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令他更为惊异的是,河边正屹立着一个黑衣人,面对东山月出,负手而立,背伸直得如一杆枪一般,头发披散而下,搭在宽直的肩膀上,脚下即是洛水河,河水滚滚而去,由于地形之故,形成轰鸣之声。
但这一切似乎与黑衣人无关一般,偶尔看到的只是他的头发随风而舞。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透过他的体形和随风独言的神态,似乎又可以看到黑衣人冷峻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英俊无瑕的面孔沉静如水,双眼明朗如繁星,放射出明亮的光芒,仿佛要与东升的玉兔争锋。
直到方谪尘缓缓勒紧缰绳而立,黑衣人才缓缓的转过知来,明亮若星的眼里闪过一丝即逝的异色,他开口道:
“居然是你?”
语气是那么的平静,让人充满了冷静与智慧之感。
“邹厉虹?”
方谪尘从马上跃了下来,面带微笑的道。
“你是第一个同我决战还表现出如此轻松的人,你是星芒方谪尘?”
邹厉虹第一句话不啻是承认他的确是邹厉虹,但第二句他即指出方谪尘的身份,由此可见,邹厉虹是何等的智慧,举一反三!
方谪尘不禁一怔,但瞬即醒悟,此刻的他来到洛城,同风云堂战云等并肩作战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同时像他这样年轻的高手的武林人物,而又能代替战云,敢于迎战玄螭邹厉虹,恐怕仅有秦履尘和他方谪尘了,方谪尘似乎比秦履尘的名声更高,出道也更久,猜出他的身份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方谪尘走了几步,蹲在河边,笑着道:
“想不到真的应了邹兄曾经说的话,只是我们有些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邹厉虹立刻明白了自己曾经说过,只要两人有缘再次相会,他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在如此的巧合之下,说出自己的名字纯粹是多此一举。
邹厉虹望着早已跃起东山的明月,皎洁无瑕,当洛河河水流淌耐 这之时,他明若辰星的眼眸变得那么深邃,就像蔚蓝的大海,深秋的天穹,那样澄净而邃远。
“中秋的月夜是多么美啊!我的心里充满了静谧,却又充满了生机,仿佛春天来时,万物复苏的情景。,一切在生根发芽,孕育着生命的力量。”
当方谪尘侧目看邹厉虹之时,邹厉虹的眼里充满了童真的挚情,热烈而真诚,他那似黑暗神话早已远去,谁会想到当日杀了众多黑道高手的邹厉虹也会有如此深沉而多情的一面?
方谪尘一边思索,一边体会,他知道邹厉虹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无论他如何的多愁
善感,他的勾镰刀绝对放在知上的某个地方,那绝对是他随手可拾的地方,而且只有一击,
足以致命。
“方兄是否没有料到,一向杀人如儿戏的邹厉虹也会有懦弱的一面?”
邹厉虹遥望天际,沉沉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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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信心十足的战云听到秦履尘的话,和他一眼凝重的神色,还有他的一脸的心灰气懒,
顿时不觉得猛打折扣。
屋子里人不觉得气氛变得异常的觉闷,如同乌云压顶一般,让人感觉到窒息,剑林的神话
地位即使是武林末流也能如数家珍,更何况出自剑林的秦履尘说得如此肯定,每个人都说不
出话来。
方谪尘拿着手中的白子,本来想出一个得意的妙手,此刻亦觉得即使自己胜过围手,亦毫
无意义,生命之中的变奏就是如此的突然和迅速。
正当众人陷于死的沉寂时,还魂李白华走了进来,沉声道:
“办法不是没有,但看小秦的表演功夫如何?”
