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自己身为一谷之主,竟不知“屠刀客”的行动,先就有了成见,不觉开口问道:“姑娘,红塔山比武本会的目的何在?”
“七巧玉女”淡淡的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当然志在威慑群雄,领袖江湖,做武林的霸主!”
她说到这里,双手高举齐眉,又紧接着道:“晚辈要说的话,已经合盘托出,请谷主不要忘了杜鹃山之约,我等多多打扰,告辞了!”
“大漠毒鬼”忙道:“汤姑娘,红塔山的事……”
“七巧玉女”正色道:“红塔山的事,晚辈也只知道这么多!谷主要知道详情,可以问贵谷二谷主!我们走吧!”
她说着,回头对身后的蒋少白等连连施着眼色,示意他们速离险地,处处已振袂而起,向“春秋谷”外泻去,快如飘风。
四个人全是内家高手,轻功之快,无可比似,何消盏茶时分,已出了黑压压的“春秋谷”。
蒋少白正想开口,想问一问“七巧玉女”为何与“大漠毒鬼”互相约定杜鹃山之事。
但“七巧玉女”却指着远在二十来丈的一片密林,低声道:“我们进林内说话!”
进了林子,众人还未喘过气来,汤淑珍已道:“总算离了险地,这一番唇舌没有白费!”
“恶面尼”静觉余愤犹存的道:“汤姑娘!洞中百日之困,我恨不得把‘春秋谷’给他翻过来……”
“七巧玉女”苦苦一笑道:“前辈!我们能平平安安的走出‘春秋谷’,真是万幸,不但晚辈想不到这等容易,恐怕连那老魔头也大出意料之外!”
蒋少白奇怪的道:“难道‘春秋谷’是天罗地网?”
“七巧玉女”颔着不迭道:“天风地网只怕也没有这么恶毒,须知,老毒物不但在谷中周围安排下喂了见血封喉的弹弓,而且在中谷布满了罗刹国特有的‘迷毒散’,更在谷中埋下了上千斤的炸药,试想,假若一旦翻了脸,我们输了,自然是葬身蛇窟,我们胜了,这三道关口的任何一道,都没有把握闯得出来!”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绿发神女”奇怪的道:“汤姑娘,你对‘春秋谷’的布置,为何知道得这等详细呢?”
“七巧玉女”不慌不忙,从怀内取出一张折叠得十分陈旧的图形来,展开说道:“这是替‘春秋谷’设计各种机关的草图,上面注解得明明白白!”
众人凑上前看,果然是一张“春秋谷”的简要形势秘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注满了无数小字说明!
汤淑珍收起图来,又道:“我本打算用这张秘图,作为万一出不了‘春秋谷’时的交换条件,想不到没有派上用场!”
蒋少白越发钦佩,睁大了眼睛道:“珍姐姐!这等重要的秘图,怎会落到你手里?”
“七巧玉女”盈盈一笑道:“此图的设计人,乃是被逼而为,事后十分愤恨,他原是家师的好友……”
不等她的话说完,“恶面尼”静觉抢着道:“噢!我知道是谁了,他是‘大力神手’杨国豪?对不对?”
“七巧玉女”一拍手道:“对!除了杨大叔还有谁,这又要烦劳你老人家辛苦一趟了!”
“恶面尼”静觉裂开厚嘴唇一笑道:“烦劳我!有什么事你尽管分派吧,我恶面尼姑与‘鱼际三探’是两三代的交情,别客气!”
“七巧玉女”拱手道:“晚辈想烦劳前辈前往‘大钟山庄’一行,请杨大叔出山一趟!”
“恶面尼”静觉又是一裂嘴道:“杨老大的功夫有限,要他帮忙,无异是……”
“七巧玉女”忙道:“我们不要杨大叔动手过招,需要的是他的七窍玲珑心、大力机关手,红塔山之会,说不定有没有用,杜鹃山中寻玉狮,寻遗骸,必然是大大的有用!”
“恶面尼”静觉连连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我何时……”
七巧玉女微笑道:“晚辈之意,请前辈立刻就去!”
“恶面尼”静觉扬声笑道:“哈哈!我是天生的奔波命,又是急性子,说去就去也爽快!蛇皇后,我们两一道去把杨老大拉出‘大钟山庄’来吧!”
