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若我一定要在这暗流涌动的大明朝堂逆流而上,如何?”王承恩凝视着窗外。
“妾身不知道承恩所虑,妾身只知道承恩若是做个平头老百姓,妾身就做个贤良妇人;若是承恩一定要做一个魏忠贤,那妾身就做一个奉圣夫人客氏!”
王承恩听及容容此言,心头一震,心中疑虑顿去,朝容容笑道:“天启帝那个蠢蛋,如此贤惠的老婆,他竟然愿意去做木匠!给我王承恩白捡个好老婆!”
“哼!又贫嘴!”容容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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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匆匆来到前厅,定眼望去,厅里坐着一个风流涕党地中年儒士,一身素装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不凡。王承恩心中暗赞,果然是深得秦淮八艳之一柳如是青睐的东南文人领袖钱谦益!
正在王承恩暗赞钱谦益,钱谦益却发现了王承恩。钱谦益停下正欲举茶杯喝茶的动作,起身给王承恩行了个儒家礼节,笑道:“鄙人见过王公公,想不到王公公如此年轻却掌控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都督两个要职,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东南文人领袖,礼部侍郎钱大人也是名不虚传,风骨鲠正,让鄙人心下敬佩!哈哈”
“王公公,此言折煞鄙人了!哈哈!”
这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恭维上了,官场嘛,就是互相打哈哈。王承恩却是心头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钱谦益本就是有事而来,王承恩就不信他会一直会跟自己耗!
果然,两人互相恭维过后,钱谦益看看左右侍侯两人的武监,欲言又止。王承恩那能不明白钱谦益的意思,挥手遣退武监,面带微笑等着钱谦益开口。
“王公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钱谦益眼中还有难色。
王承恩端起茶杯,也许是太烫,拼命哈着气,直到觉得冷了,凑到嘴边‘呼啦’唆了一大口,然后巴眨两下嘴巴,整个一副土财主、爆发户的形象,让钱谦益这个大儒士看得直邹眉,心里暗道,怎么这崇祯帝面前的红人比魏忠贤(据说魏忠贤年轻时是乡间恶霸)还没品!
王承恩才不管自己动作恶俗不恶俗,继续‘呼啦’‘呼啦’唆茶,纯属耽误时间,他就不信有事的钱谦益,能耗过没事的自己。明代的文人非常臭屁,王承恩为了以后能让这些臭屁的又怕死的明代文人,拉过来自己这边,就得磨磨他们的意志!
钱谦益心中是气恼到了极点,可是有事相求与王承恩,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崇祯刚清理完朝堂里的魏忠贤之党羽,内阁需要从组,这点王承恩是知道的。在知道作为东林党人领袖的钱谦益来了以后,王承恩料到这钱谦益就是为这件事情而来,很有可能东林党人就是要跟他王承恩这个崇祯面前的红人结成某种关系,然后在内阁从组的时候,让王承恩能帮忙。王承恩之前也想过自己要不要跟这朝堂中的大臣结成一系,如此,可是犯了崇祯的禁忌了。可是容容那一番话让王承恩决定冒一次险(崇祯非常恨大臣结私党),他一个人挽救危明觉得很是吃力。
到底是选择东林党人,还是选择其他呢?
钱谦益终于忍不住了,正待开口,只见一个武监磕门在门外道:“禀王公公,门外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右侍郎周大人求见!”
“周延儒、温体仁!这二人怎么来了?”钱谦益的脸色唰白一片,看向王承恩的目光全是哀求的成分。
历史上周延儒、温体仁是钱谦益的死对头,王承恩怎么不明白钱谦益此时的反应!
“来人!将钱大人带到隔壁屋,将两个杯子撤掉!”
两个武监一个将两个茶杯撤走,一个领着钱谦益到隔壁偏厅。钱谦益在起身离开那一瞬间朝王承恩一抱拳:“谢王公公!”随即,跟随武监朝隔壁偏厅而去。
钱谦益、周延儒、温体仁,崇祯年间的名臣都到齐了!王承恩摇头苦笑:“让门外的二位大人进来!”
