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正跟尉缭对坐说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抬起头道:“进来。”
门被推开,王山身着甲胄,手持利剑,抬步走了进来,靠近几步后不待赵军发问,便躬身揖礼道:“禀侯爷,门外有个城内百姓王富贵,说是有要事求见你,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关系临淄存亡,非要亲口对你说,属下看他不似说谎,便自作主张带他进来了。”
“关系临淄存亡?”赵军一愣,看向尉缭,同样尉缭也是一惊,在临淄没人敢随意戏耍神武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人说的确实是真话。
尉缭点点头,赵军看向王山沉声道:“让他进来。”
“诺!”王山当即抱拳领命,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出了门,王山就对门旁的王富贵道:“进去吧,小心说话,不可无礼。”
“是,是是。”王富贵恭敬的点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往里走,王山随之把书房门关了起来,守在门外。
王富贵此时内心很忐忑,低着头慢慢走,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走进赵军案前十步时,他才停住脚步,同时内心上下乱跳。
“抬起头。”赵军开口道。
听着赵军的话,王富贵觉得仿佛有无可抗拒的魔力一般,乖乖的抬起头,顿时看见了赵军如电的双眼,刺的他眼一疼,赶紧转过目光。
“你就是王富贵?”赵军问道。
王富贵直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迎面扑来,顿时双腿一软,在也忍不住跪下,开口颤声道:“小人王…王富贵…拜见侯爷。”
赵军无奈一笑,从案前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肩膀,笑道:“好了,不必多礼,本侯又不是洪水猛兽。”
王富贵被赵军亲自扶起,顿时激动的如腾云驾雾一般,感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王富贵不停感谢,最后想起自家老婆子的话,急忙道:“对了,侯爷,你可要小心了,咱们临淄城内有奸细啊。”
“什么?奸细?”
赵军一愣,满脸震惊的神色,尉缭同样也是眉毛一挑,眼中一片惊讶之色,临淄防御的那么严密,又是赵军经营了六年之地,怎么会有奸细?
“王伯,你别急,说仔细点。”赵军亲自把他扶到侧首案前坐下,然后又端起茶水让他喝了压惊。
王富贵万分感激的喝下茶水,喘口气就道:“是这样的,他们本是我的租客,我是无意听到…”
后来,王富贵把整件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他和老婆子的猜测。
“田哥?”赵军一愣,随后在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急思,最后恍然大悟道:“本侯明白了,此人肯定是田横,齐国贵族遗留的也只有皇室田荣一脉姓田,当初田荣兄弟都死了,唯余田横逃脱,这些年一直被官府和黑冰台严厉通缉,没想到啊,他居然偷偷潜伏到了临淄,而且还隐藏有死士。”
同时,赵军不由想起田横这个人的历史来,他确实是齐国王室之后,楚汉之战末期带着三百死士流亡海外,原本上辈子赵军是不精通历史的,之所以记住田横不是因为他本身多厉害,而是因为在刘邦统一天下后,要召田横回都城怕他作乱,最后田横因不想被人控制就在半路上自杀了。
他那避难荒岛的三百手下闻之,亦全部自杀于岛上,此岛也因此命名为田横岛,由此可见古人之义气,赵军当时听过这个典故,是以记忆深刻。
