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居心的女人在枕边,你可安心?就这样放一个随时可能卷包袱夹带宝贝私逃的小妾在纪府,你不怕引狼入室?”
他抿唇凝视着我一言不发,犀利的目光梭巡间游刃有余,似乎任何我想隐藏的意图在他的目光下都迎刃而解,无处遁形。此刻的他像是在审视我,又像是在思考我的话,同时也像是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不能输,我若是气势上被他压下来,明天一过门,就会天天受气,日日被欺,稍稍颔首倔强地瞪回他,眼睛一眨不眨。时间一点点过去,房内极其安静。我们两人互相审视着,均想在对视中找到对方眼神中的闪烁,又或是在等对方先行开口,硝烟味以双方为中心弥漫开至整间屋子。
他双手环胸,双拳本是紧握住的,但此刻却松开了,吐出胸中浊气,吹动额前碎发乱动:“单凭你一个小小丫头,我看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说来说去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怕我,不愿意嫁我,不想我碰你,是这个意思吧。”
汗,这话一定要说到这个份上,他才能理解。毋庸置疑点头,说实在的,我是看到他有些怕,因为他的想法我完全搞不清楚。
“这样吧,我保证不对你乱来,没事也不会来你这西院,这样,你可满意?”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放我。不过听他那口气,这算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先答应下来再做谋算?
“你不信?”他双掌撑住桌面,再度用那猎豹般的神情凝视我,就好像要读透我的内心一般。
“这样吧,保险起见,你写份书面的东西给我,我拿了也好安心。”
他始终保持原来姿势一动不动,看得出懒得理我。
“不是单方面你对我的承诺,那份书面的东西也会有我对你的承诺,我承诺不逃跑乖乖做你名义上的妾!”面不改色撒着诱饵等他上钩。
男人挑挑眉不屑一顾:“哼,就算没你的承诺,也休想再逃离我的手掌心。”
“还有,我承诺会尽妻子应尽的义务,该跟你配合的时候,绝对会跟你假装夫唱妇随,若违反的话你可以惩罚我,虽然是表面恩爱的假象,但我想纪夫人会非常乐意看到吧。”
男人似乎有了点兴趣,他微微努起嘴眼珠转了转:“那如果我要你再做其他承诺呢?”
还真是个贪心的男人,不过正中我下怀,佯装顺水推舟:“这样吧,你把希望我要履行的义务以及禁止我做的事情逐一写下,我也写。然后比对着看看是否双方都能接受对方的要求,这个建议如何?”
“你直接了当说要跟我定契约不就得了。”看他的样子,像是同意了。
签合同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两熬夜的准新人总算放下笔面对面坐到了一起交换手中的纸。
纪承旭不愧出自显贵之家,从小接受专人指导,字体苍劲有力。将他的要求逐行浏览,猛然惊觉他还真是个小气的主,什么禁止将安胎药倒盆栽内,禁止将安胎药倒茶壶内,都成了独立的两条,他这是故意讽刺我的吗?
“你这丫头心还很细,不跟着我三弟做生意,还真浪费了——”他信口读出了其中的一条,“纪承旭要履行为人夫的义务,为纪晴提供物质和精神保障,要保证纪晴温饱的物质需求,同时要满足纪晴的精神需求,不能限制纪晴在府中的应有的行动范围,并在人前给予纪晴应有的尊重。你连府里的地位都考虑进去了,还要我给你冲场面。”
“那是为了让我衣食无忧,如果有恶奴欺负我这个小老婆,怠慢我影响到我的生活质量,那就完全违背了你能保障我生活需求这一大条例了不是吗?”
“有点道理!”他点头,自信满满,以他在府中一言九鼎的地位要罩一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随即让我替他诠释疑问,“那这里呢?你说不能限制纪晴在府中的应有的行动范围,这条无理了,你若是乱来要参观我家祖宗祠堂呢?”
