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妖少年- 第52部分

他有个习惯，每每出去那间房子时，他都会抬起手遮住光，眯着眼望向天空。一个月的三十日里，他最喜欢的是每月的最后一天。那一天，是他例行的观察日，几十年如一日。也因此成为了那些年龄稍大的孩子口中的“放风日”。在月末的晚上，天气若好，只要他往上眺望，他总是可以看见那个泛着冷光的东西，撒下的余辉，也是冷冷的。

夜半时分，连开门的声音都听来都很旷远，也很孤独。

以往，在那一段等待传送的过程当中，他总会把握这些许的时间，刻意多看天上的月亮几眼，但今夜，似乎是不行了。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教官带着他去的，并不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曲折，而是直直地来到一个从未去过的房间，里面赫然是巨大的传送阵。

一阵不适感过去后，零再次睁眼看见的，依旧是一片冷硬的实验设备。不同的是，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小孩，正好奇地看着他。

身后的教官走上前去，和那个小孩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领着那个孩子走了过来，微笑着伸出手，在见到零没有丝毫回应动作之后悻悻地收了回去。指了指那个孩子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吧，你可以称我为导师，这个孩子叫做红莲，比你小一岁，是个很害羞的孩子，你要照顾他哦。”

然后又拍了拍躲在他身后的孩子，那个被叫做红莲的孩子才羞羞答答地走到零的面前，低着头不敢看零，只是呐呐地小声说：“你……就是零吧，我听导师说过你好多事……”

冷眼看着身前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扭捏孩子，零无声的冷笑着。还真是希奇啊，眼前的竟然是个被保护过度的孩子！那些人又要他干什么？这次换个花样让他玩吗？

少言寡语的教官走过来，沉声说：“你暂时呆在这里。”从零有印象开始，教导他的教官对自己似乎从来就是命令的语气。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正笑嘻嘻地逗弄小孩子的人，余光瞥到了正偷看自己的小孩，零微微愣了一下，那个叫做红莲的孩子，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单纯，无邪的眼睛，让零感到很不舒服。为什么要让他和这么一个孩子见面呢？

教官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言语就走了，零静静地待在原地，冷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被周围的人敬称为导师的人仍旧一副温和的模样，之后便带着他和红莲进了一间陌生的屋子。

丢下一句“要好好相处”之后也关上门不见人影。安静成了零和红莲之间唯一的话语。被送到陌生的环境，零并没多大的不适，只是淡淡地环视了一周之后便走到角落坐了下去。拿出不离身的朱雀轻巧地摆弄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同时也打发了时间。

房间里十分静谧，只隐约有机器转动的声音。被完全忽视了的红莲好奇地凑近了来，手上捧着一只托盘，上头摆放着两个杯子。

在他靠近的同时，一直低着头的零猛地抬头，警视地瞪着几米开外的红莲。还未开口说话，一杯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水已经递到他的面前。

还散发着热气的水扑熏上他的脸庞，零低首静静地看着杯中泛起的点点波纹。在红莲感到抬起的胳膊酸痛而微微皱眉之后，零才缓缓地伸出手，接住了那杯已经没有了热气的水。

“这……这柄剑，就是你的朱雀吗？”在他身旁坐下的红莲，有些好奇地看着始终搁摆在零身畔的透明兵器。

零放下杯子，转身瞧了从不离身的朱雀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它跟了你多久了？”红莲继续好奇地问着，对于他来说，和零的这次接触实在太过与众不同，令他感到无比的新鲜和兴奋。由于知道时间有限，他也就抛弃了胆怯的心理，将想问的问题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微微皱了皱眉头，平时并不怎么与人交谈的零终于说出了见面一个小时后的第一句话，“自我十岁起，它就一直跟着我。”

“能借我看看吗？”一脸兴味的红莲，腼腆地朝他笑了笑。

零转头看着红莲，看了很久，然后将剑交给了他。红莲笑着接了过去，但看似轻薄的朱雀一交至他手里，红莲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垮，惊叫一声朱雀便落了下去。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拣起滑落在地上的朱雀。

本来朱雀就很重，再加上比他们身高还要高出几许的长度，就算是要拿好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瞥了瞥嘴，红莲也只能眼馋地看着零继续把玩着朱雀。“你们真好，每个人都能有这么一把漂亮的武器。”

零闻言只是转过眼，“这个只有四件。”每一件都是无数像他们这样的孩子用血染成的。

“我知道，因为你是零，你是最好的，所以我才想见你啊。”红莲还是一脸羡慕的样子，轻轻地摆了摆手，“我也是第一哦，可是导师什么都没送我。”

零不知道红莲口中的第一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兴趣知道，与他无关的东西他很少想了解。

