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声。
任飘伶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肚子上。
吴正行可不像任飘伶,他可挨不起了,踉跄后退,双手掩住肚子,黄豆般的冷汗己一粒
粒的往外沁。
藏花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叫什么功夫?”
“这就叫挨打的功夫。”任飘伶一笑,
“挨打也算功夫?”
“这你就不懂了,要学打人,先学挨打。”
“不错,不错,你打他一拳,他也打了你一拳,本来就没有什么输赢的。”藏花也笑
了:“只可惜他没有你这么能挨打而已。”
“这道理你总算明白了。”
“好。”心无师太慢慢走前:“贫尼倒要看看,施主有多少能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心无师太并没有沉马坐腰,她只是随便的往那儿一站,可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她全
身上下都布满了真力。
不管你从哪个方向,发出什么东西,都会被她的真力所摧毁。
任飘伶没有动,心无师太刚开始说话时,他就不动了,他也悬随随便便的站着,但是他
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心无师太真力的笼罩下。
大殿上又是一片静,死一般的静。
任飘伶的“泪痕”在手,虽在手却已无法拨出了。
因为心无师太的真力,就仿佛千斤锁般的锁住了“泪痕”,将它锁得死死的。
任飘伶的手纵然有灵猿灵巧,也必须要有一刹那的时间才能开启“泪痕”。
在两个高手决斗时,一刹那已是生死间了,一刹那已是永恒了。
死的永恒。
一刹那究竟是多少时间呢?
以佛家来计算,六十刹那即是一弹指间。
昔年盗帅楚留香,在晚年时,会对他的好朋友说,他已发现了个对时间准确的算法。
一个人想眨眼末眨时,即为一刹那。
两个人已不知对恃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站多久,也许是一辈子?也许很短暂?
心无师太的神色仍沉稳、安祥,嘴角仿佛已有了笑意,任飘伶却已苦不堪言,他的后背
就在她念头刚起时,突听“蓬”的一声,屋顶上突然裂了个大洞。
屋顶一破,屋瓦纷落,落入心无师太的其力范围内,“砰、砰……”的数响,这些落下
的屋瓦立即粉碎,碎成了千万块。
就在这同一刹那,屋顶上又飞下了几点寒星,“叮、叮、叮”的一连串急响,大殿里所
有的灯光已全都被寒星吹灭。
灯灭,大殿立即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人群大乱。“黑暗中情隐约约见到,必无师太的
身影已从破洞中飞掠而出。
四
星光满天
暴风雨后的大地不但潮湿,而且寒意更浓。
藏花和任飘伶并没有跑多远,他们只跑到无心庵外的树林间就停了下来。
心无师太追逐打破屋顶的人,势必追得很远,无心庵内的人也势必趁乱而走,这时也唯
只有无心底外的树林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是最安全的地方。
藏花停下来,喘了口气,喘完气后才开口:“那老尼姑实在厉害,她的真力竟已练到收
发自如的地步。”藏花说:“她竟能在屋瓦掉下来时,将真力收至最低限度,等屋瓦破碎
后,又立即恢复饱和点。”
她又喘了口气,才接着又说:“如果不是屋顶上的那个人又打出了暗器击灭灯光,我们
两个恐怕没那么容易逃出。”
“无心庵上上下下,几十个屉姑,连一个好对付的都没有。”任飘伶苦笑:“何况心无
师太正是那几十个尼姑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夜风吹来,吹落下留在树叶上的雨珠。
“刚才那老尼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藏花说。
“尼姑说的话,十句里总有七八句是奇怪的。”任飘伶笑着说。
“但那句话特别不一样。”
“哪一句?”
“其实也不能算是一句话。”藏花说:“那只是两个字而已。”
“无泪。”
听到这两个字,任飘伶的表情就有点不同了。
“那老尼姑说心无师太本应该下地狱的,因为她已入了‘无泪’。”藏花说:“这句话
你听见了没有?”
任飘伶点点头。
“无泪是什么意思?”藏花说:“无泪是不是说心无师太已没有眼泪了?”
任飘伶没有马上说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他只是将目光射向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了
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无泪就是一群人。”
“一群人?”
“一群朋友。”任飘伶说:“他们的兴趣相同,所以结合在一起,用‘无泪’这两个字
做他们的代号。”
“他们的兴趣是什么?”
“下地狱。”
“下地狱?”藏花说:“下地狱救人?”
“是的。”
“江湖中的事,我也听说过很多,怎么从来没有听过‘无泪’这两个字?”