众人不禁目光刷的一下对准了踏步而来的还魂李白华。
李白华捋着他的那缕已经花白的胡须,本来焦黄疲乏的面孔,被药炉的烟熏得满脸的污迹
,满是皱纹的儒袍也是泞乱不堪。
但还魂李白华的金字招牌,让他们重拾信心,全都屏息静气,等待他的下闻,看他到底有
何妙计。
出于意料的是还魂李白华只是瞧了众人一眼,便看着他的药罐转身而去,任堂中众人傻愣
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方谪尘急得一蹦而起,一溜烟地追了出去,方向正是还魂李白华的药房。
方谪尘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吊他的胃口。
还魂李白华正眼都不瞧急得直蹦的方谪尘,只顾埋头理药,不时地将不知名的草药塞到嘴
里,凝神品尝。
方谪尘想了一会儿,随即道:
“人都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人善于隐藏真实的感情,有些人不愿掩饰自己的感情,真情
的坦白并不是懦弱,是本性使之然,我倒觉得邹兄情省于心的情景同样让人仰慕。”
邹厉虹眼中现出一怔的神情,随即道:
“方兄,前面那座山峰叫独角峰,峰顶放有好酒数坛,不如我们先求一醉,再大战一场如
何?”
方谪尘一听到酒,不禁大喜道:
“如此,我可就不客气啦,那就走啦,我先走一步啦!”
说完,一声呼哨,人也掠空而去,眨眼间只能目送背影。
邹厉虹岂甘落人后,方谪尘刚踏空而去,邹厉虹亦是一声长啸,疾如流星,朝独角峰的方
向风驰电掣般的驰行。
而“小妞”和邹厉虹的黑色骏马听到两人各自的招唤,扬蹄奔驰,百同起步亦如同它们的
主人,小妞比黑马先行一步。
两匹骏异常的宝马在月色下奔腾如飞,一白一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风中,鬃毛飞扬,
驰骋千里。
方谪尘借机会试探对手的功力,是以一踏上路程便卯足全劲,在树枝之巅蜻蜓点水,飘掠
而过,一路上两旁的风景迅速飞退,也许由于中秋的月色和凉意,方谪尘的奔行速度几乎到
了袜不沾尘之境,一个起落是几丈。
方谪尘正欲回头看个究竟,邹厉虹是后起到,忽然在侧头之时,听到声后衣袂的飘响,不
禁愕然一惊,知道邹厉虹亦步亦趋地赶了上来。
一时之间,哪还敢大意,别说回头了。
后面的邹厉虹也亦惊亦佩,他出道以来,凭着乘风归去步,从南到北,几乎没有敌手,轻
身功夫这一项,可以说是其强项之一,不但来去如风,难以捕风捉影,而且耗力甚微,可以
长途奔驰。
可是邹厉虹由于比方谪尘晚起一步,自如至终也是落后一步,而他们各自的坐骑亦与主人
保持同样的距离。 那黑马性子刚烈不甘落后于小妞,一路上狂嘶不停,小妞好胜心强,
不理身后黑马的嘶鸣,放开四蹄,奋力狂奔,两马始终保持一步之远。
眼看到了独角峰,独角峰是出了洛城之后,由南走三十余里,即可以目睹其全貌,独角峰
之高大绝难以同五岳相比拟,但其独特地貌却迥然有趣。
独角峰独居一隅,与其它的山峰根本不相往来,像离群索居的孤家寡人一般,但却比周围
其它的山峰高峻得多,山势也陡峭得多。
奇怪的是独角峰与周围又不相同的是,周围的山林满目苍峰,或枫叶如火,端的艳丽多姿
,唯此独角峰不长树木,山腰到处是荆棘淋漓,巨石林立,犬牙交错。
一般的渔樵绝对难以攀登,恐怕也只有武功高绝之士可以登顶。
眨眼间,方谪尘已经拾阶而上,直往一颗巨石之隙插足一弹,人的整个身上立刻攀云直上
,从第一个落足点再一次青云直上。
后面的邹厉虹不似方谪尘一般,而是双足并用,当第一次垫足而上时,力竭之时,看准石
头的粗糙面,双手往上猛的一按,身体如同炮弹般冲天而上,由于力道的巧妙,邹厉虹的身
体如飞旋的陀螺,在空中盘旋飞身,黑色的衣服在空中舞动,如同一只黑鸟般。
在最后一次驻足之时,方谪尘感到到邹厉虹向自己推近距离,他虽然看不清邹厉虹的身
法,但依然可以听到急厉虹飞旋所产生的气流发出的声音,还有手掌与石面接触发出的轻微
的响声。
