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零并没有和以前一样的冲上去，而是默默站在角落里警视着。不是他不援手，而是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大不一样，和莫宇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莫零根本什么都不想就可以冲上去，那时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懂，而且他们也互相信任、互相了解，而现在，他面对的是这些根本就不熟悉的空者们，就算是合作也无法将后背放心交给对方，怎么并肩作战？要说莫零到现在唯一比较相信的，或许也只有顾风一个人罢了。
那只妖长得很奇怪，虽然一直以来的妖都很奇怪，但是这只妖却给莫零很好笑的感觉，角像是鹿又不是鹿，头似马又非马，身似驴而非驴，蹄似牛且非牛，大概有一层楼房那么高。说它像动物偏偏还直立着身子，胸部高高的鼓起来，两只蹄子挥舞着，明明是马头却发出了狼嚎，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五不象。
葛贝斯特的人怎么这么没有审美观？莫零摇头叹息着，虽然莫宇帝说还不能肯定妖一定是葛贝斯特制造的，但是莫零早已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那样一个地方，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最重要的事，那确确实实的空间传送总假不了吧！虽然至今还不知道为什么莫家没有把这件事公开，但是那已经不关他的事，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是消灭眼前的妖！
观察了一小会，发现这只妖应该是物理攻击的类型，因为他既没有上次D级甲等妖强横的防御壁，也没有远距离攻击的举动只是单纯的物理攻击而已，行动还非常笨重。莫零有些不解，为什么这样的妖还会被判断为D级妖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顾风他们再加上那几个陌生的空者的密集攻击，那只妖不但一点反应都没有，轻飘飘的还仿佛在给它挠痒似的。可是它的攻击就完全不一样了，很快就有一个不认识的空者躲避不及被看似轻轻挥过的蹄子扫了一下，然后吐着血飞出去，恰巧落到了莫零旁边。他转头看了一下，内腹伤得很重，看样子是没救了。
其实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人命在莫零眼里都不算什么，在“那里”，即使是桔梗，也会灌输他许多黑暗的观点，比如“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人总是要死的，只是看什么时候死而已”等等。对于莫零来说，杀人和杀妖是一样的，很多时候，他杀人不需要理由，只要一个命令就去执行，现在灭妖也是一样，人类往往高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后不留余地的消灭着令他们害怕恐惧的东西，这猛然出现的妖不也是这样吗？不管它们是不是葛贝斯特制造出来消灭人类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用途，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吧！
莫零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帮着这些左闪右避狼狈不堪的空者们，说到底只是因为他——无聊而已。他是个冷漠的人，或许可以说冷血，莫零讨厌的人就算死在他身边也不会眨一下眼，但是让他在意的人就不同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在意也好。
所以他动了，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将即将被妖一脚踩扁的顾风大力的踢开，反手朱雀横斩，妖立刻吃痛的长嚎，缩回了脚——或者说蹄子，恶狠狠的用乌黑的圆眼瞪着这个能够伤害到他的人。
将顾风丢到了旁边，莫零双手横握朱雀，环顾了四周，看着那几个愣愣的看着他的空者，轻蔑的一哼，往日的煞气，蛰伏已久，终于全数回到了他身上。
“没有一点合作的意图，没有一点即将死掉的觉悟，难怪……你们不如莫家！”留下一句让当场所有人黑了脸的话，莫零朝着妖冲了上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教官第一次教导他时说的话，没有一点死的觉悟，怎么去杀人？像他这种人，害怕的，或许只是找不到方向的迷失感吧。
都是幸福生活的小孩，很少见识过血腥的恐怖吧！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形快速的移动着，不断在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很意外的，妖流出来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
萧若有些不忍在看下去，虽然她一向都是很憎恶妖，讨厌他们打破了自己的平静，但是看到那只巨大的妖被比它小了整整几倍的人玩弄于鼓掌中，想要反击却连碰都碰不到，只能给自己凭添几道伤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够了，杀了他吧！”
正在享受着切割活物的那种异样快感，莫零猛然听见了萧若的喊话，顿了一下，轻轻跳离妖高大的身躯，握着仍在滴血闪着红光的朱雀向她走去。
看着莫零离自己越来越近，萧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个人……好可怕。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莫零站在萧若面前，淡淡的看着这个女孩，他来到这里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萧若大力的摇头，在这个人面前，那种莫名的压力让她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你是在可怜它？”莫零又问。
犹豫了一下，萧若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哈哈！”莫零没有丝毫表情的笑了一下，“你是空者，同情妖？”
萧若说不出来，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她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从他拿出那把闪着不详红光的武器以后，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变了一样，仿佛有毒的花朵，越危险越艳丽。
