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悠”地开了,明晃晃的阳光不期而遇了我,一片金色潋滟在竹叶上。
我走下楼梯,四周一片青翠的绿色,弱水一身淡青衣衫微躬着背在打理花草。
说是花草,也就单单一株而已,他那一袭青衫却也笼在金色里泛起了温柔的光晕。
这样安静的景色,我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我泛起笑容,缓步向弱水走去。
弱水面色很平和,像是风怎么也吹不起来的一池春水。不对,春水太暖了,最多也就是一湖秋水吧。
望穿秋水,我想着就笑出了声。
弱水转过身,见着我礼貌地笑了笑:“方才她有事先走了,你看书入神,叫你未有答应。”
我当场就楞了:“那,怎么办,一会我自己回去么?”重砂这个放鸽子女王,难道不记得我是个路痴么!
“只是有些许事情要办,待办完后就回来。”弱水拂了拂纤柔的花枝。
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便将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不好意思呀,是我看的太过入神了。”想起那本书,我又有些说不清的念想,不禁感慨道,“那人写得真好,字字句句决绝得半分余地都不留,你还在想是否真的要用这样狠的一个词,一句话,但却真的是这样呢。”
我怔怔地想着:“明明是那样让人心碎的事情,他却说得那么随意,又不留痕迹,像只是一个午觉被人闹醒,一转身就能继续睡一样。”
弱水淡淡地笑笑,“卡嚓”剪掉一截败枝:“姑娘此言,像是大有真意。”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心里泛起一阵渺茫的难过,“他当真是自知,可他究竟是有多少刻骨铭心的伤心事呢?想来,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我静静地说。
弱水转过头,凝神看着我。
我眼前漫起图书馆那本《饮水词》素白的封面,摆在楼梯下边左面那排架子的最上层,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得一阵唏嘘感慨。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我轻轻叹口气,意识弥散在那个潮湿的午后,不禁念起这首我当时看了又看,感慨再三的《梦江南》,怅然地笑了一下。
我回过神,才发现弱水一直迷失焦距的眼神这一次终于定定地看住了我。
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又淡淡地对我笑了,这一次却像春水一样温暖。
“《饮水》是弱水旧友所作,他日再见,定将姑娘此番话转赠于他。”
他转头看向荫翳的竹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的笑容突然敛了一分,似是有些淡淡的凉意,“如此看来,也并不是只有自知了。”
后来,我和弱水在那盆茶花前说了许久的话,那时候那盆茶花还年幼,没有开出后来那样灼灼的白肤胜雪的花朵。
弱水的话不多,只是一直安静地听我讲,偶尔会说几句让我感慨良多的话,有时候就只是专注地看着我。
我来古代后也从来没有认真地说过这么多知心话,和陆翌凡他们也只是天天谩天谩地乱谈,并没有敞开心扉地说过心底的事。而弱水他像是什么都懂,却从来不点破,只是随意地就说中了我一直模糊却从未确定的东西。
一个下午就这样很快地过去了,后来重砂回来看到我们聊得这样欢畅还很是震惊,她指着弱水愣愣的不可置信:“你竟然也能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啊?”
弱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走的时候叫住了我。
“锦凉。”弱水逆着那已经不再强盛的日光,和那卷茶花站在一起,柔和地笑,“日后必常备清水一瓢,静候佳音。”
我也偏头笑了,示意他我懂。
重砂拉了我的手,大喊一声:“弱水你真小气,就一瓢水!我们走啦!”
回去的时候,黄昏已经落了下来,醇美的夕阳酝酿了整条街道,我还一直在想着这个安静美好的下午,那个清凉若水的少年。
“重砂,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我心里很好奇,弱水那样子不像是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成天住在那林子里,重砂那成天只知道玩乐的又怎么会和他交好呢?
重砂略一扬眉,嘴唇张合,稍作迟疑,终于说道:“昌平三年,我在战乱中逃难,是他救了我。”
重砂的表情在夕阳下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我不相信她会有的悲伤的神色。
“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他也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让我带着我娘的尸首上了车,一路行到了京口,那里没有战火,我才终于肯把娘放下来。”
重砂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是他陪我在那棵柳树下葬了我娘,旁边就有流水,等不打仗了,也能带娘回家乡。”
我沉默地看着重砂,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他和同行的师傅上山了,我一路漂泊来了建邺,不想后来在他下山时又遇见了。我认得他,因为只有他有那样澄澈若水的眼睛。”重砂撇过头看我,淡淡地笑了。
“上回你说的那流星镖要改的点子,也是给他提了,他改的。”重砂又浮起了会心的笑容,“他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人,什么都懂,只要你和他说,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我怔了一怔,想刚刚学使暗器的时候,我因为拿捏不准使它的力度,就怪是那镖不好,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起它来,这个流星镖四角平滑,我若是力小的话就经常不能命中目标,我想起那时候在电视上见的暗器都是棱角尖锐,而且在边角还有许多的棱刺,我把这想法和重砂说了,不过几天,她就拿回了一整套的流星镖,形状各异。
有四角的,有八角的,有十二棱的。迎风一面铸满倒刺,遇血封喉,手持一面却有微小凹槽,能持拿得更稳。用玄铁重新淬过,攻势更加凌厉。
日后这套流星镖被我们沉香苑的人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绝冠暗器之首,众人都夸我心思巧妙,我却在心里暗暗地感叹做它之人的精妙,想的精细,远非我所能及,没想到竟然就是他啊。
天已经几乎黑了下来,重砂和我走在沉香苑软软的草上。
“弱水平素都不近生人,今日对你的态度已算很好,还说得那么投缘。”重砂舒心地笑了,“你这个疯丫头还真有点本事啊,连弱水都这般待你非常。”
我见重砂又了无心事的样子,也拉着她的手说:“我也觉得和他说话特别投缘,今后我能常去么?”
