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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地方就二房院子门口，眨眼间几个丫鬟婆子便奔了出来，见状迟疑了片刻，却没人敢上前。杨二太太瞪着自己陪嫁嬷嬷桂嬷嬷吼道：“还不给我打死这几个狗奴才！”
桂嬷嬷一愣，随即揪了几个小丫头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二房门口顿时乱成了一片，四处狼藉。
杨二太太正兴致高昂地看着婆子丫鬟们厮打，还不忘呐喊助威，时不时吼两声“狗奴才”，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匆匆而回又折身要离去林二老爷，顿时眉毛一竖，朝林二老爷奔了过去，厉声喝道：“你往哪儿去？”
林二老爷厌烦地瞥了眼杨二太太，脚步却越走越。杨二太太眼看着林二老爷越走越远，气得跳脚，大骂道：“林致青，你站住！连个差使都弄不回来！你还好意思走！你就不是个爷们！”
林二老爷脚步顿了顿，扭头朝杨二太太冷笑道：“你骂得对，我不是个爷们！我要是个爷们，我早就休了你这毒妇！”说罢转身出了门。
杨二太太愣了片刻，随即气得脸色通红，朝林二老爷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大骂了起来。
崇安侯府一片“热闹”。
袁家这几日也热闹得很，为着重阳花会事儿，袁家大夫人冷氏和二夫人周氏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则，正好秋闱刚过，众多学子集聚京城，袁家大老爷又是国子监司业，因此这花会也兼着文会，故而要准备事儿就多。二则，袁家两位夫人也想替袁三姑娘——林岚小姑子，袁嫣，挑挑人。这么一来，这重阳花会就分外重要了。
周夫人也存了心思，想替自己二儿子挑个中意姑娘，可奈何自己这儿子半点成亲意思也无。哎，想到此，周夫人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气恼。若不是当初那场意外，她焕哥儿何至于此！如今，就连个五品京官这样人家也能挑焕哥儿不是，别提京城里那些富贵势利人家了！要她说，她还真看中了林家那姐儿。可将心比心，同样身为母亲，刘三太太怕是极不情愿。何况刘三太太背后还有诚意伯府，那府里王老夫人又是个极疼外孙女！
周夫人心里酸涩无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思量着要不要去求求王老夫人。她这个儿子，除了腿脚有些不便，其他哪样不好？王老夫人看事情明白，没准儿愿意了呢！哎，这事儿不急，先等等，还是要挑个能合了焕哥儿心意姑娘。焕哥儿脾气好，话也不多，可心里主意大，这姑娘他若是看不上，倒是害了人家姑娘。要她看，焕哥儿十有**能看上那林家姐儿，那姑娘看着就让人心喜！
“三爷呢？”周夫人心里想着，随口问了丫头一句。
“书房写字呢！”碧荷一边替周夫人捏着肩膀，一边笑道，“方才我瞅见王家七爷来寻三爷，想是一会儿要出去吧。”
周夫人点了点头，吩咐道：“让厨房送些面食点心过去。你机灵点，看看三爷房里还缺什么，回头都送了过去。”
碧荷忙应了，出门整了整衣衫，又拉过一旁端了水盆丫头，对着水仔细照了照，袅袅落落，抿嘴笑着往袁三郎院子里去了。
袁家大房，正院屋里，林岚正同婆母冷夫人商量着花会事。冷夫人寒着脸时不时挑两句，显然心情不怎么好。林岚陪着小心，一路看着冷夫人脸色说话，后却被冷夫人一句话给打断了：“你发落了翠玲那丫头？”
林岚一怔，随即心中苦笑。“那丫头笨手笨脚，打坏了爷书房花瓶，媳妇想着，只怕爷心中不，便打发她去浆洗房反省两天，等爷气消了就接她回来。”
