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走入的天还上人眼看卓玉祥没有作声,他也并不理他,只是沉声道:
“一清、一尘,老僧说的话,你们听到了么?还不过来给我仔细检查检查,此人脸上是否戴有人皮面具?”
他只是语声重了一些,但却不怒而威,一清,一尘总究是他的师侄,听到喝声,立即双掌合十,应了声:“弟子遵命。”
他们果然被外面走入的天还上人嗫住了。奉命唯谨,一左一右朝穴道受制的天还上人身前走去。
卓玉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由的抬目朝白玉霜看去。白玉霜朝他点头示意,意思好像是说,请他们检查完毕再说。
一清、一尘因有老罗假扮天破大师的例子在前,并无多大困难,就从穴道被制的天还上人颈上,缓缓揭起了一张人皮面具。
一尘面有喜色,躬身道:“回师叔,他果然戴了人皮面具。”
从外面走人的天还上人轻哼一声道:
“看看此人是谁?”
面具很快的被揭了下来,露出了此人的面目,那是一个五十开外的瘦小老者,一头乱发之中,还有几颗不大明显的戒疤。
一尘看得一怔,愕然道:
“他不是香火和尚圆通师父么?”
从外面走入的天还上人微微颔首道:
“他三年前离寺他去,不想竟然勾结匪徒,假冒老僧而来,好,你们二人过来。”
一清、一尘答应一声,果然走了过去。
从外面走人的天还上人等两人走近,徐徐说道:
“好,你们现在再仔细检查老衲,脸上可曾戴了人皮面具?”
一尘恭敬的道:
“弟子不敢。”
一清正待上去检查,但看师弟这么说了,也只好躬躬身,迟疑的道:
“弟子……”
从外面走人的天还上人不待他说下去,忽然面容一正,严肃的道:
“你们事前并不知道圆通是假扮的,既然检查圆通,怎么不敢检查老僧,如果不过来仔细检查,又怎知老僧不是假冒之人?”
一尘躬身应了声“是”回头望望一清,说道:
“师兄,咱们那就上去检查检查,你看如何?”
一清点头道:“师弟说得极是。”
于是二人举步走到天还上人身边,在他耳后、鬓角、项颈等处,仔细察看了一遍,果然找不出丝毫破绽,由此已经证明天还上人并不是假扮之人。
一尘首先双掌合十,惶恐的道:
“弟子冒犯师叔,还望师叔恕罪。”
一清和尚也跟着躬身合十道:“师叔在上,恕弟子不知不罪。”
五百僧侣听说天还上人果然是真的监寺大师,一齐合十当胸,齐声道:
“弟子参见监寺大师。”
“大家少礼。”天还上人一摆手,续道:
“一尘,你去解开圆通叛犯,问问他假冒老僧,究是受何人支使而来?”
一尘躬身道:“弟子遵命。”
转身走到假冒天还上人的圆通身边,伸手在他后颈哑穴上,轻轻按下,然后往上推了一把。
那假冒天还上人的圆通喉咙间咯的一声,张了张口,但却说不出话来。
一尘和尚惊“咦”一声,回声道:
“启禀师叔,他‘哑门穴’遭重手法所废,只怕已不会说话了。”
旧雨楼·清风阁 独家连载 转载请保留
东方玉 》》 《降龙珠》
第十九章 天破大师
天还上人目中飞闪过一丝寒芒,伸手一指假冒天破大师的老罗,说道:
“他呢?一清,你去试试。”
他这回改派一清,自然另有深意。
一清和尚躬身领命,走到老罗身边。同样在他颈后“哑门穴”上,推了一把。
老罗望望天还上人,忽然一咬牙,一个人摇了两摇,缓缓往地上倒去。
就在他倒下去的同时,那圆通也一阵痉瘫,跟着摔倒地上。
天还上人目注老罗,问道:
“他们怎么了?”
