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何处可相思- 第8部分

云玉函被沈妈妈盯着，觉得浑身别扭，他拉了拉云萝的衣角，小声道，“姐姐，我怕。”说着他的身子便缩到云萝身后，不肯出来了。一时间，院子里显得有些安静起来。

沈妈妈见云玉函躲到云萝身后去了，便将目光转到云萝身上，眼中满是不解，“萝姐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云萝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她抬起眼直视着沈妈妈，坚定道，“姆妈，他是我弟弟，我为什么不可以带他到我的院子里来玩玩？”

沈妈妈神情一滞，脸色变得有些悲伤道，“萝姐儿，难道你忘了夫人是怎么过世的了吗？”她不相信萝姐儿都忘了，她的娘亲是如何凄凉离开这个世界的。

云萝看沈妈妈想起往事，也不知怎么安慰，她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怯怯的阿函，最后轻叹了一声，低柔道，“姆妈，他还是个孩子。孩子都是无辜的，他并没有错。错得是爹爹和他的生母。”

沈妈妈似是被云萝那句“他还是个孩子。孩子都是无辜的，他并没有错。”给震撼到了，她深深望了眼自家姑娘，心中百感交集，萝姐儿才多大点的孩子，就看得那么透彻，自己都是半截身子快进黄土的人了，还不如萝姐儿看得开。是啊，孩子确实没有错，要说有错，也是他们投错了胎。

“萝姐儿，你说的不错，姆妈是真的老了，你想好了就行，姆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沈妈妈重重叹了口气，便有些落寞的离开了这里，会自己房间去了。

云萝眼睁睁看着姆妈离去，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发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姆妈显得越发消瘦的背影，心中有些发涩，她不由暗道，时间长了，姆妈也应该会想开的。

躲在云萝身后的云玉函狭长的眼睛深幽若井，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那道纤细却坚韧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他觉得自己冰冷冷漠的心中升起一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好像有些发涩，这一刻他忽然好像哭。

“阿姐，我可以叫姐姐阿姐吗？”忽然，出神的云萝被身后低柔地仿佛喃喃自语的声音惊醒过来，那声音有些迟疑忐忑，又带着些期盼。云萝转头望向身后，便对上了一双幽深若井的眸子，那双眸子好像有些泛红。云萝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那眸子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当然可以啦，阿姐很喜欢阿函这么叫自己。”云萝摸着云玉函的脑袋，有些沉溺的说道，“阿姐先去换身衣衫，待会阿姐带你去见爹爹。书香，你去我箱子里找找我以前的衣衫，看有没有和身的，先拿一套来给阿函穿穿。墨香，你带函哥儿去洗漱一下。”

云玉函听了云萝的话脸上一愣，小小的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书香听了自然马上去办了，屋里的墨香听见小姐的吩咐也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她们身边。她温柔笑着望着云玉函，想要伸手牵起他的小手，可是云玉函却把手一缩，眼睛倔强地看着墨香和云萝。

云萝心中好笑，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她用食指轻点了下云玉函的脑袋，打趣道，“阿函害羞了？墨香姐姐可不是外人，你跟着墨香姐姐先去洗漱下，阿姐待会就去找你。”

云玉函乖乖点着脑袋，露出腼腆笑意，只是依旧不肯让墨香牵着他，墨香见了也笑着道，“函少爷，我们去屋里洗漱下吧，奴婢不牵你了，你可要跟上奴婢哦。”说着她调皮眨巴下眼睛，便慢慢走在前面带路了。

云玉函望着走在前面的墨香，小小心中却是叹了口气，他发现，阿姐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和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一点也不一样，阿姐的丫鬟待人都很真诚，没有一点虚伪的感觉。而且她们看自己的目光都很温柔，带着怜惜，他能够感受到她们没有瞧不起自己，她们带给他的感觉都很舒服。虽然自己不讨厌她们，可是，他却只想让阿姐牵着自己。

云萝见他俩走向洗漱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衫，不由摇头道，“好好的衣衫，就这么毁了。”这件衣衫还是爹爹让人给自己做的，她还是挺喜欢的，没想到才穿了一次就毁了。

她走进屋子里，见茶香和砚香安静坐在榻上绣着自己的衣衫和帕子，见到自己进来，都站起身来，砚香问道，“小姐，是不是要换身衣衫？”

云萝颔首，砚香便放下手中的帕子，笑着道，“茶香，我去伺候小姐换身衣衫去。”茶香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是知道自己今儿说错话了。

云萝也没有多说，便和砚香一起走进内室，便自顾坐在内室的贵妃榻上歇着了。砚香走到箱子里去拿衣衫，嘴里轻声道，“小姐，茶香她也就是嘴快了点，心眼少了点，小姐你可别怪她。”

“你家小姐心眼那么小？我还不知道她呀，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知道收敛些。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希望她下次说话先想想再说。这次是在我们自己院里，还没什么，要是以后离了家，她这张嘴迟早要得罪人。”