“你还想常去?怎么?想抢我的蓝颜知己啊?”重砂趾高气昂地看着我,迈进了西厢满院的清香中。
我跟着踏进去,刚想争辩,一抬头,我当下就楞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我还是仍然能够看清前边的草坪,梨花树下,有一个男的,身形挺拔,轻轻地倚在树旁,修长的身子和着梨树被裁出一个漂亮的剪影,他戴着墨镜,黑得像只苍蝇,身穿一套现代黑色紧身的衣服,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漆皮书包,正一脸冷酷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本人实在是诗词功力很差呀。
不得不借用一下青莲大仙的《忆秦娥》。
本来想尝试自己写的,还是放弃了。
哎。大家谅解哈。
9
9、第七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
我心头打了一个激灵,混杂了喜悦,激动,我踮起脚飞快地跑下台阶,朝他跑去。
“王八蛋,你怎么才死回来!”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陆翌凡一手撑着梨花树,一手慢慢地把墨镜摘了下来,他一甩头,酷酷地斜了眼睛,目光直射向我,眼神夹着冷冷的光芒和挑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你妈的又拍黑客帝国啊!来来去去就记住了这么一句台词!”
我对陆翌凡这身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那时候我从重砂房里搬出来,住在最西头的置物房里。一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缓缓转悠的水车。
我和陆翌凡趴在床上翻我现代带的那本《看电影》,也让他见识一下高科技时代打造出来的帅哥美女们。我指着铜版纸上axler那张大幅的海报,一下一下地戳:“看看,看看,陆翌凡看看你哥哥有多帅。”
Axler那张照片是仿黑客帝国的造型,他低着头,一脸的冷酷,衣襟开到了胸口,身上的水珠泛起冷冷的光芒,陆翌凡一看之下简直惊为天人,长长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大概没想到他自己也能如此之帅。
后来我那本《看电影》在组织里惊起了轩然大波,从西厢传到了东厢,最后出了我们封颦楼,去了锁月居,再到后来那本杂志已经在沉香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据说我的杂志被经手的人一页一页地撕了下来,成为枕边销魂的宝典。
莫文蔚风华绝代的大腿,范冰冰娇嗔的表情,宋慧乔□的香肩。
我听说以后真后悔没把小禾的《男人装》带来,一定会让这些男人们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到时候寰照一定不能维持他那张不兴波澜的冷面,也会在无数个没有重砂陪的夜晚,掏出一张来填补寂寞。
据说玄夜一个人霸占了安吉丽娜朱莉的三点式,收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后来,他见着我还装模作样的说:“那妞不好看,嘴巴大得像只猪蹄,我早扔了。”
只有陆翌凡同学虔诚地把axler那张照片撕了下来,挂在床头,从此作为身心榜样,努力向他看齐,我自然也是全力支持他的,从包里把小连的那套演出服翻了出来,再把墨镜给他戴上。
我一直劝陆翌凡把头发给剪了,那一头长发真不和谐,可陆翌凡却说什么也不肯,他说这样甩起来更有味道,于是我也只好作罢,再送了他一句台词:“有飘影,更自信。”
自信的陆翌凡受了我的教诲和熏陶,在很多个太阳就要落下去,月儿就要爬上来的黄昏出门了。他带着墨镜,走得摇曳多姿,我说:“陆翌凡,走路得有范知道吗!你得走得衣摆生风!”陆翌凡觉得凡是我说的这种打造他黑客帝国形象的东西都是金科玉律,他极富动感地走向了站在客栈门口的娇羞少女,熟练地掏出一根烟。此时的陆翌凡抽烟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早早地超越了只会吐圆形烟圈的我,他已经能将爱心烟圈吞吐自如了。
陆翌凡在无数个这样的黄昏潇洒走一回,他撑在客栈斑驳的木门上,“呼”随意地吐出一个爱心烟圈,低下眼透过墨镜的镜沿挑逗地看着对面被吓得目光呆滞的姑娘。勾起嘴角,然后说了我教他的台词:“姑娘,一个人吗?”
