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什略一点头,向后招了招手:“你去仓里拟一份合同,上岸之前必须要拟好。£∝頂點小說,”
“是,先生!”一名秘书装扮的青年男子施礼向后退去,惠什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扫深水雷,不但索具要重新设计,还需要把水面重新让出,在旗舰旗手打出道道旗语之后,各舰开始调头后退,足足忙活了一个小时,才回到了之前的起点。
可是陈村那边又出现了麻烦,问题在于索具,如果速度过快,索具会由于浮力的因素难以探到水面一丈以下,所以只能放慢速度,这带来的后果便是索具张开的范围不够大,极有可能被爆炸波及。
果然,江面上不时就传来了零星的轰隆轰隆闷响,每一声闷响,几乎都代表着一艘船的沉没,这和黑旗帮的自杀式扫雷差不多了,陈家四兄弟那是心里面鲜血狂滴啊!
好在深水雷的数量只是浅水雷的一半,又炸毁大型战舰,以四到五颗集束投放,使得实际上深水雷的投放点只有十几个,而且陈村不必清扫全部江面。只需要探出一条航道即可,因此在再次沉没了七条船之后。江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村的第二次扫雷付出了七条船的代价,惠什与特兰特均是额角冷汗直流。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大摇大摆的冲过去,剩下的四艘大型战舰极有可能也会被炸沉,虽然心里还有些发毛,但时间已至下午,没法再拖延了,只得把心一横,下达了全军前进的命令。
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再听到轰隆一声。但意外没有发生,诺大的舰队于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宝山码头。
看着前方那豁着个缺口的低矮城池,惠什这一路行来的憋屈再也没法抑制住,同时还要以舰炮摧毁民盟军有可能的火炮为登陆部队掩护,当下猛一挥手:“开炮!”
一艘战列舰,三艘护卫舰,并成一条直线,战列舰有火炮十门。可以动用的是六门,护卫舰则是四门,一共十八门火炮,霎时间。炮声轰鸣,火光喷吐,向宝山城倾泄出一排排炮弹。
有鉴于英军舰炮的射程。宝山靠前的部分没有布置成阵地,英军的炮火有三分之二只能处于这个范围之内。虽然爆炸四起,黑烟滚滚。却是放了空,而另外六门则把炮弹打入了阵地,这显然是来自于韦灵顿公爵上的炮火!
“隐蔽,隐蔽,注意隐蔽!”前沿阵地上,指导官大声叫唤,战士们也尽可能的把身体龟缩在壕沟里面,就看到伴着爆炸,一蓬蓬泥土铺天盖地的泼洒,炮弹落点的十余米之内,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
只不过,炮弹并不仅仅是打在壕沟两侧,也偶尔会有那么几颗正中壕沟,在后方的高台上,陆大有亲眼见到一道壕沟中心突然腾起了一大团火光,还伴着几条身影倒飞而出,当硝烟稍稍散去之后,壕沟仿佛给撑炸了似的,凭空迸现出一个方圆两到三米的深坑,坑内一片焦黑,在浮土中,隐隐约约还有几条胳膊大腿!
“他娘的!弟兄们死的真惨啊,老子草你老母,英国佬,有种上岸来干!”陆大有狠狠一拳砸上护墙,满脸的不愤之色!
杨水娇、盛宣怀,也包括身周的每一名战士的眼里都喷射出了熊熊怒火,王枫却是眼珠子一瞪:“陆大有,你情绪如此易于波动,我以后怎么放心让你独挡一面?你以为每次作战都能如你所愿?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给我背诵指挥官守则!”