砚香听了默然点头，她也知道茶香这点是要改改。她们都是老夫人放在五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们的一言一行不仅仅是她们的事情，还代表着五小姐。要是以后在外面茶香还这么口无遮拦，确实是不行，迟早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小姐，你放心，我会和茶香好好说说，让她改改。她也是个聪慧的，一定会明白小姐的苦心。”砚香想了想，拿出一身水色的衣衫走来，同时嘴里也柔声说道。

云萝在砚香服侍下换好衣衫，便去找云玉函去了。可是她一进房间，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躲在一边，墨香正和他轻声说着什么，书香站在一旁拿着一件月白色衣衫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她心中奇怪，望向站在那里的书香。书香见小姐到了，暗松口气说道，“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函少爷他不肯脱衣衫。”

“衣衫给我吧，墨香，你们出去吧。”云萝拿过书香手里的衣衫，吩咐道。墨香和书香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出去了。

云萝走近云玉函，蹲下身子道，“阿函，阿姐帮你换衣衫好不好？”

云玉函抬头看向她，眼中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见到云萝亲切温柔的目光，不由自主便点头同意了。

云萝心中欢喜，拉着他来到一旁，将衣衫先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便把云玉函圈在自己怀里，开始帮他脱去身上那身老旧又显得短小的衣衫。

云萝轻柔脱下他的外裳，又抬手解去亵衣带字，他身上的亵衣黄黄的，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换洗了。忽然，她的手一顿，手指不受控制的轻抖，眼睛死死盯着云玉函瘦弱的身子，仿佛要冒出火了一般。

“阿函，是谁干的？是不是那个老女人陈氏？”她小心翼翼脱去他的亵衣，眼睛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或淤青给灼伤了眼睛。怪不得他不让墨香帮他换衣衫，原来他身上竟然全是伤，那些伤一看就是女子指甲掐的，或是手指捏得，云萝觉得心里好像被蚂蚁咬了一般，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冲动。

☆、014。桂香飘，庶女闹桂园

“阿函，是谁这么狠心？”她小心翼翼脱去他的亵衣，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或淤青给灼伤了眼睛。怪不得他不让墨香帮他换衣衫，原来他身上竟然全是伤，那些伤一看就是女子指甲掐的，或是手指捏得，云萝觉得心里好像被蚂蚁咬了一般，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冲动。

“阿姐，我没事，我都已经习惯了。这些没有什么，过几天就会自己好了。”云玉函低着脑袋，低声怯怯道，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他觉得有些自惭形愧。

“什么叫没什么，习惯了？真是个傻孩子。墨香，把上次舅舅给我的消肿药和去疤膏给我拿来。”她看着那小小纤弱的身子上满是伤痕，心中抽痛，云萝一把将云玉函搂到怀里，眼泪吧嗒吧嗒便往下掉。

云玉函感到温热的眼泪滴在自己背上，心中也暖暖的，闻着阿姐身上的味道，他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阿姐是除了乳母外第一个为自己落泪的人，想着他不由开心起来。可是，当那眼泪流到自己赤着的后背的伤口上，他不由疼的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云萝忙抹去脸上的泪痕，用帕子轻轻擦去他背上的泪水，“都是阿姐不好，忘了你伤口还没好呢。”

这时，门口的帘子被掀起来，房中光阴一暗，书香便走了进来。“喏，小姐，这是消肿化瘀的，这是去疤的。”

云萝刚想接过，却听到院落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她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小丫鬟便有些慌乱地跑到屋外道，“小姐，三老爷带着六小姐到院里来了，门口守着的妈妈让我来告诉姑娘。沈妈妈那也有人去告诉了。”

云萝听了眉头微皱，对书香道，“你待在这里帮函哥儿擦药，我出去看看。”又对云玉函解释道，“阿函，阿姐有点事，先让书香帮你擦，你这伤可不能轻视，自己的身子要懂得爱惜，知道吗？”

云玉函很乖巧的点了下头，又说道，“阿姐，阿函等着你回来。”

云萝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便疾步走出房间，向院落门口走去。一见院子里站着的一名年近不惑的男子，身着一身华丽的暗红衣衫，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娇滴滴的少女，此时这名少女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可是那张左脸却很明显的高高肿起，少女眼睛红红的，嘴巴嘟着，一副我很委屈的样子，见到云萝出来，眼中更是冒火一般死死盯着她。

“三伯，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侄女这厢有礼了。”云萝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恭敬更是行礼，可是嘴里却不饶人，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五侄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看看你六妹妹的脸，还像个样子么？”这中年男子正是云府三老爷云如彬，他一点面子也不留给自家侄女，在他眼中，云萝的面子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爱女重要？

云萝见三伯那么不给面子，脸上也冷下来。也不等他让自己起身，便怡怡然起身，丹凤眼斜飞上挑，看向自家的三伯道，“侄女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的三伯，你有没有问过六妹妹，她都做过什么吗？”

