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口 口
气氛沉凝紧张中……房英星眸中精光流动,正欲出手,车上倏响起一阵嘶哑的笑声,他一怔之下,翘首望去,笑声出自马车上的车把式口中。
来时,他对那车把式并未注意,现在他才看清那付容貌,五十余岁,戴着一顶破毯帽,腊黄的脸,像个痨病鬼,本来细长的眼睛,已笑得皱成一线。
只见那老儿笑声一顿道:“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除非你不想活,依我老儿看,你还是乖乖听宫主吩咐!”
“识时务者为俊杰,识时务……”房英脑中微微一震,暗道:“不错,以刚才梅凤飞身手看来,这前宫宫主的功力更不用说,自己若是出手,必是有败无胜,我怎能做这种傻事?”
他心念一转,又想到:“我不是下过决心要查出‘天香院’的底细么?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利用,又怎能揭破这件巨大的阴谋呢?一颗毒丸就使我害怕,那么将来遇到更大的困难,又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寒竹先生”的惨死,少林掌门镜清禅师的话又在脑中浮现,他暗暗散去全身真元,长笑一声道:“谢老丈指点迷津。”目光移注燕南翎,接着道:“区区差点有负宫主期望,拿药来!”
燕南翎脸展娇笑,道:“你能想通,才不愧是英雄豪杰。”说完,敞声一阵娇笑,向白衣少女一挥手,吩咐道:“芷娟,把‘神仙丸’送给陈少侠!”
白衣少女躬身一礼,纤细瘦长地玉掌,托着那颗‘神仙丸’复送到房英面前。
房英牙一咬,仰手取过,张口吞入肚中,只变得一股暖流,迅速从丹田中散出,流转八脉,他暗吃一惊,微微运气,觉得没有异样,才松气豪笑一声,道:“宫主,现在你满意了么?”
燕南翎笑容更盛,娇声道:“本宫主决不亏待你!”
房英又朗笑一声道:“那么现在区区已算‘天香院’一份子了?”
燕南翎点头,风情万种地道:“现在,你暂算本宫属下了。”
这次话方落,丈远左方倏然呼起一声冷笑:“好啊!又在这里勾结上了¨¨¨”
燕南翎、梅凤飞及白衣少女闻言一惊,齐齐转首循声望去。
沉沉夜色中,只见两名老者举步而来,这两个老者一付容貌令人不敢领教,身上皆穿着白麻布短褂,左边的水泡眼,倒八眉,嘴角还流着口水,右边的秃顶匏牙,下颚留着稀稀的山羊胡子,神色却含着阴沉沉的笑容。
房英这时暗暗震惊,觉得这两个老者出现得无声无息,宛若鬼魅现形一般,功力之高,简直不敢想像。转眼一看燕南翎及梅风飞,却见她们竟在这刹那之间,娇容惨变,那燕南翎倏然一字不发,向梅风飞及白衣少女一挥手,娇躯若电掣般落荒急掠而遁。
三道光影一起,水泡眼老者哇地一声大叫道:“不好,又要逃,快追!”
同那匏牙老者身形急起,向燕南翎衔尾而追。
房英惊上加惊,讶然忖道:“这两位老者是什么来路?怎会令‘天香院’宫主都害怕?”
头一抬,正想问问车辕上的车把式,目光瞬处,不禁又是一怔!
车辕上空荡荡地,那车把式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溜之大吉。
房英在江湖上时日虽极暂短,但昔日他父亲“神眼”房天义却常常告诉他一些江湖掌故及一些高手人物。此刻,他不禁出神怔思起来。
可是搜遍脑中所留的记忆,怎么也想不出那二位老者的来历。不过有两点,他是可以确定的,这二位老者必是功力奇高的前辈异人。以那燕南翎宫主见了那害怕的情形来说,必是‘天香院’的敌对人物。
“唉!既与那神秘组织‘天香院’作对,定是侠义道异人,有机会我倒不可失之交臂!”房英喃喃自语,收回神志,倏然暗呼一声,糟!
