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既为江苏巡抚,故一面要指挥淮军与太平军的作战,一面还要主持一省的政务,除了军务之外,还有许多与战事无关的章奏、公牍、函札等文字工作要处理。所以在继周馥之后,他的幕府中又陆续召入了多名文案方面的人才。其中,以凌焕最为出色。
凌焕、字筱南,安徽定远县人,时年41岁。此人自幼聪颖,十岁就考中秀才,接着又中进士,与李鸿章属于同年。但此后参加会试,却屡试不中,于是改习经世致用之学,后为曾国藩赏识,录其为学正。此后,凌焕一直师事曾国藩。曾国藩评价他为“从公治军书、涉危难、遇事赞画者”。
有了周馥和凌焕的协助,自曾纪泽任巡抚以来,案台来不及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书奏报总算开始减少,巡抚衙门也渐渐运转起来,开始行使其行政职能。
江苏一地大部为太平军所占,但仅为曾纪泽管辖之内的大小事务也远多于他省,但李鸿章、周馥和凌焕等人却能够短时间内将一省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而曾纪泽他能从三人身上学到不少的东西,这也为他今后升任更高职位积累了重要的经验。
淮军与湘军一样,本质上都属于地方团练武装,虽然实力上远强于八旗和绿营等所谓的“正规部队”,但国家却不为之提供粮饷。曾纪泽的淮军自建立之初,就不得不面对饷由自筹的局面。
曾纪泽的淮军全部装备着进口的洋枪洋炮,淮勇的饷筹待遇又比湘军要高,军需所费极为巨大。为了供养这样一支“烧钱”的近代化军队,曾纪泽不得考虑为其建立一套庞大的军需后勤保障系统。
故而,曾纪泽抵沪之初即将江苏太仓人钱鼎铭召入了幕中,担当淮军的军需官。曾纪泽在安庆曾国藩大营时,与钱鼎铭有一面之缘,当时即是此人代表上海的仕绅前去请求曾国藩派湘军东援上海。后来,曾纪泽率领淮军赴上海时,也是钱鼎铭雇用了洋人的火轮,由长江运送淮军东来。
鉴于钱鼎铭与上海官绅关系相当密切,且对上海周边的地理形势比较熟悉,曾纪泽遂令他负责筹措粮饷军械,并参议军事,协调军队与地方官绅的关系。
淮军的另一个粮饷来源即是厘捐,此时的上海道台吴煦同时署理江苏布政使之职,控制着包括厘捐在内的财政大权。曾纪泽知晓历史,自然知此人挟洋人以自重,一方面利用与洋人的关系包揽了上海的海关收入。另一方面又任用私人把持着厘金等税收。曾纪泽继任巡抚之初,曾向吴煦询问过财政收支情况,关税、厘捐月收几何,而这家伙却总是回答“不过十余万两而已。”鬼才相信他的话。
能否掌握上海的饷源,关系着淮军的生存于发展,曾纪泽早就有除掉吴煦,独揽江苏财政大权的意图。故他在率领淮军应对太平军进攻的同时,暗中派人调查吴煦用人为私,侵没公款的罪证。只待时机成熟,便向朝廷弹劾。
与此同时,曾纪泽也在务色一名合适的人选,以便在挤走吴煦之后,替他掌管上海财政收入,浙江平湖人王大经是他内定的人选。此人在历史上就充当着李鸿章财政总管的重任,淮军粮饷一直充足无忧,这其中自有他相当的功劳。
曾纪泽识人无多,更没有时间与经历去亲自选贤任能,所以只有选用历史中现成的人物,这虽属无奈之举,但也是充实他的幕府最快的手段。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当年的李鸿章选定的人物,李鸿章识人的眼光总不会比自己差吧,但曾纪泽却有比李鸿章更深远的眼光,他自信这些人在他的带领下,定能开创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
曾纪泽决心发展自己的军工、制造业等所谓的“洋务”,因此他手下自然离不开这方面的人才,他的幕府名单中有不少这类人才的名字,如:“军火专家”刘含芳,“洋务干将”丁日昌、盛怀宣,“军工首脑”韩殿甲、冯焌光、沈保靖、郑藻如。
