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围着看热闹的众人被挤开了还有些不爽,嘟嘟囔囔地想要骂几句,可是一看到来人个个手握刀剑,神色紧绷、气场强大,便都识相地闭上了嘴--一看就是大人物出场,他们只是小老百姓,上去叫嚣?吃拧了吧!
尤其是当夏侯珏踏入人群中,带着陈默往前走时,大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好家伙!这又是哪里来的人物!
东昌国男子地位虽然也不低,但是性格阴柔者众多,很少有像夏侯珏一般长相冷硬俊美、气场冷酷强大的,更兼之这男子明明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但是就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但是这东昌国的女人虽然心中对着夏侯珏有些敬畏,不过还是忍不住对他看了一眼又一眼,有些人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丝丝贪婪的神色,恨不得现在就将夏侯珏占为己有!
还真不愧是女尊的国家,就是不一样!
只是大家看向陈默的时候,眼中的目光就多是不屑--一个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想来就是没有什么出息的!
在东昌国,因为天生体能的差别,是有很多地位较高的女子会雇佣男子做保镖。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谁叫陈默长得娇小美艳,而夏侯珏又如此气场强大,所以众人下意识地就觉得,呵,又是一个吃软饭的女人!
不过陈默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只是一直跟着夏侯珏往人群中心走,待走的近了,霍梓轲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若是三婶还是不能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您固步自封,墨守成规了!”
霍梓轲完全被他那个三婶的话激怒了,竟然说他的验尸方法是子虚乌有、哗众取宠的卖弄!不仅仅对他之前的验尸进行诋毁,现在更是连尸体都不给他看!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霍梓轲的三婶长得膀大腰圆的,脸上一副倒三角的眼睛,盯着霍梓轲看得时候,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哈!你小子还真是去了一次西岚国,连最起码的礼数都扔了!真还以为你学了什么了不得本事呢?敢在都城开个医馆也就算了,还吹牛什么自己拜了师傅学了一身了不得验尸手段!我看啊,纯粹子虚乌有!”
霍梓轲忍了又忍,对这个三婶简直就是厌恶至极,在宗族里的时候,一直欺负他们一家不说,还总是用自己的一点验尸术压人!
他们宗族是东昌国有名的仵作世家,专出验尸术了得的人才,而霍梓轲从小也非常痴迷验尸术,只是苦于他是旁支,根本没有机会学习。并且还一度遭到宗族之人的嘲笑!
尤其是这个三婶,同样是仵作出身,知道霍梓轲想要学习验尸,经常出言讥讽,还时常就跑到霍梓轲家中打秋风,搞得他们一家苦不堪言。
这次霍梓轲本来想着算是荣归故里,谁知道这个三婶好不要脸,不仅处处诋毁他,给“陈氏医馆”下绊子,还到处宣扬霍梓轲验尸术虚有其表,根本不会验尸等言论。
这一次更是过分,霍梓轲接了官府的一宗案子,正要去验尸,却生生被这三婶半路截了下来,对那两个衙役大呼不要上当,更是将他从来没有再宗族里学过验尸术的事情抖了出来!
两人堵在路中间越吵越厉害,这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一直到陈默等人到来。
霍梓轲正想和这个万分讨厌的三婶继续争辩下去,尤其是这人还好死不死地污蔑他心中分外厉害的师傅,更是气得他满脸通红!
“霍梓轲。”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止住了霍梓轲满腔的怒火,他先是一顿,然后不可思议地回过身望去,当看到陈默的那一霎那,犹自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该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师傅?师傅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霍梓轲的一声“师傅”,顿时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闪瞎了双眼!
刚刚他们可是已经围观了好一会儿了,霍梓轲如何形容他那个验尸术神乎其技的师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心中先是不信,后来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更是惊诧不已,心中早就将霍梓轲的师傅想象成世外高人的样子了。
可是现在这一声“师傅”,完全让大家回不过神来。
骗、骗人的吧?
就这十六岁左右的少女?!就这个一看就是吃软饭的少女?!
这霍梓轲就想找个人来蒙蒙他们,也找个像一点的吧!他自己都快二十岁了,你好歹也找个年纪大点的、看上去能糊弄人一点的啊!
就找了这么个人,也太对不起大家的智商了吧!