自己好不容易有混入“天香院”的机会,费煞一番苦心,服下了毒性‘神仙丸’,以生死押下赌注,现在却被那二位老者一冲而散,岂非前功尽弃,又得化一番功夫去觅!
“唉!这真不凑巧,自己怎地这么倒霉?!”房英暗暗叫苦不迭,目光向四下一扫,倏见两道如烟云般光影疾射而至。
他又是一惊,凝神注视,目光瞬处,不禁大喜,忙高呼道:“二位老前辈……”
来的正是那倒八眉水泡眼和秃顶匏牙二位老者,那知他话来说完,倏觉眼前人影一花,腰际一麻,身体己被人挟起,凌空飞驰。耳中尚听到一声冷笑道:“那个是你老前辈?”
麻穴被制,被人挟住的房英不禁呆住了,脑中一片紊乱,还来及想是怎么会事?倏觉腰部一松,人已被摔地上,吧达一声,摔得眼中金星直冒。
他急忙停了停神,目光一转,已看清自己躺在林中一颗大树下,只见匏牙老者叉着腰朝自己盯了两眼,头一抬对水泡老儿道:“老二,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三个骚娘们地址?”
房英身躯虽动颤不得,但口仍能说话,忙急急道:“晚辈也正想查探她们落脚之处……”
匏牙老儿冷冷道:“你不知道?”
房英苦笑道:“老前辈晚出现半盏茶时刻,晚辈就可以查清楚了。”
水泡老儿眼一瞪,骂道:“放屁,老夫晚来片刻,你们岂不是走得—干二净。”
房英一呆,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口中忙道:“二位老丈追她们很久了么?”
匏牙老儿伸出舌头咽了一口唾沫,哼声道:“老夫追了她们三个月,碰上三次。三次都给她们兔脱,原以为你小子知道,想不到却白费老夫力气,哼!”神色中大有冤枉回来的意思。
房英正要说话,却见匏牙老人目光一抬,对水包眼老人道:“我看算了!”
水泡眼老人眯眼想了一想,倏从腰上解了一根裤带。向树枝上一甩,冷冷道:“好,先把这小子吊死再说。”
房英大惊失色,急急道:“二位老丈别误会,晚辈并不是与她们一夥的。”
他想起这二位老者出现时,曾有“又在这里勾结上了”的说法,觉得必是误为自己也是魔党,忙表明身份。
那知匏牙老人不屑地道:“是不是一夥的,都一样,反正今夜你小子死定了。”
房英又是一骇,大声道:“晚辈与二位老丈毫无冤仇可言,为什么一定要置区区于死地?”
水泡眼老者阴笑道:“谁说无冤无仇,老夫与你小子有三江四海之仇,一天二地之恨。”
接着对匏牙老者一甩头,道:“老二,还等什么。挂绳子啊!”
房英一听这番话,反倒由惊变讶,急急道:“老丈,这—一这是从何说起,小可与二位老丈素昧生平,冤仇从何而起?”
匏牙老者一边在扣绳子活结,一面俯首哈哈一笑,道:“你自己应该清楚。”
房英忙道:“小可实在无知。”
水泡眼老者接口道:“谁要你长得小白脸一样,嘿!老夫兄弟看中的娘儿们,岂能让人随便勾搭。”话中充满酸溜溜的滋味。
“啊!”房英倏然明白了,随着恍悟,倏然想起了这两个魔头的来历。
他想不到那句“……勾结上了”竟是这般解释!他更想不到对方是因为追了三个月女人,没追上,把一股怨气出在自己头上。刚才自己尚以为是什么侠义道异人,原来竟是使妇女闻风变色,江湖上人人恨之切齿的“邛蛛双色魔”。
这“邛崃双色魔”为同胞兄弟,不但淫性奇重,而且心狠手辣。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不管时间地点,立刻动手抢俘。但一身功力奇高,名列宇内邪道八大高手之一。因为尽管令人痛恨,却没有一个人惹得起。
此刻的房英又气又惊,暗自叫苦,想起自己肩上重大的责任,末进魔窟,先丧命豹狼爪下,实在心有未甘,甚是不值。
这时,匏牙的二魔花不邪把带子活扣结好,一把抓起房英,匏牙一动,阴笑道:“看你脸蛋,像个多情种子,今夜死在老夫手下,也算是因果报应。”
说完把活扣一拉,已套在房英颈上。
房英气怒交并之下,眼见生死一发,情急生智,急急道:“且慢!”
