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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念奴娇看在眼里,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疯子难道在大麻袋里面装了沙子?”
“沙子,都是沙子,大家别爬船了,都是沙子。”在岸上的那些饥民将大麻袋一个个被打开,发现是沙子时,他们当时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最后的麻袋里面不是沙子,所以并不敢将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传出去,当那艘被缠住的大鳅鱼船又发现四只装满沙子的大麻袋时,他们这才彻底死了心,并将这个让他们失望到极点的消息传了出去。
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些田螺发觉无利可图后,退缩得比任何人都快,生怕被捉住吃板子,砍脑袋,一眨眼的功夫,田螺们逃得无影无踪,一场暴乱就这样如好戏散场般渐渐趋于平静。
“凡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吴大人也太狡猾了点?你说他也是不是太无聊了点,吃饱了撑的,居然用这些大船来运沙子。”
“谁说他没运粮食,我看他的粮食多半混在这些沙子里面,只是他为什么运这些沙子一起跟船,这事我暂时还没想明白,这东西恐怕没那么简单,你不是从袍哥会那里弄来了几艘川江号子吗?我们一路跟着他们看他接下来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要不我们找几个水性好的半路将他这四艘船凿沉了?我看着他那副小人模样就来气。”
“不就是一把油纸伞吗?至于把对方的小辫子抓一辈子,记恨对方一世?我昨晚看见你穿那件开衩的衣服挺好看,不是这个让你咬牙切齿的家伙,你有笑得那么灿烂的机会吗?”
念奴娇小脸一红,不依不饶的反击道:“这事我回去一定给百花姐说,你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此话怎讲?”
“你如果没偷看我换衣服,你怎么知道我穿过旗袍?”
“这。。。这。。。”陈凡自知理亏,一时语塞,他自知不是伶牙利嘴的念奴娇的对手。
“我这人很容易满足的,要不你送我一瓶‘红粉香’的‘天香至尊’,你偷看我换衣服这事就可以到此为止。”
“你知道我是个穷光蛋,有一点银子我就用它来买酒了。”
“你不是和那个家伙挺熟吗?说不定他最近又弄出了什么新货,你去打听打听?”
“我现在才深深的理解了那句至理名言………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
“凡哥,反正你也把那批财物也弄丢了,我们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而且我看了包老头就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抽了他的皮,偏偏教主对他器重有佳。你我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看这吴檗的本事挺大,就凭他今天这份临危不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勇气,这人值得投靠。”
“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轻而易举被他几件新鲜玩意就收买了,你也太没骨气了点。”
“有本事你弄几件能收买姑奶奶的新鲜玩意出来,我现在很怀疑,这家伙上辈子一定是投的女人胎,怎么对女人喜欢的一切了解的这么透彻?你是没瞧见成都府那些妇人们对这家伙弄出来的香水,油纸伞,旗袍疯狂到何种程度。”
“你们女人的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弄得懂。”
“你不懂没什么,我敢保证,你拿这三样回去讨好百花姐,她说不定会答应立马嫁给你。”
“这靠谱吗?”
“你千万不要怀疑一个女人一双毒辣的眼睛。”
“这样啊。”陈凡背着念奴娇窸窸窣窣的捣鼓了一阵,当他转过身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卷在一起的红绸,摊开一看,好家伙,陈凡也是一个身家不菲的家伙,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念奴娇当时就气得急红了脸。。。
第630章 大蜀王又来了(十五)()
晶日行空,天高水阔,万里无云,白璧无瑕的天空就像刚刚被水洗过一般,不带一点纤尘,整个合江亭码头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乱七八糟,遍地狼藉,一阵风吹过,扬起的沙尘在地上打着旋,一切显得死气沉沉的,暮气蔼蔼的,一个个瘦猴一样的身影穿梭在旋尘里面,这才显得有了一线生机,他们或多或少都能从这些被遗留下来的垃圾中寻到一两件宝贝,也不管发现的什么,统一揣进怀里,岂不知衣服上早已千疮百孔,刚刚放进口袋里的东西,转眼间便从另外一个破了的洞中掉了出来,这反而便宜了那些跟在背后捡漏的一个个小跟屁虫。岸边闹腾了一番的饥民一个个低耸着脑袋回归原位,或躺或坐在江边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他们根本没想过逃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毕竟总有那么一两个善人偶尔会大发慈悲的赠点稀粥,只不过这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倘若官差真的追查下来,他们觉得还不如直接跳入旁边的江里面,一了百了。
“还不快点放我下来。”桅杆高处的梁红英嘶哑的喊出来的时候,感觉喉咙里如着火了一般,扯得喉咙那一圈的肌肉都在疼。
站在空空荡荡的大鳅鱼船上兀自发呆的吴永麟这才想起头顶三尺之上还悬着一位神灵,他讪讪的解开缆绳,羞颔的将似乎已经去了半条命,披头散发的梁红英徐徐的放了下来。
吴永麟刚刚之所以那么做,只是觉得梁红英一介普通女子,难保在刚刚混乱不堪的境况下遭难,他才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她用缆绳吊到了半空。