方谪尘一禁佩服邹厉虹的心感巧妙,此举虽然耗力,但是大大提高了剧烈向上冲的速度。
眼看峰顶在即,方谪尘知道此举不成功,便落后于对方,是以气沉丹田,双腿倏地一沉,方
谪尘又是一声九天凤鸣的长啸,双手擎举,并立如箭簇,排击直上,显得无比的流畅和优美
。
此时的邹厉虹同方谪尘仅几步之隔,只要一个轻微的飞跃即可越过,无奈此次又是方谪尘
首先启动,好在邹厉虹知道方谪尘是无法一次到顶山的十丈距离是两人还无法论及的距离,
更何况是攀高,只要方谪尘再作一次空中停身,哪怕是一个呼息,他即可以迎头赶上并
超过。
邹厉虹已经算好距离,他最后一次借力之地是那块凸出的青石而刚好那正是方谪尘离山峰
三丈之远,新力未生,旧力已竭,可以说是速度最钝之时,而自己恰好新得新力,速度陡升
,刚好迎头赶上。
方谪尘却比邹厉虹估计的还要慢,还未到邹厉虹所看准的那块青石,速度便缓慢了下来,
被邹厉虹赶了个手足相连。
邹厉虹只要一伸手,即可拖住方谪尘的双腿,当然他是不会做的。
但,霎那间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一直估算方谪尘的速度与落点,难道对方就没有
吃透自己,何况小青石那么明显。
邹厉虹思虑此处,不禁又惊又怒,眼睁睁看着方谪尘踏着那块他早已选好的青石,穿云而
上,瞬即消失。
邹厉虹心中一黯淡,知道方谪尘已经落于峰顶,想也不想腾空而上,等他双脚落地之时,
方谪尘则好比他快一拍,那一拍刚好是邹厉虹比方谪尘晚起一步,一拍的时间。
邹厉虹并不沮丧,能找到一个好的对手绝对比轻易地打败一个对手难得多,而且也令人兴
奋和愉快得多,毕竟也找到一个排除寂寞的方式。
当两人伫立于独角峰峰顶之时,俯瞰峰下,两人的马亦是一前一后,一白一黑,在月夜之
下飞驰,直到赶到山峰脚下,无缘可攀登之时,在峰下徘徊,也似乎在寻找上山之路,却无
可奈何。
山峰之顶果然放了好酒,邹厉虹从岩洞之中掏出几瓶酒来,顺手还敢出一个荷叶包裹来
,里面居然包的是鹿肉肉脯,还有只烧鸡。
方谪尘不禁大为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中抓起一瓶酒,仰头痛饮。
仰头之下,半瓶已经下肚,味道醇香,到肚中之时,一股烈火般的劲气直涌上来,方谪尘
兴奋地叫道:
“果真是好酒,邹兄真是谪尘的好知己,可惜秦履尘未来!”
一提到酒时,方谪尘不禁想到秦履尘。
邹厉虹则显得冷漠得多,但看到方谪尘那种豪爽动作,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充满了喜悦
的神情,脸上的冷漠也消褪了许多。
方谪尘依然故我的伸手撕了只鸡腿,放肆地大吃起来,任鸡腿上的油滴洒下来,那种狼吞
虎咽的样子让人难以忘怀。
邹厉虹随即摆衣坐下,随手撕了块肉脯,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就怕油会沾到自己干净一
尘不染的衣服上,然后细细地咀嚼起来,时时露出一种品尝满意的神情,仿佛是山珍海味一
般。
与方谪尘风卷残云之势头,邹厉虹则显得斯文得多。
直到吃完最后一块肉脯,方谪尘满意地用袖子抹了嘴,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然后一耸身
,便跃了起来,叫道:
“多谢邹兄的美酒佳肴,就算今晚丧命于邹兄之手也是值得的,哈哈哈……”
方谪尘虽然边吃边喝,两个人也如同知心朋友一般,但他明白两个人这一战绝对难以避免
的,不但邹厉虹不会放弃这种机会,而且他自己也觉得世间像邹厉虹这种对手也是难以寻觅
。
邹厉虹从怀中抽出一条丝绢,轻轻将手上的油汁擦干,然后往山下一掷,那条雪白的丝巾
随风飘扬,只向独角峰的山底飘落而去。
邹厉虹伸出那只纤长如玉的手,从腰际一横,正是他那把名震江湖,神鬼难测的钩镰刀,
刀身雪亮,如同初三四的新月,在明亮的月光映射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冷辉,让人感觉到一
