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便是落在不远处的头品顶戴与身着的从二品锦鸡补子。
在武昌太平军投降之后,胡林翼以第一时间进驻武昌,被咸丰实授为湖北巡抚,赏头品顶戴!
“胡大人为皇上尽忠啦,胡大人为皇上尽忠啦!”也不知是谁,突然放声大叫,四周还存活下来的军卒一看,的确是胡林翼!
民盟军的炮火如此凶猛,连主帅都被炸死了,倾刻之间,山上的炮兵一哄而散,纷纷向着山下狂奔。
“嗯?山上的炮怎么停了?”炮弹落地与开炮虽然都是巨响,但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久经战阵的赖汉英一听就听出来了,当下惊疑不定的向山上望去。
原太平军阵地上,每个人都缩在了掩体后面,这没办法,他们靠江最近,看的也最清楚,一排排的光点腾向石钟山,只要指挥者的念头稍微有个转动,炮弹将会毫不留情的打过来。
根据得来的消息,隔着湘军的竿军阵地即将崩溃,已经开始有人逃跑了。
随着山顶火炮台的哑火,江面上的军舰陆续停止射击,轰向竿军阵地的各型火炮也停了下来,动静的剧烈转换使得很多人都不适应,耳朵里面仍然是轰隆隆直响。
足足过了五分钟,石达开才大声喝道:“石钟山炮台已被破去,湘军败局已定,念在同为中国人的份上,限你们五分钟之内出阵投降,否则我军将予以毫不留情的打击,另有能擒拿曾国藩、胡林翼者,重重有赏!”
三片阵地立时传来了小声议论,其中以左右两侧的竿军与原太平军阵地议论声音最大。
竿军是民盟军的重点打击目标,死伤累累,田兴恕又在之前被当场格杀,早已心无斗志,而太平军投入湘军时间不长,对湘军没有太大的认同感。
石达开又向太平军方向唤道:“我是石达开,林凤祥、李开芳、苏三娘等诸多太平军战士都投入了民盟军,你们还犹豫什么?现在,我代表王总司令命令原西殿属下立刻出阵,接受收编!”
石达开在太平军中素以公正、仗义著称,无论在东殿西殿,都颇有威望,这一抬出名,本就不愿死战的林启林赶忙道:“赖帅,我们还是降了吧,跟着曾帅与跟着王总司令没有太大的区别,死战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我林启荣不是怕死,我相信大多数的弟兄们也不会怕死,而是。。。。死的不值啊!”
太平军与清军作战,至少还顶个反清的民族大义,可是与民盟军死战到底,又是什么?
最起码,民盟军不压迫百姓,善待每一名降卒,薪饷从不拖欠,没婆娘的还帮着张罗婆娘,基本上解决了战士们的后顾之忧,死在这样的军队手上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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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六章 撤退()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赖汉英,赖汉英脸面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林启荣忍不住催促道:“赖帅,翼。。。。石司令只给了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后很可能要开炮了,您快做决定吧。”
一股浮燥的气息迅速凝聚,很多人都现出了不耐烦之色,赖汉英浑身猛一颤抖,大吼道:“你我皆受西王大恩,本应誓死相从,却因西王惨死才投了曾帅,而曾帅待我等不薄,如今曾帅有难,你我岂能弃之而去?况且一反再反,又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本帅下令,人不得后退半步,与短毛誓死一搏,但凡有敢于投敌者,斩!”
一瞬间,现场无比安静,大伙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与民盟军誓死一搏,拿什么去搏?拿血肉之躯去与炮弹子弹搏斗吗?
很多人更是面现不敢置信之色,狠狠晃了晃脑袋!
一名胡子拉喳的部将顿时怒道:“赖汉英,你他娘的别把话说那么漂亮,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为你那个姐姐吗?民盟军在安置你姐姐方面是否欠妥我们姑且不论,可是你女人咽不下气,就要拉我们两万弟兄给你陪葬,你是何居心?姓赖的,你太恶毒了!”
“曾帅又哪里待我们不薄?武器还是长矛大刀,把我们安排在江边送死,这就是你所谓的待我们不薄?”
“还亏得王总司令手下留情,至今未有一发炮弹打来,赖汉英,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这分明是网开一面,给我们一个机会啊,至于西王与东王的恩恕都成了过去,我再说句心里话,他们上层之间的争权夺利和我们有根鸟毛关系?真要打起来,死的不还是我们?反而是民盟军内部团结,投了民盟军。最起码不用担心被自己人害死,即便是战死,也是死于疆场,是英勇就义。死的光荣!”
“弟兄们,时间不多了,王总司令只留了五分钟时间,我们还和那姓赖的罗嗦什么?直接把他砍了,自己出去投诚便是!”
“姓赖的。拿命来!”
霎时间,群情汹涌,几十名怒愤的将领拨刀冲了上去,一阵雪亮的刀光闪过之后,赖汉英浑身都是刀口,直直的躺在地上。
林启荣暗暗叹了口气,他想投降是不错,却绝不要赖汉英的命,可是赖汉英犯了众怒,他还能如何?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林启荣大喝道:“放下武器,打白旗,各营约束士卒,依次出壕,向民盟军投降!”
