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直挂姑娘身上吗?”连翘忙丢了手里东西,也跟着寻了起来。
林晚诧异地睁开了眼睛,自己上下找了一圈,确实是不见了,又看两人寻了片刻,仍旧没找着,这才皱眉道:“算了,我记得那个荷包是先头朱槿绣,因我扎了几针把花瓣给绣错了,便没怎么用。昨儿才翻出来,也不是常用物件,别找了!”
西宁王府北苑书房里,卢俊昭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手里书拿了好半天,良久才皱眉将书扔桌上,余光扫到桌角荷包,盯着荷包沉默了片刻,这才伸手拿了起来。卢二爷将荷包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半晌,抬头看了眼门外立着长寿,又瞅瞅手里荷包,眉头越皱越紧。终收了手,站起来将那荷包放进了书桌下方一个小匣子里。
临近子时,成源街上仍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丁长安刚同好些个弟兄喝了三四轮酒,带了几分醉意漫无目地晃悠。看着满街灯火,再品味自己如今日子,丁长安心里十分舒畅,竟有些自得起来,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儿,微眯着眼睛一步一踱往西街走去。
还没走两步,却见一个熟人走了过来,丁长安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揉了揉,确定自己没看错,忙挺直了身子,笑呵呵地迎上前去。
“六哥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走,兄弟请你喝杯酒去!今儿六哥可一定要赏脸!”
“今天找你有正事儿!”岳六面无表情地立背光处,声音平淡无奇,却有股让人心摄力量。
丁长安酒立马醒了两分,脸上笑容甚,忙殷勤问道:“可是主子有吩咐?”
岳六不置可否,只让丁长安走近了,他耳边低声说了要办事儿。
丁长安先是错愕,等回过神来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对那个鲜少见面姑娘主子佩服地五体投地。他就说嘛,这位姑娘主子肯定不是一般人!他丁长安还真没看走眼过,这回挑主子那也是万中无一!
成源街另一头,冯四郎踉跄着脚步,嘴里嘟囔着不知哪家女妓小名,身子东倒西歪,扶着墙头一路嘿嘿直笑往前挪进了一条小巷。
行至深处,几个黑影飞闪了出来,冯四郎眼前一花,还没数清楚有几个人影便被一块破油污布兜头罩了下来。冯四郎只觉得眼前突然漆黑一片,一股怪味儿直往鼻子里蹿,本能地就想挣扎,谁知还没怎么动,就被几人动作麻利地捆住手脚,拖进了巷子深处。
黎明时分,冯四郎脑袋昏昏沉沉地醒转过来,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鼻尖充斥着一股酸臭发霉味道,引得胃里一阵翻涌。冯四郎这才睁开了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一动,才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身上凉飕飕,眼前也是一片阴暗,泛着腐臭破布鼻尖晃荡,冯四郎忍着剧痛,一把扯下破布,果然看到自己浑身光溜溜地躺地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稍微一动就痛得想流泪,冯四郎愣了片刻,旋即发出一声凄厉叫声,直惊得小巷内外众人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待冯四郎鼻涕眼泪一把,从地上坐起来看到不远处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时顿时傻了眼。
不到一炷香时间,冯家四郎成源街著名碧螺巷中,大庭广众下赤身**、浑身青紫事情便传开了,顿时成了京城各家酒楼茶馆闲聊话资。这碧螺巷可是京城有名花街柳巷之一——专供清俊小倌!
第十一章 拜佛
冯四郎一路哀嚎着被人抬回文忠侯府,俞二太太急得直掉眼泪,待看见儿子满身青紫时,又是一阵大哭,宝贝心肝地嚷嚷一通。直吼得冯四郎满心烦躁,额上青筋直冒,咬牙吼道:“别嚎了!”
俞氏呆住,转而安慰起冯四郎,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忙问痛不痛。末了又忍不住低声咒骂那些个小倌。
“我是被人打了!”冯四郎烦不胜烦,疼得直吸气,却仍不忘替自己辩解。这回脸面都丢了!要是让他找到那个敢暗算他人,他一定要扒了他皮!
俞二太太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信。她这个儿子她清楚,犯了事儿也不敢担着,平时扯谎时候多了去了,这回指不定又是要护着什么狐媚子!他怎么就荒唐到碧螺巷去了!想到此,俞二太太直抹眼泪,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讨债!