一清和尚道:
“圆师叔,他们嘴角忽然流出黑血,大概是口中本已藏有毒药。
服毒自尽死了。”
天还上人双目寒芒飞闪,冷哼一声道:
“他们是看到老僧回来,才畏罪自尽的了,如此看来,从害死大师兄,到假扮老僧,混入本寺,其中果然有着重大阴谋……”
他说到这里,朝白玉霜、卓玉祥等人合十一礼,说道:
“敝寺不幸,大师兄遇难,又被歹徒乘老僧不在,假扮冒充,幸蒙诸位相助,在老僧尚未赶返之前,已把歹徒制住,省却老僧一番周折,老僧衷心感激不尽,目前真假已分,但尚有不少未了之事,急待料理,对诸位施主,无暇款待,老僧甚感歉疚,诸位施主,可以请了。”
他说得口气极冷,这是很不客气的逐客令。
一清和尚望望师叔,正待说话。
卓玉祥已经得到白玉霜暗中以“传音入密”指点,这时向天还上人拱拱手道:
“老师父可知在下来意么?”
天还上人冷然道:
“老僧不清楚。”
他自然只能说不清楚了。
卓玉祥道:
“在下是奉天破大师遗命而来,有贵寺方丈信符为证,老师父可想知道天破大师的遗命么?”
说话之时,伸手取起玉多罗叶,托在掌心。
天还上人朝玉多罗叶合十一礼,口中说道:
“天还参见掌门信符。”
直起身,朝卓玉祥点头道:
“大师兄既有遗命,老僧自当恭聆。”
一面回身朝一尘吩咐道:
“一尘,你先把四个孽徒押下去。”
一尘躬身领命,押着四个护法弟子往殿后而去!
天还上人朝站立殿前的五百僧侣合十一礼道:
“你们也可以退下去了,此间之事,老僧自会按规处置,再行公布。”
五百僧侣听到监寺大师的吩咐,大家纷纷合十为礼,正待退下。
卓玉祥取起玉多罗叶,大声道:
“诸位大师父且慢,在下奉老方丈遗命而来,目前只能说弄清楚了贵寺监寺天还上人的真假,但并未达成老方丈的遗命,故而在下之意,仍想请诸位大师父在殿上稍留片刻。”
天还上人沉哼一声道:
“好吧,这位施主既然要大家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听听这位施主还有什么事要向大家交代的!”
听他口气,似乎连卓玉祥的姓名都不清楚。
卓玉祥道:
“老师父大概不认识在下吧?”
天还上人被他问得微微一顿,说道:
“老衲确实不曾见过小施主。”
卓玉祥道:
“在下衔天破大师遗命,持有贵门掌门信符玉多罗叶而来,为贵寺擒下两个冒名歹徒,老师父居然不向在下询问姓名,和天破老师父遇害经过,方才就下逐客令,不嫌太不通人情了么?”
不通人情,正是反常现象!
天还上人被他说的老脸微微一红,合十道:
“小施主责备的极是,老衲因敝寺遭遇空前大事,而又目睹假冒歹徒服毒自尽,一时间气愤填膺,急于处理敝寺未了之事,有疏忽之处,小施主幸勿介意,唉,佛门弟子,首戒嗔念,老衲嗔心未泯,实在惭愧之至!”
这也难怪,任何人遇到这等重大变故,谁也免不了一时因嗔生愤,疏忽了待客之道。
卓玉祥还未开口,天还上人接着又施一礼,续道:
“小施主方才曾说奉有大师兄遗命,此事经过如何,老衲洗耳恭聆。”
卓玉祥道:“在下卓玉祥,这是在下义兄白玉霜……”
他把同行诸人,连同紫面阎罗盖世豪等人,一一作介。
天还上人连连合十,口称“久仰”然后也一指同来的毒龙唐思恭等三人,正等开口。唐思恭连忙摇手道:“大师不用介绍了,白大侠、卓少侠,兄弟都是熟人,而且小女思娘,还是白大侠仗义相救,才能脱于难呢!”