陈默不理会众人怀疑、惊奇、不屑的眼神,坦然地走到霍梓轲身边,淡淡地扫了一眼他那个一副看好戏的三婶,转过头对霍梓轲道:“不是要去验尸吗?为何还杵在这边跟一个乡野村妇争论?就是说了再高深的道理给她听,她也不会听的懂的。”
陈默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可是她没说一句话,就让三婶的眉头跳一下,到最后简直就是被陈默的话气得脸色成了猪肝色,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小娘们,别以为这小子叫你一声师傅,你还真以为自己会验尸!估计你看了尸体,不哭着跑掉就不错了!还在这边大言不惭姑奶奶不懂!我让你看看--”
这个三婶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扑上来教训陈默一番时,“唰”地一声,绣春刀朝着三婶头顶挥去,吓得她豆大的三角眼惊恐地睁大,立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啪”地一声,一团发髻掉在了地上,而夏侯珏手中的那柄绣春刀已经再次收回刀鞘,身子都没有侧一下,仍旧站在陈默身边,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个假象。
然而,三婶颤颤巍巍地伸出肥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只是削掉了头发,脑袋还在时,忍不住“哇”地一声叫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抖抖索索地指着陈默,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陈默却看都没看那个刻薄三婶一眼,施施然地转过身,看了一眼被吓得噤若寒蝉的两个衙役,态度却没有趾高气扬,反而是比较有礼地说道:“不知道两位官爷可否现在带我们去验尸之地了呢?”
那两个衙役看了一眼差点吓到尿裤子的三婶,又看了一眼仪表不俗、禁卫森严的陈默等人,立即看的处到底谁才是不能得罪的人,其中的一人笑呵呵地站出来,抢先道:“官爷不敢当,几位请跟着我一同前去吧,就在前头的村落里。”
眼看着陈默等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站在原地围观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原来这个看上去吃软饭的小姐还真是个人物不曾?
随即也有些庆幸,刚刚没有出言不逊。只不过这人呐,总是好奇心重的很,虽然已经能够隐隐知道那位小姐可能来头不小,可是还是想跟上去一探究竟。
而那三婶也立即站起身来,望了一下众人离开的身影,自己也赶紧跑回宗族之中寻求支援--她倒不信了,几个毛都没张全的小屁孩,还真能越过他们去!
因为要去验尸的地点就在前面不远处,陈默等人也就放弃了坐马车,选择步行而去。
春香最是知道陈默,立即机灵地钻进车厢里,将陈默的医箱背上。
而陈默看到夏侯珏立即指派人马看好马车等物品,然后又安排人手保护陈默,顿时觉得自己这一举动似乎给他带了地点麻烦--陈默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谈退亲之事,这突然跑出来帮自己的徒弟,从她的角度而言,那是理应如此;可是从夏侯珏的立场看,却是给他添乱了。
这么一想,陈默倒也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等夏侯珏走在自己身侧时,低低地对他说了声:“麻烦指挥使了。”
夏侯珏还真没想到陈默这样从不理会人情世故的人,还会对他道谢。
忍不住心中就有些小小的欢喜,狭长的冷眸放柔,低下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处的陈默,同样用比较低沉的声音道:“只是小事情而已,而且本指挥使也想看看,陈小大夫是如何的神乎其技!”
夏侯珏的话,带着些调侃,虽然见识过陈默验尸的本事,但是因为刚刚霍梓轲可是将陈默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真有些夸张成分在里面的。
可惜陈默倒没听出来调侃,反而一脸自信地回答道:“那是自然。”
一本正经的回答,真是搞得夏侯珏啼笑皆非。
一行人很快到了一处农户门前,衙役上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七八十岁、身材十分矮小的老头打开了院门,一看到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惊慌:“这,这官爷,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两个衙役连忙上前安抚了一下这个老人,表明来意,那个老人见官府中的人都在,而且来的人虽然众多,可是一看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也就不敢再立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老人姓周,他的夫人多年前就去世了,无儿无女,寡居多年。
前两日准备在自家后院种上一些果树,便开始整理后院的花花草草,没想到这不整理不要紧,一整理竟整理出了一堆尸骨!
吓坏了的周老伯立即跑到县城里去报了官。
这个小县城因为靠近都城,一向平和昌盛,很少发生这种凶杀之事。
而且初听周老伯所陈述之事,还不能确定是凶杀还是多年前的骸骨,于是便派人先稳定住了周老伯,然后去请仵作到周老伯家中去查验。
谁知道半路上就发生了霍梓轲和他三婶这一出,原本不想宣扬出来的事情,现在倒好,已经搞得沸沸扬扬的了。
周老伯家的后院如同普通的农家小院一样,一边种了些瓜果蔬菜,一边被挖出了几个坑,准备种上几株树苗。
就在左边相邻的几个坑中,有几块尸骨静静地躺在那儿,虽然是炎夏,可是众人看了还是忍不住觉得身上一阵阴寒。
不等陈默吩咐,霍梓轲已经非常自觉地问周老伯要来白布,将尸骨一块块地从泥土中挑拣出来,放在白布上。
陈默正要打开医箱,准备上前查看时,突然又涌来了一大帮子人。
“族长,就是她!”马三婶吊着三角眼,狠狠地等着陈默,头顶秃了一大块,再配上她故作耀武扬威的表情,还真是有够好笑的。
霍家老族长霍连英看了一眼正在坑中挑拣尸骨的霍梓轲,忍不住怒哼了一声,褶皱颇多的老脸上一派肃穆:“梓轲,是谁借你这么大的胆子,连族中长辈的话都可以不听了?嗯?!”