冷氏冷眼扫过林岚，“那丫头跟了大郎这么些年，一直伺候得稳稳妥妥，与大郎情分不一般，就是失了手，也不过是打碎个死物，怎么就让大郎恼了？再说那浆洗房，那丫头一直伺候大郎，那能受得了那般重活！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进了我袁家就要守妇道，尤其是这嫉妒二字，是不能沾！翠玲不过是个丫头，你就容不下了？大郎都三十人了，还没个哥儿！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当？”
林岚心中苦笑甚，单薄瘦削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却还强扯出一丝笑容，恭敬地听着冷氏训话，末了自责道：“母亲教训得是，媳妇知错了。媳妇儿这就让人请翠玲姑娘回来。”
“你都发落了，还请她回来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婆母故意难为你，不给你脸面！算了，月荷这丫头跟了我这些年，一直老实本分，做事儿也利落，我今天就给了你，你带她过去吧，让她替了翠玲伺候大郎。”
林岚满嘴苦涩，脸色发白地应下了。
第十八章 袁家花会（上）
“大奶奶且宽心，大爷是念旧情人，您……”廖嬷嬷语言苍白地劝着林岚，自己说到后头却也忍不住叹起气来。
林岚苦笑甚，眼圈泛红，却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拉着廖嬷嬷手，反而自己劝自己：“嬷嬷说得对，大爷是个念旧情。这些年，他念了一个又一个旧情，至少现今还能念着我一分，也比别人强了！”
“奶奶别急，夫人上次不是说找方子吗？奶奶底子好，这方子好了，兴许就能如了愿。也不至于……”廖嬷嬷声音越说越小，看着林晚灰败脸色，重重地叹息一声，伸手扶住林岚，不再言语。
崇安侯府内，钱大奶奶回来先给冯夫人请了安，随后又派人将备好礼物送到了各房姑娘们屋里，二房两位姑娘——四姑娘林敏和五姑娘林瑶自然也没落下。
林晚客气谢了，随手赏了丫头一个荷包，小丫头欢喜地接了荷包回话去了。
二房院里，林敏看着小小匣子却没接，目光扫了眼匣子里物件，嘴里挑剔道：“大嫂子还真是大方，这样东西都拿来送人！六姑娘那儿也得这些物件？”
小丫头低眉顺眼地捧着盒子，说话却清楚有力。“各位姑娘都是一样东西，都是越州那边小物件，听说很受各家小娘子喜爱，我们奶奶便买了这些来送与姑娘们。”
林敏冷笑一声，伸手往那匣子里略略翻捡了一番，这才挥手让翠玉收了。
五姑娘林瑶对这些小东西倒是真心喜爱，千谢万谢地收了，又吩咐小丫头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送匣子丫鬟。
钱大奶奶听了丫头回话，对着二房冷笑一声，转而忙起了手头事。
九月初十，冯夫人、刘氏和钱大奶奶带着三姑娘林芝和林晚往袁家去，二房两位姑娘却是谁也没提。马车从崇安侯府正门使出，林敏听得消息时气得从榻上跳起来，随手操起东西就往地上砸。翠玉旁边劝也不敢劝，渐渐缩到角落。屋子里狼藉一片。
杨二太太听见东西落地声音，大呼小叫地赶了过来。“停手！还不去把姑娘拉住！一群没用废物！——死妮子！有你这么糟蹋东西吗？”
林敏见了杨二太太，手上动作不停，满脸狰狞着冷笑道：“我就砸了！什么东西！惯会装模作样，故作清高！我就砸烂了它！”
杨二太太忙心疼地扑了过去，抢下林敏手里瓷瓶，气喘吁吁地瞪着林敏道：“行了，你消停点。这会儿发脾气有什么用！赶紧把自己收拾了，跟我去袁家！”
林敏举着瓷瓶手顿了顿，讽刺地回道：“人家清高得很。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找不痛！”
杨二太太扯着林敏手，骂道：“放下来！她不带你去，你不知道自己去！我就不信到了门口他们袁家还不放人进去了！”
“我不去！”林敏梗着脖子吼了回去。
杨二太太两手夺过瓶子，瞧了瞧瓶子还是完好，松了口气，冷哼道：“今儿那花会兼着文会，京城里一群学子都要去。去不去随你！我让人备好了车，你看着办吧。”
