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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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一-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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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权后蹄一抬,又给了他一腿,骂道:“你懂个屁,老子是怕你太肥,把这地道给堵了挡老子的路。”

陈维很是郁闷,只好转身匆匆忙忙的往回爬。陈维见他已离得很远了,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引线点燃,而后立刻扔下火把,没命的往回钻去。

那一星火光,顺着幽长的地道,飞一般的向着尽头奔去。

而在城地另一头,曾纪泽正站在帐门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西面的天空。

星光褪去,天色,渐渐亮了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晨曦照亮了大地时,西面传来一声撼天的巨响,脚下的大地亦为之抖了数抖。

曾纪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道:“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血战

曾国荃全副武装,持刀立在地道出口前,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前,他下达了点燃火药的命令,现在,他除了等待之外,不需要做任何事。

一年多的围城,现在,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曾国荃和他的虎狼之师们,都沉浸在一种解脱前的兴奋之中。

曾国荃等的不耐烦,张口骂道:“奶奶的,为什么还没爆炸,该不会是引线半途灭了吧。”

营官张全见大帅发怒,立刻向那两个负责点火的湘勇喝道:“你们两个狗东西,到底点了引线没有,误了攻城的时机,你们的狗头不想要了吗。”

蒋权脸色吓得煞白,扑嗵就跪在了地上,颤巍巍的向曾国荃道:“小的确实是把引线点燃了,小的出来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呀。”

曾国荃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脸上,骂道:“既是点燃了,为何现在还不见动静,你分明就是糊弄本帅,该死。”

那二人深知他们的大帅是一个暴戾成性的人,发起怒来,杀人那可是不眨眼的。他二人当即吓得半死,跪在地上万般的哭诉:“大帅明鉴,小的真的是点了,可能地道里潮湿,浸灭了引线也说不定啊。”

曾国荃等的实在不耐烦,便又踢了蒋权一脚:“既然如此,那你就给老子进去检查检查,若是断了就重新点上。想那引线若是没灭,他这一进去,碰上火药正好爆炸,这条小命就算埋里边去了。若是那引线没灭,估计也烧了大半截了,这时再进去点燃,哪还有足够的时间回来,一样是没命。

这灭与没灭,只要进去了,横竖都是一死。蒋权吓得面无血色,就差尿裤子了。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伏在曾国荃跟前唔唔的哭个不停。

曾国荃见他这般熊样,心里头火就更大了,挥起鞭子没个轻重的狠抽着蒋权,嘴里怒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真是丢我九帅的脸面,老子叫你哭,老子叫你哭……”

众人都是恐惧不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这阵地之上,除了曾国荃高亢的骂声和蒋权的哭嚎声外,几乎听不到第三种声音。

曾国荃是骂累了。一把夺过了亲兵手中地洋枪。抬手瞄准了蒋权:“要你这饭桶有何用。老子今儿就一枪毙了你祭旗。”

轰!轰轰!轰…………

就在曾国荃举枪地一刹那间。山崩地裂。天地变色。随着一声震天地巨响。对面。雄伟地天京城墙被炸上了天。

碎石伴着冲天地火焰四方飞溅。强劲地冲击力竟抵湘军阵地。漫天地杀人之石。如雨点般倾落。湘军将士们先是一惊。随后纷纷蹲入战壕。躲避这名副其实地“枪林弹雨”。

曾国荃这时也顾不得主帅地威风。他比谁都猴急地最先钻进战壕。抱着头躲避从天而降地碎石雨。

在浓浓地烟硝味中。曾国荃忽然闻到了一股骚臭地味道。他抬起手寻找那怪臭地位置。似乎就在他身边。猛然间。他看到了。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臭源就是躲在他身边的湘勇蒋权,他的脚下有一滩黄色的液体,还有还多地液体顺着他的裤腿源源不断的流出。原来,就才刚才那惊天动地地一刻。他吓得肝胆俱碎,尿了。

