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天一行人跟随广道子进入皇城宫殿。
柔然的宫殿,不论是规模还是奢华程度都远不能与北魏皇宫媲美。兰可和云皓轩两人跟着使团队伍在皇宫内一番穿行,便将宫中的地形摸清了个大致。
一行人来到皇宫正殿,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柔然的皇帝才姗姗来迟,众人连忙颌首行礼,兰可躲在人群中间,趁机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悠仁皇帝——只见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粗布长袍,袍服素雅,未绣有任何图案,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也未加以任何修饰,然而,仅是这样一身随意而又简单的装扮,却丝毫掩盖不了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尤其是他那头丝一般银色的长发,在紫色长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清幽寒冽,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栗之感。
果然是他!
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兰可禁不住深吸口凉气——那日带走尔雅公主的人果然就是柔然国的悠仁皇帝!
晚上,云映天一行人被安排在皇宫外的行馆里住宿。兰可将此事告知了云映天和云皓轩。两人闻言后,都陷入了沉默。虽然确定了尔雅公主的行踪是件好事,可是众人却反而陷入僵局——如今要在这皇城内悄然救出尔雅公主却又不破坏两国间的和谈,岂是一件易事!
最后众人商定,先以和谈为主,寻找尔雅公主之事则由云皓轩和兰可两人暗中进行,待确定尔雅公主的栖身之处后,再另做打算。
于是,第二天天明,云映天便带着两名使臣进宫开始与柔然人谈判。兰可和云皓轩两人则乔装打扮一番后,白天便在迦纳城内暗中打探,晚上则偷偷溜进皇宫刺探,一连两天,均无任何收获。
到了第三天傍晚,云映天从宫中谈判回来,一脸愁云。云皓轩见状,心知谈判出了问题,便急忙询问。
“唉!”谁知,云映天却长叹口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云大人!”兰可也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柔然人提出了什么苛刻的条件,让您如此愁眉不展。”
“没错。”云映天叹道:“自古和谈无非就是割地、赔款、纳贡这些事项,原本前两天谈的都很顺利,却不想今天,他们竟提出了一个意外的条件……看来这次的谈判是要破裂了!”
“他们究竟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们要我们交出尔雅公主!”
“什么!”云皓轩和兰可两人同时惊住。
“别说现在尔雅公主不在我们手里,就算在,我也绝不会交给他们!”云映天忿忿然道。
“可是……尔雅公主不是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吗,为什么还来问我们要啊?”云皓轩也是一脸怨愤。
“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不知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哼,我看他们是故意刁难,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
“这倒也未必。”兰可突然插话道。
“哦?”云皓轩道:“那你倒说说看,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究竟还有何其它用意?”
兰可并未直接回答云皓轩的问题,而是对云映天说道:“提出这个条件的是宰相广道子还是柔然王悠仁?”
云映天神情一愣,道:“是广道子!这几天和谈,柔然王根本就没参加,整个过程都是广道子在跟我谈。之前我有收到过消息,柔然国的实权似乎是掌握在宰相广道子的手中,如今看来,这消息果然不假。”
“如此说来……”兰可思索道:“广道子今天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条件,或许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云皓轩道:“那是什么?”
“尔雅公主并没有在他手里!”
“什么意思?”云皓轩没明白,“尔雅公主明明是被他们的皇帝抓走的,这点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现在怎么又说尔雅公主没在他们手里!”
“我明白了!”这时,云映天突然大叫一声,恍然大悟道:“尔雅公主是被悠仁皇帝抓走的没错,可是,他并没将她交给广道子!”
“我想是的!”兰可点头道:“那日在雪山中前来伏击我们的那群黑衣人应该是广道子派来的,从当时的情形看来,他们的目的并非要抓走尔雅公主,而是直接射杀,后来北冥悠仁出现,从他们手中救走了尔雅公主……所以我想,悠仁皇帝和广道子两人应该是在尔雅公主的生死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悠仁皇帝并不想置尔雅公主于死地,因此并没有把她交给广道子,所以广道子才会在谈判的最后一天向我们提出这样的条件。”
云映天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当务之急,我们须先寻得尔雅公主的下落,再从长计议。”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云皓轩问道,“这两天我和兰可几乎将迦纳城和皇宫内翻了个底朝天,连尔雅公主的影子都没看到,现在就算知道她是被柔然王藏起来了就能如何,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柔然王会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不……”兰可道:“或许现在正是时候!”
