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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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碧玉-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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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管事呐呐地点着头,张了张口,为难地瞄了眼乔大掌柜的脸色,眉头却皱得更紧,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批药材先前就出了些问题,虽说没出人命,可外头都传着咱们药铺以次充好。如今再一闹,前头好些人都过来讨说法。廖大人那头这回也没递上话,说让咱们关门好好查一查。且……”

中年管事顿了顿,语气犹疑不定,好半天才又憋着说了一句话:“那批药材是大公子让人看着收的……”

“胡说!”乔掌柜面上的肉一横,眼神极其恼火地怒斥了一句,喝断了中年管事后头的话。随着这一声怒喝,乔掌柜原本腆着的肚子也跟着抖了抖,显然是气急怒极。

中年管事见状忙住了口,只垂手弯腰。静静地立在雪地里,任冷风裹着雪花一个劲儿地往领子里窜。

乔掌柜脸上阴晴不定,只愤恨地盯着中年管事,半天没开口。

屋子里乔大郎分明听见这声怒喝。眼里压抑着一丝兴奋和好奇,随后瞥了眼紧闭的门口,又狠狠地跺了跺脚,这一跺还觉得心里头闷着股气,飞起一脚踢在方才那倒在地上的凳子腿上,那凳子晃当一声,砰的一下滑过地面撞到了墙上,墙头跟着一震。外头的人也听得分明。

乔掌柜原本阴沉的脸此刻又冒了火,迈着步子折身怒气冲冲地一脚往门上踹了过去,门吱呀吱呀晃了晃。却是没开。

乔大郎正懊恼着。听见这声门响。身子跟着颤了颤,随即扯开嗓子嚎道:“爹……你放我出去吧,我不惹事儿。也不出去鬼混,爹……”声音凄厉哀求,甚或能听见几声哭腔,唯脸上却是半分泪痕也无。

乔掌柜气得胸口一阵一阵闷痛,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直到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还是觉得胸闷气短,脑子里嗡嗡嗡地全都是火气。

屋外的小厮见状吓得面无人色,畏畏缩缩地又不敢上前。只往后缩了缩脖子,尽力退了两步。

还是中年管事见势不对,忙上前去替乔掌柜顺着气。

乔掌柜伸手拂开了中年管事,面上仍带着几分怒气,只眼底藏着些疲惫和狠厉。

“你回去,跟曾天祥说,要过年了,这事儿闹得不好看,反倒不好。务必压下去,别跟那些泼皮无赖干耗着,多费些银子也无妨。至于那批药材,就当往年失效的药材入账。”

中年管事愣了愣神,随即为难地迟疑道:“这批药材都是上好的燕参,还剩了不少。如今闹的人也多,曾掌柜是怕银子用得多……”

乔掌柜原本歇下去的怒气又起了来,语气极其恼怒地喝道:“哪家药铺都有这样的事儿,就是赔了也不过那些,难不成我这个大掌柜还做不得主了?”

中年管事被吼得住了口,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焦躁,却没再多话,略站了站,便告辞出了门,让人往永安城传信去了。

北荣院里,谭掌柜小儿子谭进也正跟林晚和卢俊昭说着永安城的药铺有人闹事这事。

谭进站得一本正经,脸上也笑得温和,只语气却有高有低,说得绘声绘色,比之乔家这头的管事说得还要详细几分。

卢俊昭脸色越来越阴沉,等谭进说完,眼里已经聚满了寒气,站起来就要叫人,被林晚拉着劝住了。

“毕竟是替王府管了十几年事的大掌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终究太过纵容小辈,心也太贪了些。索性让他自己请辞吧,也免得寒了其他人的心。”林晚拉着卢俊昭的袖子叹了口气,乔掌柜为人过于刚愎自用,心态,猖狂,又不管不顾地护短,她总得拿个人来杀鸡儆猴。若不然,都以为她是好糊弄的性子,日后还指不定什么样!

至于乔大郎,好吃懒做,又赌又嫖!几家铺子的收益只怕有一小半都被这败家子变着法儿地搬空了!还差点在赌场里打死了人。乔掌柜这父亲倒是当得好,只是都借卢家的势,用着卢家的银子,这就不是主子能容得下的了!