赖汉英被杀的消息传播,战士们纷纷放下刀枪,随着一道白旗打出,一队队赤手空拳的军卒走出了战壕。
太平军一降,湘军也坐不住了。
“快看,竿军跑了!”
湘军战士们赶紧转头看去。紧挨着的阵地上,竿军并没有向民盟军投降,而是一窝蜂的向正南面撒腿狂奔,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
“他娘的。竟然跑?总司令,开炮吧!”隶属于第八军的炮兵旅长一看竿军一哄而散,连忙向王枫请示。
王枫略一迟疑,便道:“田兴恕刺杀我不成反被当场击毙,后来竿军又承受我军的炮火打击,竿军理当心里有个疙瘩。这样的军队即使来降,也多半不会用心,算了,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走吧。”
说完,转头唤道:“传令,自即日起,竿军除名,凤凰驻军就地解散,三代之内不许从军,若有敢再从军者,视为谋反!”
“是!”一名战士向后跑去。
王枫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湘军阵地,此时的湘军阵地上,乱作一团糟,各营之间互不统属,全凭山顶的胡林翼指挥调度,偏偏胡林翼又没个消息下来。
尽管无人敢提投降二字,但阵中也没有那种血战到底的气势,很多人都是作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从山上跑下来的炮手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胡大人为皇上尽忠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觎,在问清楚清况之后,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最终还是一名营官忍不住道:“快没时间了,民盟军快开炮了,要不?我们降了吧?”
“那。。。。那就降吧,只能对不住大帅了。有人起头,众人均是纷纷附和,很快的,湘军阵中也摇起了白旗,队队军卒鱼贯而出。
。。。。。。
当民盟军军舰与石钟山炮台相继停止炮击之后,曾国藩心时就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他预感到,炮台沦陷了。
果然,湘军与太平军双双投降没过多久,一名满脸黑灰的营官就乘着小船而来,大叫道:“大帅,胡大人为皇上尽忠,石钟山被攻破,竿军溃散而逃,我湘军与原太平军不战而降!”
“什么?”曾国藩顿时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
湘军是他一生的心血,可是在民盟军面前,连交战都没有,就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一刻,他只觉得万念俱灰,连跳江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彭玉麟赶忙扶住曾国藩,急劝道:“大人,短毛军舰来了,投到江里的十来颗锚雷未必能挡得住他,还是赶紧退吧。”
“退?退哪去?”曾国藩有如失了神似的,喃喃道:“退武昌?短毛不日将溯江而上,进逼武昌,退回武昌能否守住?或者退往长沙?短毛取了武昌,必会水陆并进,沿洞庭洞至湘江一线直取长沙,长沙能否守住?
本官受皇上大恩,理当肝胆图报,也耽精竭虑,整军治政,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却不料,数年心血,仅一战便一败涂地,两湖将相继陷入敌手,你让本官有何颜脸去见皇上?又有何颜脸去见两湖士绅?本官不走,愿以此身殉国!”
说着,曾国藩奋力一挣,就要向江里跳。
“大帅!不可啊!”彭玉麟抱的更紧了些,还招呼道:“愣着做什么?快拦住大帅!”
众人包括胡以晃都是死死拽住曾国藩。
“放开,快放开本官为皇上尽忠!”曾国藩又蹬又踢,厉声咆哮,一副求死的模样。
“大帅!”彭玉麟突然大喝一声:“短毛全军皆是西式装备,我军面对毫无还手之力,放眼天下,足以与英法等列强争锋,又岂是我湘军一家能敌?
今日之败,其实不冤,罪也大帅,若是大帅非要自担其责,也须由朝庭来定,而大人一心寻死,实为懦弱之举,岂是国士所为?玉麟言尽于此,若大帅还想寻死,我等绝不再拦!”
“是啊,大帅,刘邦曾多次败给项羽,最后不也是翻了身?一次的胜败算不得什么。”
“我大清正值多难之秋,正需要大帅这样的国士为国筹谋啊!”
众人纷纷劝说,并试着放开手。
果然,曾国藩不挣扎了,望向了正在接近的军舰,茫然问道:“那本帅该往何处去?”
彭玉麟沉吟道:“两湖已不可再留,京城也不可往,大人倘若出现在京城,必会被皇上揖拿问罪,玉麟并非想让大帅逃避罪责,而是留待有用之身才能图谋再起。
听说李鸿章把淮军搞的有声有色,而此人与大帅有师徒之谊,大帅不妨往亳州暂投李鸿章,或许还能搭上洋人那条线,弄来更多的武器装备,他日再恢复我湘军也能轻巧些。”
曾国藩默默道:“那两湖就彻底放手给短毛了?”