“什么?”云皓轩糊涂。
“广道子提出这样的条件,其实是在试探我们,一旦他察觉出尔雅公主根本没在我们这里时,他第一个会怀疑的人一定是悠仁皇帝,所以……”
“所以悠仁皇帝近期一定会有所行动!”云映天听到这里,忍不住激动道。
“可是我们身在宫外,又如何能监视到悠仁皇帝的一举一动呢?”云皓轩为难道。
“事到如今,就只能死守了。”
兰可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云皓轩溜出行馆,来到皇宫附近的一家酒肆里,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酒,两份小菜,优哉游哉的吃起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云皓轩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北,完全不知道兰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兰可静静的吃着小菜,一副悠闲的模样,“这两天,我们已经把皇宫的地势摸清了个大致,这座皇宫北面靠山,东面临水,西南两面有高耸的城墙围挡,皇宫的入口除了一正一侧两道大门外,还有就是西南角的一段宫墙因为那棵苍天榕树的关系,应该可便于有轻功之人自由出入。正门把守严密,想要私服出宫绝不会选择这道门,因此,只要我们守住了这道侧门和西南角的那段宫墙,相信不出两日,应该会有所收获。”
“哦?”云皓轩听完兰可的话,心中的疑云豁然开朗,连忙探出头去,朝外一瞥——果然,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皇宫的侧门以及由此延伸过去的那段西南角的宫墙,“可是……”云皓轩还是摇了摇头,“咱么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希望很是渺茫啊!”
“希望渺茫但至少还是有希望啊。”兰可朝云皓轩笑笑。
云皓轩苦笑一下。现在除了这样,似乎也确实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姑且一试。
两人从傍晚守到深夜,酒肆打样后,两人只好站在门外,第二天一早,店小二刚打开门,便看见云皓轩和兰可两人木桩子似地直挺挺的杵在门口,店小二吓了一跳,看着两人半天,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皓轩浑身发着抖,将店小二往边上一推,自顾自的走进酒肆,在昨晚的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小二,热一壶酒来。”
兰可也不停的搓着手,在云皓轩身边坐下。昨晚出来的太仓促,什么准备也没做,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吹了整整一夜冷风,两人差点冻成了冰柱,此刻只想快些暖和暖和身子,哪还顾得了店小二那惊魂未定的感受。
两人就这样在酒肆里又等了一天。
黄昏时分,就在云皓轩已经彻底死心,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兰可突然用力摇醒了他。
“快走!”
“什么?”云皓轩不明就里,晕晕乎乎的跟着兰可从窗户跳了出去,“我们这是去哪儿?
”
“嘘!”兰可朝云皓轩做了个禁音的手势,然后用手指了指前面。
云皓轩顺着兰可手势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名带着斗笠的男子正推着一辆空木板车迅速朝着城门外走去。
云皓轩咂咂嘴,不以为意道:“这人不是往宫里送菜的么,皇宫的侧门专供这些人出入,有什么可疑的?”
“不对!”兰可小声道:“今天下午推着这辆木板车送菜进宫的男子身高不足五尺,可是现在出来的这个人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绝不是同一个人。”
“哦?”云皓轩听兰可这么一说,不由得心生敬佩,吃惊道:“如此说来,今天一整天从这扇门里进进出出的所有人的外形特征你全都记下了?”
“嗯!”兰可点点头,不再多言,拉着云皓轩的手紧紧跟在那名男子的后面。
那名男子推着木板车径直出了城门,然后将车子停放在城墙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接着便沿着城墙一路往北,逐渐穿入皇宫北面的那座大山中。
兰可和云皓轩两人跟行于此,再见那人的种种行经,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们一路紧跟,在山中穿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渐渐走入一片密林中。
“咦?”
兰可在林中穿行了一段路程,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扶住其中的一棵枯树发起呆来。
“怎么了?”云皓轩眼看那名男子越走越远,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连忙冲到兰可身边,拍拍她的肩,“再不走,人可要跟丢了。”
“这个树……”兰可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依然痴痴的望着眼前的枯树。
“这树怎么了?”云皓轩急道:“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枯树吗?这山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树林,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对!”兰可喃喃道:“这个树……好像是紫玉兰!”
“什么?”云皓轩一惊,“紫玉兰!就是你在小岛上种的那种紫玉兰吗?”
“是的……”兰可疑惑道:“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呵。”云皓轩却突然笑起来,“看来这个世上还有跟你一样傻的人,居然也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种下这么多紫玉兰……”
兰可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初她在小岛上种下那么多的紫玉兰是因为沐枫,而这里种着这么多紫玉兰是为了谁呢?是谁种下的?沐枫吗?兰可直觉认为,这些紫玉兰一定蕴含着某种寓意,可惜,兰可不得其入,无法解开这其中的含义。
就在两人看着紫玉兰困惑不解的时候,林子前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无数身影在林中攒动,随即,火光四起,将前方的枯木林照的一片通明。
第二十九章 遗失的爱2
兰可和云皓轩一惊,连忙飞身过去,在距离人群最近的一棵枯树后掩藏起来——
黑影还在窸窸窣窣的从四周围拢过来,他们手中都握着火炬,在那名男子面前一字排开,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而在那群黑影的身后,这片密林的尽头处,有一幢木制的小屋,屋内漆黑,看不出是否有人居住。
“悠仁小殿下!”