“所以用了应有来限定啊,不能去的地方就不是应有的行动范围。”
甚是赞同一记颔首:“那这条呢?”他修长的指节移向某条,“为保证纪晴在府中地位,纪承旭还应对纪晴专一,不得以各种形式的方式给纪晴树立情敌,包括但不限于纳妾,娶妻,寻花问柳,金屋藏娇等。”
“怎么了,我觉得这条要求不过分——如果你再找其他的女人,我很可能日子不好过,是你要拴住我的,又不是我喜欢跟你过,若是不好过,我可还是要开溜的。你若做不到,那还是不用娶我了。”
“这条不能放契约里!”他阴下脸,完全没了商量的语气。
“为什么,我觉得很合理,要是哪天我被你的正妻虐待死,那怎么办啊?”
“又不让我碰你,又不让我有其他女人,你想让我纪承旭绝后?”他低声怒喝,想来他堂堂一个正牌大少连找女人的权利都要被限制,让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所以啦,这份契约不是永久的,只要你想娶妻,就跟我终止契约,给我一笔钱放我走,如何?主动权掌握在你手上,哪天你不再需要我了,哪怕你不娶妻,只要跟我说声,就可以休了我,反正我也不吃亏。至于名节方面的问题,给我生活费作为补偿,怎么样,你同意不?”
男人不爽了就要哄,这招果然很好用,他不再拉长个脸:“听起来不坏。”
“对了,包括但不限于的意思你理解吗,就是包括下面的那几个,那并不局限在那几个,比如哪天你和某个下人特别暧昧,而那下人仗着你宠她跳我头上来了,那也不行的,虽然没有写在那几条内,但的确是给我树了情敌,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契约也立即终止。”
“明白了,你这些条件看起来不难,无非是让我履行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不让你受委屈,但绝对不能碰你,更不能伤害你,不然就收拾包袱走人,对吧?”
“对!你的这些个条条框框也不刁,还算合理,不过你的惩罚是什么呢,如果我违背了你会要求我如何?”
“如果我违反了契约,就当即放你走人,而且给你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相对的——”他唇角一扬,“如果你违反了我的契约,那就一辈子跟着我,连想走的心思都不许动一动。”
“好!”我才不怕呢,我看不出一年半载,纪老爷纪夫人就会要他娶妻,到时候我就可以逃出生天了,“确定不反悔的话,你写下你的惩罚措施,然后我们各按个手印,交换保管。”
“等等,我要再加一条。”他估计觉得自己吃亏了,提笔又附加了一行字,主要内容就是和我哪条包括但不限于差不多的限制我背着他跟其他男人发展的条款。
心头暗觉好笑,我是你纪承旭的女人,哪个男人还敢打我主意啊。
“将来你要多少银两?”不愧是精明的男人,现在就给我把这个谈好怕我见了世面漫天要价。
不过这个问题难倒我了,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货币概念不甚了然,不过我也不笨:“这样吧,就按照府里每月给嫡子小妾的生活费来算,到我离开的时候,将我伺候你的时日累积起来,这个数字是基础的费用,犒劳我在你这里被消磨掉的时间。随即哪天你若要我离开,每个月你还得支付每个月的生活费给我,如果府里所有人的月钱都上调了,你也得一视同仁,除此之外另外加上住宿费和餐费,因为这些在府里的时候是免费的,可在外这些都得真金白银来买。如果我离府后若遇上意外或者生了病找大夫的话,你也得负责。”
他显然不耐烦了,厉声打断:“你怎么要求那么多,是不是到时候你改嫁个男人,还得伸手管我要钱办婚礼?”
