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盛的心很慈善,闻了这哭声,见了这惨状,鼻子越发得难过,两眼内的无名痛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及至仔细看四人哭做一团的情形,不觉心中又发生疑惑。
躲在门角涎面傻笑盯着这一切的候重生手中的小猴子又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只是厅堂上的方济盛根本不曾看见,还以为它见到了自己的主人,高兴得跳了起来。
两小孩虽放声号哭,却不是至亲骨肉,久别重逢,心中伤感的哭法,而是见了面生的人害怕,旋抬起头号哭,小手极力往外撑拒,只是那一男一女,将吴小刀,吴若兰紧紧的抱在了怀中,让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方济盛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角落里的候重生和小猴子引到了一男一女的面前。
刚刚还恶脸相向的小猴子,被男人瞪了一眼,立马安静了下来,没等方济盛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旁的女人立马解释道:“你这孩子,你父亲这些天都急死了,想不到你和秋官、桂香再一起。”
“他是?”方济盛面面相觑的问道。
“这是和我们同住一条街,我们住街头,他和他爹睡大街,凭本事耍猴吃百家饭,他是大傻张一个大冬天从街上捡来的,这孩子当时烧得差点岔了气,我和相公给大傻张尽力请郎中用最好的药给孩子救治了一番,可惜送来的太晚了,命是捡回来了,可惜这脑子却随了他爹大傻张。”
“哎,我三姑的儿子也有这样的毛病,在他九岁的时候,三姑和村口的黄氏有了些龃龉,黄氏觉得三姑这个外来人好像处处和她为敌。黄氏的爹爹是个郎中,也时常配些鼠药来卖,时间久了郎中救人的事情倒经常被忘记,得了一诨名叫做耗子黄。黄氏拿了其爹耗子黄的鼠药投进了三姑家门口的水井里,然后连夜逃走,据说逃入了长白山。喝了井水的村人有八九个,大多安然无恙,没觉出什么厉害,只有九岁的姑侄喝了井水后发了热病,五天五夜昏睡不醒,第六天终于醒转,吵着要吃蒸饼,才知道这孩子活了。只是从此言谈举止经常有些出人意表,下地扶犁耕田也耕不直了,经常一耕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一直耕到对面的山上,三姑只好让他跟着村里的铁匠学铁器手艺,他便在火炉边拉了十年风箱。十年过去还是一把爬犁也打不出,后来只会见了村子里的大姑娘涎面喊着要喝奶。姑侄做不了农活,三姑不但要下地耕田,还要养鸡养鸭,还要清早起来把绳子套在身上推磨。买不起大牲口,三姑就把他当成大牲口来用。”方济盛絮叨完之后,尴尬的笑了笑,以示自己对这样的苦命孩子并不带任何的歧视。
“他和猴子我是一并带走还是?”
“阁下所住的那条街是?”
男人拧了拧眉毛,似乎有难言之隐。
方济盛急忙解释道:“相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家里再添两双筷子并不不妨事,我三姑那些年在世的时候带着姑侄的辛苦我是深有体会的,只是他们双双走得早,最终没能等到我发家。当年三姑为了支持我经商,将家里唯一值点钱的石磨都卖了。”
方济盛黯淡伤神着回忆往昔的种种亲情,最终忍不住老泪纵横,接过一旁的丫鬟接过来的一张热方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便接着说道:“傻子张这些年带着他们也不容易,我的意思是想过去将傻子张接过来,从此住在我这里,他们今后的衣食住行便由我来管了,算是弥补我这些年对三姑和姑侄没能还恩的遗憾了。”
“方老爷菩萨心肠,我们秋官、桂香能遇上您,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要不这样,方老爷如果看得上,秋官和桂香以后就叫您一声义父。”
“要得,要得,我们求之不得。”
秋官、桂香的父母信誓旦旦的对方济盛做出了承诺,答应回去之后连夜将傻子张送到方府,只是一男一女带着秋官、桂香离去之后却从此杳无音信。
方老爷起初以为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又过了三天,实在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便亲自备了一车的礼物亲自按照当初秋官和桂香的父母留下的住址寻觅而来,只是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行到街头,甚至寻遍了周边,那条街上根本没有当初一男一女离开时所谓的府邸,那条街上更没有所谓的以耍猴戏讨生活的傻子张,方济盛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太妙,立马将这事报了官。
月灵儿,殷冷霜,澹台玉瓶,白猿火急火燎赶到方府的时候,看着候重生变成了一个二愣子,偏偏吴若兰和吴小刀却不知所踪,听了方济盛战战兢兢的复述,脸上阴晴不定的殷冷霜当场捏死方济盛的心思都有了。
