,将城头射手穿膛击落。
雌雄双剑应声出鞘。
寒光乍起,断首纷飞。
挤在城洞内的重甲慌乱竖起枪林,便被张飞挺矛撞入。
手中蛇矛抖出重重乌影,凶猛如链锯。与之相碰的长枪,接连崩火折断。不等虎口崩裂,便连人带甲被一股生猛巨力轰向两旁。硬生生让出一条通路。
赤兔马猛然加速。偃月刀由马后斩出,割首成片。
血气冲天。
另一侧刘备附身横斩,巨剑如划过湖面,勾起一串血箭。
塞满门洞的血肉之躯,宛如刀割麦浪,人墙层层崩碎。被三人联手破阵,冲向外城。三英齐出,着实太强悍。
此时此刻。
麴义已领先登攻上外城角楼,正向瓮城墙推进。瓮城内守军也已乱作一团。疯狂砍杀,自顾不暇。城头弓弩手亦互相对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是敌是友哪还分辨的清。
杀出角楼,矮身堞墙。借尸堆遮掩,麴义侧耳倾听,双方似呼喝不断。这便问道:“都喊些什么?”
“苍天有眼。”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黄天必灭。”
众人七嘴八舌。
喊杀声此起彼伏,着实分不清楚。麴义这便言道:“且记住此四句。便宜行事。”
“喏!”
又看了看身旁龟兹佣兵的积尸,这便言道:“速披敌甲!”
麴氏先登这便裹上佣兵战袍。又以血涂面,混淆汉人面貌。
麴义暗自数过,从角楼到瓮城门楼,需经十数个马面。
所谓马面,即突出于城墙外侧的高台设施。守城一方,据弓弩射程,每隔六十步修一个高台,可三面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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