冯四郎家里躺了四五天,这才有了点力气出去走两步。
京城里这些天八卦不断,流言满天飞,各家茶馆说书闲聊唠嗑把冯家四郎碧螺巷遭遇编得绘声绘色,什么冯四郎原来是个兔儿爷,还是个被人骑啊,有个相好小倌却被人抢了啊……这流言便一路飘进了各家府上,后连圣上都有所耳闻了。御史台联名上了折子弹劾冯家,圣上一怒之下差点剥了冯家爵位,好被几位皇子劝住了。后头便下了旨斥责冯家大老爷、二老爷,把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这等不肖子孙简直有辱当年文忠侯清名!根本不配为冯家子孙!又罚了两人一年俸禄。
冯二老爷接了旨,气得直哆嗦,转身进了内院,操起棍子将冯四郎抽了一顿。他脸面都被丢了!还不知道大皇子怎么想!
冯四郎“哎呦哎呦”边躲边嚎,无奈旧伤未好,动作便慢了几分,身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子。俞二太太接了婆子禀报,一路奔了过来,看见冯二老爷发怒,冯四郎哭嚷得脸色发白,吓得一把抱住了冯二老爷腿,鼻涕眼泪一把地哀嚎起来。冯二老爷一角踹开了俞二太太,看着母子两个抱头痛哭,心里烦不胜烦,怒气胜,指着旁边婆子厉声喝道:“还不把人拉开?太太和少爷身子不好,送他们去庄子上静养两天!”
冯四郎和俞二太太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冯二老爷早走了。俞二太太抱住冯四郎哇哇大哭起来。
林晚听到消息时候正玩着棋子无聊得慌,听说冯四郎又被打了,冯二老爷一气之下把俞二太太和冯四郎都送到庄子上静养,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讽刺般笑了笑。
连翘一边兴奋不止,“活该!哎呀,也不晓得先头是那个出手打,打得好!哎,姑娘你说,那冯四京城结了这么多仇家,会是谁出手?”
玉竹一旁神色怪异地看着连翘,目光林晚脸上打了一个转儿,垂下头闷声倒腾手里胭脂。
“行了行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打了人呢!”林晚朝连翘皱眉道。
“我倒是想啊,可惜没那个机会……”连翘嘿嘿笑了起来,总算止住了话,眼里兴奋却丝毫不减。
正说着,秋梓掀帘进了屋,“姑娘,上次迎仙楼那婆子找到咱们府上二门上来了。说是嚷嚷着要见二太太,正好被翠儿撞见了,我偷偷去看了一眼,真是那婆子!守门婆子磨不过,连着去报了两三趟,后来二太太身边桂嬷嬷出来了,给了那婆子一荷包,那婆子才走。”
“我就说是谁,”连翘一听这话,甩了东西磨着牙齿恨恨道,“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咱们姑娘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蹭鼻子上脸了!我跟她拼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秋梓忙一把抓住了连翘,劝道:“姑娘还没说话呢!你冲过去干什么?还真跟那疯婆子打一架。”
“好了,我知道你们关心。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她既然有胆子算计我,我就让她没了那个胆子!”林晚声音里透出一丝狠意。这事儿若搁她那个年代,她自有办法收拾杨二太太。可如今不一样,这是古代,她是林家人,是晚辈,这事儿就得做得隐秘些。
不同于林晚悠闲,刘氏这些天忙得很,王老夫人说几家,她都找人悄悄打听了,上至父母兄弟,下至贴身伺候丫头,那些哥儿为人也想办法让人打听着,可看来看去总觉得不如意,没哪个配得上自家女儿。越想,心里头就越急,念了好几天佛,终还是按捺不住,索性拉着林晚去慈寿寺上柱香,好能求个姻缘签。
林晚听了刘氏安排,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外婆王老夫人寿辰过后,她怕刘氏心急,自己便没怎么刻意去打听那些人家,想着袁家九月花会,正好顺道可以打听打听那位袁三爷。谁想到自己母亲竟是突然认准了一般,仔仔细细不厌其烦地挑起人来。
她这婚事,哎!
