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李程的头部猛然颤抖了一下，眼睛之中同样倒影出了眼前的慌乱场面。接着，在场的人接二连三的倒地，七窍流出暗红的血液。只是转眼之间，几百具尸体就凌乱的横在街道上。
那个在人流中负责指挥的布雷特大法师浑身颤抖，本来还想叫出些什么。终于当他对上李程的目光时，身体也猛然地痉挛起来，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这个魔法师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稍微长一点的时间，不过终于还是断了气。
诡异的死亡笼罩了整个烟城。最终那些围在旅店外面的全部居民，一个都没有剩下，全部在那双红色眼睛的注视之下成为了死人。
当李程清醒过来之时，他眼前已经尸横遍野，上千具尸体凌乱塞满了所有的街道，城内只留下了死静。那个布雷特的尸体，也十分显眼的堆在其中。
“这是……我做的？”李程呆滞的看着这一惨状。
他突然想起还有两个少女在身后，快速地转回头去，庆幸的是后面的两个人儿并无大碍。可是这并没有驱散李程心中的沉重，因为上千具的死尸，此刻仍在李程面前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沉默之后，李程缓缓道：“我明白了……刚才我的眼中看到了他们未来的死状……这些人是我杀死的。。
李程双手从眼睛上移开，然后无力的垂到两旁。直到现在，他杀过的人已经不少，可是心情却是第一次如此的沉重。因为眼前的这些居民，根本就罪不至死啊！
李程声音带着干涩，缓缓道：“零，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是奥贡的原因吧。他堕为邪神之前，就是在一次宴会上突然发狂，杀光了所有人。你的眼睛，或许已经成为了逆神剑释放怨怒的窗口。”
“是么……”
“去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走吧，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李程的低声道：“你不发表一下什么言论么，这些人可是被我杀死的啊。”
“我有什么资格去说呢，毕竟以前我杀掉的人，可远远不止这个数量。”零道。
李程的眼神依旧带着些许空洞，沉默着在原地站立了许久。为什么，他已经决定要当一个冷酷无情的恶魔了，也的确不再抱有无意义的同情心了，可是为什么当无辜的人死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如此的沉重和罪恶？
零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李程！你说过你已经做好了觉悟，你说过要我给你提供帮助，事到如今，可别说你的觉悟就这么点而已！很久以前我就告诉你了，一旦得到魔器，双手必定要染上鲜血，以后也要背负着别人的痛恨而活着。。今天的事情还只是开始，如果这你都承受不了，当初你跟我说过的话，又算是什么！！！”
这番话犹如冰水一样从李程的头上浇下，他的眼睛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光泽。
李程喃喃自语：“对啊，当初我说过我已经做好了觉悟。可是现在真正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结果还是不能彻底放开……”
“你一直都没有放开过，这点我看得很清楚，你终究还是太善良！或许魔器让你的思维方式改变了许多，但是你的本质依旧没变。”
“既然你能看透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你才能切身的去体会。李程，这就是魔器。”
李程的拳头紧紧的抓起，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中。
“你告诉我，你想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想要毁掉现有的秩序。但是想不做任何牺牲，就达到这个目标，你觉得可能么？”
“……”
“我问你，李程。把世界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说不定要牺牲的人比改变之前还要多，即使是这样，你也会坚持下去么？或许到时候你的手会染满数以万计人的鲜血，屠杀数以万计孩童妇女的性命，背负最深重的罪孽，即使这样，你也会坚持下去么？”
“我……我不知道……”
“或许我能猜到了，你想要造器神做什么。”
“你猜到了？”
“你不想让自己的手变脏，不想让自己背负那种沉重，所以你想直接对造器神说，请把大陆变成和平的世界吧。可是我会告诉你，不可能。造器神支配的力量是破坏，并非和平！”
李程苦涩一笑：“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零的声音缓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阴沉的天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强求你什么。做个选择吧，李程。或者一起前往火山，找到最后一件魔器；或者就此终止我们的契约，我会把逆神剑从你那里接管过来，让你从此摆脱厄运。这样的话，至少你身边还有风雪……”
“如果我们的契约终止，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吧。”
“应该不会了。”
随后是漫长的死寂。
李程面对着无数的死尸，一直保持沉默。而那些死去的人，仿佛也在用无声的画面对李程发出控诉。
罪孽，深重，染血，自责……
“你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
“你不想让自己背负那种罪孽！”