‘啪’的一声,吴永麟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半边发麻的脸上呈现一道鲜红的手掌印,就在梁红英第二巴掌准备抽不下去的时候,原本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她‘哇’的一身吐了出来,刚刚像蚕蛹一样被倒吊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来不及躲开的吴永麟顷刻间浑身上下布满了污秽之物。
“小心。”
吴永麟来不及将缆绳重新系回桅杆上,便遭受了梁红英重重的一击,就在他双耳失聪的间隙,失去束缚悬置于半空的让风帆舒展开来的圆木轰隆隆如奔雷般迎面横扫而至,梁红英猝不及防下脚下似生了根,早已没有了逃离的力气,猛然间一阵奇大的力道将她推了出去,在她落到大鳅鱼船甲板上的那一瞬间,一阵温热的猩红液体在一阵骨肉撞击声响起之后噗洒到她脸上,一道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咚的一声落入水中,在周围泛起一阵涟漪后,如不久前落入水中的大麻袋,消失于江面不见。
“不好,大人落水了。”
另外三条大鳅鱼船上的兵弁发现的时候,一道飞鱼般的身影猛的扎入了水中,梁红英突然感觉脚下一阵痉挛,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脚抽筋了,周围传来一阵阵重物与水面撞击时产生的‘咚咚’声,只是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正不停的往下坠落。。。。。。
梁红英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悬浮在冰冷的江水中,身不由己的随着一阵阵扑向自己的浪头荡来荡去,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世界的天圆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了,眼前不断的游离着一个个虚无的影子,这里面有爹,有娘,有姐姐,有苍龙,有梁五叔,有干爹干娘,有平儿,甚至还有那个让她充斥着各种复杂情绪的他。。。。。。
她死了吗?为什么那之前他感受到了一张充满阳刚之气的火热的唇和她印在了一起,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待得太久,浑身脱水,口干舌燥的急需喝下一股甘泉,她拼命的咬着他,汲取着他口中的生命之泉,直到最后没有了知觉。。。。。。
她感觉自己好像并不孤单,眼睛虽然疲倦的始终睁不开,身旁却一直挨着一个忽冷忽热的家伙,她的心绪也变得忽冷忽热起来,心回不知不觉的狂跳不已。
当她准备好一切,勇敢的睁开眼重新接受一个崭新的世界时,她发现自己被困宥于一个幽闭的空间里面,周围传来某种蟋蟀的鸣叫声,为什么这个时间段会有这东西的鸣叫,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可能,时辰已经入了更。随着路面的颠簸,她的身子会上下有节奏的抖动着,原来她躺在一辆疾行的车辕之上,为什么拉着他们前行的牲口气喘呼呼,一声不吭,难道它有使不完的力气?其实车辕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一切看起来有可能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会被无限放大。
周围会偶尔传来一阵细若游丝的轻咳,对方似乎像将它压回喉咙里去,只是他越这样做,轻咳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外面时不时会探出一双火热的手在她额头上探一探,她其实知道自己身上是不对劲的,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更是疼的厉害,为什么她感觉对方的手甚至比自己的额头还烫?他多半也病的不轻,为什么他不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非得这么披星戴月的赶路。
她身子如放入熔炉内的烙铁越来越烫,烧得不断谵语,不是喊‘爹’就是喊‘他’,为什么他的位置越来越靠前,连她也弄不清楚了。后来病中的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神志不清,口里一直喊冷,原本幽闭的空间射入了一道冷光,那是天上的那轮冷月照进来的,一道身影随之钻进来之后,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了黑暗,接着她被一团比她还烫的火热拥入了怀中,说来也奇怪,她就那么痴迷于他身上船来的那股味道,她伸出手臂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内心充实的她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再这之后,她一切也想不起来了。
“吴大哥,要不将这位姑娘就留在这里养病吧,仙海湖的财物若不能及时取回来,恐怕这个局面要撑不下去了。”庞素秋清晨无意中撞到马车中的一男一女相拥而眠一幕的时候,浑身带着一种不自在,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是冒出一股子山西老陈醋的酸味。
吴永麟和梁红英是在距离合江亭渡口十里多远的浅滩上被几个在江边撒网捕鱼的渔人发现的,两人当时紧紧抱在一起,怎么分也分不开,那几个渔人没办法,不得不做了一幅特大号的木筏,用一头黄牛将两人连拖带拽的运了回去。吴永麟醒来的那一刻,便着急的想回到成都府去,救他们的渔人执拗不过他,不得不用自己家的牛车慢悠悠的将他们拖了回去。吴永麟当时身子病的不轻,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加上背后那突如其来的猛然撞击,让他病来如山倒,只是当前的一切都在等着他,不容他有片刻的喘息,借着窗户中的缝隙中看见‘五通钱庄’中排成的那几乎已经连到街尾的茫茫长队,断然下了决定。
“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缺不了她,我必须得带着她上路,我刚刚给她服了丹药,能暂时压住她体内的寒气,素秋,有你在这里撑着,我可是一百个放心。”
“钱庄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只是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将这么一个拖油瓶带在身边,身体吃得消吗?”