“阿弥陀佛。”天还上人合掌道:“原来唐老施主和白施主,卓施主都是熟人,你怎不早说?”
唐思恭莞尔笑道:
“方才大师正在处理贵寺之事,兄弟怎好插口?”
一面朝卓玉祥道:
“卓少侠在敝庄之时,怎么没和老朽提及?老朽和方丈、监寺二位大师,原是方外至交,当日如由老朽陪同诸位前来,岂不是好!”
卓玉祥道:
“在下因天破大师遗命,关系峨嵋派前途,不便向庄主提及。”
说到这里,就把自己在蛇谷龙宫遇上天破大师的经过,以及昨晚和薄一刀找上伏虎寺,被天还上人骗去辟毒珠,并以渗了散功毒毒药的“伏虎丹”企图毒害白大哥,详细说了一遍。
夫还上人脸上神色微变,说道:
“原来还有这许多周折,老衲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白玉霜微微一笑道:
“大师真的不知道么?”
天还上人道:, “老衲正在唐老施主府上作客,若非邛崃道兄得来消息,赶来相告,老衲被人假冒,还一无所知,昨晚之事,老衲怎会知道?”
白玉霜淡淡一笑道:
“在下兄弟,如非方才亲眼看到有人假冒大师,也不知道大师有真假两个,但卓兄弟受天破大师遗命重托,专程赶上峨嵋,要找的乃是真的天还上人了。”
天还上人愣然道:
“两个歹徒受人主使,杀害了大师兄,又以唐老施主之名,把老僧进去成都,趁老僧不在,假扮大师兄和老衲二人,企图攫夺本寺基业,于理甚明,但白施主这番话,倒像还在怀疑就杀大师兄的,就是老衲了?”
白玉霜笑了笑道:
“大师说的也是有理,而且此事初看起来,好像杀害天破大师的凶手,就是假冒天还上人的圆通,他杀害了方丈,再要老罗假扮老方丈,回到伏虎寺,应该是天衣无缝了……”
天还上人道:
“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太多了!”白玉霜淡然一笑道:
“正因贼党欲尽弥彰,才留下了许多破绽。”
天还上人道:“白施主,说说看!”
白玉霜道:
“第一、天破老师父身为贵派掌门人,积数十年潜修苦练之功,内功造诣,自极深厚,纵然一时不备,为人所乘,但如果对方武功内力,不在伯仲之间,如何伤得了他?就像这个假扮大师(天还上人)的因通,只是贵寺一个香火和尚,武功平平,就算让他拍上十掌,也未必震得伤天破老师父内腑。”
站在下首的五百僧侣,听得都暗暗点头,他们自然知道,老方丈修为功深,岂是普通人伤得了的?圆通虽然也会使“伏虎掌”但凭他这点微末之技,如何一掌就能取了老方丈的性命?这一点,果然是极重要的疑窦。
白玉霜续道:
“第二、天破老师父和大师数十年同门,自小到老,都在一起,何况那时假扮天破老师父的人,既未除去假面具,更不会知道圆通假冒了大师,天破老师父竟一口就叫出大师的名号来?”
天还上人神色微变,骤然道:
“听白施主的口气,好像一口咬定是老僧乔装(天破大师)的了?老僧除了半月前接到唐老施主求援密函,赶去成都,事后才知道是中了贼党调虎离山之计,已有一十二年不曾下山了。”
白玉霜微哂道:
“这个还不简单,既有圆通可以假扮大师,那么大师下山而去,又有谁知道?”
殿中群僧只听得暗自点头,忖道:
“这位白施主之言,不无道理。”
天还上人那等沉着的人,也被白玉霜说得胜露惊异之色,但一闪即逝,片刻之间,又恢复镇静之容,沉笑道:
“白施主词锋犀利,自可指鹿为马,颠倒是非,使人不觉其非,但这种说法,只是你心中的假想而已,离事实甚远。”
白玉霜道:
“是非愈辩愈明,怎会离事实甚远?”