卷一 京城风云 章25 很奸 很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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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温大人,鄙人有礼了!”王承恩依旧打着哈哈,这群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臣现在都跟赶集一般全涌到王承恩的府邸,不用想,都是为了内阁的事而来,需要王承恩这个崇祯面前的新贵支持!
“王公公,恭贺乔迁之喜!我和周大人对王公公的威名可是如雷灌耳呀!”温体仁果然够圆滑,这个家伙没有在大清洗的时候被革掉,足见这温体仁跟历史一样,在什么时期都能左右逢源!
当然,周延儒这个礼部右侍郎,大体也是温体仁之流,要不这两人也不可能是一丘之貉。
三人落坐,王承恩命武监奉上茶。
“王公公,这最近朝廷可是出了件大事情!这……”周延儒欲钓起王承恩的兴趣。
“这朝廷里的大事,鄙人这个太监那能过问,周大人,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免得皇上知道我这个内臣与各二位大人谈论朝廷的事,又把鄙人这太监归结于阉党之流,那鄙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周延儒被王承恩一番话生生堵住了嘴,一时间做声不得,求助般看向温体仁。温体仁一笑,举头四望啧啧有声:“王公公这新府邸真是节俭,当为众臣典范呢!”
王承恩心头冷笑。知道点明末崇祯历史的他,那不知道温体仁是什么人物,就算钱谦益胆小,他最少还有些实干。可是温体仁,却是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专门排除异己,无能耐的奸险之徒,若是与这样的人合作,王承恩自觉中新明朝就别指望了,等着李自成来抹他脖子吧!
这样一权衡利弊,王承恩决定赌一把,与还有些实干的东林党人合作,辅助钱谦益进内阁!何况,为了大明江山,他以后还要依仗东林党人保一个人——那就是同是东林党人、明末第一冤臣袁崇焕!
“众臣典范!这个词可不能用在鄙人这太监身上,哈哈!”王承恩依旧打哈哈,他要看看温体仁这个家伙到底圆滑到什么程度。而周延儒这个人王承恩一点不担心,在历史上周延儒这人虽然能对崇祯察颜观色,可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做什么事情比较张扬,容易落人口实。
“王公公过虑了,保皇上登基,诛杀阉党,没有王公公,如何能成!王公公当受此荣,我跟周大人,还合计着给皇上上个奏折,褒奖王公公的忠勇呢!”
王承恩心中一惊!这个温体仁不简单呀!竟然能通过崇祯对自己的信任,然后结合进期京城发生的事情,推敲出王承恩间接推动了崇祯登基、扳到魏忠贤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温大人、周大人的来意直说无妨,无须给鄙人这个太监戴高帽子!”
“王公公难道不知道在下与周大人的来意?哈哈!”温体仁大笑,笑得很暧昧。
“哈哈——”王承恩暗骂了声老狐狸,这温体仁话里意思他怎么能不明白。
“王公公,实不相瞒在下与温大人造访正是……”周延儒口快,正想将话挑明,给温体仁这个老狐狸给拦下:“周大人,王公公这般的人物,那能想不到你我二人的来意!”
随即,温体仁朝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王承恩,一抱圈:“王公公,多有打扰,在下与周大人的来意还请王公公考虑,在下和周大人便告辞了。”
“呦!这茶都没喝完呢!两位大人不再多坐片刻吗?”
“公务繁忙,告辞!”说罢,温体仁起身离座,领着周延儒与王承恩作别,王承恩目送温体仁、周延儒二人离去,看着温体仁远去的身影嘿嘿冷笑:“这个老狐狸!”
温体仁与周延儒行至远处,周延儒策马赶上温体仁一抱拳道:“温大人,这太监尽跟我们打马虎眼,你却怎么拦下我,不让我说出来意,揣摩这太监的意思呢!”