“去你妈的,恶心死老子了。”曾国荃对蒋权的厌恶是无以复加,竟是腿一蹬,生生的踹在了他的裤裆中央。蒋权嗷的一声痛叫,翻身捂着裆部晕倒在了地上。曾国荃手起一枪,将那蒋权的头颅射穿碎石雨随着爆炸声的渐息而结束,湘军们这才心有余悸的从战壕中爬起来,探着头向天京方向张望。而当漫天地尘土随着熊熊烈火散尽时。他们的表情无不变得惊骇万分。

横亘于他们前进的脚步前。曾经视若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而今。却赫然现出一道宽达三丈的裂口。两侧断裂处的城墙上,仍不断的有砖头在坠落,而在那一堆废墟上,不时的可以看见幸存的太平军,正艰难地爬行。

曾国荃看着这一番景象,脸上的表情愈加的得意,到最后,他竟是狂放无比的大笑起来。猛然间,他跃出了战壕,大刀挥出,寒冷的刀锋直指天京,他用尽气力高喊道:“弟兄们,跟老子杀进南京,杀光发匪,老子重重有赏…………”

“杀!”

“冲啊…………”

荃字营的湘勇全线出击,望西门缺口处蜂拥而上。他们呼喊着,挥舞着原始的刀枪,不顾生死的向着前方奔跑。

为了荣誉,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女人。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就像是久困牢笼的野兽,一旦放虎归山,眼中尽是血腥,他们地目标只有一个,杀死阻挡他们前进脚步地任何生命。

而在城头,饥饿的太平军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爆炸中幸存地人们开始登上城墙,开弓开枪阻拦敌人的进攻。但很快,他们的反击就被湘军的炮火所压制。

太平军们很快发现,湘军的炮火比以前更加凶猛了,尤其是那开花弹的杀伤力,那是洋人才有的火力。

这十几门阿姆斯特朗前装炮是曾纪泽所赠,曾国荃一直不舍得用,一直雪藏到了今天,为的就是在这最后的时刻,给他的敌人以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湘军前锋迅速的冲到了缺口处,他们翻过碎石砖瓦,欲要抢入城中。而这时,守城的太平军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誓死不退,他们就在这残墟断壁上,拼着仅存的力气,与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拼杀。

张玉桥也在这样英勇的太平军之中,就是昨夜挪了那么几步,使他在方才的爆炸中幸存了下来。而当他从废墟和同伴的尸体中爬起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杀场。

张玉桥来不及再惊恐,疯狂的敌人已扑了上来,大刀乱舞着向他砍来。他别无选择。只有为生存而战。

清晨的那只蟑螂,并不足以为他提供能量,可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生命地本能焕发,内心深求生的**所爆发出的那股力量,驱使着他顽强的战斗。

刀锋沿着脖子横扫而来。张玉桥身子机敏的一蹲,那刀刃贴着他的头皮而过,生生地削下了一撮头发和半块头皮。那瞬间的恐怖转化为愤怒,他手中的刀反手挥出,咔嚓一声将那湘勇的双腿从膝盖骨处削断。

热腾腾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啊,爹啊,娘…………”那倒下的湘勇抱着断腿鬼哭狼嚎起来。

张玉桥有些傻了,他脸面是赤红,活脱脱似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他手中的刀在滴血。那温热的鲜血淌进了嘴里,咸而腥地味道激刺了他麻木的感官,那鲜血就像是热汤一样。为他补充了能量,他感觉更有力气了。

就那么怔怔看着那个哭喊的湘勇,几秒钟之后,他地眼睛布满了血丝,与那满面的鲜血那融合。他仰天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挥舞着大刀猛砍起那已无反抗之力的湘勇。

一刀、两刀、三刀……

他就像在杀猪一般,抡着那大刀连砍了地上的敌人数十刀,直到敌人没了声音。直到刀锋砍钝,直到那具尸体变成一团骨肉烂泥。

张玉桥抬起头,周围的人都在厮杀,地上全是尸体,不停的有人倒下。炮火落在他身边,飞溅的弹片杀人他的同伴和他的敌人。

天地,尽是血色。

一个矮胖子挥着向他杀来,他用舌头舔了一口刀上地鲜血,大吼着迎了上去。

湘勇陈维冲向了那个满脸是血的太平军士兵。是那个人杀死了他的营官,他要为他的上司报仇。

刚开始,他很害怕,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感觉,因为他的刀下已经攒了十颗人头。曾大帅说了,一颗人头一两银子,他现在得到的赏钱,已经够他乡下全家简朴的生活一年了。

