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仪如今早已斩断红尘，可看着老人的动作，她还是下意识的说道：“一年，只可吃一颗，若是丢了，你，你可再来找我，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这里。”
“谢谢。”
曾几何时，那个可以为她遮风避雨，宛如一片天的男人，不复存在了。
如今的沐秋白，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她，却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对此，沐秋白为秦雪仪感到高兴。
真的，他真为妻子感到高兴。
沐秋白回过头，秦雪仪已经走了，正如来的时候那么突然，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若修仙，是为了忘记做人，那这仙。”
沐秋白看着仙门，然后回过头，没有留恋的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不修也罢……”
？
时光飞逝，沐秋白下了山，但没有走远，而是选择在一座临山的小村子里住下。
或许是，还对秦雪仪抱有一些念向，又或许他只是累了，不想走了。
毕竟，就算沐秋白真的能够回到家乡，这七十八年过去，当初的父母、朋友，也都已过世。
没有家，还能叫家乡吗？
“爷爷你认识字吗？”
“认识。”
“认识几个啊？”
“很多个。”
“很多个是多少个呀？”
她好奇的看着渐渐恢复年轻的老者，当然，他还是一个老人，只不过，精神矍铄：“很多个，就是很多个啊……”
她叫丫头，没名字，是老爷爷给她取的名，叫清灵。
清灵今年九岁了，是山脚下，一农户家的放牛娃。
对了，她家养了一头很大很大的青牛，青牛喜欢吃水草，它那么大，却很乖，真的很乖。
“哞哞哞。”
清灵喜欢听它的叫声，一边听，一边会笑着打趣道：“大水牛，吃水草，耕稻田，肚饱饱。”
清灵很崇拜住在村外的老爷爷，喜欢听他讲故事。
老爷爷的手很巧，做出来的碗筷和桌椅，特别的好，清灵觉得爷爷好厉害，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就跟传说中的仙人，一样……
渐渐的，女孩长大了。
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却变得越来越年轻。
虽然他的年纪依旧很大，但清灵却觉得，爷爷越来越厉害了。
他可以让青牛开口，可以牵着她的手在河面上漫步。
他们就坐在跟云一样高的山崖上，爷爷说，这叫打坐，是一种修行，清灵就问，跟仙人一样吗？
每当这个时候，爷爷总会一阵沉默，然而笑着摇摇头。
“人修行，不是为了成为仙。”
老爷爷告诉她：“而是明白自己为何是人。”
清灵不懂，但爷爷说的，一定是对的。
于是，爷爷让她打坐，他自己也打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他们每日看朝阳升起，见潮涨潮汐，有时候，清灵学的累了，他们便一起躺在草坡上数星星。
那段日子，是清灵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就像，做梦一样。
当然，也不是只有好事，也有点不好的，比如说那头大青牛，它变坏了，都不肯吃清灵喂的水草了……
？
几年过去。
清灵长大了，她似乎，变得很厉害，有一次遇到野兽，她随手捡起一根枝条，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们赶跑。
爷爷越来越年轻，变得跟清灵的父亲一样大，好像，不是那么老了。
于是这个时候，清灵开始思考，她有很多的疑问。
他是从哪里来？
为什么来这里？
还有，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要走了。”
那天，他对跟往常一样来找自己的清灵说：“我打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离别是什么，清灵不懂。
可是一想到沐秋白会离开，清灵便是一阵不舍：“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数年的陪伴，两人如爷孙，如父女，如师徒，感情深厚，对沐秋白来说，正是清灵的出现，带他走出了那段悲伤的岁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欢声笑语。
这个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就是他重新开始的起点。
“你去哪，我也去哪。”
清灵没有犹豫，她紧紧的抓着沐秋白的手。
当时的清灵，不知道太多的感情，她只知道自己跟沐秋白在一起，很快乐，很安心。
“外面，可能有危险。”
“你会保护我的，”清灵坚定的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清灵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但她知道，他是最厉害的，他的手一直都那么温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在自己身边。
“哞哞哞……”
大青牛叫了，它也要去，也要一起去。
于是，跟清灵的父母道别后，在他们的允许下，他们走出了山村。
