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他,他手擎在那里,很尴尬。
一顿饭,我们都不言不语。
虽然食不吃味,可我还是努力的吃了很多,我不忍心辜负妈妈的好意,的确,我心疼我失去的孩子,可我又何尝不是老娘心尖的肉呢?
孩子没有了,一时间,我象是也卸掉了身上的担子,人轻飘飘的,了无牵挂了。从家俊手里接过汤,我固执的不用他喂我,忍着胃里的不适,我把两碗汤都喝了,又把鸽子肉和鸡肉消灭的只剩一堆骨头渣子。
吃完饭,我劝妈妈:“妈妈,回去休息吧,你也一夜没睡。”
妈妈叹气,“算你命大,只是掉了孩子,也许,那个孩子就是来替你挡灾的,现在给你挡了这一灾,他走了,却把娘的命给保住了。”
我知道妈妈这话一半是疼惜一半却是故意说给家俊听的,我们娘俩坐在床上,他站在窗前,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但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这些话。
我们两夫妻,终于真正的形同陌路。
妈妈走了后,他重新坐回了床边,看我很久,他才问我:“身上还痛不痛了?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知道,他也是很艰辛的在找话题想和我打破这个僵局。
看着窗台的那盆小花,我轻声说道:“还好,尘埃落定,从天上回到人间。”
我的话轻描淡写却象一把尖刀,他被我搡在原地,无法回答。
看着他的身影,迷茫中我又似回到了从前,半夜我肠炎发作,被疼痛折磨醒,不住的哭泣,家俊抱着我迅速开车送我去医院,我疼的在床上抱着肚子又哭又闹,他就半倚在床边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的脸贴近他的胸膛,为了安慰我,他不停的在我耳边讲故事。
我还记得,我被他的笑话终于惹出了笑,忍不住我说他:“你啊你,眼角也有皱纹。”
他却得意的指着自己的眼角说:“三十岁的男人,眼角的皱纹象年轮,一条就表示一个层次,如果一点皱纹都没有,怎么去打动女人?”
胸口僵硬,象是花岗石一样。
良久,我长长吐出口气来。
他回过了头,看着我。
我问他:“家俊,手机给我用一下。”
他立即掏出了手机给我,给我时眼神有些惶然。
也许他是在猜,我可能会打电话给郭蔷,可能会和她大吵一顿?错了,我已经没那个心情和气力了,我是打电话给家琪。
电话通了,家琪问:“哥,有什么事?”
“我是丁叮。”
她语气立即变了,非常警惕的问我:“你想干什么?”
我倒好笑了,我几时变成了洪水猛兽?竟然能让小姑子一听声音就变了脸色。
我平静的对她说道:“家琪,请帮我转告郭蔷,就说我同意离婚,她之前说只要我离婚,她就不告丁铛,现在我同意了,请她也遵守诺言。”
家琪那边呆住了,她回答不上来,我知道她不好回答,可我也知道,她和郭蔷的关系,绝对比我和她的关系要深。
放了电话,家俊的脸色也变了。
他问我:“你和郭蔷有什么协议?”
“没有。”
“你不应该答应她任何要求,我告诉你,我在,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我会很好的解决这件事,丁铛不会有事。”
我打断他:“我自己的事,当然要自己来解决。”
他盯牢我看,我毫不客气的回以他一个很凛冽的眼神,看着看着,他别过头去,咬紧嘴唇,再松开牙时,下嘴唇一排牙印。
我有点痛快,就象放出血滴子取了仇人的头。
勉强翻了个身,我缩在床上,蜷缩着腿,裹紧被子。
过了一会儿,家俊走了过来,他坐到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想要握一下我的脚。
我立即缩了回来。
情愿冻死也不要他碰。
家俊也知道我不想他碰,等了良久,他竟然和我扯起了没用的事。
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丁叮,知道吗?其实认识你一个月,我就想向你求婚。”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我简直被讽刺的想放声大笑。
忍不住我终于笑了,“家俊,你一直是个慎重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会有那样的想法。到今天我才知道。”
他自嘲的说道:“因为当时,我想过,你……,好象很任性,很让人头痛,但是我偏偏想照顾你。”
我呵呵一笑:“真是会钻人的心理,难怪,念了七年的法律专业,不研究人的心理,怎么做律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就有个堕落的想法,结婚了我就不想工作了,找人养着我。”
他苦笑,“没想到我终于成功了。”
我也回以一笑,“我也成功了。”
他终于忍不住,伏到我的身边,“丁叮,丁叮。”他低声呼唤我。
我闭上眼,心死如灰,我不想听。