种寒意,一尺五的弯刀柄,若是一条若有若无的亮银细丝,正是水火不侵,刀枪难断的天蚕
丝,据说有三丈之长,所以邹厉虹有三丈之内取人首级的纪录。
而方谪尘也拔出他的奇形刀,宽长的刀臂,他的龙柄奇形剑则藏于右胁之间,那是左手触
手可及的地方,但方谪尘还没有打算去用那把短剑,在他眼中,那把剑充满了诡异,那套剑
法也是充满了邪气。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情义之战(下)
(7)
邹厉虹倒提勾镰刀,缓缓地拖起,迎空缓缓上挑,形成一道亮丽的白弧,让人感觉到一种充满心醉神往的美,而那冰冷的刀气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凄冷,充满生离死别的惨烈。
方谪尘的心神已进入了不惊不怒,不嗔不怨的无至境界,让自己的心灵同右手紧握的长刀默默沟通,相互交渗,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意正盛满刀锋的每个角落,最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刀,抑或是人! 方谪尘禀然垂目视地,但邹厉虹拖刀上扬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无微不至地清晰映入他的脑海,由于劲敌的高深莫测,使他全心神地投入,把自己的心境发挥到巅峰之极,因为他知道他稍为疏忽,今夜他可能真的有留在独角峰的可能,因为对手是邹厉虹,黑道上的一个神话,一个充满智慧与力道的高手。
邹厉虹的神情却大不相同,依然仰首望天,似乎注目于青天明月,而且他的刀似乎同他根本不相关一般,只是独立的两个个体,但他的气神正在蓄,如同月亏为盈,不断的敛聚。
一个念头刹那间掠过,为何方谪尘不趁他凝聚气势之时突然袭击,难道……但这个想法只是稍瞬即逝,就像夜之中火星,瞬间天逝。
方谪尘也许平时表现出放荡不羁,一看似乎缺乏耐性,不像修心养性之人,但绝非如此,当年刺日为磨练他的韧性,命他苦修于寒潭之底,以内吸之法,先是一个时辰,随之延长时间,甚改到三天三夜,不饮一滴水,不进一粒食,最后居然昏迷过去。
所以他的耐性强如一只红狐,为了猎物,可以不动丝毫。
而邹厉虹的勾镰刀扬起的姿势却慢得如蜗牛爬行,似乎在那里疑滞如同静止一般,难以达到终点。
但方滴生却知道,夺命追魂的勾镰刀正在缓缓上扬,因为那明亮如镜的刀面在隐隐颤动的刀光,还有轻微波动,几乎难以觉察的刀意,他却不敢断定这是邹厉虹的诱势,还是邹厉虹本身固有的破绽。 那种等待让人感觉到天老和地荒,让人感觉到生命是一个又一个轮回而去,仿佛是一个又一个洪荒世纪,让人感觉到暗晕,但方谪尘却苦苦忍住,那种冲动和煎熬,忍受体力正不停的消耗。
邹厉虹何苦不是一样呢?他似乎有些后悔了,不该以“拖”字诀来对付这位人称星芒的高手。
他并没有完全了解透彻对手,对手外表的不羁,使他错误地估计对手的耐性,这种拉锯状态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要不是他的冷静个性,他早已挥刀而出了。
但他没有找到对手的任何破绽。
任何一次的徒劳无功,都会带来的是致命的打击。 月亮正从天空向西移动,远处飘来了白云,缓缓向月轮移去,当与月亮擦肩而过之时,大地被白云的阴影所弥盖。
方谪尘突然意识到,某种迹象的来临,神经亦变得更加的紧张,但心神却更加的宁静,因为他感受到云影笼罩时,攻势也即到来。
邹厉虹仰首望天的时刻,那片白云依依而来,在那一刻,他算准白云一片会擦过月亮,他在那一刻已经选定,云影投下时,他的勾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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