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叔,快,快看那是什么!”他一边惊呼,一边用手拽住另一哨兵的手臂不断摇晃。
韩正四五十岁的年纪,他是秦朝未统一六国前的老兵,后来在对楚作战中负伤,左足坡了,于是就被安排到临淄郡当了一名衙役头,韩正为人忠实厚道,别人聊天打屁,他却自愿站在角楼上和新征召的小兵一起放哨。
“哪,什么?”韩正疑惑的看向小卒。
那小卒急忙的抬起手,指向北面地平线上,正急速涌动的黑色线条,还有那赶土黄色大旗。
韩正一愣,就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这时土黄大旗上张楚二字已经隐约可见,黑色的线条也逐渐清晰,一个个狰狞的面孔,以及一件件寒光闪耀的兵器,一时间全部跃然于眼前。
惊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的韩正突然惊呼叫道:“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叫声,惊动了城上所有守城的士兵,他们同样惊愣了片刻,没有上过战场的他们显得无比迟钝,丝毫没有一丝危机意思。
韩正气得几乎嘶声吼道:“是张楚军来了,快,快准备应战!”
随后,他一把抓起角楼上的两只好牛角,强塞给还在惊骇的年轻小卒,大声喝道:“不想死,就跟我吹号!”
“呜呜”
其它三处角楼上的哨兵也发现了莫名而来的张楚军,短暂愣神之后,也吹起了号角。
低沉而绵长的号角声旋即响起,一波一波的撩拨着人的神经,警示着城内外所有的人。
这时城上的士兵就是在傻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爬起来,抓起兵器,在上官的呵斥怒骂下,匆忙跑到自己坚守的位置,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张楚军,烟尘漫天,气势澎湃,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般。
城内的百姓也惊慌起来,他们不明白为何敌军明明在临淄,怎么会突然跑来南皮县,于是大街上的百姓纷纷惊乱的往家里跑,在顾不得其他,关紧门窗躲在屋里,谁也不敢轻易出来。
县衙内,于通正神色骇然的听着衙役来报,临淄的兵马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于通身材中等,身穿长袍,气息温厚,他是通过稷下学宫求学,被赵军看中后才委以重任,最后调到南皮县任县令,这些年他为了报答赵军的知遇之恩,一直克忠职守,坚定不移的执行着赵军的执政方略,任上表现出色,深得百姓爱戴。
听到消息后,于通先是惊愣一刻,随后急色道:“来人,速请都尉召集所有人手,准备守城物资,上城坚守,县衙内除妇孺老人外,只要还有力气的,立刻随本官提剑登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说罢,于通又唤来一个精壮衙役,令他骑马速去临淄,通知神武候。
张恒是南皮县城的县尉,也是从正规秦军退役的粗壮汉子,不用县令提醒,他就已经召集了城内所有青壮,收集守城物资,急匆匆的登上了城墙,而后站在北门看去,只见张楚大军已经接近了,总共为数有六七千人,矛戈如林,气势汹汹,在为首两名将军带领下缓缓而行。
“这张楚军唱的是哪出?”张恒疑惑的道,随后又回头对城上的人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县令大人和我会与大家共进退,并且已经禀告了神武侯,相信过不了多久,援军就会来的。
他们守城的人,加上青壮,满打满算不过一千八百人多点,还要分顾四门,面对六七千人确实略显薄弱,而且又都是新兵和民夫,不过,张恒觉得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最少张楚军要想短时间内打下张楚县是不可能的。
“是,都尉。”
城上的人听县令和都尉亲自督战,顿时士气提高不少,对援兵也抱着很大希望。
城下,张楚大军前阵,高初和申伊穿戴盔甲,在一众亲卫的拱卫下,骑着马慢慢走进前了两步,最后大喝道:“城上的人给我听好了,赶紧开门投降,不然待本将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就是,你们其中大多数都是齐人,何必助纣为虐,咱们一起反了大秦,日后也好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总好过在暴秦的严政下像狗一般的活着。”
二位将军开口劝降,连吓带哄,后面七千多张楚军纷纷跟着大叫:“开城不杀!”