林家马车一路到了袁家别庄，袁家大奶奶林岚并二夫人周氏亲自接了出来。林岚打起帘子，满脸笑容地迎着娘家人。
冯夫人一出车厢便瞥见林岚脸上藏都藏不住苍白，心里一紧，拉住林岚手，轻轻捏了捏。林岚朝冯夫人一笑，又接了刘氏和钱大奶奶，看着林晚和林芝下了车，声音温柔中带着笑意：“六妹妹又长高了些！”
“真？这可好，我天天盼着长高呢！”林晚笑着挽了林岚手，语气欢，说罢又朝周夫人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晚姐儿够高了！这些日子怎不到我们府上来玩？”周夫人亲切地拉着林晚，脸上笑容柔和。刘氏却看得脸上一怔，心中有些不畅，却还是勉强扯出些笑容，眼睛定了林晚身上。
“想来呢！这不，一听说府上有花会，我就拖着母亲往这边赶了！”林晚笑眯眯应了，心里却转了好几圈。仔细想来，周夫人确实好相处，人随和，做婆婆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哪个袁三郎人怎么样，外边能打听到太少了。
一群人见了礼，一路说笑着进了院子。林晚满眼惊奇欣赏地看着满院子各色各样菊花，心里涌起一股酸软喜悦，走万花丛中，真想就这么懒着不动了。林晚本就爱花，对菊花是偏爱，如今进了这菊园，脸上笑容也飞扬起来。周夫人见了，对林晚是越看越爱，心里思忖着，那一点点结亲心思又起了好几回，却硬是压着没开口。刘氏眼里不高兴，周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几人兜兜转转进了主院屋子，袁家三姑娘袁嫣也迎了上来，一群人又是一通见礼。袁嫣拉了林晚，笑道：“你可来了！今年这园子里花开得特别好看，一会儿咱们到碧波湖上去，划船赏景，吃蟹赏菊，肯定好玩！”
“好，听你。”林晚笑着应了，“听说今天还有文会？是哪边？”
“就是碧波湖过去，有条小溪，他们小溪对面常乐园里摆了好几张大桌子，弄了笔墨纸砚上去，父亲一早就过去了，就等着这些文人学子写几首好诗呢！”袁嫣兴致好，挽着林晚手臂笑着说了起来。
话到中途，袁嫣瞥见林芝脸上尴尬和强扯出来笑意，心里叹了口气，忙松开林晚，转而去拉着林芝，朝林晚笑道：“咱们都是爱热闹，又讨人嫌。还是三姐姐好！”
林芝一脸通红，眼里却是一片惊喜，忙拉着袁嫣解释道：“我自幼性子如此。倒还羡慕你们自活泼呢！”话一出口，脸上一怔，心知说错了话，又忙憋红着脸圆了回去，“热闹些好，我也爱热闹。袁三妹妹说碧波湖是哪一处？”
袁嫣朝林晚眨了眨眼睛，暗自叹了口气，忙笑着挽住林芝，一边解说一边往碧波湖去。
常乐园里，几张大桌子分两边排开来，一排摆着果品点心和酒类，一排摆着上好宣纸、笔墨等物件。院子里几颗古树枝叶繁茂，叶子黄绿参半，随风摇摆，老黄了叶子飘下，别有一番意境。亭台走廊处又摆着好些黄白红菊，一眼看过去都是鲜艳颜色，让人心喜。
此刻来人不多，只寥寥落落几个人，三两人围一处，低低说着话。袁子焕带着王烁一路走过常乐园，品评了廊上菊花，又看了一番黄叶飘零美景，听几个学子说了一回闲话，便往碧波湖旁亭子去了。
“三爷！”一个婆子眼尖，远远瞧见了两人，忙迎上去问了好。
“碧波湖那儿可是有人？”袁子焕略一想便明白了，转头朝王烁道，“既如此，那咱们换个地方吧。”
“三爷且留步！”那婆子一听，忙伸手拦了袁子焕，笑着解释道，“是咱们三姑娘带了林家两位姑娘游湖。三姑娘远远看见三爷来了，就让老奴来请三爷，林家是大奶奶娘家，都是相熟人家，见一见也无妨。三姑娘还惦记着三爷好茶呢！”
袁子焕笑了笑，刚要拒绝，王烁却抢上前朝那婆子道：“既如此，就带我们过去吧！”说罢又朝袁子焕笑着解释道，“林家三太太算是我们姑奶奶，她家表妹我还没见过，想来这次也来了，正好去见个礼。”
袁子焕反应过来，林家三太太刘氏出自诚意伯府，诚意伯府王老夫人可不就是正经王家嫡女。算起来，确实是近亲了，遂点头应了，“你遣个人去我屋里找明儿把那雨前龙井拿过来吧。”
