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
“翠花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大哥的错,因为你,我大哥现在被我爷爷被关在槐玉书屋至少要待个一年半载,所以你也得为我大哥想一想。你害得他还不够吗?如果说,你真的能跟我大哥过一辈子,倒还有可说,无奈那是办不到的事,首先我爷爷那一关就过不了。你别只顾你自己痴心妄想了!你从哪来就回哪里去吧!这么赖着不走,害了大哥,也害了你自己,何苦?再跟你说句实话,咱们大哥是决不会再要你了,为你,惹了那麽大一场祸,你想想他还敢招惹你吗?就敢,爷爷不许,也是枉然。”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唐婉只是要把她激走、气走,所以措词不留余地,她根本没有想过身怀六甲的翠花受得了、受不了?至于唐炏让妹妹带出来的那张纸条,更是只字未提。
於是,等唐婉一走,翠花流着眼泪,检点唐大少送她的那些不值钱的玩物。提着几味药踏进门的小云见她神色有异,不免害怕,怯怯地来探问究竟。
“大奶奶,”她问,“你这是干吗呀?是不是拾掇拾掇东西要回家了?”
“哪儿是我的家?我回到那儿去?”翠花容颜惨淡地叹口气,“咳!叫我还有什麽脸见人?”
小云也知人事了,自然能了解翠花当下的处境。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不明不白地离了‘清吟小班’,如今又不明不白地投奔了去,即使上上下下都不说,自己走到人面前,总觉得欠下人家什麽,抬不起头来。这当然不能回去,况且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样回去不知要遭多少白眼,说多少是非。更何况当初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这辈子再也不会入红尘,当初就断了那条退路,现在回去也绝无可能了。
但是,唐大少家可不要她了,小云在想,何不回娘家呢?
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翠花叹口气,欲言又止,因为这话跟小云更说不明白。娘家在广南,路远迢迢且不说,做下这种丢脸的事,父兄不谅,嫂子讥讪,唯一能谅解的亲娘,却早就故世了。回娘家的滋味,怕比回‘清吟小班’更难消受。
“唉,你不懂。”她摇摇头,“你睡去吧,别来烦我。”
听这麽说,小云不敢再打搅,管自己睡下。一觉醒来,已是五更,小云这一夜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比平时起得都早。怕自己失聪,耽误了伺候大奶奶起身,慌慌张张赶了去,推开门一看,吓得灵魂出窍,翠花的身子悬在床栏杆上。
“不得了啦!”
厉声一喊,惊动了左邻右舍,纷纷赶来,只见小云面无人色,然後放声大哭,一只手只朝里指。等把翠花解了下来,身子已经既冷且僵了。
唐炏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数个月之后了。小云这些日子一直往唐府送着信,只是她一个孱弱女子哪里知道唐家的侯门似海,更何况还有唐婉这个在背地里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所有的信,都被唐婉安排的家仆截留了,当从信中获悉当时上吊自戕的翠花居然身怀六甲之后,她知道这事更得瞒下去了,所以将小云送进来的这些匿名信一一付之一炬。小云更是被唐婉通过手段送回了岭南老家,至此如坐针毡的唐婉这才如去了在喉骨鲠。
正所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唐婉有心想在爷爷面前出点力,露点脸,这次不但棒打了鸳鸯,甚至让唐炏失去了一个做好人的机会,更是让唐家的未来变成了遗骨,处置倘若失当,甚至兄妹成仇。至此发生了翠花的悲剧之后,唐婉对禁足的大哥唐炏越发的殷勤,几乎每日都是亲自为他准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丰盛肴馔,让阃于槐玉书屋的唐炏过着大飨口腹之欲的快活日子,早已将香消玉殒,魂飞九天之外的翠花忘得一干二净了。
‘饱暖思**,饥寒起盗心。’像唐炏这种过惯了游戏红尘的翩翩多金公子,一旦解禁,还不如出闸的色虎,鬼使神差之下,偏偏他和一帮俊仆来到了翠花曾经的故地‘清吟小班’寻欢作乐。
年少多金的唐炏从踏入‘清吟小班’的那一刻起,周围打扮得肥环燕瘦,挤胸漏乳的艳丽女子并没有给他投来想象中的好脸色,甚至老鸨和龟公这样的低贱角色都给他摆起了老大脸面,让唐炏心里颇不是滋味,暗想:自己在槐玉书屋的这大半年,难道官府整顿成都府的风气,这世界变天了,让红尘女子和老鸨、龟公们和当初的翠花一样爱才不爱财了,还是‘清吟小班’调教出来的女子本身风骨就卓然不群?
