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笑得春花灿烂,忙点头应道:“是,小子还等着夫人替小子做媒呢!祖父也点了头。”
卢俊昭面色不善地盯着韩四看了一眼,“韩老爷子到永安城了?让你传话来了?”
“爷料事如神。”韩四脸上笑意融融。忙不迭地点着头。瞄着卢俊昭的脸色咳道,“祖父说,在定安城住得久了些。如今想搬到永安城终老。再有,爷也知道,韩家分支多,有几个韩家子弟读书还算灵光,先前倒是中了举。如今,咳咳,也想到渭源城来谋个前程,这不,小子特来请示请示爷。此外——”
韩四说到此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瞄了眼卢俊昭的冷脸,支支吾吾地迟疑道:“小子这趟出去,在平梁府听了几句没头没尾的闲话,就说……夫人,插手外事……小子这回回来还没见着夫人,也没敢跟夫人递话……”
卢俊昭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面上却仍旧是没几分表情,韩四干笑着住了口,也不多问,见卢俊昭目光越来越沉,屁股离了凳子,拱手长揖告了辞,屏气凝神转出了书房,又踩着雪花咯吱咯吱地一直转出了垂花门,这才深吸了口气,裹着雪末的冷风霎时窜进口鼻中,吃了满口的冷风,韩四打了个寒战,裹紧斗篷,加快脚步出了北荣院。
正院里,林晚已经醒了过来,葛三娘笑眯眯地站在窗前,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朝林晚笑道:“我前头弄得那个笼子好了,还真捉了个大家伙。回头让外头的小厮收拾了,给小厨房送过去,给你炖汤喝。”
林晚眉头微挑,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这葛三娘先前大约是在南边四处跑惯了的,性子又爽朗。在这天寒地冻的北边憋了小半年,也憋不住了,整日里倒想些法子来消遣。偶尔还过来跟林晚说话,林晚倒听得十分有趣。
正说着,卢俊昭进了屋,葛三娘撇了撇嘴,朝林晚笑着眨了眨眼睛,点着卢俊昭又开始数落了起来:“你这么老不让人出门怎么行?虽说外头有冷风,可你是男人,不知道挡着些?要是闷出病来怎么办?再说了,夫人要适量走走才好……”
卢俊昭紧绷着脸听着,也不反驳,等葛三娘絮絮叨叨念得差不多了,一开口就是赶人:“三娘该走了。”
葛三娘气闷地跺了跺脚,斜睨着卢俊昭转身出了内院。
林晚好笑地嗔了卢俊昭一眼,末了自己又笑了起来,任由卢俊昭将自己揽进了怀里,低声笑道:“听长寿说你见了卢大管事?大管事脸色不大好?”
“嗯,”卢俊昭点了点头,“他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也该歇歇了。”
林晚怔了怔,心里温暖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好歹是替卢家管了二十年事的大管事,当主子就这么让人撩开手,总会让人有几分不满……
转念间想起先前长寿说的话,目光微闪拉了拉卢俊昭的胳膊,巧笑嫣然,眼里光彩浮动,看得卢俊昭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记得卢大管事的大儿子也管着几个铺子,人虽说不怎么机灵,好在还算守本分。小儿子倒是个会读书的,韩老爷子好像到了永安城,书院总要明年才能建成。说起来,让那孩子跟着韩老爷子读几年书兴许也不错。爷不如就给大管事一个恩典?”
卢俊昭眼里先是诧异,随后是恍然,在之后则溢满了笑意,低头吻了吻林晚莹亮的眼眸,低声应了声好。
林晚笑着推了推卢俊昭,扬声让秋梓叫了长寿进院子,仔细交代了几句。
长寿闻言眼珠子瞪了出来,随即答应着奔出了院子,一边艳羡卢进言那小子真是命好,一边又暗自得意,看看他家主子,那就是一个字——好!