天还上人道:
“事实要有证据,白施主拿得出证据么?”
白玉霜道:
“贵派掌门人说的话,算不算数?”
天还上人道:
“白施主能叫大师兄当众证明么?”
白玉霜道:
“贵派掌门老师父在临终之时,说出用‘伏虎掌’杀害他的凶手,就是大师(天还上人)这话,当时在场的昆仑叶道长,和四方煞神等人,都是人证,天破老师父以掌门玉符交给卓玉祥兄弟,即是物证,难道还有什么不对么?”
天还上人沉笑道:
“老衲本来怀疑大师兄是被假扮老衲的周通所杀,如今想来,其中却有着极大的阴谋……”
他精芒熠熠的目光,缓缓扫过五百僧侣,才道:
“这是有人谋夺本寺基业,才谋杀大师兄,勾结圆通和老罗二人,企图按制本寺,试想方丈遭人杀害,掌门信符,自然也落到别人手中了……”
慕容贞气道:“你胡说什么?”
天还上人道:
“老衲一点也不胡说,不然,圆通、老罗二人,都是活口人证,你们何以杀人灭口?”
白玉霜冷笑一声道:
“是什么人杀人灭口,大师应该心里明白。”
天还上人忽然脸容一正,冷然喝道:
“白施主这一番胡言乱语,已然引起本寺僧侣甚多误会,不把你们拿下,谅来是不肯招供的了。”
说到这里,面向五百僧侣沉喝道:
“掌门方丈死因未明,老僧以本寺监寺身份,命令你们把这些人拿下了。”
他喝声甫出,一尘立即应声而出,大声说道:
“师弟们听着,监寺大师有命,要咱们把这几位施主拿下,大家都是伏虎寺的人,自然希望把老方丈的死因,弄个水落石出,更要找出真正杀害老方丈的凶手来,那只有先把他们拿下再说了。”
他这话一出,五百僧侣中,立时有百余人互相呼应,站了起来。
卓玉祥取起玉多罗叶,大喝道:
“在下奉贵寺老方丈遗命而来,谁敢妄动?”
天还上人大声道:
“他就是谋杀方丈的凶手,不然,玉符怎么会在他手中?大家把他拿下,若有反抗,一律格杀不论。”
五百僧侣中有五分之四的人,面有犹豫之色,依然站着不动,但这百余个人,却已经翻起僧袍,掣出有雪亮的戒刀,大有一拥而上之势!
一清和尚看得大惊,忙道:
“一尘师弟,咱们鲁莽不得。”
一尘冷笑道:
“你身为大师兄,理该为本寺争取存亡荣辱,为老方丈遇害,找出真正的凶手来,但你却分明已被贼党卖通,为虎作怅,我不把称拿下,你还敢阻拦我么?”
一清骇然道:
“师弟,你……”
白玉霜冷冷一笑道:
“一清师父,不用和他多说了,那假扮天还的圆通,本来只是哑穴受制,就是被他以重手法震坏‘哑门穴’的了,他如果不和贼人一党,岂会害怕圆通说出什么话来,加以灭口?”
一清似是不敢深信,望望一尘,惊疑的道:
“这……”
一尘脸露狞笑,忽然左臂一振,大声道:
“大家还不快上,把他们拿下了?”他这一喝,果然有十几个僧人拥了上来,但因殿上空余的地方已是不多(大殿前面已经站满了僧侣,只有前面丈许宽的一条右首站着白玉霜、卓玉祥等人,左首站着天还上人,再过去就是毒龙唐思恭等人);故而百余个僧人之中,只有前面七八个人冲了上来。
盖世豪浓眉一剔,“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阔剑,沉喝道:
“你们谁敢过来?”
右腕一摆,阔剑挥出,宛如一道匹练,把攻来的几人,一齐拒挡在前面。
其余的人眼看盖老大出手,也各自掣出了兵刃。
白玉霜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和卓玉祥说话。
卓玉祥一手托着玉多罗叶,大声说道:
“诸位师父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