——————伤感的休息线——————在医院住了一星期,拍片子万幸我没有骨头上的伤,也没有脑震荡,征得医生同意后,我终于获准出院。
出院的那天,有些阴,天空飘着细朦朦的小雨,我披着妈妈的外套,惆怅的走出大厅,看着天空,禁不住叹,好一场雨,真缠绵悱恻。
家俊自然在等我,看见我走出来,他立即迎过来,车子已经停好,车门也打开了,甚至我注意到,他连座位都给我调舒适了。
我相信他是有悔意的,这几天来,我在医院里,恍恍惚惚,人很沉默,夜里睡觉不踏实,晚晚都有乱梦,妈妈不放心要陪我,我劝她回家了,也许是心灰意冷,也许是想给家俊一次机会,妈妈既没有责备家俊,也没有温和的对他,她对家俊,也象个客气的陌生人。
家俊晚上留在医院陪床,我睡在这边,他睡在陪护床上,我们两人很少说话,每晚,我打开电视看少儿台的动画片,看的迷迷糊糊睡着,他再给我把遥控器摘下来,给我盖好被子,我翻个身继续睡觉,给他个后背,他则在陪护床上辗转,吱呀吱呀。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妈妈扶我上了车。
家俊没有追过来苦苦哀求我上车,他知道我的脾气,如果我拒绝了,就算他跪地强求我,我也不会上车。
出租车开出医院大门时,我看见了他的身影,外面细雨如丝,他的身影落在朦朦雨雾中,魁梧中却有很多伤感,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很心疼,经过的小护士好奇又留恋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想认识他的意昧。
他没留住我,眼睛跟着我走,神情很凄怆。
曾是年少多轻狂,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身影让我一见倾心。我几时会料到,几年后,我会跟着他,受这样的痛苦。
我也绝不怀疑,家俊曾经爱过我,不管爱有多久,他的的确确是爱过我的。可现在呢?我的心在万米之遥了。
4:接你回家
晚上,丁铛内疚又不安的缩在我的被子里,她紧紧搂着我。
“对不起,姐姐,我没想到给你带来这样的麻烦。”
我安慰她:“这事和你没关系。”
她恨恨的骂:“那个女人真不要脸。”
我却又笑了,“正好配你姐夫的德才兼备。”
“姐姐,其实我觉得我姐夫不是那么坏,谁想到这次会出这样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
我摇摇头。
是,我不打算原谅他。
因为是小手术,而且,我怀孕时间也不久,手术做的干净利索,孩子拿的彻底,毁尸灭迹。
我没有告诉婆婆怀孕又流产的事,婆婆也没有来问候我,也不怪婆婆,平时我就是个不召人待见的媳妇,这时候我惹了事,先是给她的药,药不对症,害她进了医院,又因为自己任性,把她的孙子都给撞没了,她这时候再好脾气恐怕也没好脸子给我了。
索性我老实一些吧,出院后,我安安静静的呆在父母这边。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是我依然感觉到冷,双脚就似浸在冰水里一样,从来没暖和过来,走在地砖上,地砖的寒气直沁入胸口,而我的脸色,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无光,眼神黯淡,我象是浸在了84消毒液里泡过了,再怎么补妆都补不上色。
丁铛扑到我房间里,为了逗我开心,她坐在我的床上,眉飞色舞的讲笑话给我听,“有一个人去祭祖,可是回来后他天天晚上梦见祖先在嚎啕大哭,他非常不明白,于是就找高人给他掐算,你猜那高人如何回复他?”
我没精打彩的摇头。
丁铛哈哈大笑,“那高人给他一算,大惊失色,高人说道,天呐,你竟然用染色馒头和瘦肉精催出来的猪肉去祭祖!”
说完,她笑得前仰后合,动作夸张的我鼻涕都笑了出来,真好,有妹妹这样尽心竭虑的哄我,我心酸之余又非常的开心。
笑完之后,丁铛又难过不已的说道:“姐姐,看到你这样,想到以后我的婚姻,前途未知,我真的很害怕。”
我安慰她道:“爸爸不是曾经说过吗?人生就象轮盘,今天转到你这里是差运气,但明天,转过来时一定会是好运气,我的运气不好了,但是转到你这里,一定会给你一个好运气的!”
她叹了口气,紧紧拥着我的肩膀。
出院之后,婆婆始终没有来问候我,电话也没有一个,我心灰意冷。但令我意外的是,小姑子家琪却拎着两包东西,殷勤的上门拜访了。
妈妈打开门看见是家琪,非常意外,不冷不热的打了声招呼后让她进了门。
在我们一家三个女人面前,家琪非常尴尬,向我牵强的笑一下,嘴巴咧开,三分象笑,七分象哭。
还是我先打破僵局,我客气的问她:“家琪,妈妈出院了吧!”
她连连点头,“是,出院了,这次调养的还不错,正好把以前的病也查了,顺道开了些药,效果还不错。”
我应声,“那就好。”
她有些难为情的和我说道:“嫂子,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惹你生气。”
我笑笑,“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是怪你,不就成了拉不出屎来怨马桶了吗?”
