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肠公子后退两步道:“你要打这种念头,可算又错了。在下身上并没有解药,院主吩咐过:若夏兄能听忠告,待兄弟发出特别讯号,自有人会把解药送上;若兄弟不发讯号,那么,嘿嘿!夏兄虽未中毒,但房中那一批人,只能眼睁睁的等死,不知夏兄有何感想?”
铁长岚插口厉笑道:“你不必饶舌,不论你身上有没有解药,有我铁某在此,就有办法能把解药弄到手。”
无肠公子哈哈大笑道:“素闻‘妙手空空千里无影’不但一手偷窃之技天下无双,轻功也独步中原。但这次恐怕难以心愿如偿了。告诉你,只要你出了万花楼,恐怕跑不出十里,就已伏尸荒野!”
铁长岚微微一震,房英倏然道:“夏老伯,咱们先把这个人围住,他一味搪宕,恐怕另有阴谋。”
话声方落,房中蓦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接着一条黑影,嘭地一声倒飞而出,叭哒一声,摔在院中,四平八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光明境主及房英大惊失色,回头一望,原来却是个红衣大汉。此刻口噙鲜血,早已死去。
神偷心头一松,笑道:“阁下高明,原来是声东击西,想不到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送了一条命了!”
无肠公子神色立刻一变,他想不到自己带来的人,反而被杀死丢了出来。
房英却大笑道:“阁下不会想到房中的人,都未中毒吧!”
此言一出,无肠公子脸色大变。他以为房英所说的是真话,不由奇怪预先安排好的计划,怎会全部失效。
但他神色立刻恢复镇静,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不得不承认我这次失败了。但不知你们的解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房英哈哈大笑道:“这点在下无须告诉你,你既俯首认输,好好听小爷的吩咐!”
无肠公子冷笑道:“房英,以辈份说起来,你还差得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虽然逃过了被覆之危,却更是死路一条了!”
光明境主厉声道:“有什么把戏,你不妨尽管变,但老夫却先要收拾你!”
身形突然一掠,已向无肠公子扑去,回天轮唰地一声掣出,金星倏飞,出手就是三大煞招中的“阴阳旋转”。
无肠公子一声冷哼,身形斜踏三步,伸手向腰际一抽,一柄银光闪闪的软剑飞挑而出,布出一道剑幕,竟把光明境主的攻势,全部封住。
他口中却哈哈笑道:“夏兄,你怎把压箱底的玩意儿也耍出来了!”
光明境主脸上杀机浓烈,他已决心把无肠公子留下,回天轮招式一变,立刻腾身而起,“法轮百转”满天金芒,挟着无比劲气向无肠公子周身罩去。
这一招攻得不算不快,但无肠公子却似乎知道这一招厉害,身形奇快一倒,平贴地上窜出丈余。
这一手使得当真干脆利落,令人叫绝。房英与“神偷”早有默契,在双方一动上手,就采取三角形包围!此刻房英一见无肠公子到眼前,急忙一剑向地上无肠公子削去,口中冷笑道:“你别逃!”
无肠公子窜势未停,全身凌空离地一尺,眼见剑光已削至,竟然右手一扬,以手中软剑,硬挡房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
当地一声脆响,房英感到手腕一震,削出的长剑竟被抬高三尺,眼前一花,却见无肠公子已一脸谲诡之色,屹立地上。
这刹那,房英不由一呆,换了任何人都难以逃出自己突然出手的一击,此刻竟被对方从容化解。而且在周身无法着力之际,剑上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不由使他感觉到无肠公子并没有狂傲,一身武技,几乎与光明境主不差上下。
这时的房英暗暗感到辣手,觉得要想留下对方,还有一场生死搏斗,谁胜谁负实在未可预卜。
光明境主一见对方竟能避开自己这一招煞手,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向着无肠公子冷笑道:“阁下果然好身手,老夫就跟你再换上几招,看看今天鹿死谁手!”
说着,脚步凝重地一步一步欺进。
无肠公子四下目光一扫,见自己落人包围之中,一时已走不脱,双眉一挑,喝道:“夏老儿,停下!”
光明境主脚步顿了一顿,却见无肠公子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颗红色卵大圆球,扬了一扬,阴笑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光明境主冷冷道:“不论什么东西都吓不住老夫!”
无肠公子道:“刚才你不是说要看引变花样么,我就玩给你看看!”
说着向光明境主一扬,脱手欲掷。
光明境主神色一凛,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闪。
他知道以无肠公子毒辣阴损的个性,出手决不是什么好东西,心中自然产生了一些戒意。
那知无肠公子阴笑一声道:“夏老儿,你别怕,这玩意儿只不过是个信炮!”
光明境主目光一闪,见对方扬空作势,却并没有出手,再听这番话,不由怒道:“狗贼,你敢戏弄老夫?”
无肠公子冷笑道:“我怎敢戏弄你,但这信炮一发,你们三人或可幸逃一劫,房中的十余人恐怕会立刻变成劫灰!”
房英喝道:“你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无肠公子道:“我不是说过信炮么!这就是我特别讯号,老实说,这三进院落下已三处埋下烈性火药,只要我信号一发,埋伏在暗中的人,立刻引发,届时这场惨案,可要轰动天下哩!”