“你个糊涂员外,还我的女儿来。”殷冷霜这些日子几乎茶饭不想,忧思成疾,猛然听到女儿的消息,还以为女儿有了找回来的希望,企料吴若兰刚离了火坑,却又进了狼窝,这一惊一喜之间,怀着孩子的殷冷霜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月灵儿知道殷冷霜不能继续呆在方府了,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便让澹台玉瓶将她送了回去,殷冷霜半路被颠簸的牛车弄醒之后,一直哭哭啼啼的,要不是澹台玉瓶一直在旁边劝着,殷冷霜不知道哭晕多少回了,平时虽然嘴上一直嚷着女儿不如儿子好,心里女儿和儿子的地位其实是平等的,当然这也是受吴永麟的影响所致。这些日子和女儿的分离,更加重了女儿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若兰找回来了,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在女儿面前念叨女不如儿了,倘若一年找不到若兰,她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便找二十年,一直到找到她为止。
“方老爷,这事也不能怪你。”月灵儿遇事比殷冷霜冷静,家里已经倒下一个,她必须得顶住压力撑起这个危如累卵的家,更何况现在得知若兰和小刀还活着,这已经比整日担惊受怕弱溺于水里面的胡乱猜测强上太多了,“你现在将那一男一女的样貌仔细的回忆一番,我这里带了画师来了。”
方济盛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对整件事情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旁的白猿仔细聆听着整件事情可能存在的漏洞,等听得差不多后,他直接冲进了黑暗,朝十里坡急火流星般赶去,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也许是这一切的突破口。
第668章 龙舟竞渡()
十里坡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的那间客栈半个月后又在原址重新立起了一座新的客栈,外来的人很难从修葺一新的客栈中发现一点曾经被焚烧的痕迹。
白猿以官府的名义仔细一查探,很快就找到了曾经埋葬的那具完全认不出真实面目的黑黢黢的尸体,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成都府的天气越来越热,当仵作从尸坑里将死人曹喜仔刨出来时,尸体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一副鬼森森的骨架上面布满了白花花的虫子,想要再次弄清此人的真实身份,几乎比登天还难。白猿后来通过知事苏康生,以及衙署的典吏查阅了最近是否有人来报告失踪人口,只是大部分都是小孩,白猿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还真被他查出了点什么,而这一天,敲好是端午节。
金明池是座落于汴京郊西区、方圆约有九里余的人工湖泊。它开凿于周世宗显德四年(公元957年),距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周世宗柴荣是一个具有开国创业气象的英主,他之所以没有完成统一全国、结束二百年来事实上早已割据分裂、而于五十年来连名义上也是割据分裂的局面,仅仅因为在三十八岁的英年上,一场突然发作的炎症夺去他宝贵生命的缘故。
周世宗在他短促的在位期间,制订了非常精密、正确的统一全国的通盘规划,并且一一付诸实施。他始终把军事的重点放在对付已经占有燕云十六州形胜之地的北方强敌契丹贵族身上,他知道燕云一日不收复,黄河流域一日不得安宁。他即位之初,就在山西高平山区打败北汉军以及支持北汉军的契丹骑兵。以后经过大规模的淘汰和整训,训练出一支强劲甲于全国的陆军。然后回师西北、东南,打败后蜀和南唐两个具有威胁力量的地方政权,以巩固自己的后防。用兵于两淮及长江流域需要水军,他开凿金明池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自己直接关注下训练出一支可以与他的陆军相匹敌的水军。像所有开国雄主一样,他们有所创建,决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在于实现自己的雄图,至少在统一以前的一段时期都是这样的。本朝建国初期的统治者也还把金明池用于原始的目的,太祖屡幸造船务,观习水战,这个造船务就设在金明池边。他们训练的这支水军称为“虎翼军”,含有“为虎添翼”的意思。
到了王安石时期的统治者,早已失去开国帝王的创业精神,把这个训练水军的金明池逐步变成游乐场所。每年三月,池水解冻以后,金明池局部开放,称为开池,让成千上万的游客涌到那里去,车水马龙,熙往攘来,好一片升平气象!到得百十年后,经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改造修建,金明池已变得面目全非,即使熟悉本朝掌故的人,也早已忘却它的原来用途。只有端阳节龙舟竞赛的一方仍然使用着虎翼军这个传统名义,人们从这条线索中才会淡淡地想起在某一个古老的年代中,它曾经有过游乐以外的正经用途。
中原政府经营一切消费性的玩乐事项,从来都是不惜工本的,还美其名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小小的外郡州县,有些名胜古迹,就要建造起楼台亭阁,摩崖勒石,以垂千古,何况在首善之区的东京府。偌大的一个湖泊,经过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几代皇帝的加工,不断浚深扩大,并且在它周围围起一道雕花精镂的水磨砖墙,墙内又修建起不少新的建筑,倘若后来女真人没打进来,说不定它真的最终会被建成一座人工的瀛洲仙岛、蓬莱阆苑。