温体仁朝周延儒一声冷笑:“这王公公可是头老狐狸,他早就猜到我们来意了!这个太监,就算这次内阁从组站在我们一边,以后也是个很难驾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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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径直走进了偏厅,看着钱谦益正在偏厅里焦躁不安的来回跺步。其实这前厅隔壁的偏厅能听到前厅里的谈话声,这温体仁、周延儒二人与王承恩的谈话,钱谦益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白温、周二人没说来意,可是内阁从组时期,不用猜测就明他们两的来意,钱谦益如何不急!
“王公公——”钱谦益看着王承恩走进厅里,欲言又止。
“钱大人,若是鄙人支持钱大人入阁,那就犯了皇上臣子不能结党的禁忌,鄙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王承恩脸上挂着微笑,完全没有‘脑袋不保’的顾虑。
“王公公何以得出此言?”闻及此言,钱谦益心中疑惑。
王承恩笑而不答,转而突然问钱谦益道:“鄙人能让钱大人入阁,还能让钱大人稳坐首辅的位置,前提是钱大人必须按照鄙人的意思去行事!”
王承恩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钱谦益怎么能不明白王承恩话里意思?当下,有点被欢喜冲昏了脑袋的钱谦益朝王承恩一弓身,道:“钱谦益愿按王公公主意行事!”
“钱大人,鄙人只不过是教你些入阁拜相的方法,对于钱大人怎么为官,鄙人这个太监一概不管,只不过有些大事儿需要钱大人与鄙人站在一边!”
“这个自然,在下自然不会辜负王公公提携之恩。”钱谦益表态。
“第一件事情,鄙人要钱大人明天上个奏折给皇上,自揭天启二年钱大人主持浙江乡试时失察之职!”
“啊!”钱谦益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承恩,心中暗道,这个事情已过去那么久了,自己都忘记了,这王承恩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有点冤枉了钱谦益。当时他主持的浙江乡试,确曾发生过舞弊行为,舞弊者已被惩处,主持乡试的钱谦益虽不知情,但因失察之过,也被夺俸两年。本来此事已过了好几年,世人也已淡忘。而老谋深算的温体仁此时突然重提此事,就是为了迎合崇祯帝当时肃清吏治、严惩贪官的想法,击中了要害。最后使得极有可能入阁的钱谦益给崇祯罢了官,回籍听勘!
王承恩就是知道这段历史才提醒钱谦益,免得钱谦益的对头温体仁、周延儒首先以这件事情发难钱谦益,王承恩决定站在东林党人这边,就准备来个釜底抽薪,先将钱谦益的把柄自揭出来,即可让温、周二人闭嘴,又可省了崇祯事后发觉的麻烦,就不相信自己在崇祯面前保不下钱谦益,何况,王承恩还有更厉害的招。
东南文人领袖钱谦益也不是浪得虚名,自然有些能耐,王承恩一点拨,怎么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
“在下谢过王公公提点!”钱谦益会意。
“这第二件事情,鄙人还要钱大人明天再上第二个奏折,举明朝臣以权谋私、贪脏枉法的坏处及可行办法。鄙人的意思,钱大人明白吗?”王承恩笑得很暧昧,笑得象条狐狸。这招可是迎合崇祯的意思,很可能不追究钱谦益之过,反而让钱谦益在崇祯面前更能得到赏识!
钱谦益闻及王承恩此言心中一动,暗叹,厉害!果然厉害!
“这第三件事情嘛,想邀请钱大人,带鄙人拜访一位官员。”
“这个自然没问题,待王公公得空,朝中官员王公公想认识那位,在下帮忙引见就是。”
“不,现在就得见!这位官员可是能让钱大人不仅仅保官,而且入阁拜相的关键人物!”
“这人?”钱谦益面有疑色。
“倪元璐!哈哈!”王承恩大笑。
卷一 京城风云 章26 ‘工商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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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与钱谦益二人领着几个全身披甲的武监保护下朝京城城西倪元璐的府邸而去。钱谦益看着几个身携武器的武监,心中对王承恩府邸的下人暗暗吃惊。这些武监又可做仆人又可做卫士,王承恩还真会利用资源!
