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翎哈哈一笑道:“你是否认了?”
房英淡淡道:“我不否认,区区手中之剑,正是房家之物!”
燕南翎黛眉一挑,拍案起立,对房英坦认不讳,反而大感意外。
只见她接口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与‘神眼’父子有关连了?”
房英道:“不错,不过绝非宫主所疑心想像的那样!而且完全相反。”
燕南翎一怔道:“相反?”
房英嘿嘿一笑道:“宫主还记得嵩山为什么要区区入盟?”
不等对方回答,接着道:“是不是要区区找房英?”
顿了一顿,又道:“但是,区区凭什么回答有把握找到他呢?”拍了拍佩剑,道:“喏!凭的就是这把剑。”
这一连串的反击,说的燕南翎闭口言塞,沉思不语,但那冷峻森严的神色,却已渐渐缓和下来。
房英心头雪亮,暗骂道:“现在看你逞威风,等下有你看的。”脸上仍保持微笑,又道:“武人失剑,是件奇耻大辱。区区与房英因一件误会,在三湘动上手,五十招内,空手夺了他手中短剑。当时房英一声长叹,竟解下剑鞘,对区区恨恨道:‘半年之后,再向阁下凭艺取还。’说完转身就走……”
燕南翎仿佛大感兴趣,道:“后来呢?”
房英笑了笑道:“后来区区一想,高声问他地址,好依时应约。”
燕南翎嫣然道:“他说开封?”
房英大笑道:“不错,约地正是开封。现在屈指算来,已过五个月。嘿嘿,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宫主现在还有什么怀疑否?”
燕南翎“唔”了一声,秀眸倏然露出一丝媚意道:“刚才本宫主多疑了!”
话方落,倏闻厅外响起一丝冷笑,接着一阵语声道:“老大,果然在这里。”
燕南翎刚盛开的笑容,顿时消逝无踪,而厅外娇叱道:“是谁?”
房英得意地暗叫一声:“来了!”人迅速退过一边。
厅外响起回答声,道:“心肝宝贝,是咱们两个情种啊!”语声落处,已跨进两个奇丑老者。
常说焦不离孟,来的正是水泡眼,秃顶匏牙的“邛崃双色魔”。
这刹那,只见燕南翎娇容惨变,喝道:“挡住这两个老鬼!”
仗剑的四名青衣女婢及黄芷娟、梅凤飞,还有那娇媚少女同时身形一横排成一列。
口 口 口
七柄长剑,在灯火映照下,森森剑芒,像一排剑栅,使刚松弛的气氛,又趋紧张凝重起来。
这时的房英,依壁冷眼旁观。这些少女虽仗剑蓄势,杀气森森,可是神色间,不时闪过阵阵恐惧的表情。
显然,“邛崃双色魔”的一身功力,厅中没有人能惹得起。
只见二魔花无邪口水直流,望着眼前情势,匏牙一翘,皱眉道:“啊呀,好好一个温柔乡,使剑横刀,岂非大煞风景?”
那副色迷迷祖德不修的样子,几乎使房英笑出声来。
燕南翎厉叱道:“花老鬼,本宫并非好欺之辈,只是避免是非而已,莫以为就可以得寸进尺。”
大魔水泡眼一眯,嘻嘻笑道:“我老兄弟对厉害的女人最有兴趣,在嵩山害咱兄弟转了三个月的圈子,要早知道你们.躲在这里,早就来了。”
二魔尖酸酸的接口道:“老大,现在也不算晚呀?咱们算是找对了地方,三个月的愿望,今宵总算得偿了。”左看右望,目光中充满了色情,似乎在一个个欣赏。
燕南翎气得脸容发青,目光向厅外一扫,叱道:“巡值头目何在?”
厅外立刻响起两声应诺,两名红衣大汉闪身而入,抱刀躬身道:“弟子金福、蒋嵩听宫主令谕。”
“嘭”地一声,燕南翎拍案骂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进来了人都不知道?都死光了!”
那两个巡值头目混身一颤,腰哈得更弯,左边的金福呐呐道:“这个……这个……”
燕南翎接口骂道:“混蛋,还不招呼外面的人,把这两个老鬼赶出去!”