“你不想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
种种声音在李程脑海中响过。很久很久之后，李程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取下了背上的逆神剑，来到了零的面前。
零默默的看着李程手里的重剑，随之轻声道：“我明白了。”
沉重的逆神剑被取走了，李程的双臂仿佛变轻了许多，同时，某种东西，似乎也从心中失去了。
“别了，李程。”
少女用自己娇小的身体，背起了沉重的剑。回头留下了这句平静的话，然后独自朝着南边的天空走去了。
她的眼神，直到最后都是如此的美丽。离别前那双眼睛里包含了什么？很多，但却并没有失望。看着少女的背影逐渐消失，李程的心却是异常的沉重。
他从杀戮的厄运之中解脱了，但却违背了曾经许下的诺言。这当然会令李程心中沉重，但他却不能出声将那个少女叫住。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如她所言，在将来去背负那些更加令人窒息的罪孽。
“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吧，风雪……”
风雪不答话，只是默默走到李程身前，安静的站着。
零已经离开了烟城，独自朝着那满是硝烟的火山行去。一直冰冷的眼眸，最后终于柔软了下来。
“即使是发生了那种事情，想不到他还是没有失去心中的善良，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啊。我这个双手曾经沾满罪恶的魔女，有什么资格把你拉进深渊呢，李程。”
“看着你，只会让我感到行惭自愧。所以就此分开吧，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那些污秽和罪孽，还是让魔女来带走吧！反正我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
……
已是入夜，李程躺在一处开阔的山坡上，眼眸里落满了星光。
风雪不再看书，抱着膝盖安静的陪伴在他的身旁。这样倒是很好。因为李程此时需要的不是一个说话的对像，而是一个纯粹的陪伴。
一张金色的契约虚幻的漂浮在李程的面前，十分突兀。李程看得懂上面写的内容：吾回应汝之召唤，并给予汝新的力量，作为交换条件，汝必须以毕生的精力实现吾之愿望。于此，契约成立。
最下面是李程的署名。
毫无疑问，这是李程跟零签定的契约。这份契约成立那天起，李程的轨迹也发生了巨大的扭转。
然而现在，这份契约上面的署名渐渐消失，而契约也随之慢慢淡化掉了。这份羁绊，完全在李程的心中消失，再也感觉不到存在了。这说明契约已经被解除。
李程抬起自己的手，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斗气的力量。
理所当然，他今天的实力全是当初这份契约所赐予，现在契约已经解除，他也就跟着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仿若曾经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我……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么，这就是零给我的惩罚吧。”李程淡淡的笑了一下，笑容之中隐藏着苦涩。
契约给予的羁绊感觉，在李程心中越来越淡，相信过不了多久，最后一丝残留也会彻底消失。随着感觉的淡化，各种回忆的画面自动在李程面前闪过，从一年前，到五年前，种种往事犹如电影倒带一样放映了出来。
蓦地，李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躺在山坡上。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十分熟悉，而却无比美丽的少女。这个少女正独自站在一个古老的遗迹之中，站立在一个石台面前。
某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并不是力量，而是一个诅咒。当你得到破厄天珠的时候，这个诅咒就会永远伴随着你，永不消逝，也无法解除。即使是这样，你也想要得到它么？”
李程看到了她的面庞，那简直就像梦幻一般迷人。只不过比起李程熟悉的那个人，现在这个少女的眼睛少了那份深沉的睿智。
“我需要它的力量，就算是诅咒，就让我带着诅咒活下去吧。”少女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一道黑色的光芒流入了少女的身体，少女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异样，娇嫩的薄唇被她轻轻咬住了，好看的眉毛也蹙在了一起。但是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黑光散去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少女翻开白皙的手掌，一个虚幻的银色宝珠在她手心上面缓缓旋转。
“从此，你和破厄天珠即为一体，你的生命也将得到永恒。作为魔器的携带者，你将会成为一个被人们所憎恨的魔女，同时也会把这份诅咒一直携带，直到永远。”
“就算被人憎恨也无所谓，我已经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我会用这份力量来保卫我的故乡和亲友，将侵略者逐出！”少女坚定地道。
少女上了战场，凭着不会死亡的身体，还有强大的魔法，她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无数的敌人成为她手下的亡魂。
敌人被击退了，可是战争却没有结束。少女的国王让她率领部队，开始侵略其他的国家。于是战火又再度燃起。
她英勇善战，而且足智多谋，所经之处，战无不胜。不管敌人是多么强大的战士，还是多么险恶的魔法师，在她的面前都被轻而易举的击溃。