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红莲，在零的眼里，他不过是个被充坏的小孩。屋子里没有窗户，他看不见外面，又要等下个月了吧……

“……零，我们一起玩吧！”微笑着的红莲向正在发呆的零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被灵敏地避了开去。漂亮的凤目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很快消逝。

退到一米以外的零稍稍有些犹豫，却很快将这些心思送出脑外，只是冷冷地说：“不要随便碰我。”对于随时保持着警觉的他来说，一分一毫的动静都足以让他察觉到。

红莲咬着唇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振作起来，高兴地挥舞着手，“我不碰你，我们来玩吧！”一挥手，便是满天的火树银花，散发着点点的光亮，仿佛满天的星子般。

零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奇妙景象，红莲在身边又笑又跳，一边拍手一边笑：“很漂亮吧，可是其他人却都害怕得逃得老远呢。”

伸出手，想接住那漫天飘舞的星火，却遗憾地发觉那些美丽的星星点点一旦落到自己的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零冷硬的脸庞慢慢地软化了下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红莲更加开心，若不是对于零的冷漠仍旧有些害怕，他早就冲过来抱住他了。就是他了，就是他了！唯一不害怕他的火焰的人，他终于找到了！

冷淡的笑意微勾在零的唇角，眼睛仍旧看着前方，问向身旁的红莲，“这是你做的？”

红莲连连点头，“是我做出来的，还有更漂亮的你要看吗？”

“不需要。”嘲讽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零冷冷的言语熄灭了红莲刚刚燃烧起来的火焰，失落的表情顿时布满俊秀的小脸。

他是故意的，零的内心很明白自己此时的感受。他嫉妒了，他嫉妒这个一脸纯真的孩子，凭什么他就得在修罗场里成为恶鬼，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却能够在一边笑得无悠？

一样都是被禁锢的人，为什么两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他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想破坏掉他的笑容，就这么简单罢了。

第九十九章　遗忘（中）

　耐着性子在空屋里和红莲那个罗嗦的小孩待了三天，一直都冷着一张脸的零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并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教官也并没有任何交代。只能坐在原地等待着，无聊的时候让红莲放几朵焰火看看，如此而已。

虽说是无事可干，可这种难得悠闲的时光对零来说也是难得的，不需要时刻保持警觉，不需要去面对后面的那些追逐者，只是安静地待着，这种日子，在他得到朱雀以后已经是很难碰到了。唯一能够让他宁静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在桔梗的怀抱里吧。可越长大，桔梗就对他越疏离，仿佛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再也不曾同他说过什么话，只是每天安静地坐在那间房子里，默默地等着他回去。零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他回不去了，桔梗会是一副什么表情？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等待着？或者，会为了他而感到一点点的悲伤呢？

“零，你在想什么？”一直抱着膝坐在一边盯着零看的红莲好奇地问。零的表情好好看哦，那么坚定冷漠的目光，眼睛总是直视着前方，在黝黑的眼睛深处，却有闪着一种莫名的光彩，那是他所没有的，也是红莲拼命想了解知道的东西，可是零却总是轻轻地瞥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眼里的那种光彩闪烁得更加耀眼，也让红莲更加好奇。

“没有。”零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三天来，他待在这间屋子里一动没动，一是不想浪费体力，二是想看看那些人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真的吗？”红莲歪着头，唇边有着甜甜的笑意。明明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嘛，竟然都不告诉他，要是他也会读心的能力就好了。把玩着双手的红莲让仍旧饶有趣味地盯着零看，两眼转了转，兴高采烈地向他提出个建议。

“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没多大兴趣的零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就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吗？一副天真的模样，那些白大褂让他们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么待在一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的能力完全不同，对于零来说，红莲完全不具有威胁性，他第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的身体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毫不夸大的，零断定自己一拳就可以把这个脆弱的小子给打得半死。在他用那些放烟火的能力之前他早就掐断他的脖子。没有生死的威胁，没有明确的目的，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无聊吗？

红莲仍旧兴致勃勃地说着，“我们比赛，看谁先完成任务！”

“任务？”零疑惑地问，他怎么没听说？

拍着手，红莲高兴地说，“见到你太高兴了，我都差点忘掉了。虽然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但是他们却给了五天的时间呢！”

听完红莲的话，零彻底地黑了脸。让这家伙给耍了！他是一直奇怪那些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竟然是有任务在身的，现在一拖就是三天！时限长达五天的任务，而且是两个人行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完成的！

“什么任务？快说！”若不是还等着红莲说出任务的目标，零早就将他一刀两半了

“零，别那么瞪着我嘛，好不容易我们两个部门的№1能够聚在一起，还有机会一起完成任务，我当然想时间久一点，太快弄完的话你马上就得回去了啊！我可不想我辛苦求来的机会这么白白浪费了。”能够和零一起行动，他真的费了很大的功夫呢。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零冷冷地捉住红莲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说的什么异术体术我不管，我只想快点完事离开这里。”三天来他就在这里听了不少的废话，什么异术体术他才不在乎，他只知道，桔梗还在等他，他要快点回去！