马车上,卢平面色沉寂,眸光深沉,盯着面前略略摇晃的厚重帘子一直看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外头赶车的小厮低声唤了好几声,说是长寿骑着马过来了。
卢平顿了顿,掀开帘子朝外头看过去,一眼便见长寿盯着一头一脸的雪末笑得贼溜溜地凑了过来:“爷和夫人让我给大管事带句话!还好赶上了,这大冷天的,也省得我来回跑一趟。”
“倒辛苦你了。”卢平眼里浮现出一丝诧异,又飞快地暗了下去,笑着招呼长寿进马车坐。
长寿忙摆手摇头辞了,笑得白晃晃地一排牙齿:“我就不坐了。是这样的,韩家老爷子到了永安城,正闲着。夫人和爷说不如让您家老二,就是卢进言那小子,咳咳,让他跟着韩老爷子读一年书,等永安城的书院建好了,正好也可以跟着各地的士子们一起入院。哦,还有,”
不等卢平脸上的诧异和惊喜消散,长寿忙笑着补充了一句,“先前那个先生,夫人也说了,不如一并请了去永安城,那书院大,还差好多先生呢。回头就让韩四爷写个请柬过去。大管事只怕还不知道,韩四爷如今跟着夫人办事,这事儿交给他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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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这章发晚了好多,错别字没来得及改~不过字数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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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母心
“韩四爷学问好,人又好亲近,性子也爽朗。先前本来在各地游历,前头才跟着爷和夫人一处过来的。夫人还笑过韩四爷,若不是看他年纪小,还想让他教两个学生呢。韩四爷这几日刚回来,也得闲,先前听夫人说起您家二郎的事,还说想见一见呢。”
韩四爷?卢平心里蓦地一震,想起先前在卢俊昭书房里见到的年轻人,又想起小儿子卢进言黑亮的眼眸和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心里翻涌着,百般滋味,最后却都归于了沉寂,面上还是先前那副温和的笑意。
“多谢你跑一趟。爷和夫人……”卢平眼里目光沉静无波,声音却鲜见地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竟笑了起来。有感叹有心服有自嘲,复杂难言,最终都归于一声绵长的叹气。“这是爷和夫人恩典,也是二郎的福分,我跟你一道回去……”
未等卢平说完,长寿忙龇牙咧嘴拍开了一道冰风卷起来吹进领口里的雪花,一边躲着风一边挥手,嘿嘿笑道:“不用不用。爷说了,这天寒地冻的,可别让大管事来回跑。这年节下事情也多,大管事回家定有不少事儿——哎,这风也太渗人了!”长寿打了个哆嗦,忙跟卢平告了辞,“话我也带到了,大管事请回吧。我这儿也走了,这风吹得人都站不住!”
“多谢你,你坐这马车回去吧?”卢平声音温和,笑容里带着些长辈看小辈的慈爱。
“这哪使得?我皮糙肉厚,就这么一段路。也要不了多久,大管事慢走,我就不送了。”长寿缩了缩脖子,脸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一边摆手一边翻身上了马,不等卢平再出声,将头裹进斗篷里,扬起马鞭驾着马顺着积雪很薄的街道一路又跑了回去。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行人罕见,四周的店铺都关了门,偶尔有两三家酒楼还听得见些许人声,可被寒风一吹,便飘飘散散的,不成声了。
卢平的马车孤零零地摆在空旷的街道上。外头赶车的小厮被风吹得眯起了眼。忙一个哆嗦将帽子拉了拉。又搓了搓手。
车厢里,厚重的帘子挡去了外头大半的光,卢平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偶尔有风卷起车帘子呼啦呼啦地一阵摇摆。外头的亮光透了进来,车厢里忽明忽暗,卢平脸上也是光影变化,看不清情绪。良久才听得卢平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赶车的小厮驾车走了。
卢成安和卢进言在屋子里相对而坐,卢进言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卢成安,直盯得卢成安无处遁形,忙摆手咳道:“二爷找父亲,也不过是问些生意上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父亲在北边管了近二十年的生意,难不成还不知道轻重?”
卢进言的眼珠子转了转。眼底一片明亮,看得人有些晃眼。
“父亲前头不是说,是交账给二少夫人?二爷是外头男子,怎么管这生意的事?再有,大哥也别蒙我,我虽没管过生意,但也不是恁事不知。十几个大掌柜手里的账,半天不到就对完帐了?父亲回来,那脸色就不对!还说二少夫人心急了些……父亲先前是不是没想着把生意交给二少夫人?或者,是看不上……”
“好了好了,”卢成安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被自家弟弟这一连窜的发问问得有些发毛,蹙着眉头语气略带了几分严厉,轻喝道,“等父亲回来了再说。”
这个弟弟自小聪慧伶俐,读书上头极有天分,性子又开朗,只是到底年起小些,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
卢成安正烦躁地吐着闷气,却见卢进言眼前一亮,笑着站起了身。
“父亲回来了。”
卢成安忙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奔出去迎了卢平进屋,亲手服侍卢平解了斗篷,又让人奉了热茶上来。
不同于先前让人心慌的沉寂,卢平脸上的笑意轻了些,平静而轻柔,目光慈爱地看着两个儿子,语气温和地笑道:“怎么还在这儿?大郎那头的账册备好了没有?”
卢成安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忙应道:“儿子这就让掌柜们重新理一理。”
“你亲自去看看,要仔细些,不能有马虎,也不用刻意粉饰。这账册,得赶在腊八前交了。”卢平声音平和,点着头吩咐了卢成安。
卢成安心头一凌,脸上平静,眼底却藏着些疑惑和不解,却未细问,只答应着退了出去。
见卢成安走了,卢进言黑亮的眼珠子又转到了卢平身上。
“父亲有话跟我说?”
卢平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看着小儿子,眼里有期待也有欣慰。
“嗯,你大哥脑子不如你转得快。哎,他像我……你就很好。”不同于先前的颓然和落寞,这感慨虽有些自嘲,但声音里明显透着些愉悦和欣慰。
卢进言愣了愣神,刚要开口说话,又听卢平声音温和地开了口:“你先前说想到北边各处去游历?”