站在一旁霍梓轲的父母亲均都担忧地望着霍梓轲,可是却又不敢吱声,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霍梓轲猛地直起身来,看向族中的老族长,一下子显得有些慌乱,毕竟这是他们族中最最位高权重之人,积威已久,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呐呐了半晌,却是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有些倔强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族中那些看好戏的人,心中憋屈至死!
明明应该给他鼓励、为他欢欣的家人,可是却如此反对他去追求他热爱的东西,反而回到这里处处辖制他、嘲讽他、嗤笑他!
这还算是什么亲人,算是什么长辈!
原本想着和陈默学了本事,接管东昌国的“陈氏医馆”,算是光宗耀祖地回来,可是谁知道竟然会是这番光景!
陈默慢条斯理地带上了手套,拿出了工具,看了一眼呆立在一边不言不语的霍梓轲,严肃道:“霍梓轲,为何还不动手分拣?这些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来做吗?”
霍梓轲是和陈默合作时间最长的徒弟,有陈默在的时候,经常会给陈默打下手,并且传授给他验尸的知识。
而陈默在验尸时,绝对是个最严厉的老师,无论是谁稍稍一分心,就会被她批评,而且绝对是最不留情面的批评,可以说哪怕这里围满了人,但是一会儿霍梓轲哪里做的不好了,陈默铁定也会继续批评。
也因此霍梓轲听了陈默的话,如果条件反射般地弯下腰继续分拣尸骨。
霍连英就这样被族中的一介无名小卒给无视了,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眼神上上下下地扫了陈默几眼,很是不屑道:“年纪不大,摆的谱子倒是不小!就你这样的还是梓轲的师傅?我们梓轲需要去他国拜师?难道小姐不知道我们霍家就是东昌国第一仵作世家吗?”
陈默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霍连英本就是来显摆他们霍家的名声,谁知道陈默居然这么打她们的脸,心中的火气腾然而起,早就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了五十多年的老太太,也被陈默那般“诚恳”的回答气得不轻!
“好哇!你们西岚国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三不验“的道理都不懂,还敢来冒充别人师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所谓仵作界的“三不验”,就是指:只剩骨头的不验,王公贵族的尸身不验,时隔多年的尸身不验。
这只剩骨头的尸体,按照现在的验尸水平根本验不出任何东西;王公贵族的尸身精贵,不能进行验尸;而时隔多年的尸身,据说会附上怨气,纠缠活人,故而不得验尸。
现在陈默和霍梓轲想要验这尸骨,已经差不多符合了“三不验”中的两条,所以霍连英说陈默欺世盗名,倒也有点那么个意思。
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不是欺世盗名又是什么?
夏侯珏冷眸瞥了一眼不可一世的霍连英,只想将她满嘴喷粪的嘴给堵起来,可是陈默却不慌不忙地拿起细刷,开始细细地为霍梓轲放在白布上的尸骨刷去尘土,露出白骨本来的样貌。
一个出尘的美女,一手握着个骷髅头,一手拿着个细刷仔仔细细地刷过骷髅头上的边边角角,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
幸好这是在大白天,这要是在晚上看到这一幕,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啊!
突然,陈默在骷髅头的里侧发现了一条蠕动的蛆虫,将它捉了出来,观察了一番,然后用手指将它轻轻捏爆。
“噗嗤”一声,白色的浆液崩了出来,不多,但是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
刚刚还质疑陈默是吃软饭的人,默默地将那句话咽回自己的肚子里去,谁见过吃软饭的女人这么凶猛的!
利落地将尸骨清扫干净,然后陈默手下动作飞快地将乱糟糟堆在一起的骨头排成了两幅人体的骨架。
这一手一露,刚刚还嘲讽陈默的霍连英嘴角一抽,想要说出来的嘲讽话语也被吞了回去--虽然自己没这本事,可是看她还是会看的。
这确实是两幅骨架,而且这人排列地一点不错,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她所排列的骨架就是原身的骨架,而不是她胡乱凑成的骨架。
谁要是能有这种功夫和眼力,在仵作界里,也绝对是高手了!
这个姑娘不是花架子?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霍连英十分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目前的情况好像就是如此。
霍连英表情突然凝重,霍家其他人也不敢出声。
可是就在这一刻,陈默平淡的声音却如一道惊雷般响在众人耳侧:“这具尸骨,胸肋末端显示死者介于35到40岁之间, 骨长说明死者的身高大概在五尺六寸左右, 而另一具尸骨,年龄介于10岁到13岁之间,身高大约在四尺五到五尺之间。根据两具尸骨骨骼的钙化,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十年前。”
陈默的一席话,让不明就里的围观者听得云里雾里,让霍连英更是听得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你有何根据判断死者的身高、年龄、死亡时间?只不过是胡乱揣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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