“至于乔大郎,打他一顿板子就是了,让乔掌柜好生教导着吧。也算是咱们王府给乔掌柜的恩典。”

卢俊昭面色阴寒地嗯了一声,声音冷厉地朝空阔的院子吩咐道:“夫人的话听明白了?”

周川穿着件白袄子,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应了一声,飞快地出了门。

临近腊八节,漫天的大雪总算停歇了下来,寒风却仍旧刺骨,地上的雪厚厚的积了好几层,连路都不怎么好走了。

这样寂静的时节突然又传出些热闹来。原是永安城的大药铺药材出了问题,以次充好,还差点耽误了人命。

好些人围了铺子,人挤人,又是大冬天的,天冷路滑,还差点踩死了人。好在永安城廖知县消息得得快,亲自来了捕快到铺子里,先是对人群一通安抚,随后封了铺子。再然后铺子里曾掌柜出来跟一众人赔了罪,又说愿意赔偿,请大家稍安勿躁

曾掌柜人长得老实和善,话也说得诚恳。再加上又是常年在街上开铺子的,街坊邻里或是来往的主顾也知道他的为人,这么一说,倒也让众人少了几分怒气。

廖知县又亲自发了话,人群这才散了开去,大冷天的,谁也不愿再外头干站着吃冷风。

永安城的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才过了腊八,事情便又歇了下去。买药材的人得了赔偿。药铺虽说赔了不少银子。但到底保住了名声。也算是皆大欢喜。

结果不到两天,又听得永安城另一家大药铺有人抬着病人进去闹事,只是掌柜的也好伙计的也罢。反应极快,飞快地去请了衙役,又拉了众人做个见证。

坐诊的大夫更是眼疾手快,抽出银针三两下一扎,那原本躺在地上面色发黑的人哎呦一声跳了起来。

在场的人先是一愣,随后都纷纷笑了起来。铺子里的伙计奔上去一人揪住一个,这一场闹剧转眼间就倒转了形势。等衙役一到,几个泼皮无赖便被抓了去。

人群笑一阵便散开了,这事儿也被当笑话传到了渭源城。

乔掌柜一听消息,暗叫不好。心里一层怒气漫过一层,随后又是焦虑和不安,敏感地察觉到不对了。

乔大郎听到点风,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原本还鬼哭狼嚎踹着门威胁小厮要出去,这会儿却下意识地收了声,规规矩矩地在屋子里待着。

乔掌柜也顾不得再训儿子,只坐了车去寻卢平。

门口的小厮客气又恭敬拦了人,仿佛没看见乔掌柜脸上的怒气一般,只一板一眼地回话道:“大管事前头出去了,两位公子也都不在。您请回吧。”

乔掌柜碰了一鼻子灰,原本还腆着的肚子仿佛一夜间便瘦了一圈,又爬上马车满脸怒气地让人驾车去了姚大掌柜处。

姚大掌柜这几日乐得清闲,听说乔掌柜来了,还亲自迎了出去。

“乔掌柜可是稀客啊!”

乔掌柜脸上展开笑意冲姚大掌柜拱手行了反而晚辈礼。“先前就想着来大掌柜府上拜访,又怕扰了大掌柜的清净。大掌柜倒是越来越硬朗了。”

姚大掌柜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吩咐人上了茶,两人进屋一阵寒暄。

乔掌柜渐渐有些坐不住,脸上被屋里的热气熏得还出了一层细汗,略带尴尬地笑道:“不瞒大掌柜,我今儿来是想请大掌柜给拿个主意。永安城那头的事儿,大掌柜想必是听说了。哎,都怪铺子里的伙计不知事,将往年的药材拿了出来。好在这事儿歇得快,只是赔了不少银子,眼看都到年关了,哎……二爷,和二少夫人,那头我也没脸去交代……”

姚大掌柜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浑浊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清明笑意,等乔掌柜一番诚恳的感慨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笑道:“这你可找错人了,我这几年就管着马场和盐矿,今年还指望着过个好年呢。好在二爷和二少夫人体恤,我也乐得清闲一回。乔掌柜也是忧心太过,这事儿既然都明了了,想来二爷和二少夫人也不会过多追究。”