金福、蒋嵩侧首望了望“邛崃双色魔”,低首同声道:“这个!弟子不敢!”
“不敢!”燕南翎脸色自青转白,叱道:“好啊!故抗上命,依铁律第二条,自裁!”
金福、蒋嵩一声巍抖抖应诺,直腰、横刀,反向喉咙抹去。
房荚看得心头一震,他想不到这“天香院”的规矩竟这般严厉!
这刹那,“邛崃双色魔”似乎已欣赏完这批娇娘,大魔首先喝道:“且慢,我老儿今天可没兴趣看这套流血把戏!”
二魔花无邪对燕南翎嘻嘻一笑道:“美人儿,这不能怪他们。”
那两个巡值头目此刻刀搁在脖子上,齐齐停手以待。
燕南翎一听这番话,火更大了,眼见两人不自裁,厉叱道:“还不听令动手,难道要五马分尸?”
大魔水泡眼一瞪,喝道:“老夫说免刑就免刑。”
燕南翎怒笑道:“好啊!本宫弟子,先把这两名叛徒宰了,再与你两个老鬼算帐。”
那娇媚的绿衣少女及黄芷娟一声应诺,长剑双飞,直刺金福、蒋嵩前心。这刹那,却见大魔身形一晃,已挡在那两个头目身前,衣袖一翻,枯黄的双手,倏然向击到的双剑劈去。
一阵凌厉无比的狂飚过处,二声娇呼,只见绿衣少女及黄芷娟疾速而退,脸上已骇得没有了血色,依壁而立的房英心头大震,愕然失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邛崃双色魔”竟是“天香院“中长老。这刹那,他情思一片混乱,忖道:“总院的长老怎会不认识属下的宫主呢?宫主怎么不知道‘邛崃双色魔’就是院中的长老呢?”
但他念头未落,却已听到了答案。
只见大魔接过燕南翎手中金牌,拉住燕南翎玉手,嘻嘻淫笑道:“起来,起来,怪不得你们的骚娘头儿,不肯告诉老夫院中三宫所在地,原来是怕老夫吃了你们,嘻嘻嘻!……”
笑声中,一拉燕南翎,左臂一环,已抱住那纤纤细腰。
这时的燕南翎,混身轻颤,脸无血色,被大魔抱住,毫不挣扎,像条驯顺的绵羊。那边二魔也嘻嘻一笑,道:“唉!美人儿,都起来,都起来,老夫不喜俗礼。”
说着也一把抱起一名少女,无巧不巧,正是黄芷娟。
“邛崃双色魔”那种色迷迷的样子,看得房英耳热心跳,心中大骂无耻。
这时,跪在地上的其他少女已齐齐起立,长剑还鞘,同声道:“谢长老恩典。”
只见燕南翎轻轻推推大魔,娇喘道:“长老初临前宫,本宫应好好招待,希望长老不要心急。”
大魔哈哈淫笑道:“对,对,碰到老夫的娘儿们,都说老夫猴急。今天……嘿嘿,老夫要慢慢来,享受一点慢慢的滋味。”
说话中放开了燕南翎。
二魔也松手放了黄芷娟道:“对,对,站了半夜,老夫肚子也饿了。来,娘子们,先摆上酒菜助助兴。”
说完,与大魔大模大样地在长案后并肩一坐。
燕南翎的神色,此刻已渐渐恢复,目光一瞥尚站着的两名巡值头目,喝道:“还不下去备酒。”
金福、蒋嵩忙唱了个诺,急急退出大厅。
于是厅中响起一阵乱哄哄的闹声,一个个红衣大汉如流水般地端菜而上。
那批少女及宫主却强装笑容,与二魔周旋。
房英如被遗忘了一般,木立壁边。他,此刻正陷入一片失望的情绪中。往下表演的节目,他不猜也可以想得到,可是将发生的方向,已完全离开了他原先设计的轨道。
这样的结局,对自己将发生怎么样的影响呢?他怔思着不敢预料。
倏见大魔一手执酒,一手抱住燕南翎亲了个嘴,道:“美人儿,来,咱们干一杯!”