清灵不会忘记那一天，他骑在青牛的背，清灵坐在他前面，然后一起……
哞哞哞。
坏青牛！怎么又去偷吃了？
快点赶路，快，快，我们要去看漂亮的花海，要去雪原上堆雪人，要在沙漠里寻找绿洲，还要，还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哞哞哞。
“出发咯，我们出去玩咯，嘻嘻嘻……”
沐秋白带着女孩，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他微笑着，正如面对曾经的那个女子，温柔的笑着。
第一千零十四章 心意（）
岁月飞逝，十年，数十年。 x 23 u om
清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孩子，而眼前的男人，虽然两鬓依旧斑白，面容，却从苍老，变得只有三十多岁。
或许是在乎皮相，又或许，觉得自己和对方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差距，清灵的感觉变了，变得，有些奇怪了。。。
“你为什么，从来不去跟那些人争？”
有的时候，清灵会问他，为何心性如此淡薄。
以他的本事，若是想要争取些什么，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什么好争的。”
他很厉害，厉害到，清灵再没遇到过比他更强的人，但是，他似乎都看透了，对那些凡人的名利和胜负，对那些仙人的名利和胜负，都不放在心上。
“那，能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吗？”
“故事就在脚下，我们走到哪，哪儿，就是我的故事。”
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清灵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
可是，这没关系，只要他们在一起，去哪，他们都很开心。
还是每天的修行，还是他教，她学，他们不为做什么仙，也不为长生不老，他们就是这样，就是为了走，一起走，然后走到哪，哪就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但是。。。
好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会不会，会不会喜欢清灵呢？
有的时候，清灵也会生出一丝丝的幻想，然后看着他温柔的笑容，甜蜜一整天。
“哞哞哞~”
哎呀，大青牛，笨青牛，不要乱说话，你要是敢告诉他，看我不打你。
“清灵？”
看着打闹的女子和青牛，沐秋白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在做什么呢？”
“没！”
清灵一个激灵：“没什么！”
她偷偷的看了眼身后的青牛，眼神示意，似是在威胁着什么，见此，沐秋白苦笑道：“好了，别欺负它了，出发吧，我们去下个地方。”
“嗯！”
清灵连忙跟上去，下个地方，就是下一个故事。
这是属于他们的旅途，一直走，怎么走也走不完，旧的故事结束，就会有新的故事，每天都不一样，可每天又都这么的开心。
又过去了数百年，数千年，他们遇到了敌人，好像，好像是仙人。
但为什么是仙人呢？
还有仙人为什么要跟他们为敌？
明明他们只是路过而已，这不是大家都能走的山路？难道水草地上的每根水草，都要规定谁家的牛才能吃？
如果是，那好像这些仙人，跟那些地主，那些有权有势的豪绅官员，也没什么区别嘛。
“老师，仙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
沐秋白说：“人在与人争，仙人在与仙人争。”
“为什么要争？”
“因为仙人还是人，”沐秋白：“很多人成仙，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成仙，只是别人在做，老师在教，他们也跟着做，跟着学，然后传给之后的人和弟子，到头来，其实他们早就忘了，为什么要求仙了。”
“那为何还要去求？”
“人人都在求，你不去求，不就落后了吗？”
“那与人，似乎没什么区别啊。”
清灵明白了，也早该明白了，这世间根本没有真正的仙，他们都是人：“那老师呢，我们，是仙人，还是人？”
“我们是人。”
这一次，沐秋白无比坚定的告诉清灵：“无论何时，我们都是人，因为重要的是人，不是仙。。。”
这句话，清灵当时并没有听懂，但很快，她也不需要明白了。
因为渐渐的，随着他们越来越强大，觊觎他力量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这个时候，清灵才知道，原来他跟别人不一样。
他是凡人，没修过仙，却变得比仙还要厉害，厉害十倍，百倍。
人上是仙，那仙上是什么？
或许，就是他吧。。。
从一个快死的凡人开始，成了所有的仙，都只能抬起头去看的那个，曾经的凡人。
修行不记年，不是因为时间过的快，而是，记不住。
当你的寿命，只有百年，你会尽力的去记住每一天，但是，记不住的。
也许只能记得一个月一次，甚至一年一次的印象深刻的地方，可想全部记住，根本不可能。
修行者也是一样，不是时间太快，而是不需要去记，因为他们的寿命太长了，千年，万年，既然如此，为何要去记忆那每一年过去的事情？
当他们蓦然回首，也许会感慨一句：‘啊，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那这活着，可真没意思。”