“五侄女，你是阿萱的姐姐，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知道让让她吗？再说，我家阿萱那么乖巧懂事，会做出什么事值得你扇她巴掌？”可是云如彬却不和云萝将什么道理，他只知道，他疼到骨子里的自家女儿竟然被人扇巴掌，便是奇耻大辱。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他的宝贝女儿。

“是啊，爹爹，五姐就是小气，我不过不小心打翻砚台，溅了些墨汁在她身上，她竟然一下便翻脸不认人，当着大家的面狠狠打了我一巴掌。爹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的脸要是毁容了，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云萱楚楚可怜靠着丫鬟，捂着自己的左脸，声音中满是委屈的哭诉道。

云如彬见爱女那么难过，心中更是气愤，他指着云萝道，“五侄女，你现在还有何话说？你打了阿萱一巴掌可是事实，那么多人都见到了。”

“呵呵，三伯，你真是说笑了，侄女今儿站在这里，可是一直在听你和六妹妹在这唱戏，侄女可是想说也插不上嘴啊。”云萝用帕子捂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看着自己面前的云如彬和云萱，就像是在看好戏一般。

云如彬听了，脸色涨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确实是一进来便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可是一想到云萱捂着脸委屈跑到自己面前哭诉，说五侄女欺负她，他便又挺直了腰，说道，“五侄女，我便给你机会，你说说你的理由吧。”

云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拦住了，云萝见状，不由瞥了眼云萱，见她高昂着头，目光轻蔑看向自己，云萝心中暗自好笑。

云萝脸上带着点点笑意，直视这自己的三伯说道，“三伯，你知不知道我的六妹妹，你的乖女儿，在学堂里辱骂嫡姐？你知不知道，六妹妹她老爱对着她五姐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编排她的叔母，我的娘亲呢？你知不知道六妹妹她老是无缘无故无事生非，说是看我不顺眼呢？”云萝说一句，便缓缓靠近自己的伯父和云萱一步，眼中早就没了笑意，只余**裸的嘲讽。

“三伯伯，以前呢我就不追究了，她年纪小，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可是今儿，她莫名其妙洒了我一身墨水，我扇她一巴掌还算轻了呢。”云萝收回目光，低头打量自己的手，她怕自己一下忍不住又上前扇她一巴掌，“三伯伯，我替你管教一下庶妹，你不介意吧？我怕以后出门她丢我们云家的脸。”

三老爷云如彬被云萝那些话说得哑口无言，有些尴尬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呵呵，三伯伯，你真爱开玩笑，我的一面之词？你随便去问问上学的哥哥姐姐们，哪个不知您的宝贝女儿的事情呐？”云萝脸上笑都没有了，盛满满满的鄙视和不屑，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这么憋屈的话都说得出口，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呐。

云如彬脸色涨红，目光闪烁，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一直按捺着没有说话的云萱忍不住了，她推开丫鬟的手，手指云萝大骂道，“你这个贱女人，我爹嘴皮子不好使，我替他说，原本我以为你和你娘一样是个懦弱的，没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你这个虚伪的……，啊！”

云萱手捂着右脸，眼睛里泪花隐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爹爹云如彬，嘴角抽搐着哭道，“爹爹，你……，你竟然为了这个贱……呜呜……”她还想说些什么，她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来。

“五侄女，你别介意，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都是我太宠溺她了，把她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三伯这次错怪你了，没想到这事情都是阿萱惹出来的。”云如彬狠狠瞪了眼不断挣扎的云萱，对云萝抱歉说道。

云萱不再挣扎，只是眼睛仍死死盯着自己的爹爹，为什么，为什么疼爱自己的爹爹会打自己？这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又无法说话，泪眼朦胧的她便一直望着自己的父亲。

云萝暗松口气，自己的三伯好像也不是太糊涂，既然这样，云萝不由笑着道，“三伯伯，六妹妹她这脾气你可得好好管管，我是她姐姐，不会真往心里去。要是她以后不小心得罪了外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云如彬一一应下，便想要离开，可是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道威严的老夫人声音，他脑袋翁的一声，暗道糟糕了，母亲她这么来了？

“老三，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情？也不问问清楚就上自家侄女门上来兴师问罪，你这个长辈当得可真是出息了哈？”随着质问声响起，一名年近花甲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婆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进来，正是云府的老夫人孟氏。

云萝见状，连忙上前去扶着祖母，嘴里甜甜道，“祖母，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声，好让孙女儿去接你呐。”她看到跟在祖母身后的沈妈妈，便知道一定是姆妈去叫的祖母。还是姆妈想的周到，这是祖母出面可比自己好多了。

“马屁精，哼。”云萱的嘴在刚刚老夫人声音响起时便没有在捂着了，她见云萝笑得开心，觉得非常刺眼，不由自主喃喃了一句。她虽然只是喃喃，可是声音却不小，原本还显得有些其乐融融的院子一下子便静的可怕。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看向云萱身上。

云萱被大家的怪异目光打量的有些胆怯，可是却依然强撑着不低头。云老夫人见了，不由笑眯眯看向云如彬道，“老三，你家六丫头可要好好管教管教，我们云家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浮躁不知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