后来陆翌凡嫌他说来说去只有这么一句话,而且不够直接,不够有气势,于是我想了句新的:“姑娘,喝杯白酒,交个朋友。”
我每次都是同着他去,在他锁定目标后,我就躲在幽深的巷子口看他是如何的倾倒众生,我每次都笑到直不起身,然后琢磨着陆翌凡其实应该走古惑仔路线更合适,以后要好好地帮他打造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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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快入深冬的天气,院内的海棠叶子倦倦地凋了大半。
我站在窗前,捞起袖子,一边想着寰照晚上做的那盘神仙蛋,一边叹气,慢腾腾地洗着碗。
真好吃啊,蛋皮酥软,蛋白滑嫩,里边的肉羹,哇嘞,那叫一个鲜香啊。我想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下次一定得叫寰照再在里边加些芝麻球,下口肯定更酥脆……我想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寰照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媳妇,重砂没娶错。
“想什么呢,洗得这么慢,天已经很凉了。”大厨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他一撂袖子,抄起只碗就洗了起来。
“哎呀,我自己洗就可以啦,你和重砂那么久没见,还不去甜蜜一下啊?”
“有的是时间,哪急了这会子?”
“哎,我叫陆翌凡就行啦,你还是去陪她吧,我私自霸占你会被重砂打的!”
“好了!”寰照把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你少说两句不就很快洗完了么!”
我转过头,老实地洗起碗来。
如果寰照的结束语就是“好了”就意味着那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认认真真地洗了三分钟的碗,又失去了热情,捅了捅寰照的腰:“哎,你们不是应该还要一阵子才完的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寰照微一皱眉:“我们去的前一天,童将军拔营走了,那东西该是随身带着的。”寰照抹干了手上的水,“只有等他仗打完了再去一次了。”
所以说寰照真是贤内助,三下两下就把碗洗完了,这会已经迈出门向东头去了。
我心里一阵窃喜,吃饭之前,我在重砂的房里鼓捣了好半天,弄得那盘神仙蛋都快凉了,陆翌凡还粗声粗气地问我们干嘛去了,弄得那么久。
殊不知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刻啊!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是对于这么没有情趣的重砂和不解风情的寰照,我只好当仁不让地当一把他们俩的阿拉伯神油。
就在寰照在厨房里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坐在床上拿着狼毫笔,对着脱得光光的重砂下笔如有神。我说重砂你趴好了,下面我要来给你画海棠春睡图了。
重砂一直听话地纹丝不动地趴在床上,舒展着她线条分明的背。
其实我是真想照着窗外花都还没开出来的海棠发挥一下灵感的,偏生又是我不熟的毛笔,画到动情处又碰上了重砂背上暗藏的肌肉!我的毛笔生生的败下阵来,于是我索性拿手指头沾了墨画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呀?”重砂扭过头问我。
“你躺着别动就是,改了改了,现在画十二罗汉群英图了。”我压压手失意重砂继续趴好。
“群英图?那玩意儿有用么!”
“哎呀,所以我说你,目光短浅!”我沾了一把墨去划她的脸;“你想啊,你哪能是一般女人啊,你好歹也是个豪气万千的女侠不是,整那些个没意思的花花草草干什么?再说了,寰照哪是那么俗的人,他要是看见这么多英雄肯定更激动,你就安心睡好了吧!”
重砂想想有道理,于是又趴下了,我在她背后忙碌了半天,把我能画的都画了上去。
兔斯基,飞天小女警,三毛,多啦A梦,葫芦娃,我提起指头不知道画什么了,于是我挨个的把大娃画到了七娃。数数还差一个,我又把樱桃小丸子加了上去,哎,让他们七兄弟分去吧。
大功告成,是十二个没错。
我拍拍重砂琳琅满目的背,她一下就弹了起来,“成啦?”
“成了!”我满意地点头,“前边还要画吗?”
重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平整的胸脯,请注意,是平整的胸脯!
她抬起头,爽快地说:“不用了。”
重砂昂首挺胸地坐好,得意洋洋地伸开双臂,扭动了一圈腰肢,回头示意我:“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走吧,趴着这么久不动,老娘真是把命都给搭上了。”重砂风火雷霆地穿上了衣服。
这就是我告诉重砂的催情宝典,人体彩绘,在晚上对着摇曳的烛光,阔别许久的爱人,这旖旎的彩绘一定能更添惊喜,情到浓时,自然更加风流缱绻。
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可是重砂却两眼一亮把我当壮丁抓去了她的房里。
我想着也是时候该去验收一下我的葫芦七兄弟威力如何了,于是便出门搜索不知在哪个旮旯呆着的陆翌凡。
也不知道他们是已经结束了对我大作的点评直接步入了正题,还是我的人体彩绘真起到了居功至伟的催情作用,我到的时候,房里两个人显然已经开始做剧烈运动,“嘿咻嘿咻”了。
我们侧耳倾听了一会发觉没有意思便顺势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下来,房内的两个人正玩得风生水起,房外的我们吹着凉凉的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陆翌凡一换回正常装束,人就变得如往常般不正常起来,拿着把剑在我面前比划过来比划过去的,一会对着前边的竹林指指点点,一会又对着东边的院门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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