燕南翎轻轻推开酒杯道:“回禀长老,属下不善饮,还是长老多喝几杯,等一下我在青衣四婢中选一个侍候长老。”
大魔水泡跟已满布红丝,掉首望了望身后手执酒壶的四名青衣女婢,对燕南翎嘻嘻笑道:“不错,都不错,只是老夫分身乏术。嘻嘻,一个一个来,编好号码,你就算第一号。”
燕南翎脸色微微惨变,迅速恢复镇定,娇笑道:“长老说笑话了!”
大魔水泡眼一翻,打了一个酒噎,道:“说什么笑话,你刚才不是蛮厉害的,老夫今夜还要试试你房中功夫是不是也一样厉害?”
说完冷冷一阵淫笑,倏然转首对二魔道:“老二,你挑谁?”
二魔把黄芷娟一抱嘻嘻道:“就挑她,我喜欢嫩的。”
大魔又是一阵大笑,目光一转,倏然看到房英,高兴地道:“小子,你过来!”
房英从沉思中惊醒,忙上前抱拳道:“二老有何吩咐?小可极愿效劳。”
大魔道:“老夫刚才几乎忘记了你。嘻嘻,你的脑筋的确有……”
房英急急掩饰道:“小可脑筋不好,忘了与二老恭贺。”
他刚接这话头,避免露出底牌,那知二魔又笑道:“别客气,别客气,老夫哥儿们能人众香国,都是你的功劳,老夫向来说一不二,现在解开你的‘阴经三脉’。”
话完,右手曲指一弹,一缕锐利的指风,凌空透过房英的胸前。
底牌全抖出来了,房英的脸上再也挂不住,顾不得其他,忙向宫主燕南翎及黄芷娟望去。
只见四道目光,如箭一般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尤其黄芷绢目光中所露的表情,除了怨恨外,还有绝望、悲叹及许多无法形容,只能意会的情绪。
房英心头震动了,他想起黄芷绢在路上那番善意的警告,视线急急避开。
“唉!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处境?”他倏然对自己的这番计谋有点后悔不迭起来。这时,他不但感到那四道目光,像刺一样,刺在身上,也像四柄利剑刺入自己心底。正自胡思乱想,局促不安,只见大魔嘻嘻一笑道:“小子,这里没有你的事了,累了大半夜,你也应该好好去休息一夜。”
接着对燕南翎道:“你应该吩咐下去,好好招待他!”
燕南翎道:“遵长老嘱,本宫的确应该好好招待他!”最后的一句话,语气寒若九天重霜,接着向门外娇喝一声:“来人!”
一名红衣大汉应声而入,燕南翎冷冷吩咐道:“带这位陈少侠到右边客房安息,好好侍候宿食。”
红衣大汉一声应诺,房英更巴不得早点离开,急急抱拳而退,随大汉身后,向后厅右边一排廊沿走去。
他茫然地跟着,心头浮起许多解而解不开的结,整个的神思陷入一片迷乱中。
倏然,耳中听到大汉低声道:“陈少侠,别往前走,到了!”
