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侧首:“好巧,我以为今晚的饭有着落了,也没带银子。”那表情无比的诚实。
“不是吧……”苏锦凉睁大了眼睛,“哪有嫖客上妓院不带银子的!”
真是第一次见这样说话的姑娘,他忍俊不禁,笑容一次比一次显山露水,侧着头问她:“我只看看,看看也要付银子?”
你看看就想再干干的……苏锦凉小声嘀咕,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好歹也洞察到这些顾客的心思了。
“那怎么办啊……我真的饿死了。”苏锦凉极其可怜地摸了摸肚子。
他却只一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赖定你了的表情。
门口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个身影,又闪回来。
“大少爷。”
一黑衣男子径直越过苏锦凉走至那人面前:“大少爷方才是去哪了?属下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没事,就耽搁了一下。”他撑开扇子,笑着扫了苏锦凉一眼,苏锦凉正低着头惶惶不安。
这个不是那天带她和陆翌凡出将军府的侍卫么……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到哪都怕被人认出来,不能抬头做人。
“祁连,带银子了没有?”
苏锦凉听到钱迅速地抬起头来,两眼放光。
“少爷要买什么?我去便是。”
“不是。”他饶有兴致地瞧着苏锦凉,“是有人要请我吃饭。”
祁连听见这奇怪的回答,没明白这和要钱有什么关系,顺着视线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她,“少爷是要和这位姑娘去用膳么,那董小姐那边……”
看来没有认出她来,苏锦凉暗暗松了口气。
“不去了。”他的表情似是有几分不悦,“本来也没答应要去的。”
他接过银子朝苏锦凉走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就回了炎说让他一个人去吧。”说着笑意浓了一分,“他还更乐意。”
苏锦凉仍傻傻地站在那里,他走到面前,笑着问她:“还不走?不吃了?”
苏锦凉大喜过望,连忙应着出门去了。
她欢天喜地地走在大街上,想到吃的就要流口水,兴奋的样子弄得她身边的人很无奈,一回头才发现祁连还在后边跟着,果然是恪忠职守。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逛逛。”他吩咐道。
“大少爷……”
“哎呀,你不用担心你家少爷啦!”苏锦凉一拍胸脯,很老道的样子,“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他的!”
祁连被这句话梗得说不出来,人家担心的危险就是你。
他却只笑着注视着她,像是突然发现了失落已久的珍宝,柔声道:“走吧。”
醉仙居估计是建邺城里最好的酒楼了,苏锦凉在这上好的楠木凳子上简直是如坐针毡,悄悄地掰了掰手指——不知道得花掉她多少的银子。
平时苏锦凉去个望江楼都要对陆翌凡趁火打劫一番,现在好了,报应果然是来得很快的,现世报!来了一个更会打劫的。
不过之前已经夸下海口了,苏锦凉还是很爽快地说:“你高兴吃什么,自己随便点吧,反正都算我的。”
他估计是看出了她话里的底气不足,扇子一展,面带微笑:“既是我带姑娘来的,还是我请吧,也没有平白就让你出钱的道理。”
苏锦凉一听心里马上就乐开了花,但还是虚情假意故作正经地推辞了一番。
几个回合下来,她终于以真面目示人,大方地一耸肩:“好吧,被你看出来了,我果然没钱请。”
他听了舒心地笑:“要吃什么?”
“一笼包子!”她很肯定。
“还有呢?”
“就一笼包子!”她一口咬定,绝不反悔。
一分钟后……
“那个……我可不可以再要一笼?”她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而他仿佛早就料到这结果似的笑着看她。
又一笼包子下肚,苏锦凉摸了摸肚子,抬起头,看着他,三分羞怯七分试探。
他已经彻底地不相信她的话了,直接将小二叫了过来。
“店里有什么菜,都上一份。”他淡淡道。
苏锦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这么多的。”其实心里已经对即将到来的饕餮掀起了一股难言喜悦的惊涛骇浪。
“你放心吃吧,反正是我请客。”这人真是大方得无耻。
苏锦凉做了个鬼脸:“你不要太嚣张,我会把你吃穷的。”
“试试?”他一扬眉。
果然无耻,苏锦凉鉴定完毕,再也不给他半分面子,只等菜一上桌就狂吃。
一盘祥龙双飞端了上来,他附首轻声对小二说:“菜上慢点。”
根据出席各种宴会场所,见了各色小姐的丰富经验,姑娘家吃饭总是很慢的,上太快菜就凉了。
声音很小,还是叫她听见了,她轻哼一声,想道:原来是想泡妹妹,菜上慢点时间就长了。
真是不要脸的想法。
苏锦凉低头一阵风卷残云,丝毫不顾忌任何形象,很快两条龙就只剩下了空架子。
对面那人刚举起筷子,见着此情此情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已然是完全被她征服了,赶忙把小二又叫了回来,一脸惨不忍睹不能再看她一眼似的表情,摆摆手:“你还是一次都上了吧。”
苏锦凉顿时觉得自己又悉获了他的内心:一定是见她吃得太没有气质,打消了泡妞念头,想快点抽身走人了。
她想到这一点更加的得意,就像慧眼识英雄一般勘破了他的奸计,吃得愈发地张狂。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还要吃饭的念头;放下筷子看着她。
苏锦凉一边吃一边指点一二:
“这个店子好小气啊,菜都这么小一份,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这个龙井竹荪的碗真好看……”
“啊!鱼香肉丝里怎么没有鱼?”