说完,也不等“七巧玉女”再讲什么,拉起“绿发神女”双双射起!
“七巧玉女”大声叫道:“前辈!咱们大杜鹃山见!”
“好啦!误不了事!你放心!”
语音未落,突然地上的荒草一分,一团汕光光的黑影一穿而过。
蒋少白大吃一惊,失声道:“勾心猫!”
“七巧玉女”由于目送“恶面尼”与“蛇姬”两人的身影,并未看清,闻言心头大震,急问道:“白弟弟,是勾心猫?你看清楚没有?”
蒋少白点头道:“看清了!一点不错!”
不料七巧玉女的莲足连蹬,十分焦急的道:“糟啦!糟啦!我们的话被人听去了,静觉前辈这一趟大钟山庄之行,只怕又是凶多吉少!”
蒋少白不解的道:“为什么?”
“七巧玉女”愁锁眉尖的道:“勾心猫已被人用作传书送信的功具,又非轻易可见的奇物,如今突然在此出现,必然是它的主人命它传送紧急的信息,而它的主人说不定就会追踪令静觉大师抽身不得!”
蒋少白也大悟道:“说不定它的主人就是传言中的‘鬼中鬼’,窃听了我们的话!”
“七巧玉女”也赞成的道:“我想是的!白弟弟!你先奔杜鹃山,我要追上静觉前辈,因为有‘雪洪老人’被勾心猫嚼心的前车可鉴,这一次‘大钟山庄’再不能失算了!我们就在杜鹃山见吧!凡事不可急燥!”
她口中说着,人已知一只彩蝶,鼓风飘袂而起,追着“恶面尼”静觉与“绿发神女”所去的方向,疾扑而去。
蒋少白一时茫然无措。
但是,他心中对这位结义的姐姐,产生一种莫名的感激,他钦佩她的智慧,羡慕她的果断,喜爱她的明艳,想念她的丰采……
一时,对着将明未亮的天色,久久出声不得。
许久……
他才不知所以的叹了口气,走出林子,折向官塘大道,向杜鹃山进发。
一个人踽踽而行,形只影单,虽然凄凉些儿,但对于赶路趱程,却反而快速不少。
他不分昼夜,不按驿站的一味赶路,不几日,已接近了杜鹃山区。
杜鹃山绵旦数百里,迤逦十余县,初入山区,但见丘陵起伏而已,既无悬岩削壁,也没有断涧险地,只是一望无尽的峰峦,苍翠欲滴的绿荫。
入山渐深,也渐觉荒凉。
青山翠谷之中,有一道青烟似的身影,疾如飘风,穿梭而前。
这时,正是晨光曦微时分。
那道青影一掠穿过了一道峰头,落在一座蔓草没趼的凸石之上,儒衫飘飘,如同玉树临风,面东而立,迎着朝霞,分外觉丰神彩飞奕。豪气冲霄。
这少年,正是“金童才子”蒋少白。
他进入杜鹃山,已经两天三夜了,然而,不但没有见到一个岔眼的人物,甚至连半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第四十三章 黑山禁地
但是,他并不灰心,折腾了一夜之后,依然趁着清晨,围远在五十丈之外,一道土黄的人影,箭一般的越过窍谷,向西泻去,转过山嘴,掠而逝。
这是蒋少白进入山区之后,第一次所瞧见的武林中人形迹,他焉能放过。
正当他点地而起,人未凌空之际。
先前那黄影消失的山嘴之处,突的现三个白衫飘飘的人来,三人每人负手而立,半隐半现的在山嘴间游目四顾,但却一眨眼又已不见。
蒋少白心知有异,不再犹豫,叠腰幌肩,迳向那山嘴扑五十丈左右,三两个起落已到了山嘴……
“咦!”
原来,山嘴隐蔽之中,竟是一道石门,牌坊一样,高约七丈,横着的青石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的是:“黑山禁地”。
蒋少白不由一愕,他并不是惊异这突然的发现,因为这石门为山势所掩,纵然在五尺以内,不到牌坊之下,也不易发现,两三天来,由于自己是御风疾驰,没有留心,自在意中。
但是,“黑山禁地”四个字,对他却十分生疏。
武林中,从来没有听说有一个名叫“黑山”的帮会,也没有听说名字绰号有“黑山”二字的人物,这“黑山禁地”是何所指而言呢?