“因为那本来就是个很秘密的组织。”
“他们做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那么秘密?”
任飘伶凝视着她:“做了好事后,还不愿别人知道,才是真正的做好事。”
“但真正要做好事,也并不太容易。”
“的确不容易。”
“通常要做好事,都要得罪很多人。”藏花笑着说:“很多坏人。”
“不错。”
“通常能做坏人的人,都是不太好对付的。”
“所似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冒很大的险。”任飘伶淡淡的说:“一不小心就会像心
无师太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上。”
“但他们还是要去做。”藏花说:“明知有危险也照做不误。”
“无论多困难、多危险,他们全都不在乎。”任飘伶说:“连死都不在乎。”
藏花也将目光移向远方,远方有繁星在闪烁,她看了一会儿后,居然叹了口气,但眼睛
却已亮如夜星。
“这些人不认识他们实在是一件遗憾事。”藏花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只怕很少。”
“因为他们既不求名,也不求利。”任飘伶仿佛很了解他们:“别人甚至连他们是些什
么人都知道,怎么去认得他们?”
藏花将目光转向任飘伶:“你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一个心无师太。”任飘伶说:“若非她已死了,心无师太也不
会暴露她的身份。”
“这群人里面既然有尼姑,也就有可能有和尚、道士、甚至各种奇奇怪怪各行各业的
人。”
“不错。”任飘伶点了点头:“听说‘无泪’之中,份子之复杂,天下武林江湖没有任
何一家一派一门能比得上的。”
“这些人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呢?”
“兴趣。”任飘伶说:“因为一种兴趣、一种信仰。”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有。”任飘伶笑了:“当然还有一个能组织他们的人。”
“这个人一定很了不起了?”
“是的。”
“这个人我一定要想法认识他。”藏花的眼晴又亮了起来。
“你没有法子。”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任飘伶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你又有什么法子去
认识他呢?”
“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是他。”
“不错。”
藏花注视着他,忽然笑了:“你也可能就是他。”
“我若是他,一定告诉你。”任飘伶也笑了。
“真的?”
“别忘了我们是好朋友。”任飘伶忽然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无泪’中的人,因为我
不够资格。”
“为什么不够资格?”
“你呢?”
“我不行,我太喜欢享受。”
“而且你也太有名。”藏花说:“无论走到哪里去,都有人注意你。”
“这正是我最大的毛病。”任飘伶苦笑。
“他们选你做替死鬼,想必也是为了你有名,”藏花说:“既然无论什么地方都有人认
得你,你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人怕出名猪怕肥。”任飘伶又苦笑:“这句话真他妈的对极了。”
“现在非但心无师太要找你、无泪的人也一定要找你。”藏花说。
“无泪的人比心无师太还要可怕。”
“你刚刚一走,他们便认定你是凶手了。”藏花凝视着他。
藏花看了他有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才说:“我现在才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做错了。”
“刚才我不该叫你跑的。”藏花说。
“的确不该。”任飘伶笑笑:“也许我并不是因为你叫我跑才跑的。”
“不是为了我?”藏花一怔:“是为了谁?”
“刚才救我的那个人。”
“你知道他是谁?”
任飘伶又将目光落在远方,远方有一朵云在流动。
“除了他之外,天下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拉我走。”任飘伶的声音仿佛也来自远
方。
“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真正佩服的,只有他一个人。”任飘伶说。
藏花的眼晴睁得真大,她那双大眼晴里露出一种仿佛很惊讶的光芒:“想不到你居然也
有佩服的人。”
“像他那样的人,你想不佩服他都不行。”任飘伶笑着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叫你不能不佩服的人。”
“他究竟是谁?”
任飘伶又露出了他那独特的懒洋洋的笑容,但这次的笑容中居然有了一种有了一种很神
秘的意味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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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三部
第九章 树木的悲哀
一
“他究竟是谁?”
看见任飘伶这种笑容,藏花就很生气,她是个急性子的人,什么事藏不住,也很恨别人
故意吊她胃口。
偏偏任飘伶不但在吊她胃口,而且居然拍拍屁股,转身要走了。
“喂,你干什么?”藏花说:“你要到哪里去?”
“回去呀!”
“回去?”藏花一怔:“回哪里去?”
“住的地方。”任飘伶笑着说:“当然是回住的地方。”
“就这样回去?”
“要不然是要用轿子抬?”