她吃得过于投入和开心,半天才想起对面的他一直没有动筷子,连忙抬起头问他:“你都不吃么?很好吃的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实在好奇哪来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我叫落落。”她吐吐舌头,继续吃。
“我诚心请你吃饭,你至少也该编个像样些的来骗我吧。”他摇着扇子,笑道。
苏锦凉咬下一大块鸡翅,想着你哪里诚心了!还跟我说你姓卫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青阳家的大公子。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蠢地自动暴露目标,对方看上去都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档子事了。
她抬起头,一脸坦荡地望着他:“好吧,我叫落汤鸡。”
鬼才会相信有人敢叫这样的名字。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大好的机会还是要好好把握的,下次又有只能没出息地蹭陆翌凡的饭了。
苏锦凉先发制人地补充了一句:“好了,你看我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她得意洋洋地想:你就编吧,难道你跟我说你叫卫生巾么!
他坐在对面,笑着望着她,心里像是照进了从未有过的阳光。
看着她风卷残云,很开心。
看着她耍赖皮,很开心。
这似乎是生平第一次陪女孩子吃饭没有感觉到厌倦和不耐烦的,坐在这里,看着她吃,就好像很舒心很满足一样。
所以,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如往日里一般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微笑着,如煦阳般温暖,自然地答她:“我叫卫灼然。”
无比真诚的语气,让人挑不出一点的岔子。
苏锦凉随意地动了两下筷子,抬头对上他温暖的笑,如墨的瞳。
原来还真有一个然字……
“哎呀……好饱。”苏锦凉下了酒楼,站在已经沉下来的夜色里,满意地拍了拍肚子,随意坑了他一句,“走不动了,被你害的。”
“听说天香楼的蟹粉小笼很不错,我请你去吃吧。”
“好啊好啊!”苏锦凉狂点头。
果真是不用试探都会自己上当的人。
苏锦凉吃饱喝足后又满意地抒了声情,大义凛然地拍了拍卫灼然:“谢谢你的热情款待呀!改天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不用,说了是我请。”卫灼然笑着答道。
“哎呀,这个不算,完全是我白吃嘛,你看你都没动筷子,改天……啊!完了!我忘了正事了!”苏锦凉猛地一顿足,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可是要找那取盒之人?”卫灼然笑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他着一身白底金边的锦服,在黑夜里也分外耀眼。
苏锦凉讶异地停下来,听这话像是另有玄机,知道其中隐情一般,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是个女子,擅箭术,能一箭多矢。”卫灼然摇着扇子,似是十分的肯定。
苏锦凉瞪大了眼睛,才刚一开口想问个究竟,突地远处一声大喝“姓苏的!”
苏锦凉闻声望过去,黑暗中站了一个清瘦的少年,一身黑衣,潦草的束发,正是陆翌凡。
“你死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苏锦凉冲他喊道。
陆翌凡没答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狠狠看了卫灼然一眼,一把抓了她的手就走。
“你干什么呀!”苏锦凉被他拽得踉跄,不知道他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不要走那么快呀!”
陆翌凡像是没听见一样,面色铁青地拉着她向前走,黑暗里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场很大的气。
苏锦凉想起什么,赶忙回过头,向卫灼然摆摆手:“再见。”
卫灼然侧身站在那儿,轻摇着玉扇,亦微笑着点点头。
她被拉得东倒西歪的,步子很快,表情连一个笑也无暇顾得周全就转过身去了。
一个太过潦草的告别。
这个应当就是那日她一直背着的重伤少年吧,伤得如斯重,竟然还能救回一条命,健朗如常人,不知是遇到了怎样厉害的人物。
卫灼然想着,迈开了脚下的步子。
“你要死啦!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我都还没怪你去看美女就没影子了呢!”
远远地,都还能听见他们争吵的声音。
那个少年蓦地停下来,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头:“那你呢!你和一个男人都跑得没影了,还有脸来说我!”
卫灼然轻笑,“啪”地收了扇子。
已经是盛夏的季节,入夜了还是有丝丝凉意。
今天的事情有些多,就这样当散心慢慢走回去也很好。
那夜,建邺城的晚上连星星也没有,却有很多的人都在问,是从何处来了一个这样华美隽秀,风度翩翩的公子,仿若无旁人一般地闲庭信步。
他面上挂着舒心的微笑,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样的妙事,就这样凭空让黑夜也明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边开始就一直很无感,原谅我毁了我最爱的灼然哥的出场。。
泪奔~
以后有机会 一定会大修的。
34
34、第三十二章 今夕方遇此良人(三) 。。。
苏锦凉第二天再回青楼的时候被老鸨丽娘骂得很惨,她一边悲苦地擦着桌子一边默默地接受丽娘说她夜不归宿在外偷汉子的骂名。
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昨天一时糊涂就跟着陆翌凡回沉香苑了呢?