尉缭听后眉头一挑,田横这个人居然跟城外的张楚军勾结了,这对临淄的威胁就太大了,而且田横是齐国王室贵胄,要是临淄出了什么事,他在登高呼应,挑拨军民关系,到时临淄就很有可能陷落。
这时,王富贵犹豫道:“侯爷,是小人不好,小人当时还想着瞒你,要不是俺家那口子说明了道理,恐怕我现在还蒙在鼓励了。”
其实,王富贵本不想说这件事的,可是赵军的以礼相待,让他倍感荣幸,农民的心思都是纯厚的,你对他好,他便加倍对你好,于是激动之下,王富贵就把他犹豫的事情说了。
赵军这时已经恢复平静,闻之笑了笑:“此乃人之常情,你不必介乎,这次你是为咱临淄百姓立了大功,本侯不会忘记你的。”
田横是齐国旧贵,就算赵军已经收取了民心,但少不得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帮他,混进临淄并潜伏下来对别人或许很难,但对他却不难。
王富贵听后惭愧之极,连忙拱手作揖道:“不敢当,不敢当。”
赵军点点头,随后又看向尉缭,沉重道:“军师,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今天他既然出城了,想必已经和周市哥婴取得联系,行动怕是就在这俩日。”
尉缭微微颔首道:“事情已经很明了拉,田横是想与张楚军里应外合,拿下临淄,我们到是可以将计就计,然后一网打尽。”
“军师是说…”赵军目光一亮,不过随后又疑虑道:“不过,若是城内兵马动静太大,怕是让田横提前察觉。”
尉缭笑道:“这个不难,我有一计,可让层层击溃之。”
赵军心知王富贵在这里,不便多说,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先让白影过来和王富贵去探查一番,监视好田横的动静,才能步步占领先机。”
最后,赵军派人去传白影来,白影就在临淄城内,闻声一会便来了。
“拜见侯爷。”白影一进来便抱拳揖礼。
赵军点点头,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你跟王富贵探查一下,务必一一纠察出田横手下的动静,若是人手不够就去向大夫人请调。”
大夫人就是吕雉,现在穆宁的细作还未发展出来,只能借调听风者的人手了,所幸赵军在临淄经营数年,根基深厚,听风者留在临淄的人手最多。
白影闻言当即干脆抱拳道:“诺。”
“还有。”赵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开口道:“事后你要把跟他们有关联的这些人查不出来,严重处理,明白吗?”
“是,侯爷,白影明白。”白影点了点头。
赵军一笑点点头道:“去吧,此战胜负田横是关键。”
“诺。”旋即白影带着王富贵离去。
于是赵军回头看向尉缭,尉缭笑了笑,就把他的计策说了。
赵军听后眼睛一亮,最后道:“好,我现在就命吕泽他们分头行动。”
第一百零九章 战始
临淄城西门外,张楚大营。
帅帐内,葛婴高踞帅位上,左侧做的是周市,右侧首做的是那个田哥,也就是田横。
“今日田先生能来助我张楚,可谓深明大义,心怀百姓的仁人志士,我葛婴佩服,来,我敬田先生一杯。”
葛婴端起案前酒杯,遥遥敬向田横。
“我亦是如此。”周市同样举杯,笑着向对面的田横道。
田横见此举杯,双袖掩面极为有礼的喝下一杯,随后放下酒杯,开口对葛婴道:“我的情况想必周将军都与你说过,只要将军与我共同起事,我攻内,你攻外,必能一举攻破临淄。”
“哦?如此甚好,先生真乃高人也。”葛婴目光中闪过一丝热切,这次久久不能攻破临淄,还损兵折将,陈郡那边已经有了微词,所以现在他内心迫切的希望取得胜利。
田横又转口道:“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先生请讲。”葛婴笑了笑,他早有心理准备,天下又哪有不要钱的饭食。
田横缓声道:“我是希望能光复齐国,当然,临淄和济北郡已然被张楚军打下,我自不会过问,但东胶和琅邪郡你们不能染指,并且我还希望,你们能派兵助我收此二郡。”
葛婴听目光一闪,果然如此,不过他却难以决定,毕竟这件事委实影响太大,他怕自作主张陈胜会不同意。
此时,周市笑道:“田先生,以你齐国王室的身份,振臂一呼,岂不是应者云集,何用我们派兵相助?
