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闲只觉得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她眼神里没有那以前的宁静淡泊,带着些薄怒。犹豫身子虚弱不能控制情绪,竟然一时被怒气冲了胸口,喉咙间一阵血腥。
魔君陛下看着她,黑袍及地,银发如雪,眼睫不停的颤抖。
“咳咳,”宁长闲捂着胸口咳嗽出声。
宁玄予匆忙上前想扶她,可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僵在半路。
“孽障。”她轻轻说道,带着极深的失望。
他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心间仿佛翻江倒海。无论他从小到大做错什么,她会生气会无奈可是从未对他彻底失望,无论她知道他的爱慕还是他叛出师门,她都从未对他失望,可是,这一次,宁玄予脸色苍白。
宁长闲极其缓慢的说道,每次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胸口疼,“我曾以为,你只是孩子心本质不坏,可是如此我方知道我错的彻底,也罢也罢,咳咳。”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滑下。
宁玄予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要给她疗伤。
宁长闲推开了他。她用力撕下一截衣袖。
“你我师徒情分,当如此袖。”
一截黑色的衣袖丢掷在底下,她的胳膊上的伤痕累累再也无从掩饰,鲜血不住的涌出来,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面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泽。
宁玄予心中疼得厉害,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更是担忧的无以复加,他咬牙伸手要拉扯她的手腕给治疗,宁长闲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没有力气揪回自己的手腕,只能勉强自己同他对视。
他温暖的魔力流淌进了她的身体,宁长闲却排斥不肯接受,他颤抖着唇小声劝她,“你别这样,怎么罚我都好,先治伤行不行?”
宁长闲眼中一片平静,她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玄予,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道,“放手,我嫌脏。”
宁玄予身上气息纵横不受控制,像利刃一样切割着周围的一切,他双眼迷离,痛苦的抬头,“你……你真的不要我了?”
宁长闲疲惫的转身。
一直呆愣到现在长汀,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询问师姐去了哪里,师姐轻飘飘的瑶台二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她当众承认**双修,甘愿受瑶台雷劈之苦,瑶台的雷啊,那是可以把一个刚刚修成仙骨的上仙击打成灰烬!
长汀看到宁长闲这种模样,知道她心力交疲,更后悔自己给她添了烦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姐,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宁长闲勉强放柔了口气,低声交代,“扶我出去。”
☆、62玄予认错
宁长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鹤殿尽头;宁玄予依旧在愣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祈祷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罚了他抄书却担心责罚太重;半夜担忧起身看望他。
他却隐隐有预感;她不会原谅他了。
那个被长汀找来的妓子看到他这副表情,转了转眼圈立刻明白了;她是妓,她从不相信人世间有真爱,可却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仙门;倒是有这么个痴情汉。
她堕落;无依无靠,卖笑为生,可却没有肮脏到无药可救,见到那男人蹲□子拾起那半截衣袖,她心里一软,蹭了过去,问道,“你喜欢她?”
宁玄予抬头冷冷看着那个满身脂粉味的女人,侧头道,“与你何干?又要跟长汀串通陷害我不成?!”
“哎呀,人家是想帮你!”妓子很是失望,她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居然被误会了,真是的。
“不敢劳烦。”他看妓子嘟嘟嘴又要说什么,不耐烦打断她,“我不是仙门那些爱惜羽毛的上仙,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跺跺脚,“人家真的是想帮你!”
宁玄予细细擦去了宁长闲流淌下的血迹,擦一下心疼一次,对于妓子的话他充耳不闻,帮他?她还觉得她害的他不够惨么?!
妓子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恨恨道,“那女人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她不会喜欢我的。”宁玄予低头苦笑,“她是我师尊,她永远不会喜欢上我的。”
“瞎说。”妓子扬了扬下巴,“她铁定喜欢你,我用我的美貌打赌。”她见他还是不信,绕在他周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你看,她见你跟我在一起,刚开始还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可是后来根本不愿意听你的解释,据我的经验来看,她百分百是吃醋了!”
“别胡说。。宁玄予摇头。
“喂,”妓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她真的喜欢你,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爱她不是么?她喜欢你,你应该高兴不是吗?!你说她是你徒儿,可是师傅见到徒儿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而且你都说了是有人陷害你,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听不下去呢?”
宁玄予回想了下,宁长闲那时候确实表现的不像她一贯的秉。
“她觉得你背叛了她。”妓子一句话点破。
宁玄予心情五味杂陈。
“不过,她喜欢你倒是不假,可是现在,问题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妓子摸着下巴沉思。
妓子想帮他,于是絮絮叨叨地询问,“她格很冷淡是吗?”
“嗯。”宁玄予心不在焉地回答。
“什么都不放在心里?”
“是,不过对我却是极好的。”
“外表却一副温柔慈悲的样子?表里不一啊……”
“她本如此。”宁玄予不能忍受旁人这般评价她,解释,“她是上仙,仙人的大慈悲,又岂是你能懂得的。”
妓子撇嘴,“我是实话实说,什么大慈悲,不过是拒绝旁人亲近的借口,这你也相信。”
“你再说这样的话,休要怪——”
“你这人,想不想让跟她在一起了。”妓子掐腰,“想得话就听老娘的话!给我闭嘴!”