彭玉麟冷声道:“湖南理学昌盛,以王枫离经叛道的作风,必不为两湖士绅相容,大帅且拭目以待,不用多久,两湖大地将会民怨沸腾,更何况两湖多山,水网密集,民族成份复杂,短毛初来乍到,或会不服水土,弄至焦头烂额。”
“彭大人说的是!”一名部将点点头道:“早些年,王枫曾在苏北大杀士绅,灭族无数,而两湖的情况与苏北颇为相似,土地都掌握在大地主手里,况且近几年来为防备长毛流窜,各地士绅又大肆修建圩寨水寨,短毛的进驻,必会惹来当地士绅的警惕,说不定还会联手拒敌,虽不指望能大破短毛,可是最起码能拖他一段时间,听说朝庭正在与洋人谋划对短毛的围剿,若是成了,以两湖士绅为内应,我等或许能有重返家乡的那一天。”
“嗯~~”曾国藩顿时眼神一亮,掏出两块令牌,喝道:“传令,着江忠嗣领长沙诸营退往汉中暂避,择机去河南与本帅汇合,着李续宾于武昌预备船只,与本帅一起溯汉江进河南。”
“是!”两名亲兵各自接过令牌,正要离去。
“慢着!”曾国藩赶忙唤道:“若是有士绅愿意随同撤离,也一并带上,但不得强迫,走留自愿。”
“是!”两名亲兵跳上快船,向回行驶。
曾国藩的眼里现出了一丝阴霾,缓缓道:“把水雷全部投下,至不济也能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是!”道道令旗打出,还剩下的数十艘布雷船涌了出去。
曾国藩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胡以晃,意味深长道:“胡大人,望你能约束住部下,本官不希望赖汉英之事重演。”
“属下明白了大帅放心!”胡以晃心头一寒,连忙拱手应下。(。)
第六零八章 庆元党案()
“你是谁?”王枫不紧不慢的看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问道。
这名老家伙向正北方向遥遥拱了拱手:“老夫丁善庆,受道光爷厚恩,取为道光三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曾任道光老师,历贵州、广东乡试主考,国子监司业,会试分校,顺天乡试同考,官广西学政,后因母老辞官返湘,受聘为岳麓书院山长,至今已十年有余。”
丁善庆满脸傲然,确实,他有骄傲的资格,他的履历金光闪闪,是教育界与文化界的元老,弟子门生遍布天下,而且他不为利动,默默耕耘,具有人格上的闪光点。
只不过,以王枫为首的一众奇装异服者并未诚惶诚恐的向他施礼问好,数千名士兵的目中也没有射出尊敬之色,而是表情冷淡,仿佛在看他自拉自唱一样,甚至还有人带着丝厌恶。
丁善庆暗暗着恼,闷哼一声:“我岳麓书院始自于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历千年沧桑,朱子、王阳明等一代宗师曾多次来我学院讲学,由我学院培养出的人材浩若繁星,多不胜举,今日王司令却带兵围住书院,是为何意呀?”
王枫随意拱了拱手:“原来是丁校长进去说话。”说着,又转头喝道:“把书院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战士们向四周散开,另有一部分列队跟在了王枫身后。
“你。。。。”丁善庆顿时怒容满面,但王枫并不理他,自顾自的向内走去。
丁善庆一看,猛一甩袖子,也跟在了王枫身后。
岳麓书院依岳麓山而建,风景优美,占地宏大,最近一次损毁是石达开、萧朝贵他们围攻长沙的那一次,虽经地方上全力修缮,但一路上仍能见到零星的残垣断壁。
“嗯?”当走过崇道祠时。王枫脚步一顿,如果没记错,这个祠堂专祀朱熹、张栻!
“走,我们进去看”王枫手一招,径直走了进去。
果然,诺大的屋子里,迎面便是朱熹与张栻的塑像。像前有供桌香案,供人祭拜。两边的墙壁上记载着二人的事迹,尤其是最为醒目的一篇,用很大的篇幅详细介绍了发生在南宋孝宗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朱熹来访与张栻论学,举行了历史上有名的朱张会讲的盛况。
据载,当时前来听讲者络绎不绝,时人描绘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这次会讲。具有理学发展的里程碑式的意义。
王枫略一扫视,便道:“张栻研习理学虽为我不喜,但此人在朝庭南渡,人心惶惶之时,毅然接过主讲岳麓书院的重担,并以反对科举利禄之学、培养传道济民的人才作为办学指导方针,培养出了一批经世之才。为稳定东南局势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从历史上的意义来说,张栻与我中华有功,来人,拿香来,我为张夫子上一柱香!”
一名黑鹰队员把线香引燃。递给王枫,王枫接过,恭恭敬敬的三鞠躬,然后插在了香炉当中。
这让丁善庆暗暗点头,尽管王枫当他面贬斥理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离经叛道之辈,可是他给张栻上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认同了张栻的地位,不敢乱来啊!
丁善庆捋了捋胡须,看向了朱熹像,这个人会不会给朱熹上香呢?
王枫也看了过去,皱眉道:“朱熹这个人,继承二程学说,将之广为传播,在当时面临金兵压境,南宋朝庭随时不保的凶险环境之下,具备一定层面上的稳定人心作用,因此,他有小功。
他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姑且不论他本意如何,后世儒生是否有曲解,可是存天理灭人欲成了理学的一面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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