八月末,天气慢慢转凉,秋意渐浓,刘氏虔诚地斋戒沐浴,带着林晚和几个丫鬟婆子往慈寿寺去了。
小沙弥引了几人至中殿,又奉了香上来。刘氏双手接过,道了谢,对着大殿里观音像虔诚拜了,将香交给小沙弥插好,又双手合十,跪地上磕了头。
林晚跟刘氏身后,看着庄严高大佛像,一时有些出神。
待求了签,刘氏迫不及待地找了空要解签。了空拿了那签,看过一阵,目光落林晚身上,朝刘氏施礼道:“施主这签,小僧解不了,还请施主移步内殿,待小僧请过师父。”
林晚莫名其妙地看着了空,狐疑地跟了上去。刘氏也是满脸疑惑,这了空师父惯常解签,怎么就解不了了?莫不是有什么变数?刘氏想到此,脸色大变,抓着林晚手紧了几分。
进了内殿,小沙弥奉了清茶上来,刘氏勉强坐了下来,去等得心焦。不多时,了空回来了,朝几人合掌施礼,笑道:“寂悟师父说,施主求是上签,有云开月明,万事遂心之意。”
刘氏这才抚着胸口,放下心来,同时喜不自胜地吩咐身边大丫头添香添油,又留着了空说了话,听了空再三说明是好签,这才眉开眼笑拉着林晚松了口气,又说要这附近庄子上住两天,虔心祈福。曹嬷嬷也笑得眼角皱纹都起来了。谁都知道,慈寿寺签,可是灵!姑娘亲事总算能让人放下半颗心了!
林晚狐疑无奈地看着刘氏和了空,有些可笑,心里泛起一股莫名无力感来:寺庙里和尚惯会说好话!又喜欢模棱两可,怎么说都是准!那真得了佛法真谛和尚,能这儿看人脸色陪人说笑?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想到此,林晚满心怀疑抱怨猝然中断,她这个异世孤魂能到了这儿,那这世间,或许,真有那么些让人敬畏……东西……林晚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寂悟师父喜弈棋,女施主若有空,不妨常来。”末了,了空看着林晚,满脸温和可亲笑意,建议道。
林晚心中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听这意思,这个寂悟是想见自己?刘氏和曹嬷嬷却是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忙拉着林晚道了谢。
第十二章 好签
刘氏有个陪嫁小院子正好慈寿寺附近,平时过来都是歇那院子里,这次也不例外。院子管事嬷嬷早收拾若当了,迎了一行人进去。
林晚马车上一路颠簸,紧接着又跟刘氏后头礼了大半天佛,又是跪又是拜,此刻早一身疲惫,由秋梓几个伺候着舒舒服服地洗漱了,略用了点午饭便歇下了。
傍晚,天气略显阴沉,空气中带着些湿气。林晚坐床边看着远处天际,心情极好。看这天,似要下雨了,山中无人,这院子里又静,看看雨,喝喝茶,聊个天,也挺有意思。这么一想,林晚心情便畅起来,索性叫了秋梓几人,先回了刘氏,让厨房熬了锅子,几人院里廊上摆了两桌,围着桌子闲话。
不大一会儿,雨便下了起来,哗啦哗啦越下越大。院子里玩乐声逐渐淹没偌大雨声中。
“哎,这雨下得倒!”曹嬷嬷感叹了一声,吩咐着小丫头手东西收东西,关窗关窗。
“嬷嬷别管了,好生吃肉要紧!”连翘一筷子捞出几片羊肉往曹嬷嬷碗里放去,眼里都是笑。
“正是正是!”林晚点着头,笑容温暖,“太太那边吃什么?”
“太太今儿替姑娘求了支好签,念叨着要吃素呢!”朱槿招呼小丫头端了些鲜藕蔬菜上桌,抽空回道。
林晚顿了顿,朝曹嬷嬷有些无奈亦有些担忧地笑道:“我才劝了母亲,咱们心诚便好,没想母亲还是要吃素!嬷嬷好歹替我劝劝母亲,可不能一直这样,身体要紧。”
“这是太太关心姑娘,当娘,哪个不盼着儿女好。姑娘也不必太过挂心。太太这些年身子养好了,偶尔吃素也使得。”曹嬷嬷笑着应道,“今儿太太又高兴,这心情好了,人也有精神,太太要吃两天素,姑娘也莫深劝,劝不住。说句笑话,我都想陪着太太茹素呢!谁知道被姑娘拉过来破了戒!”