原来唐婉给唐炏编排的理由是,翠花苦等了数月之后,发现和唐大少再续前缘无望,便远嫁他乡,至此杳无音讯,唐炏虽有心和翠花破镜重圆,共赴秦晋之好,怎奈‘襄王有梦,神女无情。’泥淖中猛然醒悟的唐炏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想法显得多么傻。
一个白袍白褂快鞋的俊仆知道事情有些不妙,猛然醒悟懵懵懂懂中进入最不该来到的‘前仇未了’之地,慌忙朝其它俊仆使眼色,努嘴巴,架着带有八分酒意的唐大少离开这是非之地。
唐大少猛然看见一个丰腴女子头上撇着一个蝉形头饰,那东西虽不值钱,却让昔日的翠花开怀快慰了好一阵子,心细如针的翠花甚至在上面刻了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唐’字,代表将来何时何地都是她的珍爱之物。唐炏一时感物伤怀,执拗劲上来,非得弄清楚那东西是不是故人之物,便借着酒劲,开始鹰拿燕雀般开始在尖叫的人群中逞凶,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蝉形头饰入手,那个几乎快被磨灭得形迹全无的‘唐’字攫然在列,原本身入群芳的唐大少身子骨猛的打了一个机灵,一股无声无息的悔恨之泪顺着脸颊潸然而下,旁边的俊仆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冒冒失失的上前将席地而坐、似有所示的大少爷扶起来。
“你如果有良心,就该给翠花和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名分。”
猛然听见这个噩耗,唐大少顿觉四肢发凉,结结巴巴的他几乎将指尖都掐入那个丰腴女子的肉里面去了,惹得对方一阵嘤嘤嗡嗡的泣语,他才猛然醒悟过来:“翠花。。。翠花。。。还有。。。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不然我杀了你。”
“少爷,别听。。。”
“给我闭嘴。”唐大少才说完,手中的一颗蚕豆般大小的石子劲射而出,接口的那个俊仆门牙瞬间被崩坏了几颗,满嘴吞血的他强忍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原来小云离开成都府之前偷偷回了一次‘清吟小班’,将翠花的身后之物交付给了翠花在‘清吟小班’交好的一个名叫桂花的姑娘身上,也就是今日这位带着蝉形头饰的丰腴女子,希望她念着旧情,有机会能替翠花这对溘然长逝的鬼母子将来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也好。
‘清吟小班’其实不乏红佛女那样的任侠女子,暗中为翠花、小云打抱不平的比比皆是,这才闹出了今日的局面,桂花更是当着唐大少的面道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眼见唐大少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知不妙的随唐大少到此的几个俊仆暗中溜之大吉,给唐婉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回到唐府,心如死灰、无处发泄的唐炏满目皆霜,触手冰冷,为了给这个家添一点温度,他将槐玉书屋顷刻间便点燃了,至于酿成了后来的大火,连夜逃了出去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至此之后,唐炏越发性情大变,对于长相姣好的女子,潜意识里便嫉恨三分,非得千方百计虏上龙虎山亵玩,以满足他某些变态的嗜好。龙虎山一带凡有姿色一点的女子,无不远嫁它方。对于这位‘火德星君’,市井人家无不谈‘火’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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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夹竹桃有毒()
龙虎观最近出了一件怪事,被列为禁地的那片后山竹林遽然窜进来一批挖笋的大胆的家伙,让万有顺气急的是,这些人不但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最后连这些大胆狂徒到底是从哪些地方进进出出的,他也没找到任何的线索,很明显,这些人就是从龙虎观的大门迈进来的,龙虎观自己内部出现了问题。一时找不到比这里再合适的落脚地,万有顺实在等不了了,为了不耽误自己这几日的大事,便悄悄将唐炏这个徒弟兼龙虎观的代理观主喊到了自己面前。唐炏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师傅主动叫自己,自然准没有什么好事,内心打鼓的他早已龃龉不已。
“最近我这里出现贼了,你可知道?”万有顺直接开门见山,言语里面带着讥诮不满之意。
“师傅,可曾失去什么珍贵物件?”
“这些人好像是来这里挖笋来的。”
“师傅也晓得,现在成都府地界上正在闹饥荒,龙虎山自然也难免受其影响,观里的粥是越来越稀,馒头也是越来越小,平时流年不济的时候,火头乾道们便喜欢到这后世来挖点笋,让大家这肚子里至少能多点存货。。。。。。”这是唐炏事先就想好的理由之一,此时应答如流。
“混账东西,这禁地启是这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还有没有一点道家圣地的规矩?”