大魔花无邪水泡眼一眯,一手拉住绳索另一头,道:“小子还有什么遗言?”
房英强压满腔怒火,陪笑道:“二位原来是名闻江湖的花老前辈,小可仰慕大名,久欲效劳,可惜没有机会!”
二魔花无邪阴笑道:“你小子嘴巴倒甜,既知老夫兄弟脾气,就不该色星高照。现在你再想求饶,已经晚了。”头一歪对花无邪道:“老大,可以拉裤带了!”
房英暗骂道:“活见鬼,真是无耻!”口中忙又急急道:“小可意思是说,二位老丈真想把三个娘儿弄上手,晚辈还可以效劳!”
二魔花不邪匏牙大嘴一张,口水直淌,不信地道:“你小子不是不知道她们藏身的地方么?”
房英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小可的确不知她们详细落脚之处,但知道她们在开封城中而且可以负责在三天之内,找到她们。”
大魔花无邪水泡眼一瞪,道:“你这话当真?”
房英故作正色道:“小可岂有相欺之理。”
二魔连连点头道:“嗯!谅你也不敢。但要老夫怎么相信你的话,不是撒谎!”
房英道:“二位解了小可麻穴,随小可入城,若是欺骗,小可微末之技,自量也逃不过二位老丈掌心。”
大魔神色间似乎有点信了,手一松,对二魔道:“老二,放了他。”
二魔取下活结,随手一掌,拍活了房英麻穴,阴声道:“你如弄鬼,有你瞧的,现在走!”
房英长吁一口气,历渡一劫,心头一松,忙抱拳道:“二位老丈不必猜疑,到了开封城,就看小可能耐。”
说完,拍拍身上灰尘,举步向林外走去。
“邛崃双色魔”亦步亦趋,紧跟左右,相随而出。
时辰已过五更,天际微现灰白,房英略辨方向,往开封奔去。一路上,三人一言不发,似是互不相识。而且从神色上看,“邛崃双色魔”对房英戒备之心,渐渐消淡。这时他们看出,眼前这小伙子并没有逃走的企图。
对房英来说,已渐渐有出手奇袭的机会。有几次,他相信只要凝聚全身真力,出手分点左右二魔腰际“气舍”重穴,虽不一定能制二魔死命,至少可使二魔重创,为江湖除去二个大害,也除去了自己的生死威胁。
但房英却毫无出手之意,他难道不想那么做?不,他只是感到出手暗算,并不光采,二魔纵然该死,却另有可制其死的方法。
什么方法呢?房英己盘算着一条“驱虎逐狼”之计。他不但要混入“天香院”,而且要利用二魔,先给那神秘组织一次打击。当然,他也知道“天香院”中不乏高手,不过这已无关紧要,因为淮死谁活,对他来说,都一样。
换句话说,他正想坐观虎斗,从中取利。
从嵩山到开封,有八十余里,但以房英与二魔的脚程来说,仅需一天。
在近黄昏的时候,开封城已远远在望。
这时房英眉头一皱,倏然停止脚步。二魔脸上闪过一丝警意,也跟着停身,大魔首先喝道:“小子,你要干什么?”
房英镇定地一笑道:“小可是想请二位老丈离开小可一下。”
二魔冷笑道:“你敢情想逃?”
房英道:“二位误会,小可并没有这个意思。”
大魔水泡眼一瞪,道:“那是什么意思?”
房英故意一叹道:“开封城到了,小可倏想起,假如二位老丈这么亦步亦趋跟着,不要说三天,恐怕一辈子找不到她们。”
二魔鼻中一哼,道:“这话怎么说?”