“愚蠢的女人！”莫零冷笑着捏住了萧若的脸，“想要活下去就让自己坚强起来，怜悯这种没用的感情只会让你死得更早！”
在莫零用恐惧来让萧若体验他生存之道的时候，其他人一阵呆涩以后，在爱染的怒喝声中，也纷纷上前痛打着落水狗——那只妖被莫零折磨得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了，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做着无力的反抗，它全身早已被锋利之极的朱雀划得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够了！”一阵怒吼在莫零耳边响起，然后他的手被大力的从萧若下颚拉开。
阻止他的是顾风，莫零没有转头，任过长的刘海遮着了脸，“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顾风涨红了脸，一把抓住莫零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搬了过来。“是的，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你以为你是什么！能够这样对待别人！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莫零一直扎着的头发早已散开，散乱的披在肩上，身上和脸上有着许多被妖的血溅到的痕迹，汗水顺着飘散的发滴了下来，些许发丝粘在了脸上，剧烈的运动产生了大量的热量，在如此冷的天气，他的身旁竟然冒出了许多白雾。
顾风看着莫零，仿佛想将他看穿一样的紧紧盯着他，却悲哀的发现，现在站在他身前的这个人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点那个淡漠却安然少年的身影。
“你到底……怎么了？”
莫零黑得仿佛没有边际的眼看了看顾风，又看了看软软滑落在地上的萧若，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转身离开。
顾风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人给拦住了，拦住他的李奇苦笑着，“算了吧，你劝不住他的。”
“不试过怎么知道！”顾风懊恼的喊了一句，可是却也只能无力的看着莫零很快的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根本就追不上莫零的速度。
莫家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离开？爱染注视着莫零消失的地方，刚才那急速如风的身影、断然决情的单方面战斗，无不让她的心强烈颤抖着，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拼命想将他留在身边的吧！
“哼哼哼……哈哈哈哈！”程浩在给予了妖最后一击以后发疯似的笑着，他是现场唯一没有去看莫零的人，只是背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紧紧的，死死的握住了拳头。血丝，染红了双眼，无法宣泄的激动扭曲了帅气的脸庞。
不管过了多久，相信在场的人都不会忘记吧，那无比颤栗的感觉！
第三十章 回忆
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只有窗口的那一片天空，就像井底之蛙一样憧憬着，莫零坐在窗口的位置，点着一根烟，看着烟雾冉冉上升，紫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身边，身形变得模糊。
尽管没有月，窗外还是比房间里明亮，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一闪一闪的时隐时现，寂静的夜晚，还是有几辆车子间隙的开过，白日里不经意的车轮声此时都显得如此清晰。
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莫零的脚下也多了许多燃尽的烟头，几年了，他还是没有学会抽烟。曾经他也想学着像莫宇帝那样叼着一根烟悠闲的站在那里，充满趣味的看着他们，然后在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上来揍人，欢笑，真诚。莫零现在已经明白了莫龙当时说要拼命保护那个家的意思了，对于他们这种没有归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那更重要了。
莫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想起从前，尤其是看着窗外越来越依稀的灯光。
在那间整层楼被打通的大房子里，他度过的那些时光，短暂却如此留恋。每个人的脸都如此清晰的浮现在了莫零眼前，清晰得让他一阵阵心悸。
“你们想吃什么？”记忆中这是莫晴最常说的一句话，虽然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差不多的“随便”、“看着办”、“不用准备我的”。而每次自己的沉默不语都会让她再次询问，心里被她温柔的笑搅得一团乱，明明和桔梗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却都是如斯的美丽温婉。“糖醋鱼怎么样？等会就给你作！”常常用带笑的眼神望着他，温柔却不容拒绝。莫零只好沉默的点头，对于她霸道的温柔莫家的每个人都深有体会。莫零却不排斥，有的只是淡淡的欣喜和期待。莫晴有一双美丽的浅色眼睛，带着琥珀色的光泽，那是他混沌中看到的唯一东西，从此，深深印入心底。
莫烟，另一个女孩，为那个阳胜阴衰的地方略微添了一分色彩，可惜，只有一点而已，她是个比莫零更加冷淡的女孩，唯一会让人引起注意的时候，只有每天早上那特殊的闹钟声和每次她起床的时候。莫零和她的接触不多，只记得她是那种睡衣扣子都经常没扣好，从房间晃出来的时候会露出猫一样庸懒表情的女孩子。她通常是很被动的回答着别人提出的问题，然后用很简短的话语来回答，一针见血，常常将莫龙打击得想吐血。她还有一个很要好的男朋友，要好到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学。那个男生莫零见过几次，很斯文，看到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会很有礼貌的和他们打着招呼，然后一脸笑容的骑着他的脚踏车载着莫晴缓缓离去。往往在这个时刻，莫晴都会露出浅浅的笑容，仿佛是春暖花开一样。
