崃老道不由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白玉霜,但他尚未开口!
白玉霜忽然一笑道:
“好了,唐老庄主诸位,听完了一清大师父和薄老哥的话之后,现在该由在下来说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圆形铁牌,和一个鼻烟壶大小的玉瓶,往桌上一放,说道:
“诸位大概没忘记除了一清大师父和薄老哥之外,还有一个假扮唐姑娘的姑娘吧?这位
姑娘的身份,却比一清大师父和薄老哥高多了,这方铁牌,和这瓶‘温氏清神丹’,都是从
那姑娘身上搜出来的。铁牌是指挥一清大师父和薄老哥的令牌,‘温氏清神丹’,却是解救
昏睡不醒的解药。”
他口气微顿,接下去道:“但据那位姑娘说,她也是受害之人,被匪人胁迫而来……”
接着又把刀疤女说的一番话,向大家说了一遍。
三元会会主何文秀问道:
“她既然说出了遇害经过,怎么没有叫她说出姓甚名谁采?”
白玉霜道:“她身受伤害,不肯说出姓名,故而自称刀疤女。”
何文秀道:“她人呢?”
白玉霜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笑了笑道:
“她说每日五更,都要把一日经过以暗号向匪首联络,在下当时心生一计,觉得那匪首
劫持唐姑娘,主要是为了觊觎唐门‘七宝图’。咱们正好将计就计,要她以暗号向匪首告急,
诱他来此,即可把他一举擒下,刀疤女会说天亮前必可赶回来,但至今未回,在下耽心刀疤
女的安全,能把躲在暗中的匪首诱出来固然好,抓不到匪首,也并不重要,好在唐姑娘总算
无恙。”在唐思恭的心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他爱女思娘了。因此白玉霜话声方落,他急着说
道:
“白少侠在一夜之间,把掳持小女的阴谋,如剥茧抽丝,层层深入,如今虽不知道幕后
主使的匪首是谁,但已是收获良多,老朽衷心感激不尽,只不知小女现在何处?还望赐告。”
白玉霜微微一笑,朝一清和尚抬抬手道:“大师父,你把石门打开了,让唐姑娘出来
吧!”
一清和尚答应二声,走近右首右壁,伸手一按,但见石壁间缓缓裂开一道门户,现出另
外一间石室。
室中一张木榻上,坐着一个青衣少女,在石门开启之时,忽然站起身来,一眼看到唐思
恭,立即奔了出来,口中叫道:“爹……”纵身朝唐思恭扑来。
唐思恭看到爱女,心原又喜又悲,一把抱住女儿,颤声道:
“思娘,乖孩子,你吃苦了……”
“哈哈!”何文秀忽然大笑一声,说道:
“白玉霜,你这计谋不错啊!”
白玉霜一怔道:“何兄何出此言?”何文秀大笑道:
“这叫做以伪易伪,以真乱伪之计,只可惜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区区何某。”
唐思恭听得不由一怔,问道,“何会主是说此女竟是假扮的么?”
他因一再被人假冒,听到“假”字,就有闻假色变之感,双手本来抱着唐思娘的肩头,
也渐渐放开下来。
唐思娘憎然道:
“你说我是假的?”
何文秀冷笑道:
“难道在下说不对么?”
说实在,唐思恭、唐思娘一再闹假,而且假的和真的,即使亲若父女,也丝毫看不出来,
确有令人难以分辨之感。
这一来,所有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白王霜只是面含微笑,没有作声。
唐思恭望望何文秀,问道:
“何会主能否说得清楚一点,何谓以伪易伪,以真乱伪!”
何文秀大笑一声道:
“老庄主方才不是断白兄说过了么?那假易令媛的刀疤女,出去留下告急暗号,诱他匪
首前来。但刀疤女至今未回来,这里却救醒了令媛,一出一入之间,老庄主只要有稍作深思,
不难思过半矣。”
白玉霜也大笑道:
“何会主认为这位唐姑娘,依然是刀疤女所扮么?”