乔掌柜干笑了两声,再要说话,却被姚大掌柜慢条斯理的语气给打了叉。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姚大掌柜半句话也没松口,乔掌柜隐忍着怒气和不干告了辞,第二天则往北荣院去跟林晚请罪去了。

“……小的办事不利行事有失,铺子里亏了银子,小的汗颜,恳请夫人责罚。”乔掌柜微微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声音却十分诚恳,略顿了顿,见林晚没说话,又沉声道,“小的失职,在北边管事十几年。好容易等二爷娶了亲,二少夫人要来管事,小的心里欢喜,谁料却出了这等事。小的实在是无颜再当这个大掌柜,小的……”

“乔掌柜不必过于自责,”林晚笑着打断了乔掌柜的话,语气轻柔温和,脸上也是笑意弥漫,让人看着就可亲。“虽说出了事儿,可到底压下来了。小辈们偶尔有所忽失,也不该过于苛责,倒难为乔掌柜跟着忧心分神了。”

林晚的话很轻,带了几分感慨,却听得乔掌柜面色一变,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

“快过年了,乔掌柜歇一歇也好。”林晚说罢,也不管乔掌柜的脸色,笑着唤人送了乔掌柜出去。

乔掌柜面色铁青,胸口又是急怒又是烦躁——她居然想踢开他?让他请辞?她凭什么?他替卢家管了十几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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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恩威(下)

将乔掌柜脸上的愤怒和不甘收进眼底,林晚脸上笑意丝毫不变,慢悠悠地站起身,在乔掌柜铁青着脸愤然的注视中离开了客厅。

乔掌柜面色青白,甩袖离开了北荣院,阴沉着脸上了马车。

乔家内院中,乔大郎被关在屋子里不得劲儿,刚消停了一阵。想起先前在瓦肆里见到的几个清俊小倌人,又觉得身上猫爪子挠似的浑身痒痒,在屋子里踢着门狠狠地骂着门口的小厮。

“一群蠢货!狗娘养的!小爷今儿要是出不去,有你们的好看……”

乔大郎骂得起劲儿,脚下踹得门啪啦啪啦地响,门口的小厮肩膀跟着那门一动一动地发抖,面色发白,彼此看了一眼,谁都没敢出声,只注视着那快要被踹开的门,心里悬了又悬。

乔大郎骂得唾沫横飞,脸上带着些戾气,一脚一脚地踹着门,好半天才骂累了,扑哧一声坐在地上边喘气边放狠话:“你们今儿要是识相,先前的事小爷也就不计较了。要是还关着小爷,行,小爷明儿就把你们家的人一并卖了去!”

两个小厮一听,立马慌了神,知道这位瘟神向来如此,若真说了要卖人,便是乔大掌柜也拦不得。

两人都是一家子跟着乔大掌柜,家里还有姐姐妹妹,这会儿哪里还站得住,焦急地对视了两眼,其中一个小厮咽了口口水,往门口挪了挪脚步,悄悄地将那门锁松了松。颤声道:“大郎见谅,小的们也是听命行事,若是放了你走,等大掌柜回来了……小的们怕是又少不了一顿板子。”

乔大郎听见外头门锁的声音。心里一喜,滋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听见小厮这话,嘴角上扬,讽刺而不屑地轻嗤了一声,抬着脚往那门上又补了一脚。冷笑道:“小爷向来恩怨分明。今儿你们要是识相,有小爷在,那板子也能轻一点。若是不识相,哼!”

两个小厮一听,彼此心里有了计较,忙上前将那原本就有些松动的门锁打开了。

“快点!”乔大郎轻叱一声。不等小厮们取下门锁。砰地一声踹开了门。门哗啦一声开了,两个小厮被吓得失了会儿神,等回过头来。乔大郎早揣着兜里的玉佩银票等物走出了院子。

乔掌柜回到院子里时便见关着乔大郎的屋子大门敞开着,寒风拍得门吱呀吱呀地响,两个小厮哆哆嗦嗦地跪在雪地里,默不作声,只脸色却惨白无比。

乔掌柜登时就怒了,刚歇下去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一脚踢倒了一个小厮,声色俱厉地骂道:“一群废物!蠢货!”说着不解气,一脚又踢了过去。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急了。“大郎呢?”