他们中间最大的男孩子是莫羽，他给莫零的感觉，是个头脑很清晰的人，做事情的时候常常会考虑很多事情，或许是他们中间最成熟的一个吧。在莫龙他们成天抱怨功课太多的时候，他就会很开心的笑着，然后炫耀着自己现在是多么的悠闲，多么的轻松，大学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这时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和莫龙打闹成一团。感觉中，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为了作好一个泥土画而花上三、四天的时间，却在教导莫龙作数学题10分钟以后就丢下书本恼怒的走人，当然，在莫零刚开始学识字的时候也吃了不少他的白眼，还被拿书敲过头，这点，他是记得很清楚的。
莫零记得最清楚的是莫龙说过的那句话，和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人是会分先后次序的，而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家，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的莫零全身心的体味着这句话，若是他还留在那里的话，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可惜的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莫零是个很开朗的人，有他在的地方，通常气氛都会很活跃，他也努力的带给所有人欢笑，可是莫零现在回忆起他的时候，呈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他在夜深人静时流露出的疲累脸庞。是不是所有笑脸底下，都有不为人知的悲伤呢？
说到莫虎，那高大的身躯、沉默的身影是他唯一留给莫零的印象，常常憨厚的笑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可是他那稳如泰山的防御却可以让所有人将后背放心的交给他。
今天的战斗中，莫零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们，想念到如此的痛入骨髓，以至于在那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无处宣泄的感情来得如此突然，让他毫无感觉的发泄出来，发泄在妖的身上，发泄在……萧若身上……
“或许……这才是我的本性吧。”喃喃的低语着，莫零不知觉间将烟递进了嘴里，一阵咳嗽声猛的在安静的夜间响起。
莫宇帝，那个将第一只烟递过来的人，当时他难道不知道未成年人是不能抽烟的吗？莫零边咳边笑，将手里又一个燃烧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
脸贴近窗户，手指轻轻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连声音都是冰冷的，莫零将脸贴上冰冷的玻璃，感受着这出奇的冰冷。
“桔梗！桔梗！你看，很漂亮吧，这个是属于我的哦！唯一一件属于我东西呢！”
“是啊，要好好珍惜啊。”
“桔梗，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因为你属于这里啊。”
“桔梗，要是我乖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是啊，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在那间房间的桌子上，一只奇怪的沙漏，慢慢、慢慢地滑落着沙子，计算着时间——
很遥远的回忆，“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幼稚的声音，莫零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耳边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响。
“零，你看，我现在20秒就可以把这把枪拆掉了，比上次快了5秒！”
“零，这是我弟弟，我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他了的，但是没想到他也会被带到这里来了！我好高兴，除了你之外终于有人能和我做伴了！”
“零！零！……”
耳边充斥着那个声音，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叫喊，却始终没有一个交合点，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只有那个声音在不停响着……回荡着……
为什么要杀我哥哥！他那么相信你！为什么！……零号！！
因为……他要夺走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两只手无力的垂下，莫零大力的吐着气，看着喝出的白气渐渐将玻璃模糊，终于从袖子里抽出了那两柄薄薄的利刃。
在朱雀第一开光的时候，杀掉那个全身心相信他的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魔鬼。
终于……他还是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天性杀戮……
终于……还是下地狱了，魔鬼！当然是只有地狱才有的……
莫零忍不住微笑了，像他这样的人，还啬望能够得到温暖、得到归宿？现在想的这些事，是在忏悔吗？即使到现在，他也不认为当初的做法是错误的，杀掉那个孩子，跟自己死掉或是被其他人杀掉，他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年纪还很小的他都会在半夜被血腥的噩梦惊醒，醒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入睡。只能看着桔梗的睡颜，鼻子里呼吸着桔梗的香味，任恐惧吞噬着自己。然后在新到来的一天，用杀戮来忘记恐怖。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想起过的事情，会在今天突然冒出来？莫零将朱雀紧紧按在怀里。吐出一口气息，太久的安定生活突然加入了血腥的元素，开始感伤了吗？
感伤？或许，两年以来自己就一直在这种无用的情绪中沉浮吧。不要了——不想再这样了。这样真的很痛苦，所有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重复的出现呢？重复着扰乱自己的思绪，干扰着他心境。这世界上悲惨的人那么多，何必老是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呢？
他做过的事情是不会后悔的，也不能后悔的，因为不管怎么样，那些逝去的不会再回来，后悔，只能给自己凭添伤悲，那些，都不是被允许的情绪，不是吗？
他不会后悔的。也许……也许只是一时的迷惘，迷惘着那个孩子在死掉的时候还能够笑着说“谢谢”，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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