不介意零的粗暴，红莲一手撑着面颊，一手抓着零的手，笑嘻嘻地看着零脸庞上难得出现的怒火，“你眼睛里有我的火焰的颜色，好漂亮哦！”

几天的相处早已发觉红莲不是很对劲的零，在听了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之后冷静了下来。他渐渐明白了那个被称做导师的人对红莲的培养方式了，与用杀戮和温情锻炼出来看似坚强实则心灵无比脆弱的他们比起来，红莲他们是被极度的保护化了，就像是被关在温室的小鸟，什么都不懂，连飞翔都不会。就算被杀气如此惊人的零威胁着仍旧不改面容，难道他们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猛然察觉到这一点的零松开了手，他原本是嫉妒红莲的，在这一刻竟然开始可怜起他来了。彻底地了解死亡的面目和完全不知道死亡的可怕，或许他算是幸运的……

“我和你玩游戏，任务是什么，快点说。”零淡淡地看着红莲。却觉得越看那张布满天真的脸就越厌恶，这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出，内心有股悲哀的感觉涌了上来，是为红莲悲哀，或者，是为了自己？

“太好了！”红莲开心得又笑又跳，笑吟吟地说：“导师跟我说，只是到一个地方让一些人消失就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导师可是很少让我出去的呢。”

总算有点认真态度的红莲也不顾零的不乐意，拉起他就熟门熟路地闯了出去。同时也让这个陌生地方的大致情况在零的脑海里留下了轮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看见的一切，据红莲的说法，自己所处的是个被称做体术的部门，而他们则是叫做异术的部门。所谓的异术可能就是红莲能够放烟花的能力吧，零也不是太清楚。体术就更好理解了，大概就是指自己的格斗实战能力吧。零一边被红莲拉着小跑一边思索消化着不经意间得来的信息。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场所，几乎是所有人看到他们都是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和零他们所处的冷漠冰冷的情况完全不同。当红莲拉着他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身边经过时，那些人往往都是低下头不敢正视他们，要么就是尽量地远远避开。而红莲也仿佛是看不见他们般，就算是撞到了人也一样满不在乎，反而是被撞到的人连滚带爬地飞快逃走。他们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地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红莲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慢慢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对零说。

“刚才很好玩吧，那个人逃走的时候还跌了个狗吃屎。”

零不置可否地看着红莲，“那些人，怕你？”

红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是啊是啊，很好玩吧，每次看到我都是那副样子，所以他们越怕越要躲我就越要故意耍他们。”

难怪刚才好象跑来跑去饶了不少圈子，还刻意往人多的地方冲，就是为了这个吗？零默默地想，

“你都没有甩开我的手呢。”红莲凑近去，讨好地看着零说。和自己柔软的双手不同，零的手很干燥，上面有着许多硬硬的茧子，手指细长却很有力。最令红莲开心的是，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零都一直让他拉着到处跑。这是他第一次和人接触这么长时间，而且以零的性格这也应该是第一次吧！太好了，果然和导师说的一样，零一定会成为他的“同伴”的！

冷冷地甩开红莲紧抓不放的手，零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大型传送装置。巨大的蛋型设备不断地嗡嗡作响，房间上空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忙碌的工作人员在操控着什么，空中的扩音设备响了起来。

“准备工作就绪，请进入传送仓。”

还想去牵零的手，却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红莲瞥了瞥嘴，无辜地看了零一眼，只好一个人率先走到大蛋里去。走进去之后却发觉零还站在原地没动，红莲在大蛋里朝零摇着手，“零，快过来啊，传送装置要启动了。”

环视了大蛋与上方的人一眼，零移动了脚步走进去。

温室里的小鸟，或许连天空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那么自己呢？跳出井口的井底之蛙？零脑子里杂乱地想着，他讨厌这里，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去那个牢房一样的地方，那里，至少还有桔梗在等待，还有想抢自己名字的人存在，或许某一天还会出现一个能够杀掉自己的人。就算这样，也比待在这样一个没有生气的地方，和另一个悲哀的小孩玩着悲哀的游戏。

够了，他要回去！

红莲站在大蛋的门口，微笑着朝零伸出了手，可零却无视般径直地穿了过去，微微有些失落，红莲仍旧还是很兴奋，能够和零一起行动，真的好期待哦！

PS：确实是失踪了。。。。。。

第一百章　遗忘（下）

　人们之所以怀抱希望，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死亡。

当零再次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红莲在一旁又笑又跳，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对新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