但他没有退缩,他还在杀。

“老大被大帅打死了。我要替他养他的老婆孩子。我要得赏钱,我必须杀更多的人。老大,保佑我不死,我一定把银子带回给嫂子。”

他在为别人而战。

他们互相不相识,没有冤仇,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砍断了,他们扭打在一起,在那死人堆里翻滚。陈维虽然力子矮,但力气却很大,他将张玉桥重重地压在身下,那双臃肿的手,死死的掐住了敌人的脖子。

“老大,我又挣了一两银子,可以给嫂嫂买件新衣裳了。”陈维这样盘算着,手上的力道更大,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劲。

张玉桥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了,他那潜能爆发式的力量早已用尽,现在的他,就像那只蟑螂一样,只能任由他的敌人一点点夺走他地生命。

“我为什么要当太平军,原本在乡下不是生活地很好吗,虽然粗茶淡饭,但总算能活命。还有小翠,她的笑多好看。可是,我为什么还要离开,不顾小翠地哭留,一定要来当兵呢。”

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起了答案,他告诉小翠:“我要发大财,我要让你过上顿顿有肉,年年能裁新衣裳的好日子。”

多想再摸摸小翠的脸呀。

就在那绝望的一刻,他看到了希望,一名同伴举着长枪冲了过来,用力刺入了身上这个胖子的背。那个人眼睛瞬间睁得斗大,而与同时,他的胸口也是一阵剧痛。

那一柄长枪,刺穿了陈维的背,接着刺入了他身上张玉桥的心脏。

两个人,同时停止了呼吸。

而那名太平军用力将长枪拔出,又杀向了别的敌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巷战

当曾国荃的大军在西城血战之时,曾纪泽才珊珊来迟的进入阵地,淮军的将士们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西边的号角声响彻已久,他们早已热血沸腾,等待着他们的主帅下达进攻的命令。

曾纪泽从白震山手中接过西洋望远镜,城头的一切尽收眼底,那里的守军已较前些时日减少了一半,显然西城的战局已经迫使太平军不得不调动各门的守军前去支援。

“大人,打吧,弟兄们都手痒痒很久了。”刘铭传满脸焦急的向曾纪泽请战。

“不用着急,有你刘铭传显身手的机会。”曾纪泽倒是不着急,因下夺下天京城已经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曾国荃想抢就让他抢这功劳去吧,他的淮军必须为日后更加艰苦的作战而尽可能的保存实力。

“来,白震山,吩咐他们把糖水分给弟兄们,叫他们去去暑。”在曾纪泽的吩咐下,白震山指挥亲兵队前早就准备好的一桶桶糖水抬入前沿战壕中来,一碗碗的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位淮勇。

曾纪泽喝了一口,一脸惬意:“好甜的糖水,这大热天的喝一碗,果然去暑啊。来,省三,你也来一碗。”

曾纪泽亲自递了一碗过去,刘铭传没办法,接过来跟灌水似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马上又道:“大人,糖水也喝完了,该进攻了吧。”

曾纪泽呵呵笑道:“省三,你喝完了,你的弟兄们可还没喝呢,你一向最体恤下属,怎能连口糖水也不让他们喝完呢。”

刘铭传就郁闷了,冲着手下们嚷嚷道:“大人说了,叫你们喝糖水,都给我快点喝,别磨磨蹭蹭的。”

刘铭传的暴脾气他的手下们是最了解的,团长这么一说。哪个还敢慢吞吞的,都跟赶死一样,三口两口便吞了个干净。

“你个省三呀。”曾纪泽笑拍了拍他的肩。他再一次用望远镜观察城头敌情,却见留守的一半太平军又调走了三分之一,这东城一带,守军已不足三千。

对付这么一丁点饥饿地太平军。淮军自然不在话下。他已经不必担心他地军队损失太多。于是。神色立时变得肃穆起来。高声道:“淮军地兄弟们。夺取金陵之功。岂能叫湘军地弟兄们独得。现在。是你们向天下展示实力地时候了。”