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顿时有点溃散现象,他们其中一小部分是衙役,大部分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夫青壮,如何跟这些上过战场的人相比。
“呸!”张恒大骂道:“好不知羞耻,就凭你们这些手下败将也敢来我南皮放肆,前几日是谁被侯爷两百精兵杀的落荒而逃的,告诉你们,我们已经通报了侯爷,不要多久,侯爷就会率精兵杀来,你们若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杀的你等哭爹喊娘,可别怪我张恒没提前告诉你们。”
于通此时也登上了城墙,拔出利剑斥骂道:“忠臣不事二主,吾等皆是忠良,岂会做投降叛变的小人之举,不管秦政如何,我们大家伙只知道,在神武侯的治理下,赋税徭役皆轻,百姓安居乐业,谁要敢害我们家业,我们就跟谁拼命。”
“就是,跟他拼了。”
“为了妻儿父母,就是一死又如何。”
“有种就来攻城,老子在上面等着你。”
于通和张恒的话激起了城上所有人的共鸣,纷纷跟着大喊起来,大多人都把恐惧化为了力量,弓拉满月,戈矛耸立,还有民夫已经把石块和檑木等物堆在了城垛上,方便及时使用。
城下,申伊扭头对旁边同样骑马的高初道:“高大哥,看来他们防范很紧啊,单凭我们这点人手攻下南皮恐怕很难。”
他们二人都是跟随陈胜起义的战将,在葛婴麾下一直很受重用,这次葛婴派他们来,也是委以重任。
“呵呵,葛将军对攻下几县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高初长着一脸大胡子,闻言笑了笑,随后沉声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分出三千弟兄,见到农田就踩,见到落单的百姓一个不留,全杀了。”
“诺!”身后的传令兵抱拳应声,旋即挥马向后传达命令。
最后高初对申伊道:“这里就靠你留下威慑了,声势务必做足,不能坏了将军计划。”
“好,你放心去吧。”申伊点头道。
最后二人分兵两道,申伊带兵留下。
“兄弟们,跟我喊,开城投降不杀。”申伊开口大喝。
后面几千兵马闻言,顿时开口齐齐大喝:“开城投降不杀!”
“开城投降不杀!”
留下的数千张楚军面目凶恶的吼喝道,城墙上的守兵一丝不敢松懈。
张恒看着楚军居然分兵,就不解的向于通问道:“大人,他们怎么分兵了,怎么回事?”
“本县也不知道,这样,你在派一人,把这里的情况向临淄城禀报,我们只管守紧城池,不能出差错,至于他们为何分兵,想必侯爷那里会有决断。”于通开口道。
“好。”张恒点点头,立刻下去安排人了临淄城内,赵军正在侯府书房内,和尉缭商议军情,连续几天张楚军没什么动静,赵军有些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突然唐厉走了进来,对赵军揖了一礼,开口沉声道:“侯爷,陈县、昌县和南皮县,几乎同时传来消息,都遭到了五千、六千和七千人不等的张楚军袭击。”
“什么?遭遇袭击?”赵军一愣,随后紧问道:“城池有没有事,有无伤亡。”
唐厉皱皱眉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他们一见我们的县城守卫严密,便没有带兵攻城,而是分出一部分兵马在破坏县城外的耕地,其它两县还算了,南皮县可是耕种大县,恐怕损失会不小。”
赵军一听,眉头深锁起来,这时秋收已经完毕,百姓刚刚播种了第二季庄稼,被他们这一破坏,来年的收成可就要大大减弱了。
葛婴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三章 老办法
“侯爷也不用太过担忧,战争总是避免不了会影响耕种,城外的百姓皆以迁入城中,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伤亡。”唐厉安慰道。
“我临淄底子薄弱,可经不起他们这么肆意折腾。”赵军摇摇头,最后看向尉缭道:“军师,你觉得葛婴这是什么意思?”