“那二少爷,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选择一次性付清。”
他被我绕晕了,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不二价,五千两,这个数字不小了。”
记得电视里看,一百两的银票就值不少个钱,可能五千两对于一个女人过清闲日子来说,应该是够了。不过话说回来,本人的人身自由可是很贵的,要捆住我,不付点代价可对不起我的精贵。
“二少爷,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朝他开着玩笑,“讲钱太俗气,不如讲讲实在些的。”
“你究竟要什么?事先声明,你刚才那一堆绕来绕去的话本少爷不想听第二遍,我只想听一口价。”
唉,现在知道女人唠叨了,你可还得跟我过下去呢,现在就嫌弃我不如不结婚了。单手撑住脑袋瓜子,我眼内放着狡黠之光:“你们家有产业在外吧,我只要你们最有实力的那个铺子总资产的百分之一,到时候以银两结算。而且不是以现在为准,而是离开当日资产的那个总数的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他凑上脸,小声确定我的意思。
“你们家生意做得那么大,我只要最有实力的一间而已,而且还是这家铺子资产的百分之一,一杯羹分成百份,其中的一份又能有多少?”
他垂眸,竟然冷冷笑出了声:“你这女人果然不容小觑,眼光着实放得远。”
谬赞谬赞,我只是从实际出发。纪家这样的家族,一定有古董玉器或者是金器的铺子,那种地方的货物,随便拿一样就是上百万的,怎么算都比单单拿五千两来得划算:“我觉得什么东西都是对等的,我的惩罚是永远被你扣在纪府,那么你的损失也不可能太小,不然就不公平了。”
正当我为自己的英明妙计以及巧舌如簧自叹弗如之际,他却当头泼了我一盆凉水:“你觉得我会应许你?好了,不二价,我给你一万两,别废话了。”
原来如此,方才的五千两果然是他压低我价钱了,很好奇是不是可以再给个涨幅,我犹豫着要不要再皮厚一下。他似是看出我的还打着小九九,别有用心拉了拉凳子,靠近我耳际说了一句令人寒毛倒竖的话:“不论你要多少,本少爷都可以给,但本少爷也可以事后找人跟你算账,所以不要得寸进尺,不然你一个子都没有!”
我能有今天跟他公平地商量订立契约,完全是因为这人还算重道重信,若真惹火了权贵,的确是会落到吃不完兜逐着走的下场。
“哦,我明白了,一万两真的挺不错了,多谢二少爷。那麻烦二少爷把商定的银两数目也一并写在契约里头吧。”
就这样,我们花了一个多时辰定稿了一份婚前协议并承诺一切照章办事。纪承旭离去的时候早已过了子时,我打着哈欠临睡前将他起草的那份又看了一遍:
纪晴必须做到:
照顾纪承旭的饮食起居,尽妾应尽的义务,遵守纪家的家法,孝敬长辈。
纪晴在纪家期间禁止:
追问纪承旭纳她的目的
偷跑或做任何偷鸡摸狗有损纪家名誉的事情
对任何人拆穿纪承旭对其身世和两人关系的谎言
将安胎药倒盆栽内
将安胎药倒茶壶内
为保证纪承旭的面子,纪晴还应对纪承旭专一,不得以各种形式的方式给纪承旭树立情敌,包括但不限于找相好,偷男人,改嫁,金屋藏小白脸等。
若违反上述任何条例,契约将立即终止,纪晴则无法从纪承旭处获得自由。
捏着手中的护身符纸,我乐得开怀,这些个我都能做到,至于纪承旭,总有一天他会迫于无奈要娶妻,如果他娶妻了,那便是破坏契约,如果他执意不娶,到时候纪家一定认为是我的关系,到时候老爷夫人不喜欢我可能会对我非常敌视,纪承旭也断然不敢给父母脸色看,保不住我的地位让我受人白眼受了委屈,同样是违反契约。所以要我乖乖被他拴住,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到那时候,纪承旭,应该会说话算数,不会出尔反尔吧。
大喜之日
云淡风轻的早晨,阳光明媚得令人舍不得睁眼,裹着被子依稀听得空中偶尔传来的几阵鸟鸣,偶尔有微风吹过,卷着床外清新的花朵气息,令人觉着似是做了甜美的梦一般。而正当我迷迷糊糊未睡醒并流连梦境之际,小茹就带领着一批丫头婆子们闯入房间,该干嘛的干嘛,上妆的上妆,梳头的梳头,小茹自己则手捧一碗桂圆莲子羹,二话不说就是一勺子朝我送来。
“没漱口——”一张嘴想抵抗,热乎乎的羹汤早已送入口。
见我没有还价吞下,喜娘乐得拍手,一边送出吉祥祝福:“吃了桂圆莲子汤,早生贵子!”