“是!”陆大有浑身一凛,微红着脸,大声念道:“第一条:严格遵守纪律,时刻保持冷静!第二条:具备坚定的意志和灵活的头脑!第三条:心硬如铁,视众生如棋子!第四条,深刻认识战略格局,准确判断敌我形势!第五条:善于把握战机,克服犹豫不决!第六条,戒骄戒燥、切忌轻敌冒进!第七条,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知人善用,具备高超的统筹协调能力!第八条,坚定全军首战用我,用我必胜的信念!第九条。。。。”
王枫让陆大有背诵的指挥官守则,是专门对军级指挥官的要求,林林总总十余条,在炮声中,陆大有熟练背诵。
背完之后,王枫冷声道:“光会背有什么用?你能做到几条?自己好好想想。”
“是!”陆大有羞愧的敬了个礼。
王枫略一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城中爆炸不断,一些未被拆去的建筑也毁于炮火当中,虽然英军的炮火大部分属于空放,但只要打中壕沟,基本上都能带来十余人的阵亡。
炮击的时间并不长,约十五分钟,很明显,这是泄愤炮,可纵是如此,也给民盟军带来了百人左右的伤亡。
清朝的建筑以土木结构为主,被火炮引燃,城中火光冲天,尽管明知道盲目放炮不可能有太大的效果,却是看着解气啊,兰伯特便是一解胸中郁气,微微笑道:“惠什先生?是不是可以上岸了?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攻打宝山。”
惠什不置可否的沉吟道:“民盟军既然有水雷,未必不会在江滩上埋设地雷,不得不防。”
不远处的吴健彰恰好听懂了这几句,连快凑上了脑袋,帮着出主意道:“惠什先生,短毛诡计多端,您的顾虑必须慎重面对,依我看,不如用火炮轰击地面,假如有地雷,肯定会被引爆。”
说完,吴健彰现出了邀功似的神色,微哈着背,满脸谀笑的看着惠什,惠什则是叼着烟斗,眉心拧了起来。
宝山码头只是很小的范围,以土质地面为主,有一条平整过的黄土大道直通宝山城,整片地域,土地被压的很实,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可是在码头与宝山城之间,也就是两三百米以外,是很大面积的荒地,五月份正是万物勃发的时节,地面上,满是过膝深的杂草,东一团,西一块,散布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之间,另外还有些高高矮矮的树木,这的确是个埋设地雷的好地形,换了他自己来防守宝山,都想不出不埋地雷的理由!
如此之大的面积,以舰炮轰击,先不提炮弹与地雷之间悬殊达上百倍的成本,即使他意,但船只的载弹量有限,刚刚已经打了几百发出气弹,再用来扫雷,打完了从哪儿补充?一艘没有炮弹的军舰无疑是没有牙的老虎,处境是相当危险的。
吴健彰似乎猜出了惠什的心思,又提议道:“惠什先生,宝山码头过于狭小,要不往上游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登陆地点?”
惠什把目光向上游投去,说实话,那个时代的长江岸边连堤坝都没有,长江下游直至出海口是大片的滩涂,在江水的冲刷线以外,长满了杂草野树,丰水季节时会直接淹进江里,浅水季节也是淤泥与小型沼泽遍地,根本不适合登陆作战。
唯一条件好点的,便是宝山城下这一小块长四百来米,宽度不足三百米的小小码头,后世的宝山码头是人工挖出来的内嵌式码头,而目前王枫不可能开工建设宝山港区,所以只能是这个样子。
不得不说,吴健彰很善于设身处地的替人着想,很快就理解了惠什的为难,全军近五万人,码头区显然不够安置,可是前方的荒地又没法确定有没有地雷,万一军队过去踩着了怎么办?这的确挺难为人的,该如何是好呢?
过了片刻,惠什突然眉头一松,向吴健彰招了招手:“吴大人,你们清国不是有两三千士兵吗?你让他们先上岸,散开来奔跑,以宽一英里,长三英里为限,限半个小时之内完成。”
顿时,吴健彰傻眼了,这摆明了是要以清军扫雷啊,他虽然能出毒计让黑旗帮以人体扫雷,可是换成清军上阵他怎么舍得?更何况是他凑上来惠什才下了这道命令,这很容易让人误会主意出自于他,是要被人骂穿脊梁骨啊!