倪元璐的府邸却是在城西郊区,这地方正好山水缭绕景致不错。府邸简陋,篱笆做成的院子,竹制的院门,院子内一棵大树下,建着一座以杂草为顶竹子为梁的凉亭,凉亭内几张竹椅分布在竹桌四周,几间正屋立在院子的一侧。这个时候正好是生火做晚饭的时间,炊烟缭绕上腾,颇有点山水田园、独居幽幽的味道。
“这倪大人的府邸还真是雅致!”王承恩看着大书法家倪元璐如农庄的府邸,大为赞叹,果然是玩艺术的,住宅都显得那么别具一格。
“倪元璐生性淡漠名利,朝廷几次在京城城区欲给倪元璐新府邸,可是他就是不搬。他这人脾气又直,得罪的人又多,在天启年间又为魏阉所忌,要不是皇上,怕是现在还是个七品小吏。”
二人正闲聊这倪元璐,一个老仆应门,让二人进到倪府客厅,奉上茶并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中有些事耽搁,在下已经告知老爷,还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
“这倪元璐,不知道来者是谁吗?竟然……”钱谦益听到老仆这话,站起身正欲数落几句倪元璐,王承恩笑道:“钱大人,莫急,你我二人还是在这里候着吧,喝茶、喝茶!”
王承恩对明末东林党这一政治派系总些好奇,闲来无事便问钱谦益,钱谦益也不隐瞒,全部告诉了王承恩,此时的王承恩才知道,明末不仅仅有东林党,还有依附在阉党羽翼下的齐楚浙党。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是万历帝期间东林党首领顾宪成为东林书院撰写的一副对联,顾宪成常说:〃当京官不忠心事主,当地方官不志在民生,隐求乡里不讲正义,不配称为君子。”他的这些观点博得同志者的响应。
东林党人提出减轻赋役负担、发展东南地区经济等主张。他们还主张开放言路、实行改良等针砭时政的意见,由此可见东林党人在当时的朝野中还是比较廉洁、务实能接受新思想、新举措的一个政治团体。
二人正谈得兴起,满脸愁容的倪元璐匆匆来到客厅,似有什么大事情正困扰着他。
“下官见过钱大人。”倪元璐朝钱谦益弓了一礼,转身对王承恩脸有不屑的道:“想必这位就是王公公吧?久仰!久仰!”那语气神色中却没有半分‘久仰’的意思。倪元璐说罢也不朝王承恩见礼,自顾在一旁坐下。这倪元璐却是受魏忠贤的阉党影响,对一切太监都有极大的不满与成见。
钱谦益看到倪元璐竟然如此对待王承恩,正待出言训斥倪元璐,却给一旁的王承恩眼神制止住,钱谦益只得暗自对倪元璐摇头不止,这样的臭脾气难怪混了几年还是翰林院修编。
“钱大人,你却来得正好,下官正在思考这明日上的奏折,这关键之处却怎么也想不通。”倪元璐朝钱谦益而道,并不理会一旁的王承恩。那想王承恩听到这倪元璐上奏折,一时口快,钱谦益还没说话,王承恩却道:“倪大人的奏折意思,能否告知鄙人和钱大人?”
钱谦益早见识过王承恩的心机,闻及此言,料想王承恩定有什么打算。钱谦益笑道:“倪大人,你就说说你明日奏折的意思,让我与王公公出出主意。”
倪元璐看看王承恩,他实在搞不明白,东林党人怎么跟太监混到了一起!不过倪元璐一惯对钱谦益这个‘东林浪子’的印象不错,随即起身离座叹了口气道:“为今大明,内有匪祸,外有蛮夷窥视,连年大旱,民不聊生。皇上为了军饷,欲加重百姓赋税,这个时候加重赋税,何以安民心!下官却是准备力策皇上,这赋税加不得,可却无良策,改变现下的局面!难道天真不佑我大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