一向孤高在上,冷凝如冰的魔君陛下,默然地选择了闭嘴。
“我跟你说啊,对付这种女人,不如就让她吃醋,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何意?”
“你明天拉着我的手在她面前转悠两圈,看看她吃醋的模样呗!”妓子道,这招一向好用。
哪里料到魔君陛下却张嘴拒绝,“我爱她就是爱她,她不爱我就罢了,她若爱我我自然欢喜,为何要装模作样地试探,此举我不齿,勿言。”
妓子跺脚,只能道,“那,那换个方法。”
···
宁长闲的伤势依旧,虽说瑶台雷击的伤势不是那么轻易能治愈的,好在她仙术高强,底子也比平常的上仙好上一些,虽不至于卧病在床,但是修养些许时日也是有必要的,于是长平言辞勒令她不许出子归。
她坐在思我池的石头上,脸色虽说依旧虚弱苍白的厉害,但是却不像昨天那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吓人了,她拿着个没鱼钩的鱼竿安静钓鱼,假装没有看到宁玄予再她面前晃悠了一遍又一遍。
她后悔昨晚的失态,清醒之后虽说心中依旧愤怒,可也察觉昨晚的心情不是只因为对徒儿失望那么简单。
那种隐隐茁壮成长的小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可是想起昨晚自己说出去的话,懊恼地扶住了额角。玄儿从小就跟在她身边,她看着她长大,他心中对她的依赖她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一时气话,说以后不承认他这个徒儿,玄儿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在宁玄予脸上顶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第五次晃悠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宁玄予心中一惊,他知晓师尊的脾气,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她说不认他,那以后他在她眼里一定就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可是如今她居然还会唤他的名字,让他又惊又喜,虽说她口气不怎么好,可是已经足够让宁玄予看到和好如初的曙光了……
“阿闲。”
宁长闲拿着鱼竿,盘腿而坐,没有说话。他也极为耐心地坐在她身边,好在宁长闲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因为那个多嘴多舌的妓子在他耳边啰嗦了很久,而且天刚微微亮就赶他出来让他寻找宁长闲,所以他衣服未换,眼睛下边淡淡青紫,看起来很招人怜。
宁长闲口气依旧严厉,“你跟随我这些年,我教你苍生大义,教你与人为善,我可曾教你不顾淫人妻女?”
宁玄予低头不回答,害怕扯出长汀的事情,她身上伤势未愈,又该难过失望,宁长闲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对不起。”他说,他死死拉着她,绝不放手的模样。
“放开。”
他抬头,眸子深不见底,“不放。”
宁长闲挑眉。
他淡淡说,“反正你已经说了,你不再是我的师尊,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这话戳到了宁长闲的软肋,她无比后悔昨晚的口气太过分,不由的放软了口气,她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最初的时候问她要法术,她教了他,然后又问她要关爱,她也给了,后来问她要她自己,她给了,甚至连他没张嘴要的名分,她也给了。
宁长闲如今对待宁玄予,已经彻底糊涂了,她看不清他,更看不清自己。
“我喝醉了,对不起,我错了。”他看着她大的眼睛解释。喉咙里两个字翻滚而出,“师尊。”
“不是不愿意再认我么?”
“现在依旧不想认,可是不认你会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把劲~争取明天完结~
☆、63成亲前夕
宁长闲一愣;弯起唇角轻轻一笑。
宁玄予这才急切地解释,“昨晚那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在那之前有人给了我一壶醉春秋;因为你总是那般对我;冷淡又无情的模样,我一想起你;心中就特别难受,于是喝完了它,结果——”
宁长闲何其聪明的人;她此刻没有愤怒遮住理智;稍稍一想就心中了然;无奈问,“长汀?”
宁玄予沉默了。
作为一个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情绪的魔君,他还是决定采用默认的方法供出罪魁祸首,要不是为了师尊,他那时候才不想为长汀背黑锅。
长汀脾气秉宁长闲是了解的,怪不得他昨晚跪在地上说他错了,直到半夜也不肯离开,宁长闲那时候心情烦闷,勉强将他劝走,对他的反常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后悔不已得叩头认错,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宁长闲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清早已经收拾东西前往思过峰的长汀,也没了追究责任的想法,只希望五年之后,长汀这孩子能稍稍懂事些,心境沉稳些,不要再做这些如同幼童的恶作剧。
宁玄予看她面色平和了下来,小心问,“不怪我了么?”
“是我的错,误解了你。”宁长闲道,心中愧疚。
宁玄予舒了一口气,伸手将宁长闲拥进怀里,宁长闲没有拒绝,他小声说,“那你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给我断绝关系的混话,我一定……一定……”
他恶狠狠的威胁说了半截,突然不知道到底应该拿什么威胁他更好些,终究还是挫败的叹息了声,“总之,你不能不要我。”
宁长闲听他的声音有如撒娇,心中软软的,她道,“再也不会,为师发誓。”
宁玄予心中一动,他问,“阿闲,你这次误解我,有没有想过拿什么补偿我?”