“谁说没意思，”沐秋白笑道：“不是还有胜负嘛，想比别人更强，被人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为此拼命修行，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里。”
“争强好胜？”
“不。”
沐秋白：“为了活着，为了，不被更强的人打杀。”
仙道，野蛮、落后，毫无仁义道德，与野兽无异，这便是清灵对仙道的感觉。
之后，他们历经数万年岁月，他已经击败了所有人，成了此世，最强的存在。
但是清灵知道，他从没想要争取过什么，也不想证明什么。
他只想去寻找那片不见了的小山村，只想从那沧海桑田里，找寻一点过去的痕迹。
但是，数万年了，一切都变了。
“山村在哪？”
“找不到了。。。”
“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人，都已经走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生离死别，我还在，但你们却成了枯骨。
‘黑丫头，黑丫头。。。’
‘雪仪这么可爱，被别人娶走怎么办？’
‘那，那事。。。’
‘孩儿不孝，若有来世，必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
已经一起前行无数岁月的清灵明白他的意思，清灵知道他的孤独，还有那份不愿回顾的过去。
清灵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又在等谁。
她只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但是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无数次，清灵都想将自己的心意告诉沐秋白，但，她害怕，害怕被拒绝，所以，一直不敢开口。
第一千零十五章 沐秋白之死（）
清灵不介意的，就算他心里有人，她也不在乎。
有就有，那又怎样？
如果对一个人的喜欢用两个结果来描绘，清灵可能住不进他心里，但她可以陪在他身边。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他去哪，她也去那，他在哪，她也。。。。。。
原本，清灵是这么想的，可有些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梦想，也许都很难实现。
“你。。。”
那一天，他独自离开了几天，回来的时候，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而他的心口，却被剑剖开了。
“是谁？是谁做的，是谁？！！！”
清灵拼命询问，但沐秋白却只是喊着血，他在笑，笑的很无奈，笑的，那么的遗憾。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治疗！快点治疗！”
清灵说：“你那么厉害，这么点剑伤，很快就能恢复的吧？”
“对不起。。。”
然而，他只是说着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清灵生气了，她惊叫道：“喂！不要不说话啊，快，快把血止住，你为什么不治疗，你为什么不治疗！！”
“对不起。”
“我帮你，我帮。。。”
然而，他抓住了清灵的手，充满歉意与悲伤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眼里，他不想治疗，也不愿意治疗：“对，不起，我累了，我要去那了。。。”
“说什么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对不起她什么啊，他什么都没错，他那么好，那么的好。
她喜欢的，喜欢他，从一开始就喜欢。
可当他拒绝清灵的力量，当他的手落下，渐渐冰凉，只有女孩紧紧抱着他：“我住不进你的心里，可为什么，不能让我一直陪着你。”
你说你去了那！
可那在哪？
那在哪啊，你告诉我那在哪？！
“不要走，我不要你走，说好了永远不分开的！”
‘哞哞哞，骑着大青牛，一起走。’
‘哞哞哞，骑着大青牛，一起走。。。’
泪水不断的从女孩眼中落下，她哭了，一直哭，哭了几天几夜，直到泪水彻底干涸，直到，这辈子都哭不出来。
？？
“哞~~~”
青牛从远方而来，背上，一个身披道袍的年轻女子闭目沉思。
数十万年过去，每年，她都会回到这里，来看他。
他埋葬的地方，开出了很漂亮的莲花。
红花，白藕，青莲叶。
她没有去那，还留在这，因为她想要把这三个东西，流传下去。
‘你的本事叫什么？’
‘嗯。。。’
曾几何时，白发苍苍的老人摸着女孩的头：‘传三友，我们是传三友。。。’
一人一剑浣青萍，
曾领万仙截一线。
此去山祠坟头屋，
天地虽大缺两户。
自沐秋白死后，清灵再也没笑过，她的气质越来越冷，但力量，却越来越强大，特别是那剑术，几乎无敌于天下。
终于，清灵怒了！
“让她出来，让那个女人出来！”
清灵的剑挥向了仙，她舞动的旗帜，拼尽了满朝气数：“杀了人，却不敢认，你求的，到底是什么天道！”
“给我，滚出来！！！”
在她的一生当中，那四柄悬挂于诸仙头顶的通灵宝剑，不知饮下了多少强者的鲜血。
但是，尽力了，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敌不过那高高在上的，天意。。。
“哞~~~”
青牛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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