“嬷嬷这是说我们没规矩呢!拿肉来堵了嬷嬷嘴!”连翘一只脚站矮凳上,挥手指挥小丫头往曹嬷嬷碗里捞了慢慢一大碗肉。
曹嬷嬷无奈地皱起眉头,点着连翘哭笑不得。
大雨磅礴而下,路上行人渐少,然而通往慈寿寺路上,却有两匹骏马飞奔而过,马蹄蹬地,溅起无数水花,不出片刻便停了慈寿寺门前。马上人俱是一身湿衣,翻身下了马,站门前廊下,浑身都滴水。其中一人上前敲了门,小沙门打开门询问了几句便侧身让两人进去了,引至一处禅房歇下。
不多会儿,了空便带着两个小沙弥碰了僧服往屋里步而来,进门便笑着施礼道:“委屈将军淋雨了。”说罢招了小沙弥上前,将干衣服递了过去,“这是寺里空着僧服,将军若不嫌弃便将就一二,换了湿衣。”
卢俊昭朝了空道了谢,接过衣服换下,这才沉声道:“过两天王妃要过来礼佛,她若要求签,便让她抽支好签。”
了空笑着眨了眨眼睛,却不言语。卢俊昭心知了空这是应了,便微微点头,神情也松了些,接过小沙弥送上来热茶,朝了空问道:“寂悟师父可?”
“寂悟师父这两天闭门参佛,怕是不能见客。”了空笑容如旧,声音温和。
卢俊昭轻“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多问。他来这寺里,十次有一次能见着那老和尚就不错了!
刚沉默了片刻,却见一个面色宁和中年和尚走了进来,与了空对视一眼,朝卢俊昭道:“大师这会儿正好闲着,想请将军一叙。”
卢俊昭沉着脸看向了空,了空笑容不变地回道:“想是大师提前出关了,这是将军有佛缘。”
卢俊昭冷笑一声,跟着中年和尚往寂悟禅房走去。
进门便见一个穿着半旧僧服、六十来岁老者,慈眉善目,眉间一颗红痣,脸上带着温和地笑意,正精神极好地摆着棋子。
“想不到大师今日这么有兴致!”卢俊昭穿着宽大僧服,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有股令人心摄威严。
“坐。”寂悟抬头看了眼卢俊昭,目光落僧服上,眼里笑意深了几分。随后又继续摆弄棋子。
卢俊昭心知这老和尚不喜搭理人,便也不多话,浑身冷气却越来越浓。
寂悟摆棋之余若有所思看向卢俊昭,眼里晦暗不明,良久才笑着问道:“今天来,有事?”
卢俊昭“嗯”了一声,默了片刻,看寂悟正一脸慈祥笑意等着自己说话,眉头微微挑了挑,接着续道:“圣上想请了大师算一算北边战事。”
寂悟了然地笑了笑,脸上一丝波澜也无,显然对此类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禅房里一时静了下来,只余棋子与棋盘撞击声音,夹杂着屋外雨声,竟显得格外宁谧。卢俊昭冷眼看着寂悟摆棋,心里升起一股疑惑和莫名烦躁来,他摸不清这老和尚心思。圣上说寂悟佛法高神,能看透生死,看清世事。他卢俊昭是不太信,可偏偏这寂悟老和尚又不像没本事,每回对着寂悟,他总觉得有些怪异,心里没底。这老和尚整天一副笑脸,偶尔说话又只说半截,让人恨透了!
“就为了这一件事?”半晌,等寂悟摆好了一局棋谱,卢俊昭才听得他说了一句话。脸色微变,老和尚是什么意思?
卢俊昭盯着寂悟看了片刻,闷声开口道“王妃想求好签,我让她如意。”
寂悟抬起头,双眼微亮,脸上笑容笑得让人晃眼。“是有好签!”
卢俊昭莫名地盯着寂悟:“大师何意?”
寂悟但笑不语。
卢二爷脸色刷沉了下来,心里烦躁胜,这老和尚又只说半截话!
“北边事?”卢俊昭冷着脸,暂时压下心里气闷,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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