想着,脚下不由自己的跨进了石门,向内走去。
石门内,既无房屋,也没人把守,却是与山外一样的蔓草荒道。
蒋少白暗暗称奇,大跨步……
嗖!嗖!嗖!劲风破空,衣袂连振。
东西两面的古柏之上,射下三条人影,白衫飘飘,落地无声,半圆形的环列当面。
蒋少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道:“那有这样怪事?”
原来,环立身前的三个白衣人,同样的三件麻衫,长拖在地,每个人都一头的白发,脸上生满了茸茸的白毛,吊眉斜眼,翘鼻开口,半开的血红嘴唇之中,拖出长逾一般人的半截舌头,露在白森森的两排牙外,成一种暗紫色,吊客不像吊客,丧门不像丧门,怪异得叫不出名称。
而那三人的脸上,死板板的,者不出一丝喜怒哀乐,直如僵尸无二!面对蒋少白,冷然不发一语。
蒋少白略一定神,拱手轻声道:“三位朋友,请问……”
没等他的话了,唰!一声轻脆的大响,三人负在身后有右手,不约而同的抖出一柄鬼头刀来,横置胸前,作势待发。
蒋少白不由又退了一步,含笑道:“三位……”
“嚓!”
又是一声破风厉啸。
三人的左手又一探而出,每人手中各执一柄短剑,剑身长有尺余,逆着日光蓝晶晶的映目生寒。
蒋少白不由微怒道:“三位是人是鬼?不何一言不发,是聋?是哑?”
三人闻言,身子同时电旋一转,变成了背对蒋少白而立。
蒋少白不由失声一笑。
但见,三人的白衫后面,各有四个血红大字。
左首一个写的是:“一郎君”!
正中一个写的是:“二郎君”!
右首一个写着:“三郎君”!
蒋少白又好气,又好笑,不由道:“原来是三殿甲,在下失敬了。”
三个白衣人闻言,同时折腰回首,同声喝道:“好狂的小辈,连‘白吊三郎君’也不认识,亏了你胆敢闯进生死门,哼哼!小辈!你回头看看!”
蒋少白不自觉的回头看去!
却见那座石门横梁正面是“黑山禁地”四个字,背面却题着:“生死之门!”
没等他回过意来,“一郎君”弹身越过了他,指着石牌坊下面地上一道白石的门槛,尖声喝道:“白线外是生路,白线内是死路!小辈,你年青青的硬向死路上闯!本郎君实在替你可惜!”
语音冷冰冰的,使人听来鬼气森森,毛发直竖。
蒋少白勃然作色道:“好大的口气!这一道白线就能注定人的生死吗?”
另外两个白衣人剑扇齐动,同声喝道:“到了黑山禁地,那容你在此唠叨!杀!”
喝声之中,人影倏的一分,左右夹攻,双扇双剑,一齐不分先后的递出。
扇风拂面生寒,剑气冷嗖嗖的逼人,招式诡异离奇,前所未见,认穴之准,分厘不差。
蒋少白不敢怠慢,急的一幌肩……
不料拦在身后的“一郎君”,早已短剑戳来,鬼头刀削到,一招两式,凌厉无俦。
这三人联手合击的招势,似乎熟悉异常,招式的运用,歹毒绝伦,时间的配合,恰到好处。
蒋少白不防之下,顿时手忙脚乱。
“一郎君”冷笑声道:“好小子,原来是个草包!”
语未落音,进步欺身踏中宫,走洪门,刀拂左肩,剑挑右肋,势如奔雷迅电,锐不可当。
蒋少白真是又急又气,百忙中一定心神,分掌展出一招“悟空降妖”分取三人。
不料,没等他的招式发满,“白吊三郎君”早已大喝一声,扬剑飞刀,舍命抢攻。
蒋少白怒到极点,仰天一声长啸,雷吼一声:“大胆!找死!”
他把“二绝”所传的“擒拿手”用上十足的功力,中途掌法一变,改为“倒转阴阳”,前推后拍。
但听——
“啊呀!”