光明境主脸色大变!
房英及神偷心中也战栗不已,谁都想不到无肠公子此来,还埋下这一手毒着。
这刹那,场中立刻陷入一片沉寂。显然,房英这边已落入了下风,被无肠公子这番话镇住。
“神偷”倏然长叹一声道:“看来咱们今天是输定了。”
无肠公子阴笑道:“你们本来是输定了,其实依本公子手段是早已死定了。”
房英厉声道:“狗贼,你这样威胁要挟,用意究竟何在?”
无肠公子神色一厉,冷冷道:“小子,你最好把口舌放干净一点,否则本公子就改变主意,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房英还想骂,却被光明境主眼色所阻止,只见他表情出奇地平静,缓缓道:“无肠公了,你干脆把来意说个明白……”
“哈哈……”
无肠公子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道:“我不是说过了?现在已是初更,门外车马已备,只要你夏老儿率领门下立刻上路,本公子立刻把解药奉上。”
光明境主道:“你以为撵老夫走,有这么容易么?天圣,把人丢进来给他看看”!
这一喝,院落左边的土墙外,呼呼呼,三条黑影,越墙而入,嘭嘭嘭连响,已—个个被摔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皆已死去。
房英愕了一愕,暗暗奇怪,齐天圣不是在房中守护那些中毒的人么?怎么又跑了出来,把无肠公子带来的天香院爪牙杀死了三个。
只见无肠公子神色又是一变,厉声喝道:“是谁下的毒手?”
一条人影倏然从墙外冒起,临风屹立墙头,果然是齐天圣。
只见他手执回天轮,长笑道:“无肠公子,光明境出来的人可是容易欺侮的吗?现在你准备点火药的手下,都在这儿,同时告诉你,老夫在引子上撤了一泡尿,再也别想燃发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无肠公子这时脸色铁青,浑身轻颤,似是畏惧,也似乎气结。
铁长岚却接口笑道:“其实你手下纵然不死,老夫还是有办法要你手中的信炮不敢出手,凭咱们这许多人,把你*死在这里不难,除非你甘心陪上一命。否则!嘿嘿!毒计还不是一样的无效!”
无肠公子倏然阴声长笑道:“好,好,本公子算佩服你们,不过我要警告你们,今夜你们虽能逃过一劫,但此去一路上,步步皆是危机,识相的趁早刚头,不识相就等着瞧吧!”
房英接口道:“你不必虚声恫吓!”
“嘿!都是院主妇人之仁,要我把话传到,其实依本公子意见,就要你们糊里糊涂地去死,省了一番手脚!”
光明境主呵呵一笑道:“老夫本来要杀你,但听了你这番话,老夫就留你一条命,看看咱们能不能在三天时间内赶到泰山。”
无肠公子神色微微一动,抱拳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就告辞了!”
光明境主大喝道:“慢一点!”
刚举步而起的无肠公子神色一震,道:“还有什么话?”
光明境主冷笑道:“老夫虽答应放你,却没有说不处罚你。”
无肠公子脸色一变,道:“你要怎么样!”
光明境主冷冷道:“死罪虽恕,活罪难免,老夫要辱你一顿,把你身上衣服脱光再走!”
房英暗暗一怔,忖道:“这算是什么主意?”
他奇怪光明境主何以搞这种莫名其妙的花样,像这种人,杀了岂不干脆?”
无肠公子神色又是一变道:“夏老儿,你别以为稍占上风就得意,本公子要动手,一样能闯得出去!”
光明境主冷笑道:“你别作梦,不说屋里的人,都已埋伏在四周,就凭眼前四个,只怕你未能搪过五十招。怎么样,是听老夫命令?还是真要动手?”
无肠公子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后就要你老匹夫的好看。”
光明境主鼻中一哼,没有理会,只见无肠公子果然把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把衣衫中的银子磁瓶等零碎杂物收集起来。
光明境主人喝道:“任何东西都留下,包括你的剑,只准穿条内裤离开!”
无肠公子满脸怨毒之色,一言不发,把手中软剑一抛,杂物散了一地,身形一长,瞬眼没入夜色之中。
无肠公子一走,光明境主已奇怪地掠身,在满地杂物中,拾起那双磁瓶,略看了一眼,向场上的齐天圣道:“天圣,你注意四周!”
身形已急急向客房奔去。
房英这时才恍然大悟,光明境主所以如此,为的就是要无肠公子身上的“穿肠散”解药。
但这时,他心头反而沉重起来!
无肠公子,心怀怨毒,显然会想出更厉害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这一行人。
更何况,人家已把话说明,此去泰山,虽只有三天短短路程,但是一路上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在这步步危机的情形下,自己这边人能赶到泰山吗?
若万一赶不到,又怎么办?那些掌门人是不是会去呢?