“这有什么不对?”何文秀道:“白兄方才也会说过,匪首劫持唐姑娘,志在唐门‘七
宝图’,眼看一计不成,何妨再来一计?劫持唐姑娘不成,再要她以唐姑娘的身份,回到唐
家去,迟早总可把‘七宝图’盗到手……”
唐思恭听得不由“唔”了一声。
何文秀微微一笑,接道:
“反正方才已经由白兄破获了许多人证、物证,俱是真凭实据之物,此时弄上一个假姑
娘,又有谁会说他是假的呢?兄弟‘以伪易伪,以真乱伪’之意,这是什么意思呢!”
白玉霜听他侃侃而言,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暗道:“此人果然可怕的很!”
唐思娘两眼望着神色冷漠的老爹,不觉哭道:“爹,你老人家那是不认女儿了?”
白玉霜微微一笑道:
“唐姑娘不必伤心,令尊一再的遇上假冒贤父女之人,自然难免心存疑忌,何况又有奸
人挑拨离间。”
他话声微顿,转脸朝唐思恭道:“唐老庄主,在下曾在宝庄,向老庄主一力承担下来,
此事在下愿负全责,蒙老庄主信得过在下,才由他们三人领着在下来此。在下明了通盘情形
之后,就已料到老庄主见到令媛之时,可能会怀疑她又是假扮之人,故而……”他故意拖长
语气,不再往下说去。唐思恭问道:
“白少侠怎么不再说下去了?”
白玉霜微笑道:
“在下如果拿出证据来,不知老庄主是否相信?”
唐思恭道:“只要能证实小女真伪,老朽感渐不尽,怎会不信?”
“好!”白玉霜口中说了声好,转身朝一清和尚挥挥手道:“大师父,麻烦你打开左
壁。”一清和尚答应一声,走近左壁,打开门户。大家目光不由的全朝石室中投去。这间石
室,和右边一间大小相同,也有一张木榻,榻上静静的躺着一位姑娘。
白玉霜目光从唐思恭的脸上掠过,转到了唐老七,何文秀,邛崃老道等人身上,徐徐说
道:
“诸位是证人,请随同唐老庄主一同进去如何?”
邛崃老道道:“老道当得进去。”
白玉霜抬抬手道:“唐老庄主请随在下来。”当先朝石室中行去。
唐思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举步跟了进去。
唐老七紧随庄主身后而入。邛崃老道朝何文秀抬手说了个“请”字。何文秀心中正在疑
云丛生,也不和他客气,举步跟入。
邛崃老道心头大是不快,暗道:
“老道和你谦让,你倒托大起来了!”心念转动,也自随着进去。
白玉霜领着一伙人,走近木榻,脚下一停,回过身,含笑道:
“诸位请看看这位姑娘是谁?”
大家走近木榻,早已看清楚了,躺在木床的姑娘,赫然又是一个唐姑娘!
唐思恭抬目望着白玉霜,问道:
“白少侠,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玉霜淡淡一笑道:
“做生意的人有一句话,叫做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在下救醒唐姑娘之时,就想到
也许有人不相信,所以准备了一个假的,给唐老庄主比较比较。”
唐思恭冷然道:
“白少侠,此人既然是假的,那只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而已,又有什么值得看的?”
何文秀冷冷一声道:
“人皮面具,既有一张,就可以有两张,一清和尚和薄朋友,两个不是都是假扮的么?
白兄岂能以这位姑娘之假,就可证明外面那位姑娘是真?”
白玉霜道:“何会主不是怀疑外面那位唐姑娘是刀疤女改扮的么?”
何文秀道:“兄弟是因白兄会说刀疤女一去不返,才有如此推想而已!”