那婆子一脸笑意答应了，转头招过不远处垂手侍立丫头小心吩咐了几句。
王烁跟袁子焕身后，往碧波湖处望了一眼，眼里闪过几缕笑意。
第十九章 袁家花会（中）
“我跟你说，我三哥那才是会写诗，泡茶也好喝！”碧波湖旁清风亭中，袁嫣对着林晚有些手舞足蹈，一说到她这个三哥就有些停不下来，越说越兴奋。“三哥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可他发起脾气来也吓人，我都不敢跟他顶嘴！他那院子也干净得很，都没什么摆设，就爱菊花！一院子都是上好品种，今儿这园子里有好些都是从三哥屋里搬过来！哎，你见了他就知道了，要不是……”说到此，袁嫣脸色变了变，声音也低了下来，语气低落地叹道，“都说是天妒英才，哎……三哥就是太好了……”
林晚一直静默着听袁嫣说话，此刻却不好再沉默，伸手拍了拍袁嫣肩膀，笑道：“还没见人呢，你就把你三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勾得人满心好奇。若是这儿有一群小姑娘，那你家三哥可麻烦了！没准儿还回不去了！”
袁嫣笑着啐了林晚一口，又拉着林芝细细聊了起来。
不多时，婆子引袁子焕和王烁进了亭子，袁嫣拽着林晚，朝袁子焕奔过去，笑容灿烂地介绍着：“这就是我家三哥！——咦，王家五哥哥也来了！刚才瞧着，我还以为是王家七哥呢！”说到此，又朝林晚看了看，顿了顿，拍着自己脑袋猛然醒悟，笑道，“看我！倒忘了！晚姐儿和王家哥哥可是表亲呢！”
说罢又往旁边让出身，推了推林晚，朝袁子焕笑道：“这是林家六妹妹！”继而又指着林芝，“这是林家三姐姐！”
袁子焕一身月白色长衫，除了腰间丝绦上玉佩，全身上下无半点坠饰。站台阶上，长身玉立，气质温雅，于温和中透出一股沉稳精炼，目光深邃，让人不敢小觑。
王烁手里拿着把玉扇，扇坠莹白温润，是上好羊脂白玉。一身天青色长衫衬得整个人气质如画，进来便是一脸温和笑意，谦和中不失活泼。
两人长揖着见了礼，林晚和林芝忙侧身让过，又回了礼。袁嫣一旁兴奋地招呼两人落座，一边吩咐亭中伺候婆子丫头：“去拿了茶具来！”
林晚自两人一进来便趁机打量了起来，目光先袁子焕身上转了一圈。袁子焕略一怔愣，朝林晚看过来，林晚大方回以一笑，两人对视一眼，林晚便移开目光朝王烁笑道：“一直听外婆说舅姥爷家五哥如何如何，今日可算得见了！”
王烁目光微闪，心跳不可抑制地了一瞬，面上笑容深了几分，目光落林晚带着笑意眼眸中，回道：“姑太太怎么说我了？我先前跟着父亲任上，年前才回京城，一直也没得机会拜访姑奶奶，还请表妹见谅。”
“如今可不就见了！”袁嫣瞅着王烁眼里兴致，心里咯噔一声，忙插了一句话，打断两人。目光王烁身上流连片刻，两步走到林晚身边，有意无意地挡住王烁目光，笑道：“往常看那些学子们见了面，都是你恭维我我恭维你，一句话就清楚事儿非得说半天。厌烦就是这叙旧了！隔了八百里远也能叙到一起！今儿我可是要等着喝茶！可不兴听你们东拉西扯地叙旧！——三哥今儿可得把你好茶拿出来！”
林晚和王烁都笑了起来。林晚拉着袁嫣袖子，笑着嗔了袁嫣一句，转而说起了其他。袁子焕目光温和地看着三人，也不搭话，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被袁嫣硬扯出来，便笑着应两声。
林芝满脸柔和笑容，目光艳羡地看着林晚和袁嫣，余光偶尔瞥过王烁和袁子焕两人，心里砰砰直跳，脸色也微微泛红。想插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袁嫣也一反之前体贴细心，兴奋地只顾拉着林晚和袁子焕说话。林芝沉默了半晌，心里微微失落，又是羡慕又是酸楚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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