“你还不是带着外来的一个女人和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住了进来。”唐炏小声嘀咕着,这些自然一字不漏的落入了万有顺的耳朵里面,他强忍着没发作。
“龙虎观外面的竹林难道还不够他们挖的?如果被我发现还有下一次,凡事观里的弟子,一律给我驱逐下山,你这个观主自然也难辞其咎负连带责任。”万有顺怕对方话里越来越难听,呵斥了一番便拂袖而去。
唐炏灰头土脸的受了师傅万有顺的一顿数落,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将观里三十多个弟子聚集到一起,开始追查这背后的罪魁祸首,哪知唐炏大发雷霆问了一圈之后,堂下那些弟子不是支支吾吾,便是一个个像呆瓜闷葫芦一样站着,一棒子下去可能都揍不出一个臭屁,说来也奇,平时这些孬包今天好像特别的齐心,对于唐炏的威逼利诱,最后硬是没一个站到他面前撂下一句实话,唐炏偏偏看见这些人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事,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肯说,唐炏自然就不可能知道了。就在唐炏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独自生闷气的时候,被师傅称为义女,明眼人都知道是师娘的丽娘却欣然而至,如一阵香风的丽娘让唐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干爹今天的语气重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
丽娘今天穿了一件特别素雅的裙子,浑身上下一片白,像一朵开得正灿烂的白莲花,让人遐思不已。也许是唐炏将窗户完全封闭,房间里面有些令人气闷,刚进门的丽娘先是皱了皱眉和鼻,最后甚至不经意的用一根手指去扯了扯颈部的衣襟。这个动作让唐炏猛然想起了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的翠花,他就这么痴痴呆呆的盯着丽娘,只是眼睛里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丽娘反而被对方盯得不好意思了,一张脸在素白裙子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娇艳,房间里静的似乎能听见铁针落地的铮铮声,气氛更是旖旎柔肠。
溽暑天气,越发气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等丽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猛的窜过来将整个搂入了怀中,口中念着某种絮语。花语温香,丰腴丽人,良辰美景奈何天,偏偏就在此时,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丽娘慌忙将似乎有所不舍的男人推了开去,两人的胸口同时起伏不定,比当场被抓了奸还要紧张。
“对。。。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情难自制。”回过神来的唐炏这才知道自己将丽娘当成了另外一人。
丽娘不经意的给唐炏抛了一个媚眼,脸却早已红的像一个熟透了的石榴,越发的明艳动人,唐炏看得痴了。
“你我是想做一对露水鸳鸯,还是做一对长久夫妻?”丽娘收敛心神,突然很郑重的问道。
“你和师傅不是。。。”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是你师傅花重金从楚馆里买回来的,原本想着跟着你师傅能享几年福,哪知他非得练那‘阴阳童子剑’,等他真的练成了,以后你我还能有现在这般尚能平淡如常的日子吗?”
唐炏自然是听出来了,难怪刚刚怀中女子那么顺从,是准备先让自己尝点美色的甜头,好接下来和自己谈条件呢。此时听到师傅回到此间不容外人打扰的真相,立马吓得冷汗淋漓,倘若真的如丽娘说说的那样让师傅练成什么鬼‘阴阳童子剑’,以师傅今日六亲不认,一点情面都不给的冷血态度,自己到时候岂不是凶多吉少?
丽娘今日当着唐炏的面道出事情的真相,自然事出有因,原来万有顺这几日又下山去寻觅了一圈童男童女的人选,一是因为前些日子丢失孩童的案子闹的太凶,有孩子的人家基本都很少出门;二是官府这些日子在城里面安排了不少的暗哨,即使有看上眼的,万有顺也不可能得手,等万有顺铩羽而归的时候,自然又打起了吴若兰、吴小刀的主意。人都吃不饱肚子,快活不下去了,来禁地挖一点竹笋充饥,这点小事本不足以受万有顺那么重的苛责,只因为借着和丽娘闹脾气,将这股邪火发到了唐炏身上。
等丽娘今日和万有顺因为两孩子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万有顺盯着吴若兰、吴小刀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她不得不来找一位盟友,而唐炏自然是最佳的对象。
当丽娘再次回到后山的房舍中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高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处神坛,神坛左右,安好了两条木凳,吴若兰、吴小刀分别被捆绑在两条凳子上,一身茅山道士打扮的万有顺正手持桃木剑屏气凝神在神坛前打坐,至于他什么时候开始施法练剑,就不为人知了。
吴若兰、吴小刀似乎知道大限要到,猛然看见或许能将当前危机的事态有所回旋的丽娘,立马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万有顺伸出食指,在吴小刀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想死得快就哭!不哭倒可以活一百天!”
这两句话,吓得吴小刀立马收住了哭声,只不过万有顺却开始卸二人的上衣,看着两具如嫩笋般的鲜活小生命吓得战栗不已,远处的丽娘忍不住冲了上来挡在二人前面:“你想干什么?”
万有顺嘎了一声道:“老实对你讲,我的阴阳童子剑不练成,休说这龙虎观将来一山人的性命难保,连你我的性命,也保不了!我劳神费力才弄到手的童男女,不能由你要留下来,便留下来,更不能为你一个人的妇人之仁,断送我的大好前程!我於今已选择了明日庚申日开坛。你休得再发糊涂,耽搁我的大事!”
丽娘心里一紧,知道事情还有回转的大半日,凭自己一人之力,自然是没办法让入了魔的对方回心转意的了,现在只能看刚刚订立盟约的盟友能不能仗义出手帮帮自己了,只不过不能将生死之注全压到对方身上。
“娘,我们好饿。”若兰这一句话若一根银针刺入了她的太阳穴,让她眼泡里的泪水决堤而下,某些不好的想法开始渐渐在心湖酝酿。
‘咚’的一身,丽娘倏忽间便朝冷眼冷面的万有顺齐膝跪了下去,几乎哀求的说道:“求你让我给孩子们做最后一顿吃的?”
没等心似寒铁的万有顺不置可否,丽娘早已拖着身心俱疲的千斤之体喟然叹息而去,一个多时辰后,等她再次回到神坛上的时候,手腕上多了两个精致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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