其中一个小厮畏畏缩缩地缩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声音颤抖地回道:“大郎出去了,说是要去逸翠园,小的们实在是拦不住……”说到最后竟带了一丝哭腔,声音也开始打哆嗦。

乔掌柜气得浑身发抖,面目狰狞,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地响着,满眼都是火气,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小厮脸上不多时便起了红印,却还是呆愣着没敢吭声。

“找人!把人给我绑回来!”乔掌柜气得咬牙切齿,胸口一阵一阵痛,浑身都是怒气,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只恼怒万分的盯着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打着哆嗦,低头敛目,这会儿却是半口气也不敢出了。

管事的在门口见了这情形,心里咯噔一声,眉头微微皱了皱眉,暗自叹了口气,忙上前劝道:“大掌柜消消气,先找到大郎要紧!小的这就亲自带人去寻,您先到屋里歇会儿吧。”说着又厉声喝斥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厮,“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人!”

两个小厮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眼管事的,忙不迭爬起来,双脚打着颤奔了出去。

管事的见状又忙跟乔掌柜行了礼,这才退出去喊人。

乔大郎出了院子,念及先前还未过瘾的销魂滋味儿,身上又是一阵猫爪挠,抬起脚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小厮直奔逸翠园。

北地天寒,过了腊八,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唯几个勾栏瓦肆却日夜亮着灯,里头欢声笑语不断。冬日事少,又没些消遣的玩物,饱思淫|欲,这勾栏瓦肆生意边比夏日里还要好一些。

乔大郎大摇大摆地进了园子,门口的小厮殷勤万分地凑上来,口气熟稔得仿佛早已见了多遍:“乔爷来了,哎呦,可是多日不见您了!前儿才听园子里的姑娘念叨您呢。”

大堂里飘着些梅花香,乔大郎深吸了口气,眼里冒着精光,扬手就扔了个银角子给小厮。小厮眉开眼笑地捧了,引着乔大郎上了楼。

逸翠园的柳妈妈扭着细腰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乔爷可来了!上回您来,不知迷了过少姑娘和小子门的心去,天天念叨着您呢!”

乔大郎眼睛一眯,心情极好,顺势掐了把柳妈妈的腰,被柳妈妈嗔笑着拍开了。

等乔大郎意犹未尽地出了逸翠园,在院子外头,冷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这会儿身上的邪火虽解了,可手又有些痒了。几乎不用多想,乔大郎便吩咐小厮赶车往里逸翠园最近的赌坊去了。

赌坊里热气腾腾,人声喧闹,里头的伙计眼尖,瞥见乔大郎进了门,忙堆出笑意迎了上去,殷勤耐心地介绍着各种乐子。

乔大郎混赌坊的日子不短,对那些个玩乐法子个个都是手到擒来,熟稔于心。这会儿也不用伙计多说,只将身上的貂皮斗篷和厚袄子脱了塞给伙计。挥了挥手然伙计赶紧退下,眼里冒着兴奋之光。卷起袖子就挤进了人群。

等玩了两把,乔大郎顿觉今儿手气好,出手也阔绰起来,啪的一声将腰间那块水头极好的羊脂白玉摆了出来。大声嚷嚷着跟人比拼摇色子,连带满桌子的银子,谁赢了归谁。

周围的人也乐得看热闹,纷纷围了上去,看的那是一个心惊动魄眼花缭乱。桌上堆了一堆的银子,乔大郎越摇越兴奋,索性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重新吆喝起来。

因屋子里人多,挤来挤去,也不只是谁推了谁一把。又是谁踩了谁一脚。四周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有人提着另一人的衣领子大声叫骂。随后叫骂声此起彼伏。坐在桌子上的乔大郎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愣神就被人扯下了桌子,又被人群七手八脚地推攘着。差点摔到地上,只手上脚上却被人踩了好几脚。

乔大郎大怒,眼睛都红了起来,抡起胳膊就往身边的人招呼过去。

不过眨眼间,赌坊里便打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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