“这里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医术高明一点的大夫,我想让他陪我去一趟绵州,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我也不至于到处抓瞎,自乱了阵脚。”
庞素秋接下来的半天之内几乎请便了成都府能排的上号的各种名医,只是对方只要听说要到绵州那刀兵险要之地,对于丰厚的酬金一个个打起了退堂鼓,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胆大的。
一直到大鳅鱼船开拔的那一天,吴永麟都没见到那位神秘医者的真正面目,他连续的这一两日几乎没闭过眼,船平稳的行在江面的那一刻,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半夜里醒过来,只见灯下坐着一个人,且是女人,背影苗条,似乎很熟,却一时再也想不起来是谁。
“我在做梦?”
虽是低声自语,自也惊动了灯下的人,她旋转身来,剪了灯芯,暗室里陡然一亮,让吴永麟看清了她的脸这下真的像做梦了,连喊都喊不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你毕竟已经嫁人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女子黯然低头,兀自在那里玩着自己的手指甲,银牙轻咬着红唇,看着对方强自抬起身子。力弱不胜,摇摇欲倒,她赶紧上来扶住了他。
“你要做啥?是不是要茶水?”
“不是!”吴永麟吃力地说,“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是哪里,你是不是真的妙灏?”来人正是已经嫁为他人妇的黄妙灏。
“是啊!我是真的妙灏。我是特为来照看你的。你躺下来,有话慢慢说。”
话太多了,无从说起,其实是头上昏昏沉沉的,连想都无从想起。吴永麟只好躺了下来,仰脸望望帐顶,又侧脸望望妙灏,先要弄清楚从得病到此刻的情形。
“人呢?”他没头没脑地问。
“你是说那位同样病得不轻的姐姐?”黄妙灏答道,“她睡在外房,和你只有一帘之隔。”
在外房的梁红英,虽依然面如辣黄,只是比外强中干、暗自逞强的吴永麟不知强了多少倍,躺在床上的她自从醒了之后一直侧着耳朵留心听着里间的一举一动,吴永麟开口之后,她身上的病至少又好了一分。心如雀跃的她急急披衣起床,顾不上男女之嫌,冲进吴永麟的内房来探视,黄妙灏将两人一内一外这样安置,只是为了方便将两人同时照顾到,更何况梁红英都不介意,那这事自然就更好办了。梁红英见到吴永麟虽然形容憔悴,但眼中已有清明的神色,便又惊又喜地问道:“你认不认得我?”
“你?”吴永麟不解地问:“你不是五味居的梁大嫂吗?”
“看来还没傻掉,既然这样我就不必心怀内疚了。”
“这是哪里?”
“还有半日就到仙海湖了。”黄妙灏说:“吴大人你虚极了,不要多说话,先吃点粥,再吃药。睡过一觉,等有了精神,才能接下来办你的大事。”
“你懂医术?”吴永麟这才明白黄妙灏跟船来的真正原因了,其它的医生都都被吓破了胆,不敢来挣这份近似于火中取栗的酬金。
“懂那么一点点,希望你不要介意当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
“这必然是我的荣幸。”
吴永麟转脸想问一问梁红英的病情时,对方正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我去热粥。”
看见梁红英行走自然,袅袅婷婷,步伐稳健的背影,吴永麟内心大定,长吁了一口气,她总算活过来了,而自己却反而倒下了,想起当日不得已的肌肤相亲,希望她不要往心里去。
没隔多久,门帘掀动,只见梁红英端着托盘,腾不出手来打门帘,所以是侧着进来。
于是黄妙灏帮着将一张炕几横搁在床中间,端来托盘,里面是一罐香粳米粥,四碟清淡而精致的小菜,特别是一样清蒸的糟蛋,为吴永麟所酷嗜,所以一见便觉得口中有了津液,腹中也辘辘作响了。
“吴大人,”梁红英特地说明这些食物的来源,“连煮粥的米都是阮夫人专程带来的。”
黄妙灏这听来是另外一番滋味,她和他似乎已经越来越远了,只不过这样能一路陪着他,在他最需要有人陪着的时候照看着他,她心里会感到一种特别的满足,至于她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现在可是成都府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当听说这一批被人中途截留失踪的财物能挽救万万人的性命时,她心想受一点世人的谩骂和委屈又算得上什么。
“嫂子,”黄妙灏接口说道,“你叫我妙灏好了,大家现在在同一条船上,更应该彼此拂照,不必如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