一声尖亢刺耳的惊叫,“一郎君”只顾袭攻,忘却危险,被蒋少白掌风震出七尺之外,脚下兀自站桩不稳,登!登!连退五步。
蒋少白一招得手,雄心大发,沉声道:“原来不过如此!究竟谁是草包!”
喝声里,脚下斗转星移,双掌微挫,“擒拿手”“驱车战将”夹雷霆万钧之势,左取“二郎君”,右压“三郎君”。
一代绝学,焉同等闲,招势未成劲风已起,如山掌影之中,卷成一道狂飙风圈,认定两人罩去。
两个白衣怪人,口中哇呀呀发出一声怪叫,忙不迭扬动鬼头刀,护着前胸,惨白的死脸,也露出怯意。
然而,蒋少白的招式既已展开,如同长江大河般,一泻千里,进步欺身,怒喝了声:“倒下!”
哇!哇!
腥风四起,血箭疾喷。
两个白衣怪人仰天倒下,口喷鲜血。
蒋少白此时本可稍震双腕,补上一掌,那两个受伤的白衣怪人,免不了横尸在生死门前。
不料,蒋少白心中一动,暗忖:“在未分敌友?又弄不明他们的身份之前,何苦要他们的命!”
就在他心念初动,间不容发的眨眼之际。
两个受伤的白衣人忽然就地一式“懒虎打滚”,眼前陡然一花,不知怎的,两人的白衣竟然脱去,露出一身刺日惊魂血污斑斑的血衣来,就在这时,身后先前被震退的“一郎君”,也已是一身腥气扑鼻的血衣,咬牙有声,疯狂扑到。
蒋少白大惑不解,受伤倒地之人,为何会突然之间不经治疗不经调息,竟会再次抢攻,而且比未伤之时凶猛加倍?是何道理?
此刻,那容他多想,三个触目惊心的血衣人,已旋风般攻到,眼前一片血影,阵阵腥风。
蒋少白抖臂震掌,大声喝道:“见了鬼吗?把话说明再打不迟!”
三个血衣人如顾如狂,只如不闻不见,刀风逼人,剑光刺目。
转眼之间,周围空气顿时由沸点降到零下。
蒋少白只觉着空气其寒刺骨,气温其冷如冰,连初升未久的太阳,也觉得惨澹澹的昏暗无光,能见到的,只是穿花似的血衣人影,一张张僵尸似的惨白面孔,夹着一缕缕蓝晶晶的短短寒芒。
奇怪的是,三个血衣人的攻势,也仅仅限于围着蒋少白团团乱转,既不进招,也不停止,但见扇影翻翻剑光霍霍。
蒋少白慑定心神,仔细观察,护体守元。
原来,三个血衣人所转的圈子内气温越来越低,先前不过有些寒意,渐渐的,使人难耐,终于,通身其寒刺骨,透体生凉,不由自己的发起抖来。
这一惊焉同小可。
蒋少白顿时起了戒心,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心知这圈子内必有奇巧,绝不能就这样久停,他猛抖双臂,虎吼一声:“狂徒!闪开!”
不料“白吊三郎君”各发一声尖厉的惨叫,不但不闪开,而且越发逼近了来。
冷风嗖嗖,如同九秋严冬,连周围丈五以内的杂树蔓草,也转眼之间变成枯黄纷纷下落。
此时,蒋少白巳觉着冷气更甚,寒冻如冰,渐渐地,手脚发麻……
正在此时。
生死门前,忽然红影一飘,接着有人大吼声道:“蒋少白,你不成了吧!”
喊声未了,火辣辣的热气扑面,“浪子燕”已舞动一对铁炼,杀进圈子。
他一面力拒“白吊三郎君”,一面大叫道:“老夫接到谷主的传书,在杜鹃山,咱们算是一家人了!”
蒋少白不由又羞又恨。
因为,他一生最怕受人的恩惠,而何况“浪子燕”原是自己的对头仇家。
他暴叫一声道:“浪子燕!我姓蒋的一生最不愿领别人的情,你也别向自己脸上贴金!”
浪子燕扬声一笑道:“好倔强的脾气!老夫只望你守约,不要失信,并要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蒋少白更觉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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