宁长闲根本没有料到徒儿会提出这种要求,有些愕然,稍后一想,也确实是她的错,再说一向乖巧的徒儿,应该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她温柔问,“你想要什么?”
“就要成亲了,你还要天天自称为师不成?”宁玄予心中特别不满。“作为对我的补偿,阿闲你就把这个称呼改了吧。”
宁长闲想了一会儿,点了头。
怪不得那个妓子说,利用宁长闲的愧疚,她愿意给你做任何事情。那种人就是这样,受不了亏欠于人,她觉得亏欠你越多,对你也会越好。
宁玄予故作可怜巴巴地开始诉说她昨晚说下那番话之后,他痛彻肌骨的心情,难受得恨不得当场就把长汀的劣行说出来,可是又怕供出了她最喜爱的师弟,她心中会难过。
他的话其实都是实话,只是按照那妓子说的方法将自己的感受添油加醋地表达了出来,直听得宁长闲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忍不住抬手回抱住他,他越说下去,宁长闲将他拥得越紧。
魔君陛下圆满了。
···
宁长闲第二天送那个被长汀招上子归的妓子回到人间,宁玄予不乐意去,他说不愿意闻见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容易让他想起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宁长闲心疼极了,结果被他光明正大地偷香窃玉,而且偷了又偷。
妓子跟在宁长闲身边,走的慢吞吞的,宁长闲声音温和地道歉,“此事确实是我师弟行为不妥,姑娘请不要放在心上,至于玄儿,他喝醉了酒将你认错,也并非有意轻薄,这是子归给你的些许赔偿,还望能弥补姑娘一二。”
妓子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包裹里的珠宝,足够凡间普通人家三世不愁,她眼里流露欢喜,可是却因为有心事,显得不是那么兴高采烈,妓子问,“你们子归山招人么?”
宁长闲回答,“偶尔隔几年会选些弟子。”
妓子欢喜雀跃起来,“隔多少年?下次我要来。”
“五年。”
妓子更高兴了,“我在凡间这么些年,看透了人世间的负心男人,可是这次接了这一单生意,倒是发现仙门竟然有如此极品的痴情汉,我心中的欢喜岂是你这身在蜜罐中的人能知道的?所以我决定,我要修仙,我要在仙门找个好夫君!”
宁长闲皱了眉,“不妥,为了情爱之事修仙,听来实在可笑。”
妓子失望,“有人为了长生不老,有人为了富贵荣华,为何我这痴情小女儿就不能为了情爱?”
宁长闲犹豫了下,竟然改变了说法,“只是不妥,并非不行。五年后你再来子归,我亲自教你,只是我终究只是领你入门,能走多远,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妓子欢喜起来,“有你这句话就行,五年后我会再来的,你不用送了,我知道下山的路。”
宁长闲颔首,停了脚步,目送她离去。
妓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山路上,回头冲她招手,“我叫娇娇,你不许忘了我,希望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和你爱上的那个人,别再这么折腾下去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喜欢那人?”宁长闲微微敛眉,随即摇头轻笑,她年少修的仙骨,六根清净非常人能比,连情绪都甚少波动,如何还能爱上什么人?!
可是转念一想,说起情绪波动,那前天就有一次,而且始料未及地连她自己都险些控制不住,冤枉又误解了玄儿,让他颇为难受失落。
突然,她像被雷打了一半呆愣在原地。
——她,难道喜欢玄儿?
子归落花繁盛,遮得青石台阶看不出本来颜色,妓子的裙摆滑过石阶留下一条淡色的痕迹,宁长闲居然百年不遇地,发起了呆。
直到遇到被长平差遣出来寻找她的洛如意,看到掌门师叔呆愣地站在子归山门最大的桃花树下,任凭落英满襟,他忍不住轻声呼唤了一下,“师叔,师尊让你赶紧回去准备婚礼。”
宁长闲一愣,清醒了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居然在洛如意诧异的目光中驾云离开了。
洛如意急的跳脚。
“师叔,明天你就成亲了,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等等,为什么师叔那么像落荒而逃?!
☆、64完结章
宁玄予脸色铁青的去天池寻人的时候;已经是这天黄昏了。
相若正领着徒儿太真在闲逛,见到魔君陛下兴致勃勃的过去打招呼;“长闲她的宝贝徒弟;好不不见了!”
宁玄予面色不善地回应了一下;继续朝里边走去。
“嘿,你明天不是做新郎官的吗?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这天池来了。”
魔君陛下听了脚步;身上气息散乱,昭示他现在心情极为暴躁。
“我来寻找我的——妻子!”他重重地吐出妻子二字,口气极为不善。
相若愕然;“长闲上仙她跑天池了?为什么?!”
一提起这事宁玄予就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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