房英怔然止步,转首已见那大汉推开一间厢房的门户。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处身另外一座院落中,一排厢房,有五六间,自己居住的是第三间,房前一片草地,除两株高大的榆树外,并无花木,令人有空洞的感觉。
他进入厢房,室中摆饰极为简单?一床一桌,四张竹椅,于是他待大汉离去后,颓然地倒在床上。
然而黄芷娟那对怨恨眼神,复在他脑中浮起,他觉得这样的报复,并未使自己快乐。得到的反而是一片困惑。
困惑中,他脑中又浮起许许多多可怕的景象,“邛崃双色魔”那种淫荡的嘴脸……黄芷娟的娇啼……幻想中,他暗暗发出一阵叹息。
唉!我这样做对吗?他反复地口问心,心问口,可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长夜沉沉,房英深深地自谴着……在自谴中,不觉天已大亮,又是一天。
于是,他静静等待着形势变化。他能预料到那宫主燕南翎吃了一次亏,当她知道昨天的戏是我房英的杰作后,决不会轻易放过我房英而不想报复。
于是,他摒弃许多杂念,预测可能发生的一切。不过,有一点他可确定的是,在房英未寻获前,自己生命绝不会危险。
想起她们面对自己却到处找自己,不禁哑然失笑。这刹那,他感到昨夜不该为那些狗咬狗的问题所困惑。目前,他应该贯彻原来的目标,为揭穿这场巨大的阴谋而努力,父亲的下落,少林遭劫,“寒竹先生”之死,武当掌门人失踪,这许多关节及谜题,都要潜心去探究。
一天过去了,但是消息沉沉,除了三餐饮食有大汉专送外,那宫主燕南翎竟没有召见他。
第二天,他想出去看看环境及探探动静,可是一出院落,就被那些站岗的大汉所阻,要他没有命令不得乱动,于是他只能在厢房草地上渡步。
第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他心烦意躁坐立不安。
第四天过去了,他不禁怀疑地忖道:“难道是因为‘邛崃双色魔’没有走,他们就不想寻房英了?”
他倏然想起根本问题——武功——自己的功力,显然还要勤修,何不利用空闲机会。
于是房英平静了乱丝般的情绪,按着在少林武库中熟记的五种神功口诀,先挑“达摩先天罡气”及“无相禅指”两种口诀,勤修起来。
第五天……
第六天……午后,他正盘坐床上,开始练气运功时,房门倏然被打开,进来的正是白裙飘飘的黄芷绢。
五天不见的黄芷绢,脸色似乎憔悴不少,房英急急起身,抱拳道:“黄姑娘,在下等得太久了!”
黄芷娟神色冷峻地一哼道:“又不是等死,急什么?”
说到这里,秀眸中倏然渗出了两粒晶泪,房英微微一怔,急急道:“黄姑娘,你……怎么……”
“住口!”黄芷娟迅速举袖一拭泪水,瞪眼冷冷喝道:“记住,天香院中尊卑之分甚严,我是前宫‘四花执令香主’,以后别乱叫黄姑娘。”
房英一愕,只见黄芷娟冷冷接下去道:“告诉你,以前我以为你是可造之材,想不到你油蒙了心,昏了眼,你竟是这样一个卑鄙的家伙,我恨你!”
语气字字如铁,房英心坎似被铁锤敲了一下,不禁大震,呐呐道:“区区什么地方卑鄙?”
“嘿!自己做的事,自己应该清楚。那批天香院的魔头虽然可恶,但与你相比,我觉得比你反而可亲,至少,他们不会像你这样算计人。”
她像是发泄了一口闷气,缓和了语气,接下去道:“对于你的来意,我早有所觉。但是,有一点,你应该清楚,武人的报复应在武功,用阴谋计算,不啻自丧人格。”
房英心头又是一震。他心头倏然起了一阵无名的激动,在以往六天,他深思着自己关怀的缘因,及自谴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感觉到这是不可捉摸的感情,可是他曾一再否定这种情感是爱。而现在,听了她的话,他否定的爱,在胸头像怒潮一般澎湃起来。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他感到自己当初的确太任性了一点。此刻,他在激动中涨红了脸,轻呼道:“黄姑娘……”有许多要解释的话,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头。
但黄芷娟却神色冷峻地阻止他说下去,冷冷接口道:“我不想多听你饶舌,对我来说现在一切话都是多余的。”
“唉!”房英暗暗一叹。他知道此刻纵然千言万语,也属徒然。现在他恢复了冷静,缓缓有力地道:“在下不想多说,只是有一天,我会以全生命的感情来补报你的。”
黄芷娟神色微微一震,旋即冷哼一声道:“我也有一句话告诉你,我虽恨死你,但若要报复,决不用你那种手段。”
房英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强镇心神,缓缓道:“姑娘,不,香主此来,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番话么?”
黄芷娟冷笑道:“当然不是,现在你可以随我去见宫主了!”
房英心头又是一震。他知道自己推测的麻烦,果然来了,但他并不畏缩,为了许许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