口 口 口
星光闪烁。
夜风呼呼。
初更的夜色中,热闹的商邱城恢复一片宁静。
尤其城中新开的万花楼酒馆,前面不但未露一点灯火,而且根本没有一点声息。
相反的却是后进做客栈生意的院落,人声隐约,一片闹哄哄地。
接着紧闭的大门开了。光明境的弟子,尹俊三在拉马拖车。
一切弄好,十余个人影,群拥而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马中倏有一个粗嗓子的声音,嚷道:“妈的,人果然跑得一个不剩。俊三,放把火烧掉这座鸟楼!”
车中倏然伸出一张俊美忧郁的脸庞,急急喝道:“雷大哥,千万不能放火。”
原来那嚷的正是雷三炮,不由诧然道:“老弟,你发什么慈悲心?”
房英叹道:“不是慈悲不慈悲,而是不能烧。若万一引着了后院地下埋的火药,岂不把这条街上的房子全震垮了!”
雷三炮哈哈一笑道:“对,我倒未想到这一点,不过我还有办法!”
说着只见他跳下马来,跑人店房中,不片刻,倏见万花楼响起一阵咯吱吱的声音,雷三炮却迅速跑出来,肩上扛了两根梁柱向地上一扔,掠身上了马,于是马队缓缓起程了。
走不到百步,只听到轰隆一声,万花楼的前面,整个垮了下来。
出了城,这十余人组成的马队,在寂静的夜色中,声音特别的大,得得的蹄声,加上辘辘车声,似乎是一阕孤独而悲壮的乐曲。
房英呆呆地坐在车中,不时悬虑着前途。
倒是“神偷”铁长岚看着房英双眉紧蹙,立刻笑了笑,安慰道:“少侠,局势已经如此,你愁也没有用,不如把心敞开一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铁梅香不由好奇地问道:“爹,那无肠公子临走说了句狠话,你看他们在途中会怎样对付我们?”
铁长岚笑道:“反正脱离不了暗算。要是真打,嘿嘿,有你夏老前辈在,他们敢!”
这一顶高帽子戴在静坐默默不言不笑的光明境主头上,似乎把他也逗乐了。
只见光明境主微露一丝笑容道:“铁大侠的话不错,一路上咱们要保持一份警觉才好。”
铁梅香却嗤地一声笑出来,对她父亲道:“爹,你不要耍滑头!”
铁长岚道:“我耍什么滑头?”
铁梅香道:“你那句话,说了岂不等于没说,谁不知道他们要用暗算!我是问他们会施用什么方法手段。”
铁长岚苦笑道:“好女儿,我又不是神仙,能知道未来之事。”
铁梅香一嘟嘴,不说话了。于是车中立刻又陷于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车外倏然口向起一阵惊呼,接着车轮声嘎然而止。
房英及光明境主首先一惊,立刻翻上车篷,口中喝道:“什么事?”
驾车的尹俊三手一指前面道:“主公请看前面那块大石头!”
在道右约丈外的一块巨石,上面发散着一阵阵绿幽幽的磷光,一明一灭,在星光下,可以看出那是一堆枯骨排成的一个“停”字。
“停?”
光明境主口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冷笑道:“凭什么要停!老夫偏要看看狗贼们的鬼蜮伎俩!”
说到这里,喝道:“把那些骨头给我扔了!”
离石块最近的一名弟子,立刻飘身落马向那块石头掠去。
只见他制出回天轮,正准备把那堆骨头砸碎,倏然发出一声惊呼道:“奇怪!”
光明境主喝道:“奇怪什么?”
“那些骨头竟深深嵌入石块中间,乖乖!怎么有这等功力?”
光明境主神色微微一变,喝道:“要你把它砸了,你听到没有?”
那弟子连忙一声答应,回天轮出手,向石头上咂去。
轰地一声,火星四溅,石屑被砸得乱飞,那人却一声惨嚎,身形仰天翻倒。
这情形不禁使众人大惊失色
光明境主大喝道:“郭晓明,你怎么啦!”
那弟子躺在地上,没有作声,显然已经死了。
呼地一声光明境主自车篷上向那块石头掠去。
房英也跟着飘身而落,二人一到躺在地上的尸体旁一看,只见那弟子脸色乌黑,已慢慢变成一汪黄水。
“啊!”
房英一声惊呼,脱口道:“是中了毒!”
光明境主脸色凝重,向那嵌在石中的枯骨一扫,倏然发出一声冷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那‘枯骨天君’竟然没有死!”
“谁是枯骨天君?”
房英惊讶地抬头询问,话声方落,倏然从大石后缓缓走出一条人影,阴森森接口道:“就是老夫,夏浩然,你居然还能记得!”
房英一看,心头大吃一震,身上情不自禁起了鸡皮疙瘩。若不是这么多人,他真以为碰上了鬼。
只见这位“枯骨天君”的脸,活像一具骷髅,双眼深凹,一双绿光闪闪的凹,像新坟上的鬼火,穿了一件大红袍,空荡荡地,好像挂在骨架上一样。下面一双腿,更像两根骨头,细得像干柴棍。走路轻飘飘地,似脚不着地,腾空一般。
黑夜荒道,竟出现这么一个,岂不把人骇死!
可是,此刻的光明境主竟强作笑容,道:“虽然事隔四十年,但天君音容,依然常常系绕在老夫心头,那有忘却之理。”
“枯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