白玉霜微微一笑道:
“现在请大家看清楚了。”
说完,伸出手去,在那个假扮唐思娘姑娘的颈上,用指甲轻轻一挑,揭起一张薄如蝉翼
的人皮面具。
这位姑娘敢情被点了穴道,是以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她这一揭下面具,大家都看清楚了,她一张本来清秀的脸上,被人划了四五道刀疤,血
迹斑斑,虽已凝结,依然令人惨不忍睹。她会是刀疤女!大家不禁看的一怔!
何文秀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平复过来,问道:
“白兄方才不是说刀疤女没有赶回来么?”
白玉霜道:“不错,她确实没有回来,但在下岂是任人蒙骗之人?她说的全非实话,在
下岂会听不出来?因此在又把她请回来了。”
何文秀就算再奸诈,也不觉耸然动容。
白玉霜笑了笑,续道:
“在下真是不虚此行,不但把她请了回来,而且也知道了她的底细,他当然并不是什么
刀疤女!”
话说到这里,话声一顿,回头看了何文秀一眼,问道:
“不知何会主对在下这番话,信是不信?”
何文秀脸上一丝不露,徐徐说道:
“白兄行事,果然十分周到,不得不令兄弟佩服得很!”
唐思恭道:“此女不是刀疤女,不知是何来历?”
白玉霜徐徐说道:
“她叫闻桂香。”
他三个手指在她耳边一道结了紫红血颁的刀疤上,轻轻按下,又揭起一张带着刀疤的人
皮面具来。
这下露出来的当然已是真面目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俏丽姑娘。
在场诸人,虽经白玉霜说出她的姓名,但她是三元会内三堂的香主,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试想若然有人认出她来,三元会还派她出来么?须知何文秀手创三元会,原是一个极为
隐秘的组织,江湖上只知会主是天子门生何文秀,别的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了。
何文秀虽是一会之主,但他为人温文典雅,结交的又是正派中人,因此有人怀疑他三元
会只是一个空头衔而已,江湖上也没有把他当作黑道帮会的会主看待。
唐思恭回头问道:
“此女年纪极轻,七叔可会听说过闻桂香这个名字么?”
唐老七道:“没有,不过她既被白少侠逮住了,咱们不怕她不说出主使的人来么?”
“不,此女在下另有安排。”
白玉霜微微摇头道:“唐老庄主本意只在救人,如今既未失去‘七宝图’,令嫒也丝毫
无损,父女重逢,应该到此为止,不用再查究下去了。”
唐老七张了张嘴,似欲开口。
白玉霜看他脸有愤色,这就接着道:“在下兄弟,只是路过宝地,因为他们惹到在下兄
弟头上,在下才伸手管了这件事,此人既然觎觑贵门‘七宝图’,一计未成,须防另有诡
计。”
他这话是说你们四川唐门,邀约了不少人助拳,但没有找我白玉霜,只怕连唐思娘也找
不回来。
唐思恭自然听得出来,老脸微微一红,连忙拱手道:“白少侠说得极是,小女多蒙援手,
大恩不言谢,老朽感激不尽,此女应如何发落,悉听尊便。”
白玉霜微笑道:
“多谢老庄主,其实在下所谓此女有安排,只是想用她去和对方交换两个人质。”
伸手一指薄一刀,说道:
“薄朋友尚有妻儿被他们掳去,在下已通知了幕后主使之人,要他在中午之前,把薄朋
友妻儿送来,只要过了今日中午,在下就要……”
何文秀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含笑道:
“白兄行侠仗义,真教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薄一刀满脸俱是感激之色,说道:
“白少侠此恩此德,薄某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白玉霜笑道:
“薄朋友不用言谢,这是碰巧,有她可以和对方交换人质,就是没有此女,薄朋友妻儿
落在对方手中,在下答应过薄朋友,也决不袖手旁观。”
这时唐思恭也相信自己女儿不假,父女重逢,自然悲喜交集,不在话下。
唐思恭道:“白少侠诸位,请到敝庄奉茶,老朽就算不言谢吧,诸位在此老朽也该稍尽
地主之谊。”
白玉霜道:“老庄主诸位请先回去吧,在下兄弟还得在此稍待,等侯对方交换人质呢,
人多了,反而不便,老庄主盛情,在下兄弟此间事情一了,定去叨扰就是了。”
何文秀点点头道:“白兄说得极是,对方要和白兄交换人质,咱们人手多了,反正使对
方起疑,白兄既已答应,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先回去好了。”
唐思恭道:“既然如此,老朽等人就先行告退,在敝庄恭候诸位侠驾了。”
说完,就连连拱手,偕同爱女思娘,和邛崃老道,何文秀等人,一齐退出石屋而去。
白玉霜送到门口,何文秀回身道:“白兄留步。”
白玉霜道:“兄弟也要到门口看看,等候对方派人来交换人质。”
何文秀淡然一道:“白兄有人质在手,还怕对方不来交换么?”说完,扬长而去。
两人没有明白的说,但有此事情,只要彼此心里不同,就可以办好,又何必明说呢?