田横听后感叹道:“哎,现在不一样了,那神武侯颇有手段,临淄和周边百姓的民心都被他收买了,恐怕不到势大是没人响应的。”
“嗯。”周市点点头,最后看向葛婴劝道:“将军我看这样行,若没田先生相助我们根本拿不下临淄,想必陈王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反之若是我们败退回去,必然引起柱国他们的不满啊。”
葛婴眉头一皱,尤其是听到柱国俩字的时候,更是心有不痛快,蔡赐等一干文臣都是陈胜在占据陈县后请来的名士肱骨,而他们却是陈胜的从龙之将,两者因为出生关系一直不合,若是他这次战败,怕是陈胜会怪罪于他。
见葛婴犹豫,周市暗暗和葛婴对视了一眼,最后周市又笑道:“将军,田先生本就是齐国旧族,若我们张楚占据他人之地,那与暴秦又有何区别,若是我们能助田先生复国,做个榜样,那以后岂不是有更多的六国人跟随我们?那时又何愁暴秦不灭,楚国不兴?”
周市知道葛婴对陈胜很忠心,但同时葛婴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耳根子软,而且一腔灭秦热血,只会从大局考虑,不会太计较个人荣辱。
果然,葛婴听后神色一动,沉思良久后,一握拳猛的拍在桌案上,下定决心道:“好,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田先生只管出其不意夺下城门,我们会去与你理应外合的攻打,必能一举攻破临淄。”
周市举起酒杯道:“好,就预祝我们马到成功,来,干!”
“喝。”
“干。”
三人齐齐喝了一杯,约定时间后田横就出了军营,走到一片山沟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洞口,直接钻了进去,留下周市和葛婴调动人马,开始部署攻城了。
……………
天色渐渐黑下,临淄城上一切如旧,守卫森严,来回巡视的士兵雄壮威武,杀气腾腾,士气高昂。
经过之前的血战,现在临淄城的士兵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彻底升华为了精兵,完成了质的转变,多年的训练使他们拥有了极高的体能和技巧,以前被张楚死士压制是因为初次上战场,而现在经过一场战斗,瞬间战斗力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可以说,现在临淄城秦军的战斗力是张楚军拍马也赶不上的,加上赵军之前的鼓舞,现在临淄城的士兵无不渴望在与张楚兵一战,以洗刷之前的耻辱。
城西门,内门洞有一队三百人的士兵正在防守着,不过,那校尉总是时不时的看向城门大道左右两边的空房子,因为战争的缘故,这里的百姓早被转移向内城了,两边空无一人。
视线延伸,城门大道一直往东的方向,正有三百多名轻衣死士,持剑从两侧的大街小巷窜出来,不一会便集中在了路中间。
此时,田横整个人衣装干练,手持一柄异常锋利的宝剑,似乎是透明色一般,他的双眼也异常锋利,煞气腾腾。
田横计算的很准确,经过他的观察,临淄城头的弓弩手到了这个时辰就会退回营地,他们若是早来了,肯定会被提前发觉的弓弩手射成刺猬,虽然其他的守门的人也不少,但他自信,手下这三百经过多年培养的精锐手下,能在出其不意下瞬间凿穿城门洞,从而打开城门,接应城外的张楚军入城。
“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城门,不要恋战,以打开城门为主。”
田横低沉的吼声在深夜响起,三百多名精锐手下瞬间道诺,随后跟着田横,沿着城门大道,直冲向西门,从这里到西门不过百十丈距离,在遮遮掩掩,怕是到了城门处,他们就来不及集结了。
‘蹬蹬…’急促的脚步声急速响起,城门道两边房屋内的百姓闻听噤声,谁也猜不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敢出门查看。
田横一边奔跑,一边握紧了剑柄,此时他的双眼内有一朵火焰在燃烧,多年的志愿,终于在今天要完成了,父亲,你看着吧,我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我一定要光大齐国。
还有大哥们,你们也看着吧,你们在大沼泽的死与赵军逃脱不了干系,今天破城之后,我首杀此人,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田横整个人爆发出了一股戾气,面目狰狞,恨不得现在就活吞了赵军,赵军就是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敌人,他一定要死。
随着众人的奔跑,正逐渐接近西门,最多还有五十丈的距离。
“慢!”正在奔跑中的田横忽然停下,并挥手示意手下停止前进。
后面三百多死士停下后疑惑起来,怎么不走了,不过,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原因,原来前面三十步外正站着一名黑衣人。
因为这名黑衣人是背对他们,所以看不清面容,只觉这人身形挺拔,气势冷峻,似乎一块冰块般的寒冷,离的多远,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冷厉的杀意。
“阁下是谁,为何难我去路?”田横吃不准来人什么意思,不由开口问道。
那黑衣人头也不回,只是冷声道:“杀你的人。”
田横背脊徒然发凉,内心警觉提高了最大程度,沉声问道:“为何?”