“你难道忘了我们今天到无心庵的事?”藏花说:“现在距离天亮虽然还有一段时阿,
但要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现在,现在心无师太虽然不在庵内,但庵内的那些
小尼姑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任飘伶笑了一笑,他只笑笑,然后就转身又要走了,藏花当然不可让他走的,当然是一
下子就挡在他的面前,然后用一种很生气的表情对着他,口气当然也是很生气的音调。
“做人要有信用,做事要有责任。”藏花说:“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开始做的
事,又怎能只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呢?”
“我什么时候没有信用过?我什么时候只做到一半就不了呢?”
“现在,你现在就没有信用,你现在做事就只做到一半。”藏花说:“别忘了是你答应
南君王在天亮之前将花语人救回,别忘了是你说花语人在无心庵。”
“是我答应的,是我说的。”
“那么你现在还要回去吗?”
“回去。”任飘伶笑着说:“当然是要回去。”
“那么答应南君王的事呢?”藏花说:“那么救花语人的事呢?”
“完了。”
“完了?”藏花几乎不敢相信:“什么完了?”
“完了的意思就是说答应南君王的事,和救花语人的事都已完了。”
藏花仿佛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她又问:“完了的意思就是说答应南君王,和救
花语人的事都己做完成了?”
“你总算懂了。”
“不懂。”藏花说:“我们刚刚进无心庵有没有看到花语人?”
“没有。”
“有没有救出花语人?”
“连人都没有看到,又怎能救出呢?”
“既然人没有救出,你又怎能说这事已做完成了呢?”
任飘伶又露出那种很令藏花生气的神秘笑容。
“看来如果我不将事情说明白,你是不可能让我走的。”任飘伶笑着说。
“你总算明白了。”藏花说。
任飘伶用一种很舒服的姿式站着,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说明。
“我们下午进无心庵是不是看到一群和尚?”
“是的。”
“我们是不是看到了心无师太在敲吴总镖头的光头?”
“是的。”
“我们是不是看见心无师太掉下去了?”
“是的。”
“我们是不是叫那群和尚回去了?”
“是的。”
“然后我是不是也掉下去了?”
“是的。”
“然后你是不是就走进那间密室?”
“是的。”
“然后你就看见心无师太已死在密室里?”
“然后你就钻出来。”
“是的。”任飘伶笑笑:“然后我们就走出密室,然后就发现了庵内的大大小小尼姑居
然都在大殿里。”
“然后又发现那个本来应该已是和倘的吴总镇头居六好好的在大殿里聊天。”藏花说:
“这些事是我和你一直垄历过的,你为什么还要说一次呢?”
任飘伶没有回答一这个问题,他只笑笑,然后又说:“然后我们又见了心无师太,然后
有一个‘二百五’的人说出心无师太死在那里,是不是?”
“是的。”
“然后心无师太当然就不会让我们走了,是不是?”
“是的。”
“然后你就和心无师太抬杠了,是不是?”
“然后就有一个人打破了屋顶,将大殿里的灯光击灭引走了心无师太,然后我们就跑到
了这里来,是不是?”
“然后你就莫其妙的要走,是不是?”
“是的。”
“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还是要走。”任飘伶笑着说。
“花语人呢?”藏花说:“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如何救走了花语人?”
任飘伶没有说,他只是又露出那种神秘兮兮的笑容看着藏花。
“说呀!你还没有说出是——”
藏花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想到这件事,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脸
上也有了笑容。
“是不是有人在我和心无师太抬杠时,将花语人救走了?”
任飘伶还是只在笑。
“这个救走花语人的人也就是打破屋顶解我们危的人?”
任飘伶的笑容中有了默认的神情出现了。
“这个人也就是你很佩服的人,是不是?”
“是的。”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问题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去,这次任飘伶总算没有露出那种很令藏花生气的神秘笑
容,他说:“见了面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任飘伶淡淡的说:“到了时候就算你不想知道都
不行。”
二
皇甫擎天很信任任飘伶,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在如期之内将花语人救回来,可是他作梦也
没想到花语人是在这么一种情形之下回来的。
花语人是在什么情形下回来的呢?
在天将亮时,大地,还在沉睡中,听花轩里突然传出了呻吟之声。
值夜班的警卫听到这个声音之后
,立即报告了上去,载思一接到报告,马上就到了听花轩。
听花轩是花语人的房间,自从她昨夜被绑架之后,听花轩内就没有人了,怎么可能在此
时发出了呻吟声呢?
夜风袭人,如寒冰刺骨。
载思站在听花轩门口,静听了一会儿,不错房内的吱有呻吟之声,虽然是那么的小声,
但却清清楚楚的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