她先是一呆,又只好难堪的再陪我一笑。
妈妈在一边沉声说道:“替我转告亲家一声,我因为要照顾女儿,就不去看她了。”
家琪急忙解释,“不用不用,我妈妈也说了,本来应该是她来照顾嫂子的,可是她身体不好,又刚出院,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让阿姨您来代劳,对了。”她从包里居然拿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我妈妈,“这点钱是我和我妈妈的一点心意,我妈妈说,让您给嫂子买些补品,要是不够……”
妈妈气的嘴唇发抖,“收起你的这些钱,我家还有米有面!”
家琪顿时吓傻了。
丁铛也在一边尖刻的发话:“我姐夫混蛋,老天不给他儿子,可是凭什么让我姐姐受这样的苦?”
妈妈喝斥丁铛,“你住嘴,出去,看电影去!”
在妈妈眼里,丁铛始终是个孩子,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许插嘴。
丁铛恨恨的剜了付家琪一眼,气愤的出了门。
家琪尴尬的坐立不安。
我客气的对她说道:“家琪,谢谢你买的东西,花了你不少钱吧!可惜我用不着,带回去给妈妈吧!”
家琪急了,她一把抓过我的手,声声哀求我,“嫂子,我求你了,你就原谅我吧,和我哥哥说一声,你不知道我哥哥发了多大的脾气,他那个人一发起火来那简直……,他还说。”家琪不敢再说下去。
我有些好奇,“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你不肯原谅我,他也没有我这个妹妹。”
我一阵好笑,付家俊你这是何必,你这个妹妹,治的了标,治不了本,劳你老人家大驾,我于心不忍。
我和和气气地和家琪说道:“家琪,这件事真的和你无关,请你转告你哥哥,我和他也没有关系了。”
大家怔住,我站了起来,轻松的说道:“请转告家俊,我愿意离婚。”
然后我关上了门,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是的,我同意离婚了。
——————伤感的休息线——————晚上时,家俊来了。
我听见他在外面礼貌的向我父母问候,可是我父母并没有给他好话,如今,他再也不是我父母宠爱的那个女婿了。
他轻轻推开房间的门,我正直直的躺着,身上盖床被子,被子上摊着小仲马的《茶花女》。
看见他来,我很客气的说道:“来了,家俊。”
他小心的坐在了床边,生怕会碰到我一样。
我说道:“家琪今天来看过我,还带了不少东西,家俊,你不应该告诉家琪和妈妈我的事,孩子没有了就没有了,你这是何必。”
他伸过手来,想握一下我的手,但他的手一接触到我的指尖,我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他顿时手僵在了那里。
他痛心无比的看着我,我奇怪的看着他,他的瞳孔在我的面前渐渐扩大,又后来慢慢的缩小,我惊讶之余感到非常神奇。
过了很久,他和我说道:“丁叮,我来接你回家,这段时间律师楼没有事,我已经交代好了,我们回家吧,我来照顾你,好吗?”
我诧异的看着他,接我回家?
5:婚姻,不是爱情这么简单
我很诧异的看着他,他是要接我回家?
房间里静悄悄的,隔着一道门,外面是妈妈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还有爸爸偶尔间和妈妈的几句家常话,我们夫妻呢?我们面面相觑,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垂下眼说道:“我不回去。”
“丁叮,跟我回去吧,我休一个月的假,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感到灰色的幽默。
“家俊,谢谢你。”
“你原谅我?”
我很平静,“不,我不会原谅你,事情走到今天这步,全是你的责任,我不是个宽心的人,现在我要离婚,你必须同意。”
我抬头,再看家俊,他的脸色又变了,五官瞬间的扭曲了起来,我奇怪的看着他在我面前,后背挺直了抽搐,牙关紧咬,眼圈发红,象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刀。
我低下了头来,他是不好受吗?不要不要,这样做戏一样的情节付家俊千万不要上演。
果然,他的声音很坚决:“我不同意。”
我心中凄然,说不出话来。
家俊却在灼灼的看着我,我心叹,我现在有什么好看的,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身上有伤口未愈合,一个多星期没有洗头发洗澡,因为出汗,身上我自己都觉得有酸腐味了,而住院到现在我一直被母亲填鸭式的调养滋补,我大吃大喝,甚至都长胖了,以往的聪慧清秀现在是彻头彻尾的纯朴傻气。
他垂下眼皮,声音哽咽下来,“丁叮,我需要你。”
我哑然失笑,他需要我?我的天呐。
我哈哈的说,“我如何拯救你?我不是上帝,你千万不要这样子,你的官司你的当事人才需要你。”
他很难过,“丁叮,你信我一次,我以前是背叛过你,那之后我一直活在自责之中,那个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做,是,郭蔷她求我,她甚至说过只要我留下来陪她一晚,她就可以撤诉不告丁铛,但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一次一次的背叛你,丁叮,你相信我,你不能这么残忍。打官司要有陈述的机会,我求你给我一个时间,你听我一次,让我照顾你。”
“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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