另外,实业家朱其昂、唐廷枢、徐润、杨宗濂、杨宗瀚也在曾纪泽的幕府名单中,其中徐润已被曾纪泽任命为大冶矿务局的中方主事,事实上此时已属于曾纪泽的幕僚。
这一批人都是曾纪泽今后推动民用实业企业发展的重要人选,此时此刻就将他们召入幕中最说有点为时过早,但当世的“开明”人才就那么多,为防他们流落到他人幕下,故曾纪泽只好先把他们召入幕中养起来,以待时机成熟再发挥其作用。
第五十一章李秀成的反攻
曾纪泽既然制定了“变夷为夏”的大政方针,而上海又为大清国最重要的通商口岸,洋商云集于此,再则通过两次鸦片战争,大清国门已开,与洋人打交道已是不可避免之事。对于曾纪泽而言,与洋人的交往将成为他当政生涯的一个重点,他迫切的需要富有经验的外交人才。
满清闭关锁国,以天朝上国自居,虽然屡败于洋人的坚船利炮之下,但那些大清的官吏们在与洋人的打交道当中,不是傲慢无礼,就是迂腐不已,毫无外交风范和经验可谈。而曾纪泽选定了若干人选,这几人在历史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外交人物,在当时的清国算是难得的算是比技术人员还要难得的人才。
这其中包括浙江永康人应宝时,字敏斋。此人举人出身,后考取国子监学正、学录。旋改就本班,以直隶州州同分发到江办,起初曾办理过海运等事务。太平天国二次攻破清军江南大营,占苏州、常州,进逼上海,江南团练大臣庞钟璐委派应宝时会同办理团练事宜。后与苏州知府吴云雇用了美国人华尔组成洋枪队,一举攻陷了松江,被当时的江苏巡抚大加赞赏。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曾国藩因安庆战事吃紧,拒绝向上海派援军。应宝时便与上海的外国官商交涉协商“借师助剿”之事,在此过程中,积累了相当的外交经验。
除应宝时外,其余如安徽人刘瑞芬、江苏人李凤苞不但拥有和洋人打交道的经验,本身还通晓西学,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曾纪泽选定的外交人选中,有一人名叫伍廷芳,字文爵,广东新会人。此人出生于新加坡,幼年学过四书五经,但十几岁时便真赴香港,就读于圣保国书院,主修法律,毕业后供职于香港审判厅。此人是曾纪泽所选之人中,唯一一个精通英语的人才,实在是难能可贵,如果有他相助,曾纪泽就不会在众多有洋人在场的场合中,为他那些下属们充当“翻译”的工作。
不过,伍廷芳目前身中香港,曾纪泽已专程派人前去香港寻访并邀请此人,但是在当时这样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找不找得到还是个未知数。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在不久的将来,曾纪泽想到推行的变革运动,不止于军工、实业,将是一场方方面面的变革。曾纪泽清楚的知道,光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多具有变革思想的知识分子。而这些人又不同于刘瑞芳、应宝时这样仅仅比较“开明”的人才,他需要那种能为他摇旗呐喊,为他的变革维新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支持,为他在提供可以打动人心的思想武器。
当时的大清,开眼看世界者并不多,而能甘愿投入曾纪泽幕下的就更区指可数,江苏吴县人冯桂芬就是其中之一。
冯桂芬出身名门望族,天资聪慧,24岁即考中举人,时任江苏巡抚的林则徐曾评价他为“国士”。1840年,冯桂芬以一甲第二名考中进士,俗称榜眼,循例授职为翰林院编修。后母病亡,冯桂芬丁忧在家,潜心专攻经世致用之世,同时开始对欧美之事大为关心,通过各方面的渠道了解西方世界。至及今日,已是相当有声望的西学之士。