到了宣和君臣时期,金明池规模宏大,建筑豪华,完全达到一座离宫的水平。沿着它周围砌的那道延绵迤逦的宫墙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宫墙四面都开着三道门。正北偏西的—道门是正门,造得最讲究,最宽大,可容几辆马车并驱而进。正门门柱两旁都建有高耸入云的阙观,用来象征日月双辰,这道门就称为“棂星门”。在双阙之间的门顶上又建造了一座标名为“宝津楼”的飞楼。设计宝津楼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它的用途。后来想到竞渡之日,可以让教坊司的乐妓在这高楼上吹弹歌唱,以助雅兴,于是成为成例。
端午节,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据《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端午节起源于中国(现在被韩国棒子纳入了非遗,估计每一个中国人,都想骂一句脏话),是古代百越地区(即今江苏南部沿着东南沿海的上海、浙江、福建、广东、海南、广西及越南北部一带)崇拜龙图腾的部族举行图腾祭祀的节日,该地区在端午日有以龙舟竞渡形式举行部族图腾祭祀的习俗。战国时期的楚国(今湖北)诗人屈原在该日抱石跳汨罗江自尽,统治者为树立忠君爱国标签将端午作为纪念屈原的节日;个别地区也有纪念伍子胥、曹娥等说法。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在门楣悬挂葵花、薄叶、艾草等物,市井上的僧道,亦会送人符篆之类。大人们又有“采艾柳桃蒲,揉水以浴”的习惯,认为取“午时水”沐浴之后,一年疫气不侵。大人还会用丝线制成“百索”,用艾叶剪成虎形的“艾虎”,给小孩子随身佩带。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端午这一天都要进行盛大的“龙舟竞渡”,这“龙舟”二字是名不符实的,实际上,比赛双方所用的船只一律称为“虎头船”。参加比赛的十条狭长的小船,船头都雕成虎头的形状,还油漆成在端阳节这一天特别应时的虎黄色。既然称为“虎翼军”,船舷两侧原来都刻画着老虎的翅膀,但是经过一百多年的流传,这一对在实际应用中毫无作用、反而造成累赘的翅膀早被省略掉。因此只剩得船头上的虎头形还保持当年训练水军时留下的遗迹。所谓“虎翼军”,跟中原朝廷里许多军队的番号一样,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参加竞赛的一方,是多年前从江南各地的“厢军”中抽调出一批士兵加以适当的训练而组成的一支队伍。
可是端阳节是以龙舟竞渡出名的,为了使“龙舟”两个字有着落,比赛前首先从南岸的“奥屋”(置放船只的船坞)里慢慢地驶出一条长达二十丈、宽达三丈半,上面建有层台楼观的真正的巨龙。这艘船的豪华程度早已超越了当年隋炀帝下江都看琼花的那条宝船,当然他的身边少不了蔡京、蔡攸、王黼、童贯、高俅、张邦昌、李邦彦、朱勔这些当红的宠臣。
比赛开始前,它会从金明池的南岸驶出。它昂起龙首,翘着龙尾,全身闪亮出细纹雕刻涂了金漆的金色鳞片,十分威武,它慢慢地向湖中心比赛的终点处驶去。这条龙舟的实际用处是在比赛时供执事人员在上面发号施令。龙舟三层楼的顶上,站着两名顶盔贯甲的武士,分别站着“龙翔队”与“虎翼队”(与赛的另一方)的掌队,他们一个手执彩旗,另一个手执画角。两个掌队都在船楼顶上等候,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比赛起点的执事人员挥着绿旗向他们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竞渡比赛是在金明池西南一块用浮标线划出来的水域中进行。从湖西岸的起点到湖中央十字岛屿尽头处的终点,比赛全程恰恰是七百二十丈,四里整。
所谓浮标线,是几根串连着许多漆了鲜艳颜色的长方木块的粗索,系在湖岸上和湖中的木椿上,固定在一定的位置上,作为比赛时用的界线。除了起点、终点各有一道横列的浮标线外,赛区中间又系着十道纵列的浮标线,划分成十条航道。参加比赛的每一条虎头船只允许在自己的航道内划行。船和航道都编了号,龙翔队以天干,虎翼队以地支编号,从左起纵列第一条航道是龙甲字号、虎子字号、龙乙字号、虎丑字号……一条航道间隔着另一条,一条虎头船靠着另一条,比赛就是这样捉对儿进行的。虽然双方使用同样颜色、同样式样的船,但由于划手们穿着明显的不同颜色和不同式样的服装,再加上质地、料子上的差别,使观众一望就可以区别出两个队伍来,决不会混淆。
授奖的方法分为团体和个别两种,个别奖授与前五名到达的划手们,第一艘到达的划手们享受着最高荣誉,每一名划手都可领到一块金牌。团体奖授与前五艘到达终点的总成绩较好的一队,得到一只镌了字的金碗。
每艘船上都有一名旗头,他手执锦旗,背心朝着终点,站在船头上,他是一船的司令者,作用相当于战争时一个小队的旗头。在整个比赛过程中,他都要挥舞彩旗,一方面是为本船的划手们打气,看到哪个划手有点差劲泄气时,他就把彩旗指向他,拉破嗓子,大声吆喝,鼓励他加油;另一方面,舞旗的本身也是一项艺术,随着船尖儿破浪劈水、急速前进,他也摇摆着自己的身体,适应着船的倾仄度,把旗子舞得飕飕作响,舞到酣处,只看见一片彩色的光轮罩住他的全身,犹如一轮风车在船头上飞速旋转。按照规矩,观众也要为突出的旗头的舞旗表演大声喝采。
船头上有一名站着的旗头,船尾上有一名坐着的司舵,前后相对。余下来每艘船上都有十名划手,他们既不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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