半眯着眼,边瞌睡边让人摆弄个够本,你们这群叽叽喳喳的婆娘,爱干嘛干嘛,别扰了人家的清梦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茹轻晃我,附着我的耳际小声:“主子,打扮好了,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因为我人就在纪府,不需要上花轿,而是直接由喜娘搀扶着去大堂同二少拜堂就好。养精蓄锐完毕,我睁开眼,冷不丁被镜中上了脂粉的自己吸引,也许有些些自恋,有些些臭美,但平日素雅见人的我此刻被妆扮得娇艳无比。大红喜服,将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为醒目,嘴唇被抹得红红的,真可谓娇艳欲滴。
“新娘子,请起。”喜娘招呼着我起身,随即将大块大红方布朝我头顶一遮,本就一头金钗银钗的我此时只觉得脑袋沉甸甸,走路都左右摇晃起来。
顶着满头的发饰,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下一小步一小步跟着喜娘,有些无奈有些可笑,如今的状况正像是纪承旭带给我的这段婚姻,前途一片黑暗!
渐渐到了人声鼎沸的地方,我料想着该是整个成亲戏码的□上演地,不由得紧张起来。纪家是世家大族,即便是纳妾,但怎么也是嫡子中首位开的先例,该来的亲戚应该一个都不少。
喜娘突然将我的手辗转托付到了一双厚实的大掌中,我听到旁人羡慕的低呼,还有长者喜滋滋的欢笑,很明显,那个牵着我手步步将我引向前方的男人是纪承旭。而我和他此刻,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被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不自觉有些发抖,这么大的场面,那么多双眼,完全无视那是不可能的。正当我不知如何自处之际,突然感觉身边的男人朝我这里靠了靠,贴着我头顶小声说着只有我能听到的话语:“怎么了,害怕?”
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想象说这话的他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又多么挑衅。
挺起胸昂起头,一步一步不再别扭,我怕什么呀,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丢脸丢大了的是你纪承旭!原先冰冷的手指也回温了不少,不知是因为自己调试好了心态,还是纪承旭大掌源源不断传至我这边的温度所至。
“哟,这新郎官和新娘子感情真好,才昨天一天没见,今天见缝插针都要互诉衷肠啊!”
好恶心,这肉麻的话听得我只想找呕吐袋,反正没人看得见,大红盖头下,我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开着小差,俨然没有注意纪承旭已经止步,而我还神游着继续朝前龟速挪动。对方握紧我的力道加剧,不但捏紧我的手心同时将我朝后一拉,而我因为完全没有准备又跟个瞎子一样东西不分,一时犯晕失了平衡,人开始朝后仰倒。
“啊!”我听到近距离有人小声惊呼。
虚惊一场,身边的纪承旭长臂一伸勾住我的后腰,将我整个人拖得牢牢的。
正对面不远处的高堂席传来惊魂未定的声音:“小梅,怎么样,没什么吧。”那是纪夫人温雅的音调,透着关切之意。
摇摇头示意我一切安好,挣脱开纪承旭的怀抱老老实实站到纪承旭的旁边。纪夫人定是怕我动胎气,这长辈那么重视我的肚子反倒让我愈加愧疚,我和纪承旭的烂戏码被拆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我又该以何颜来面对夫人呢?
“一拜天地——”洪亮的嗓音拉开,因之前小骚乱而略显闹哄哄的大堂立刻安静下来。感觉到拉扯着我手的纪承旭人有放低的趋势,立即也配合着下跪,松开他的大掌两手支撑在地一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