除冯桂芬之外,如薛福成、郑观应、马建忠等西学思想家,因年龄阅历尚且的原因,曾纪泽并未选择马上将他们召入幕中,想让他们先在外面闯荡锻炼几年,待火候到时再召入幕中唯其所用不迟。
曾纪泽并非专业的历史学家,史书言李鸿章有着庞大的幕府,但他能记起来的不过是些名声颇重的一些重要人才。即使把这些人全部召入幕中,对于他日益扩大的军事与行政职权范围而言,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曾纪泽才对外开出公告,召揽那些贤能之士入幕,并鼓励下属们举荐贤能。
也许是上海三战的失败使战功赫赫的忠王感到了局势的严重性,就在曾纪泽开幕召揽人才的同时,近在咫尺的李秀成亲率精兵万余人,自苏州出发,再度向上海进发。
李秀成也许是想打淮军一个措手不及,他选择了在大年初三发兵。除此之外,原先的三路败军也开始向淮军坚守的三个镇进发,但他们并不急于进攻,只在镇外安营扎寨,围而不攻。
三路太平军无非是起佯攻作用,企图牵制淮军的三团兵力,而李秀成的本部人马便可趁机直扑上海。看来李秀成这次是经过了周密的侦查,抓住了淮军兵力不足的弱点。此番,他的一万多人马杀来,无论从哪个方向上进攻,淮军都将难以应对。
曾纪泽在与李鸿章等商讨后制定了一个颇具冒险性的计划,由吴长庆的的四团仍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战事吃紧的淮军各部。另由潘鼎新的五团急袭太仓,打乱李秀成的攻计划。
太仓镇位于苏州城东,是拱卫苏州东大门的战略要地,根据之前的侦察得知,太平军在此地驻军不足一千,淮军若能出奇不意的攻下此镇,则可对苏州造成巨大的威胁。苏州目前是李秀成苦心经营的大本营,他断不能容许此城失陷,所以到时他必撤上海之围,反救苏州。简单来讲,曾纪泽制定的就是一出围魏救赵之计。
这个计划攻敌之必救之地,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唯一令曾纪泽担忧的就是潘鼎新团的战斗力。这支团练的队伍刚刚加入淮军不久,虽然武器装备都是先进的美国货,但却未进行过系统在西式训练,而且曾纪泽还没来的及在该团中编入原常胜军的骨干士兵,所以,该团能否在新武器的帮助下发挥较强战斗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此战关系重大,曾纪泽对潘鼎新的指挥能力,以及五团的战斗力都持有怀疑态度,于是他决定新自督军前往,并带上了教习威利,以及重新集结后的直属炮营,只留李鸿章暂时主持上海城防。
第五十二章料事如神
李秀成拥有先发之利,曾纪泽却有后发之计。他派钱鼎铭向上海城的英军方面联络,临时租借了数艘炮舰,运送五团及直属炮营由海路奇袭太仓。
曾纪泽连夜赶到了吴淞码头,在那里,潘鼎新已经在催促他的士兵登船。这是曾纪泽第二次见到他的这位得力之将,上一次见面还是年前潘鼎新初来上海,向他报道之时。
那次,潘鼎新给曾纪泽的印象极深,这位三河人初来乍道就向曾纪泽委请战,请他立刻派五团前去攻剿太平军。曾纪泽当然果断拒绝,并说明了淮军目前的主要责任,但潘鼎新给他的印象却是性如烈火,是一员敢打敢拼的猛将。这也是曾纪泽在这场攻城之战中,选中了五团的主要原团。
人马悉数登船完毕,炮舰起锚驶出码头,不多久即进入长江口,溯江而上,望上游疾驰而去。
这是五团的淮勇们第二次搭乘蒸汽轮船,显然,他们对洋人的这种“怪玩意儿”充满了好好奇与些许恐惧。潘鼎新虽然是团长,但洋人的东西他照样没见过多少,面对蒸汽船,他一样显得惊奇不已。
曾纪泽走到了身边,笑着问道:“琴轩,觉得洋人这船怎么样?”