“夺金陵。夺金陵……”

淮军将士们齐声呼喊。声势震天。

曾纪泽遂向刘铭传下达了攻城地命令。前吩咐道:“省三你要切记。破城之后。其余可以不顾。你要带兵直取洪秀全王府。占领那里。不容许任何人闯“大人你就放心吧。”刘铭传心急火燎地要开打。却被曾纪泽又叫了他。他又吩咐道:“还有。你在城中要是遇上了李秀成。千万不要为难他。要想办法将他逼向北门。记住了吗。”

这些嘱咐曾纪泽也事先嘱咐过他。并且将起事地意图。多多少少透露给几分。刘铭传是粗中有细之人。当然不可不明白。便是一拍胸脯。叫道:“大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地话我刘省三都记下了。要是出了什么差子。你拿我地脑袋是问就行了。”

曾纪泽这才放心让他去,淮军以刘铭传团为攻城主力,在吴长庆团的火力协助力,迅速的向天京东城发起了进攻。

近一百门阿姆斯特朗前装炮率先发动炮击,杀伤力极大的开花弹如雨点般倾落城头,将城头所以触及的一切轰碎。

那猛烈而持久的轰击力,超越了太平军所能承受的想象。他们在逃窜,他们在惊叫,他们饥饿的身体在遭受着炮火地侵袭。**与碎石横飞,鲜血与烈火飞腾。

这些炮弹中,有一部分是上海武器制造局改进过的炮弹,内中灌入了油,炮弹一旦开裂,飞溅的油瞬间可将周围三米的范围点燃。于是,在不到半个时辰的炮击中,东城城墙已是化为一片火海。

刘铭传挥舞着大刀,指令炮兵不间断地集中轰击城楼左侧毁损处,在遭到了近百发炮弹的饱和轰击之后,左侧城墙,轰然倒塌。

“弟兄们,冲啊!”刘铭传刀锋直指天京,战壕中地守候已久的淮军将士,倾巢而入,从四面八方涌入了缺口处。

由于东城守军已有三分二之多被调往增援西门,残存的守军在淮军强大的炮火和枪林弹雨的射击下,死伤几尽,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刘铭传团很顺利的从缺口处突入了天京城。

根据曾纪泽地战前安排,刘铭传指挥所部,一路向天王府开进。但他地进军速度并不乐观,闻风而来的太平军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座高楼,甚至是每一堵倒塌地围墙下疯狂的阻击着淮军地进攻。

敌人巷战的决心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几乎每一处据点都是至死不退,淮军必须杀光所有人,最后踩着他们的尸体才能通过。

敌人的顽强程度是刘铭传所没有想到的,他不得不将本土所产的劈山炮抬到前线,以炮火轰击藏在掩体中的敌人,或是以最原始的弓箭,射出火箭点燃房屋,活活烧死宁死不降的太平淮军的进军十分缓慢,而由西门突入天京的曾国荃部,同样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

忠王李秀成率令着他最精锐的三千本部人马,给予了先锋李典臣部最强烈的反击,他的人马本已冲入了天京腹地,但硬是被李秀成逼得节节后退,不得不在西门前的街道中构建阵地,以待援兵。

湘勇王佑湘就在这街中阵地最前沿,他和他的小队砸破了一家酒楼,登上了二楼,倚窗居高临下向街对面冲锋的太平军射击。

湘军的攻势虽然凌厉,但太平军的人数众多,城中老弱病残再加上青壮之士,近有七万之众,在这最后的时刻,任何一名能拿起枪的战士都被驱赶上了前线,他们用血肉之躯,消耗着湘军的炮火弹药。

由于曾国荃低估了太平军的战斗意志,他的大军从西城缺口入城之后,并不是集中主力向天王府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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