“因为你威胁到了侯爷,所以该杀!”简洁有力的语气中包含着浓烈的杀气,仿佛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杀心。
田横一惊,脸上全是惊骇的表情,心内瞬间凉透了,难道赵军他发现了自己?
片刻后,田横强自平复心情,试探的道:“就凭你一个人吗?兄弟,暴秦一日不除,天下百姓就一日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何况为难我?”
“笑话!”黑衣人冷笑一声,随后转过头来,众人才看清他的面容,是和气势一般的冷峻,年龄甚为年轻,大约二十几岁。
这时,黑衣年轻人又拍怕手。突然巷子两旁‘呼喇喇’的窜出三四百人,个个神情冷酷,手握利剑。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田横冷然一声。
“确实!”
话音刚落口,黑衣年轻人‘嗖’的一声便向田横冲来,速度之快几乎带起了一道残影。
田横瞳孔徒然收缩,拔出利剑凶横的斩向黑衣人。
“砰!”的一声震响,黑衣人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利剑,与田横的宝剑对拼一招。
田横直觉双臂一麻,忍不住就‘蹬蹬’退后两步,有些惊异,这黑衣人年纪不大,速度和力道却是奇高。
而黑衣年轻人此时眉头一皱,看向自己手中的剑,边缘缺了一角,几乎肉眼看不到,但是凭他对剑的熟悉程度,却可轻而易举的感知,他手中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宝剑,但也远不是一般的精铁利剑能比,可想不到却一瞬间就被田横的剑崩缺一角。
“杀!”
随着二人的过招,就像一个信号一般,各自身后的三百来人纷纷拜剑,随后找准目标,凶横凌厉的杀向对方,一时之间,二十丈内全是两帮人在拼杀,兵器的碰撞声,肉破的惨叫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了一片,场面极其混乱。
不过,田横和那个黑衣年轻人却在保持着镇静,彼此都明白,谁不杀了对方,恐怕谁就走不掉。
“碰碰…”二人再次交战,各自的出剑速度极快,几乎旁边没人敢靠近,更没人能插上手。
田横依仗兵器之利,和本身的武艺也不弱,守的是滴水不漏,而黑衣年轻人胜在狠辣凌厉,进攻节奏极快,出招角度也非常刁钻,不过因为顾忌对方手中的利剑,所以有几次进攻将成,却又不得不遗憾撤剑,所以田横仗着武艺与他拼了个势均力敌。
“敢问小兄弟之名?”田横心知今天的事既然被赵军提前洞察,还派来了人,恐怕已经是难以成功了,所以想开之下就豁达起来,开始对黑衣人有了兴趣。
“白影!”黑衣人冷冷吐出两字。
“是你?”田横一愣,差点被白影寻隙刺中,说起来白影虽然露面较少,但因为在黑冰台当过几年首领的原因,所以在暗中六国遗族间广为认知,并且极富凶名,被他盯准的人几乎没人能跑掉,就算是田横他自己也有次差点被白影抓到,若不是走运气,恰逢雷雨天气,他还真跑不掉。
“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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