潘鼎新心系在炮舰上,竟没注意到曾纪泽过来,猛的怔了一下,回头一见是曾纪泽,忙是行礼,而后又憨憨的笑了笑,答道:“洋鬼子这玩意儿实在是神奇,也不见帆也不见桨,就在船中间树那么一根大烟囱就能驶得跟风一样快。真是了不得啊,大人,啥时候咱们淮军也能装备几艘咱自己的这种船,那到时候行军打仗可比两条腿快多了,正应了兵法里那句‘兵贵神速’了。”
曾纪泽所见过的似潘鼎新级别的将领多的去了,那些人也多有见识过洋人的舰船之利,但提出拥有大清自己的蒸汽机炮舰的,潘鼎新还是第一个。看来,此人的思想是属于比较开明的那一类。
曾纪泽敲了敲那门舰炮,似乎寓意的说道:“放心吧,这一天不会很远的。”
潘鼎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淮军统帅,他跟随曾纪泽不久,并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位与众不经的曾大公子与众不同之举,但关于他的种种赞誉称道的传说却听过不少,早已心向往之。
而今,潘鼎新成为了他的部下,终于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在他的身上,潘鼎新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可言语的睿智,以及非常人一般的气质。而正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气质与智慧,使他拥有了一种强大的人格魅力,令跟随着他的将士们有一种为之赴汤蹈火的强烈意志。
也许曾纪泽并不清楚自己得天独厚的一些特点,会对他身旁的人产生怎样大的影响力,但事实就是如此,连李鸿章这样不世傲才都能倾心折服于他,更何况是潘鼎新这样的武夫。
不出一个时辰,炮舰驶到了离太仓较近的江面,曾纪泽和他的淮军在太仓以东的刘河镇登陆,三千多淮军趁着天色朦朦亮时,直扑太仓东门而去。
太仓属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的一部分,全境地势平坦,但自东北向西南略呈倾斜,东部为沿江平原,西部为低洼圩地区。曾纪泽选择从东门进攻,稍占了一点居高临下的优势。
很显然,太平军并未料到淮军会进攻远离上海的太仓城,城东七里的要地板桥只有不足百人守卫。淮军轻松的击溃了这伙守军,占领了该要地。紧接着,大队人马迅速通过此处,直奔太仓。
直到此时,太仓的守将钱寿仁方才从逃兵口中得知了有敌来袭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急令一千太平军立即登城,仓促应战。
从战术难度来讲,守城的难度远高于攻城,即使城中只有一千太平军,即使曾纪泽的淮军武器先进,他也不敢贸然发动强攻。何况,他此战的目的只是要吸引李秀成主力回援,并不需要非攻下太仓不可。
于是,曾纪泽令潘鼎新部步兵团沿东门搭建掩体工事,做持久战之状,并命直属炮营一百余门野战炮齐射,猛轰太仓东门。
炮声隆隆,曾纪泽再一次让太平军见识到了火炮的威力,钱寿仁精心建构的外围防御工事很快被炸得惨不忍睹。在死伤两百余人的情况下,他不得不下令太平军急撤入城中,凭借城墙之险坚守。
只可惜,太平军面对的不是湘军的鸟枪和抬炮,而是连欧美军队都没有大规模装备的先进野战炮。更可怕的是,他们遭受的不是一门两门炮的打击,而一百余门,这样可怕的火炮数量,只有在普法战争时才开始出现。
曾纪泽下令炮营调整射程,改轰东门城墙。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销烟与烈火覆盖了半个太仓城,在隆隆的炮声之中,砖土堆砌的东城墙轰然倒塌,将近裂开一道十米多宽的口子。
无论枪炮多么的先进,最终还需要步兵上前收拾残局。五团的淮勇们在淮军炮火的震奋之下,个个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潘鼎心眼看着炮营大耍威风,心痒难耐不已,忍不住向曾纪泽请战:“大人,该让我的五团上了吧,再轰下去长发都给炮营的兄弟炸光了,我连个骨头都捞不着啦。”
部下奋勇,曾纪泽怎能不高兴,眼下时机成熟,也该是上五团的弟兄们尝尝鲜血是什么味道了。
“潘鼎新听令,全团上刺刀,准备冲锋。”曾纪泽下达了预备令。潘鼎新兴奋的脖子都涨得通红,霍的抽出大刀,挥舞着向手下们吼道:“弟兄们,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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