这时,一名矮矮瘦瘦的小老头从人群中踱步出来,走到那名男子的面前。
广道子!
兰可和云皓轩两人同时惊住!
“广道子爷爷……”那名男子垂首,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霎时,一头银色长发如烟云般流泻下来。
果真是北冥悠仁!
云皓轩顿时激动万分!
“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北冥悠丢下手中的斗笠,冷冷的看着广道子。
“老仆是特地在这里等候您的。”
“等我?”北冥悠愣道:“难道你忘了这儿是我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吗?”
“正因如此,老仆才特地在此等候,未敢再前行半步。”
“广道子爷爷!”北冥悠恼怒道:“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广道子微微垂首,一脸恭敬道:“老仆想做什么事,小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
北冥悠面色一怔,说不出话来。
“悠仁小殿下!”广道子又道:“那女子是祸水,绝不能让她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够了!”北冥悠忿然打断广道子的话,道:“这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能判断。”
“不,您不能!”广道子道:“那女子当年伤你如此之深,今日,就算老仆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容许她再次出现在您的面前。”
“广道子爷爷!”北冥悠无奈道:“我现在留着她只是为了从她口中套取开启龙吟洞窟的最后一把钥匙的下落而已,除此之外,我跟她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一旦钥匙到手,我定会将她交给你,任你处置,行吗?”
广道子不语,望着北冥悠半晌,突然阴冷的笑了一声,“小殿下是老仆一手带大,您的心思瞒不了我……无论如何,您都不会将那女子交给我的。”
“你……”北冥悠又气又窘。
广道子依然一副决绝不容反驳的模样,平静的说道:“钥匙也好,龙吟也罢,这些老仆都不在乎,在我心中,只有小殿下您是最重要的,任何可能伤害到您的人、事、物,老仆都会毫不留情的铲除,哪怕会遭到您的反对……”广道子说着,突然抬手一挥,大声道:“来人啊,给我烧!”
一声令下,身后黑影纷纷举起火炬,朝那幢木制的小屋围拢过去。
“住手!”北冥悠大声喝止。
可是,那群黑衣人根本就不理会,继续进行着手中的动作。
“不要!”北冥悠惊呼起来,纵身跃过人群,挡在小屋门前,“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动这里一分一毫,如果要烧,就连我一起烧死吧!”
“悠仁小殿下,您就别再执迷不悟了。”广道子也嚷起来,“那妖女一日不死,您将永不得安宁。”
“那是我的事!”
“您的事就是老仆我的事!”
“你……”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之际,突然,“吱嘎”一声,小木屋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纷纷停住动作侧目望向木屋门口——
只见如水般清幽的黑暗中隐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火光微明,渐渐映亮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尔雅!”
广道子失声惊叫,在场众人亦是僵立而驻,就连北冥悠也傻傻的愣在一旁,霎时忘了动静。
尔雅神情漠然,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一一打量着周围的人群,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北冥悠身上,半晌,突轻声开口道:“悠,好久不见!”
北冥悠全身一紧,顿感空气凝固,呼吸困难。
“你的眼睛!”尔雅紧紧注视着北冥悠的脸,神情逐渐变得惊讶,“你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脑海中徒然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
脚下在剧烈颤动,身后有乱石塌坠,耳畔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她站在洞中,一手扶着岩壁,摇摇欲倒。
“不要……”他疯一般冲到洞口,却被身后紧随而来的护卫紧紧抱住,与她近在咫尺,却无法再靠近她一步,他只得大声疾呼,“不要这么做……”
“悠!”她抬起头来,在漫天灰石中看见他的脸。
“不要……不要这样。”他满脸焦急,紧紧看着她,“出来……你快出来!”
“为什么?”她诧异道:“我那样对你,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死才是啊!”
“我不恨你!”他在洞外嚷道:“只要你肯出来,以前发生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可以不怪你,也可以原谅你,只要你能再回到我身边……”
她怔住,良久,然后垂下头,露出一丝凄然的微笑。
他不恨她,也不怪她,甚至还能原谅她……可是,她却无法原谅她自己!
她缓缓转过身,朝着洞窟深处踉踉跄跄的走去。
“不要!”身在洞外的北冥悠见状,连忙推开钳制住自己的护卫,拔腿就往洞里冲去,“不要这样做,尔雅,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过吗?你宁愿选择死也不肯留在我的身边?你我曾经发生的一切真的全都只是骗局?究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丁点,哪怕只是一瞬间,究竟……你是否有真心喜欢过我?你回答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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