尉缭笑了笑,开口道:“围而不攻,又尽挑侯爷的痛处下手,很明显,他这是在逼我们分兵呢,但看各县遭遇袭击的军队人数来看,不多不少,若是老夫料的不错,葛婴的真正目的是在侯爷分兵之后,强攻临淄。”
赵军一怔,这葛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我们该以何法破解?”
“很简单,就用上次的老方法,见招拆招就是了,他既然要侯爷分兵,那侯爷大可以分兵,他要强攻就大可强攻,我们坚守便是。”尉缭神秘的笑道。
“军师是说,借力使力,用一场全面的战争来淬炼我们?”赵军目光一亮。
尉缭含笑点头道:“只有能共患难的朋友才是真朋友,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军政,这几年侯爷虽然对临淄精心治理,但却缺乏凤凰涅槃的机会,刚好,葛婴就是侯爷的试剑石,进行一次这样的全面作战,是极为有必要的。
唐厉听后担忧道:“可是,我们若是分兵,那面对葛婴的正面强攻,我们可就危险了,势必伤亡会很大。”
“兵者,凶事也,慈亦不能掌兵,行军打仗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尉缭摇摇头,最后又笃定道:“若我猜的不错,陈胜后面会有大动作,允许葛婴的时间不会太多,只要我们能坚持住,不出一个月,葛婴必定会撤兵,到时就是我们反扑的机会,而且从朝廷方面来讲,侯爷更需要这场战役来拖延时间,二世皇帝才不会急着动侯爷兵权。”
听过尉缭的话,唐厉若有所思。
“只有经过血与火考验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士兵。”赵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最后对唐厉道:“唐厉,传令下去,让铁车兵的一千五百人,还有新成军的五千城防兵与三千死士营全部散到各县去,以董翳、胡亥和博浪三人为首,分别严守三县。
若是敌军敢于在分别糟蹋粮食,立刻出城攻其一部,另外让周昌派带哨骑营出城联络于三城之间,以便及时掌握敌军动向,互相增援。还有,这几天你也要加紧多备守城物资,可能我们还有一场恶战。”
唐厉听后,顿时抱拳开口道:“是,侯爷。”
派出去驻守三县的人马将近一万出头的人马了,加上各县本来的人马,相信足以牵制住来犯的敌军临淄城外,张楚军营地的帅帐内,葛婴正跪坐在军帐前批示军务,这时周市掀开帐帘,走进来笑道:“葛将军,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了,赵军果然分兵了,而且是直接撤出了近万人,现在城内的士兵抛去临时征召的民夫,真正能坐在的三万还不到,我们可以强攻了。”
“嗯,也不能大意,他们准备充足,临淄又是座大城,估计我们伤亡也不会少。”葛婴点点头,他并不意外,可以说他出的这个计策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只要不是赵军剑走偏锋,就一定会分兵,但真正的要点却是攻下临淄。
周市也点点头,五则围之,十则攻之,这是兵法上说的,意思是要想轻而易举攻下城池,必须要有十倍的兵马,而他们如今能用于攻城的如今也不过六万五千人,还不到五倍,可想要攻下临淄的难度第二天清晨,张楚军对临淄的强攻终于开始了。
随着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的张楚重兵甲卒从大营里蜂拥而出,进至临淄城东门外的荒野上摆好了阵型,旋即一队队的轻兵死士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推着五台云梯和一台攻城车缓缓出了辕门,紧随轻兵死士之后的,则是一队队轻兵弓箭手。
最后出现的是,数千铁甲亲卫,簇拥着葛婴的战车出现,在军旗环卫,大纛牵引下,最终缓缓驱驰到了军阵后方的高坡上,葛婴傲然耸立在战车上,就像一颗挺拔的古树,气势雄浑,双目极为有力的看向临淄轮廓。
片刻之后,葛婴‘呛’然一声,拔出了长剑,高高扬起,号角声嘎然而止,只听葛婴沉声喝道:“今日攻城有进无退,贪生怕死者斩,杀敌立功者重赏!”