每当一座国家被攻陷，她的国王又会叫她进攻下一个国家。在一座城市被敌人夺取前将其焚毁，在一座村庄被敌人占领前将其攻陷。她将一切都做得近乎完美。
可是渐渐的，少女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拿起手上的武器。当初走向战场的初衷，如今已经再也找不到。她曾经保卫的家园，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不复存在，曾经的亲友，也早已化为尘土。唯一不变的，是国王的旨意。
“我累了。”
她这样告诉了她的国王，请求国王让她自由离去。。
“既然是这样，就请你做战争的替罪人吧！”国王如是道。
少女被推上了断头台，在全国人的面前被处决了。
如果百姓们心中带着憎恨，战乱后的国家将很难开始新的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战争的罪孽归咎到一个人的身上，再将她处死。用她的死亡带走国民心中的憎恨，从而迎来新的希望。
这就是战争替罪人的含义。
少女凭着不死的身体，不久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另一个国家，用另一个名字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命运好像已经是定好了的。无论她怎么改变身份，最后都会被卷入到战争之中，并且在最后以战争替罪人的结局结束。
“或许，这就是我应得的惩罚吧，可是我……真的……很累了。”在处刑台上，少女双目无神地说出这句话，然后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次的死亡。
李程睁开眼睛之后，自己依旧是躺在山坡的草地上。
“为什么，做了那么多的付出，最终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李程坐了起来，手指用力抓着下面的泥土，以至于皮肤被碎石划开了血口。
“零，你一直是独自带着这样的往事活到现在的么？你至少也跟我说一声啊！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这些，难道是我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吗！”
“我是混蛋，真是混蛋！！！你都已经背负了那么沉重的回忆，我却为了自己的轻松，还把负担推卸到你的身上！李程，和零比起来，你那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李程低着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
白天的画面仿佛再现了，零接过李程手中的剑，一语不发的背到了身上。那一刻，李程竟然没有察觉到，对零的身躯来说，那把剑是怎样的沉重啊！
然而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默默的离开了。仿若曾经她默默承受下了一切罪责，独自前往她所要去的地方。
李程心中苦涩一笑：零曾经为别人做出过很多的付出，却一直得不任何的回报。现在也一样，她给了他那么多的帮助，可最后李程却还是把她给抛弃了。犹如以前背叛她的那些契约者……
李程深深感到自责。这不应该是零的命运，她应该得到属于她的回报不是么？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怎么做，再回头去找她么？可是以零的作风，她难道还会接受自己？她可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去找她。”风雪说话了，用很轻的声音。
李程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
“去找她，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我会陪着你。”
李程凝视着风雪，那张面庞依旧没有表情，充满了平静。
对，去找她，哪怕她不再接受自己，哪怕她要把他赶走也好，至少也要让李程完成最后的承诺——帮她找到那最后一件魔器。
终于李程站了起来，目光之中不再犹豫：“她应该在火山的方向，我们去找她，而且她需要我们的帮助！朱鸟！”
巨大的火焰从天而降，朱鸟清悦的声音道：“准备去哪里？”
“去火山！”
“明白了，进入火山之后，我的朱火会保护你的。请上来吧！”
李程和风雪跃上了朱鸟的后背，随着一声长鸣，朱鸟化作了离线的长箭，朝着南方那昏暗的火山灰飞冲而去。
“希望还来得及。”看着前方漆黑的天空，李程的眉宇挤出了深深的褶皱，心中暗暗沉吟。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谁也不知道零是不是已经去到了火山的深处，或许也有可能，战斗已经开始了。
朱鸟终于冲入了茫茫的火山灰之中，能见度骤然下降，就连朱鸟也不得不减缓了速度。
“会不会失去方向？”李程有些担心。
朱鸟回答：“不会的，只要寻着热量传来的方向一直前进，就会到达火山中心地带，到了那里就不会有火山灰了，但是气温会高得吓人。”
火焰巨鸟在空中小心的飞行，李程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了耀眼的红光，一股股高温从红光之中扑面而来。前方应该就是火山口吧。
第327章（）
即使朱火保护着李程的身体，火山口之中喷薄而出的炎热依旧让李程汗如雨下。
还好风雪很快用冰冻的力量降低了四周的温度，让李程重新凉爽了起来。
终于火山灰消失了，下面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坑赤裸裸的暴露在李程的视线下。炙热的岩浆不停的在里面沸腾和发泡，每每一个液泡破裂，李程就感觉到恐怖的热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