“嗯?吴大人不愿意?”见健彰有些迟疑,惠什绿眼一瞪,一抹凶光闪出!
吴健彰连忙道:“惠什先生,卑职并没有对朝庭军队的处置权,况且强令扫雷,说不定会引来哗变,这个。。。。不是还有陈村吗?您可以令陈村上岸他们扫雷不是一样?”
吴健彰急的连卑职都冒出来了,惠什却丝毫不领情,陈村价值三百五十万镑,已经成了他眼里的奇货,再死个千儿八百的谁来还钱?难道去逼一群老弱妇孺?这不符合他的绅士作风,反而是清军毫无价值,以清军去扫雷才是最佳选择。
“no!”惠什腥红的嘴唇一翻,伸手向边上猛的一指,浑身透出了一股不容悖逆的气势!(。。)
第三四零章 轮到绿营了()
吴健彰满脸为难,他是真的不愿意去传令,去了,这个恶人就做定了,即便他乎绿营的性命,但那两千绿营是吴文榕的手下!
当今的中国,朝庭对太平军、民盟军与捻军束手无策,这从侧面反映出了朝庭的虚弱,一般来说,中央政府虚弱的后果必然是地方割据势力的壮大,目前由北京往浙闽与两广的政令通达已经出现了问题,军阀割据的苗头初现。
而在乱世中,有兵才是草头王,那两千绿营是吴文榕的命根子,现在拿吴文榕的命根子去送死,吴文榕能不恨他吗?
其余绿营中的提督、总兵、游击、副将、参将、守备等各级中高层将领能不恨他吗?
吴健彰还不死心的正待哀求,伯兰特已经招了招手,两名英军士兵快步上前,把吴健彰向外推去!
这已经坚决的表明了惠什的态度,吴健彰欲哭无泪,可是洋人又得不起,只能回去转达了惠什的命令,果然,吴文榕袖子一摞,勃然大怒道:“吴健彰,老夫哪里得罪你了,你竟如此算计老夫,你究竟存着什么居心?
你早在三十年前就在洋行当买办,善于揣摩洋人心意,你又因与洋人水乳交合,被朝庭误认为是通夷之才,才把你捐的候补道台提拨为实授苏松太兵备常道兼江海关监督,可你倒好,不但不报效朝庭,反而出卖绿营去讨洋人欢心,你莫不是瞎了一只眼自知在官面上混不下去,才甘当洋人的走狗?”
吴文榕气疯了。吴健彰也是被骂的暗生恼火,瞎了一只眼是他的忌讳。谁提他和谁急,况且吴文榕也提醒了他。在中国官场上,对人的仪表有着相当高的要求,瞎了一只眼,基本上已经断绝了仕途之路,一旦攻破民盟军,必然会有人拿这说事,使再多的银子都没用,苏松太常的位子肯定会落到别人手里,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投了洋人那又如何?
有洋人做靠山,认洋人当爹,只要取得了洋人的,谁敢夺他的苏松太道?
吴健彰当即胆气一壮,冷哼道:“吴大人,我不和你争辩,这是惠什先生的意思,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询问,但你必须照办,否则耽搁上岸贻误了战机,被洋人告到朝庭那里。你有几颗脑袋够砍?本官奉劝你一句,朝庭对剿灭短毛是相当重视的,别说区区两千绿营。即便是搭上你我的性命,也会在所不惜。马上天快要黑了,你可别惹得惠什先生震怒啊!”
“你。。。。大胆!”吴文榕气的浑身颤抖。虽然他不是吴健彰的直属上级,但他是浙江巡抚啊,堂堂从二品,尽管不如总督官阶高,可是总督中的督字很能说明问题,主要职责是督察,相当于唐朝以前的刺史,真正在地方上管事的,还是巡抚。
这也是江苏巡抚衙门与浙江巡抚衙门驻节苏州与杭州,而两江总督衙门与闽浙总督衙门驻节经济上相对落后的南京与福州的根本原因,说到底,总督与巡抚是互相制衡,互相监督的关系,王懿德愿意与吴文榕合作,那只是大敌当前的缘故,平时两个人虽然说不上有多僵,却也是泾渭分明,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吴健彰是什么官?小小的四品道台也敢对自己叫嚣?这是不想在我大清混下去的节奏啊!