“吼!吼!吼”
数万张楚士兵齐齐大吼,或以剑击盾,或一矛杵地,极为有节奏的响声呼应,一扫之前颓废的气势。
这时,葛婴长剑又把长剑一挥,顿时士兵的吼叫声刹止,同时葛婴下压长剑,直指临淄,口中淡淡的道:“攻!”
霎时间,激烈的战鼓声从张楚军后阵冲天响起,鼓声激昂振奋,声势足以穿金裂石,令人热血沸腾。
片刻后,前排盾甲兵纷纷收拢阵型,从中让开了一条笔直的通道,早已等候多时的弓箭手遂即手持弓箭,齐齐穿过中军通道,于盾牌兵的掩护下来到了阵前。
伴随着为首将领的冷喝声,所有弓箭手齐刷刷的后腿撤一步,同时高高举起长弓,扣上利箭,拉弓满月,冷厉透着寒芒的箭锋已经对准了前方城池的轮廓。
“射!”为首之人又是大喝一声,扣箭的三指瞬间松开,利箭呼啸一声,化作闪电,直向前方射去。
与此同时,近万弓箭手同时松开弓弦,霎那间,万支长箭掠空而起,在嗡嗡的尖啸声中直掠长空,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终演变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向着临淄城头中间激射而下。
城墙上,唐厉几人早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撤到了后面,守在第一线的士兵机灵些的,都提前躲在了盾牌或是墙垛下。
不过,却偏有一部分愣头青不知道躲闪,看自己战那么高,而且离的又远,根本不把城下的弓箭手当回事,甚至洋洋得意的对着城下弓箭手竖起中指,还有胜者脱光屁股,对着城下被赵军曾经打败的张楚军不断摇晃,极尽侮辱。
第一百零四章 攻城战(上)
“咻咻咻”
遮天蔽日的箭雨终于从天而降,城头上瞬间绽放了一朵朵鲜红的血花,城上的士兵一片接一片的倒下,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生命,瞬间就成了昨日黄花。
刚才还光着屁股,摇晃得意的士兵忽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急忙回头低看,屁股上居然同时扎着三支长箭,一片血肉模糊。
顿时,他如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啊啊,我的屁股,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第四支箭射在后心,他眼球凸起,嘴里汩汩涌出两口血,最后噗通倒地。
“啊,我的眼,我的眼啊,痛”
另一名士兵拼命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之间赫然插着一支锋利的长箭,眼珠直接被爆掉,流出鲜红一片的血肉,惨呼声并没持续多久,片刻后便气绝到底,锋利的长箭已经插入脑颅,哪还有活命的道理。
远处一名没来及躲闪的士兵更倒霉,他直接被疾速射来的箭支射中喉咙,锋利的箭头瞬间就爆开了他的喉结,带起一片血色的妖花,接着强劲的箭支穿透了喉咙,直没箭尾,强大的贯穿力直接把他带飞,最终钉在城门楼上,惨呼声都没来及发出,歪下头,瞬间死亡。
旁边两名同伴吓的已经面无人色,惊呼奔跑,嘶声大喊,只是很快张楚军的第二轮箭射又到了,二人一不小心就被长箭贯胸,噗通倒地,在也爬不起来了。
一时间,城头上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哀嚎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接连死去。
两轮箭雨中,缺乏经验的秦军新兵受到了重创,至少有近千人伤亡倒在血泊之中,其中四百多人直接横死当场,永远失去了成长为一名老兵的机会。
不过,在死亡的威胁下,秦军很快学会了自保。
在一波箭雨停歇,下一波箭雨未到到时,除了极个别的二愣子,大部分人都躲到了墙垛后面,或者钻到盾牌下面掩藏,实在来不及的就把死去的尸体拖过来挡掩体,抵御弓箭。
其中有几个重伤垂死,明知生还无望的士兵,主动为袍泽当了人肉盾,最后瞬间被箭雨射成了刺猬。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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