白玉霜望着何文秀潇洒的后影,心里止不住暗暗冷笑:“任你如何狡猾,我不怕你不把
薄朋友的妻儿送来。”
快近中午,一道人影,从林外朝石屋急奔过来!
就在他越过草坪,奔到石屋门前之时,卓玉祥已经以极快身法,闪身而出,迎了上去,
喝道:
“朋友找谁?”
那人身上穿着蓝布衣袍,像是庄稼汉,听到喝声,脚下一停,拱拱手道:“小的是奉命
送信来的。”
卓玉祥道:“你奉何人之命,送信给谁?”
那汉子道:“小的是奉咱们龙头之命,送信给一位白大侠的。”
卓玉祥道:“你把信拿来。”
那汉子看看他,不敢多问,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送上。
卓玉祥看了一眼,信封上果然写着“面呈白大侠”字样,这就说道:
“你在这里稍候。”
那汉子恭声应是。
卓玉祥拿着书信,回入石屋。
薄一刀兴奋的道:
“他们果然派人来了。”
白玉霜笑道:
“咱们有三元会的香主在手,还怕他不来么?我没有当即揭露何文秀的身份,对他已经
够客气了。”
说完,从卓玉祥手中,接过信柬,撕开封口,抽出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书奉白大
侠阁下,交换人质,自当遵嘱办理,请即移驾黎雅廊,各自领回人质,易胜盼幸,知名不
具!”
白玉霜看完,把信笺朝薄一刀送去,一面说着:“卓贤弟,你去告诉送信的人,咱们立
时前去。”
卓玉祥道:“白大哥,他们会不会有诈?”
白玉霜笑道:
“人在我们手里,怕他何来?”
卓玉祥走出门外,朝那汉子道:“白大哥说,朋友先行回去,咱们随后就到。”
那汉子答应一声,转身奔行而去。
白玉霜缓步走人左首石室,举手在闻桂香身上,连拍了两掌,替她解开受制的穴道。
闻桂香双眼一睁,看到白玉霜脸含笑容,站在榻前,心头猛一惊,急急翻身坐起,说道:
“你想做什么?”白玉霜轻笑道:
“在下如果要做什么,早就做了,何用等到现在?姑娘此时发觉,不是已经晚了么?”
闻桂香坐起身子,看到自己身上,衣服穿的很整齐,似乎不会发生过什么意外,心中稍
安,脸上不禁一红,哼道:
“你把我擒来,又待怎的?”
白玉霜笑道:
“本来在下把姑娘请来,打算和你成亲的,但薄朋友妻儿都在你们手里,在下心有未安,
因此只好忍痛割爱,仍然把你送回黎雅廊去了。”
闻桂香站起身,冷笑道:
“谅你也不敢对我怎样。”
白玉霜低笑道:
“在下对姑娘家,一向讲究温存体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