“是。”到底是少年人,一听这话,卢进言眼底瞬间亮了一分,眉间神采奕奕,“先生说只有看过了万里山河才能真正胸有丘壑,才能知道世间到底是个什么样,不用拘泥于圣人之言,而是自己去想去看。儿子想着,我也没出过远门,倒不如现在北地各处看一看。先前听说永安城那边也建了书院,连城那头还有海船,还有寻城……儿子都想去看看。”
卢平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温暖而宽容,极有耐心地听卢进言神采飞扬地说着,末了才突然出声笑道:“我今儿在二爷那儿见到一个年轻人,是定安城韩家的少爷。排行第四,听说从小就在南北游历。”
“是韩家四爷?”卢进言黑黝黝的眼眸中起了几分兴致和好奇,“我知道,渭源城和永安城的书院都有他的功劳。先生还赞过他。听说他也不过弱冠?”
卢平看着卢进言眼里的神采和赞叹,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起来,眼底却多了一分坚定。
隔天一早,卢平带着两个儿子到了北荣院,神色恭敬地跟林晚和卢俊昭请了安。
恰巧韩四也在院子里,卢进言眼眸黑亮,脸上带着几分崇拜和欣喜。韩四言语温和,笑得如春风拂面,沉稳又不是少年的活泼。不过一会儿,两人便说到了一处。
卢成安惊讶地看着自家弟弟和韩四越说越得劲儿。自家弟弟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光彩流动。那神情里的崇拜和欢喜。让卢成安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怅然,暗自叹了口气。
林晚目光柔和地看着书房外头几个少年笑意飞扬的表情,声音极轻地朝卢平感叹道:“这般少年神采。如初升旭日,日后可都是北地的财富。”
卢平脸上表情温和,垂着手,十分恭敬地跟着笑道:“都是年轻人,日后小的也只盼着两个儿子能谨守本分。若能为二爷和二少夫人所用,更是他们的福分。”
林晚不置可否,动作轻慢地呷了口茶杯里的牛乳。入口带着些腥味,林晚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随后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连茶也不能多喝了?
卢俊昭见林晚蹙眉。眼里闪过丝笑意,这笑意里又浸着温柔怜惜,伸手取过林晚手里的茶杯,温声笑道:“一会儿让人加些蜂蜜进去。”
卢平眼观鼻鼻观心,十分安静地站在书房里,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随后心思微动,眉头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又飞快地恢复了平静。
一直到午时,卢平才带着两个儿子从北荣院告了辞,大儿子卢成安面色温和而沉静,亦步亦趋地跟在卢平身后。小儿子卢进言晶亮的眼眸中还带着些意犹未尽,拉着卢成安说着话。
与此同时,在渭源城的另一头,风雪覆盖的小院子里,不过一天时间,乔掌柜家里先前空寂寥落的院子里便从新热闹了起来,只这份热闹中却夹杂着一丝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闷气。
暖意融融的屋子里,乔大掌柜腆着肚子,发福的身子不停的地在屋子里来回挪动着,面上含着几分怒气和烦躁,好半天,门口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乔掌柜顿住脚步,额上一凸,猛地一下,一脚踢在了脚边的凳子上,那凳子来回晃了一圈,铛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才刚猫着腰进屋的人吓得不自觉地颤了颤,随后畏畏缩缩地喊了声“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乔掌柜满脸怒气,气得面色铁青,也顾不得脚上的痛,一手指着门口处的儿子,劈头盖脸训了下去,“你还知道回来?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出去鬼混,你翅膀硬了?我不是你爹!你给老子在这儿跪着!”
“爹——”乔大郎身子缩了缩,声音颤颤巍巍的带了几分畏惧,只眼珠子却转了转,透着几分精光,“我错了。我就是出去逛了逛,没惹事儿,真的,爹……再说,上回那事儿也不怪我,是那盛家那几个小子——”
“闭嘴!”乔掌柜气得手指都打了颤,胸口的怒气一股一股直往脑袋上冒,面色涨得通红,瞪着乔大郎,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泄了气一般,颓然地放下了手,点着乔大郎喝道:“你给我跪着,这几天也不用出去了。”
乔大郎急得瞪眼,刚要去抱乔掌柜的腿,乔掌柜却转身走了出去,吩咐外头的小厮:“把门看好了。”
乔大郎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乔掌柜的背影,随后坐在地上,有些不耐又不干地撇了撇嘴,先前的微缩和恐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愤懑和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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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21 14:04:08|7427994…………
第二百二十章 恩威(上)
乔掌柜刚转出屋,迎面便走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眉头紧拧,神色间还有些慌乱,踉跄着脚步地走了上来。拉着乔掌柜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大掌柜,永安城那边的铺子闹出点事,像是药材出了点问题。大节下的,曾掌柜怕闹大了不好看,特来了信跟您请示请示……”
药材?乔掌柜原本盛怒的脸此刻渐渐暗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那管事斥道:“曾天祥一个老掌柜,这点事都闹不明白?能息事宁人的就息事宁人,不过多给几两银子。若是不行,就让官府的人来解决!咱们背后站的是西宁王府,廖成知道该怎么做!”
中年管事呐呐地点着头,张了张口,为难地瞄了眼乔大掌柜的脸色,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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