房英一摆手道:“很简单,请想想,那三位姑娘对老丈畏如蛇蝎。如今一在开封城中出现,她们看到,必会远远避开。那么小可就是想为老丈效劳,也愿与事违了。”
大魔沉思片刻道:“你小子的话,不为无理;但要老夫兄弟离开你,又不放心。”
房英哈哈一笑道:“这点,小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使二位老丈放心,也可使小可轻松完成任务。”
二魔想起那水蛇腰,高耸的胸部,匏牙中又流出口水,道:“你说来听听。”
房英道:“老丈离开小可,远远监视,只要让旁人不知道小可与二位是一路,小可保证那三位姑娘会现身。”
“唔!”大魔点头,对二魔道:“老二,你看怎样?”
二魔道:“好!”倏然出手如电,向房英胸前点去。
房英神色一骇,闪身要避已是不及,胸前顿中三指,只觉得阴经之脉微微一麻,不由怒喝道:“二位老丈怎可如此对付小可?”
二魔却嘻嘻阴笑,双手一负,若无其事地道:“小子,别慌,老夫刚才只不过用独门手法,点了你‘阴经三脉’,既不影响你的功力,更不会要你命,你大可放心。”
房英暗暗运气,果觉没有什么异样,神色微松。但他知道情形决不如二魔所说的那么简单,正想反诘,已见大魔接口道:“不过,三天中,你找不到那三个娘儿,或你想溜,那末,嘿嘿!三天之后,你小子必会嚎叫十六个时辰,锥心呕血而亡。到那时,别怪老夫兄弟心黑手辣。”
房英心头砰然一震!二魔又接口道:“事情办妥,老夫自会解开你经脉,现在,你可以走了。”
房英强制怒火,傲然长笑道:“既然如此,小可先走一步。”
语完,扬长进了开封城。
不过他心中是悲愤的,而且,服了‘神仙丸’,又被二魔制了经脉,二重挟制,无异使他的生命,受了双重的威胁。
这刹那,使他感到这次万一有点差错,反而变了惹火焚身,自速其死了。
走进了开封城,房英狠狠一咬牙,毅然面对死亡挑战。他回头向身后迅速一扫,却已不见了双魔影踪。但是他知道双魔必隐身左右,不会离开。
于是他望望眼前的情景!
眼前的开封城是一片热闹,行人熙攘往来,街道两旁的店铺,已掌上了灯。这刹那,他忽然有点茫然了。
开封城方圆约三十里,房屋院落层次比栉,那“天香院”开封前宫是在什么地方呢?他念头一转,想起了那“梅花”标帜,暗道:“我就先在城中走一圈,找到有胸绣梅花的人,就没有问题了。”
心念一定,他立刻在街上打起转来。
一个时辰后,他跑遍大街小巷,回到原来的地方,却是一片失望,不要说是人,连梅花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在怔然间,远远一阵肉香,随风飘送过来,这阵肉香,立刻使房英饥肠辘辘,胃火如焚,他想起自己这一天中,还没有进过饮食,不自觉地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块“三阳酒楼”的招牌映灯生辉,高耸的二楼,传出阵阵呼噪闹酒之声。
他觉得先应该饱餐一顿再说,伸手摸摸腰囊,倏然触及一样东西。这刹那,他神色大喜,计上心头,暗呼一声:“对了,就这么办!”拔脚就向三阳酒楼冲了进去。
曹若冰《神眼劫》第 四 章 神机妙算
开封。
三阳酒楼上,座无虚席,一片嚣吵。
时正晚膳时间,洒楼上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下,可以看出座上的酒客,脸红脖子粗,恣意的纵酒谈笑。
这时,一个方脸挺鼻的佩剑少年,疾步上了酒楼,眼角一瞟窗口桌旁,还有一个空位,不管桌上有客没客,走近一屁股坐了下来。
桌上一夥本有三个酒,客见状齐齐脸色一变。其中有个四十余岁汉子沉声道:“喂!朋友,这里有人!”
佩剑少年脸故意一横,道:“我不是没有眼睛。这家酒楼生意好,各位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