要说起昨晚还真是一场激战,主题同样是围绕苏锦凉外出偷汉子没能顺利完成任务展开的,指控人是陆翌凡,他宣称自己只是出去盯梢了一个可疑人物,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那个窃盒之人,和他过了几招,因为担心苏锦凉的安危便无心恋战,匆匆收场,并且翻来覆去地找了她一个时辰,谁知道她正和一无耻狂徒打情骂俏,完全忘了任务这回事。
苏锦凉立即果断地骂他不要脸:
一、你明明是出去看美女,所以才让无耻狂徒有机可乘!
二、你明明是打不过人家,别企图拿担心我来当挡箭牌!
三、你就是见不得人家比你有钱比你帅,居然诬赖人家是无耻狂徒!
陆翌凡当即就被气到了一个巅峰,一拳过去,二人立刻掐架,重砂在一旁呐喊助威,鼓动寰照下注。寰照劝架无能,二人仍是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他终于凭借自己是残疾人士这一弱势身份博取了同情,平息了战祸。
尽管没有顺利完成任务,但好歹勘破了那人身份,苏锦凉跟寰照汇报了这一猜测后,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并未受到什么惩罚,只多加派了个任务来抵过。
听上去还是很轻松的,在初三与十五那天做一个情报的交接工作即可。
所以苏锦凉算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沉香苑,还心满意足地吃了很多的梨子。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却因为擅自夜不归宿挨了丽娘的狠批,丽娘本翘着个生财五指手骂得正在气头上,突然瞥见门口光景,陡然收了声,踢了她一脚,低声道:“接客去!”然后面上的表情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陪着笑脸朝门口迎了过去。
苏锦凉怔了一会才明白她所指的接客是什么,并没有某种不好的含义,便也慢吞吞地跟上去了。
“哟!这不是青阳公子嘛~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苏锦凉陡然一惊抬起头,这才算是见到了正版的青阳君。
那人正是青阳家的三公子青阳炎,他身着淡紫的衣裳,华贵天成,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双眼睛不算太大,却十分的有灵气,一看便是心灵剔透之人。
他的眉目虽说不上是多么的俊美绝伦,可聚在一起便是天生一派风流,让在场众人均不能从他谈笑风生的面上转开半分。
他身子微微一侧,身后现出另一个人儿,那突然华溢的光彩更是让满座的呼吸都顿时屏去大半。
英挺隽秀,润如美玉,形容宛如三月的春风,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苏锦凉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卫灼然,怎么又是你!”
青阳炎诧异地回过头望着他,一副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外边的小妞有一腿的表情。
卫灼然只得苦笑,有些后悔直接把自己的名讳告诉这么冒失的姑娘,果真她不假思索地就说出来了,这下可好,不出半日,天下人都会知道他卫灼然来东齐了,来的还是东齐的妓院。
丽娘听了顿时两眼一亮,回首啐了苏锦凉一句:“死丫头!卫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语罢又摇着帕子迎了上去,她当然知道卫灼然是谁,所以更是卯足了功夫,笑得比那春花还要灿烂,“卫公子啊,今日您们二位大驾光临可真是要折煞我们软玉楼的姑娘们喽,姑娘们……”
她话还没说完,顿时整楼的姑娘便满面红光地蜂拥而至,看得苏锦凉心里一阵疙瘩。
那青阳公子却忽一扬手,满场的女子皆未入目一般,朗声道:“我只想找杜姑娘,不知杜姑娘在否?”
丽娘笑得九曲十八弯地陪道:“青阳公子,可不巧了,危楼这几日身子不好,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您……我们这还有霏霏,柔儿……”
“不必了。”青阳炎闻言当即就转身欲走,皱眉道,“扫兴。”
卫灼然却一副无所谓去留的样子,依旧摇着他的冰骨玉扇。
“青阳公子!”丽娘连忙拉住这一摇钱树,又是笑得一脸谄媚,“我突然想着危楼这几日身子养得也差不多了,丽娘现在就叫人去唤她梳妆打扮一番,好好招待公子,公子请……”
青阳炎听到这里才略一扬眉,朝着厅堂一角的四方桌走过去。
在场的男人们都大喜了,今日终于能得借青阳公子的面子见上这名动天下的美人——杜危楼了。
卫灼然回首看了苏锦凉一眼,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笑她,她不卑不亢地瞪回去,却还是身不由己地提着茶壶地过去了。
软玉楼里不知道被迷倒了多少的姑娘。
女人酒水一律都被青阳炎回绝了,只余着苏锦凉一个倒水小童,倒像是特意为卫灼然准备着似的。
苏锦凉没精打采地提着壶子,随意道:“二位公子,西湖龙井。”一看就不是在诚心当丫鬟。
卫灼然笑着问她:“昨晚我可是没招待好你?今日这么没精神的样子。”
苏锦凉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还不是和你偷情被抓了,死都死惨了,怎么还会有精神。”这是政治压迫久了的后果,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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