吉尔杭阿还真猜出了吴健彰的心思,立时以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打量着吴健彰!
果然,吴健彰豁出去了,催促道:“吴大人,要不要本官把洋大人请来?你若是再拖延,恐怕连你自己都要搭进去!”
“你你你~~”吴文榕嘴上你你你,显得怒不可竭,心里却是做起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如他这类人,既然能做到巡抚,必然胸有成府,吴健彰的无礼固然可恨,但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吴健彰投靠了洋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奈何他不得,如果还纠结于此,僵持下去说不定真会被洋人办了,要知道,朝庭更加奈何不得洋人!
忍气吞声,是自己的实力大受影响,可是坚决不从吧,后果又难以预料,二者只能取其一。
好半天,吴文榕才猛一咬牙,恨恨道:“吴健彰,今天的帐老夫记着了!”说完,就走到船舷,大声呼喊:“苏松太吴道台向洋人提议由绿营先上岸,探查有无布雷,洋人已经同意。。。。”
吴文榕也不是好惹的,当头就把满满一大盆屎劈头盖脸向吴健彰泼去,顿时,绿营沸腾了!
“你他娘的吴健彰,敢陷害老子,信不信老子去租界奸你满门?”
“吴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您尽快向皇上上折,一定要将汉奸卖国贼吴健彰抄家灭族!”
一时之间,江面上各种恶毒的咒骂铺天盖地,吴健彰也是脊背一阵阵的发寒,他没料到,吴文榕竟然也如此恶毒!
吴文榕捋须冷笑,吉尔杭阿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吴健彰不禁把救助的目光转回看去,惠什一见事态有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立刻向后招了招手。
“砰!”的一声,炮口火光一闪,江面上腾起了一大团水柱,满场的喧哗声也戛然而止,绿营官兵这才意识到,他们在洋人手里,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一名翻译得到惠什的授意,奔向舷边厉声催促:“惠什先生限你们十分钟之内上岸,否则,以违抗军令罪击沉,另外再警告你们,若是上了岸有投降民盟军者的想法,那么请慎重想一下,在我军火炮射程的覆盖之下,你们中有几个能跑过去!请抓紧时间!”
一股悲愤之气冲天而起,每个人都是两眼喷火,可是黑旗帮以人体扫雷时,绿营在看笑话,陈村被逼着扫雷时,绿营也在看笑话,却没想到,以身试雷的命运转眼间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充分说明,当不公正发生在你身边时,而你在袖手旁观,很可能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你!
两千绿营士兵,夹在东印度公司的近五万大军之间,根本是全无反抗之力,不去,是被击沉的结果,去了,或许还能搏一搏,除了上岸赌一把老天爷的意思,哪有别的选择?
在吴文榕的不停劝说之下,装载绿营的运兵船缓缓靠向码头,一队队士兵仿佛被宣判了死刑,面色灰败的在码头集结,而英军的火炮也上下移动着炮口,威慑力十足!
翻译提醒道:“再次警告大家,人不得离开划定范围,否则立刻开炮,现在开始吧,跑起来!”
每个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始终没有人迈出第一步。
“砰!”,又是一炮,打在了前方的草地上,紧接着,便是翻译的催促:“快去!”
“啊啊啊~~老子憋屈啊!”一名守备大叫着向前奔跑,就像发了疯一样,顿时,的目光全都看了过去,可是这人刚刚跑出了码头的范围,竟然奇迹般的停下脚步,尽量把手臂伸到最长,以枪尖的刺刀小心戳击地面,一点点的向前行进。
前后反差之大令人愕然,随即有人回过神,绿营官兵有样学样,两千人分散开,一边戳击地面,一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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