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仙道:“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
卓少华道:“在下只是路过这里。”
许瑞仙道:“你是到那里去呢?”
卓少华道:“我……我也不知道。”
许瑞仙忖道:“看来他果然被人迷失了神智,否则怎么会自己要到那里去都不知道的?”
一面问道:“你从这条路来,有没有看到师妹高美云,嗯,我是说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
卓少华听她提起穿红衣的女孩,不觉点点头道:“有,在下方才还看到她的。”
“唉,你也真是的。”
许瑞仙问道:“你看到美云,怎么不招呼她呢?”
卓少华道:“在下不知道她叫高美云。”
许瑞仙心知他心智被迷,只得问道:“你看她往那里走的?”
卓少华道:“在下是跟着四个茅山道士来的,好像昨晚她伤了两个茅山门下,她左脚踝还中了一支梅花针,和四个道士打起来了,在下就躲在大树后面,本想怕她不敌,抓了一把石子,准备暗中助她,后来她使出「捉迷藏」的身法,四个道士的剑阵也奈何她不得……”
许瑞仙一惊,说道:“你说他们列出了「分光剑阵」,茅山道派也欺人太甚,难道没看出她的剑路来,啊,后来呢?”
卓少华接着说道:“后来来了一个叫清玄的老道士,他把四个道士喝退,说她是魔教的人,要拿她回山。”
“唉。”
许瑞仙气得叹了口气道:“清玄是个活宝,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问清楚?”
卓少华道:“他问了,是穿红衣的姑娘不肯说,两人又动起手来了。”
许瑞仙听得大急,说道:“美云怎么会是活灵官的对手呢?”
卓少华道:“但她使出了,捉迷藏’的身法,那老道士也没胜得了她。”
许瑞仙问道:“后来呢?”
卓少华道:“后来又来了一个老道士,劝他们不要伤了和气,那红衣姑娘就跟老道人去了,茅山道士也走了。”
许瑞仙听说徒儿跟着老道人去了,心头更是一急,问道:“你知道那老道人是谁吗?”
话声出口,心想卓少华心智被迷,只怕也不会知道的了。
卓少华道:“我知道,他叫一元子。”
“一元子?”
许瑞仙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一元子这么一个人,问道:“他长得如何一个样子?”
卓少华想了想道:“那老道人白发如银,白须飘胸,手里拿一把白鹅毛扇,看去很和气。”
“白发白须,手里拿一把白鹅毛扇……”
许瑞仙沉吟着问道:“那老道人身上穿的是什么呢?”
卓少华道:“他身上……哦,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道袍……”
“糟了。”
许瑞仙神色不由得大变,急道:“身穿白色道袍,手拿白鹅毛扇的,那不是魔教教主神扇子?唉,美云怎么会跟他走的呢?快说,他们往那里去的?”
卓少华伸手一指道:“那老道人是朝南去的。”
许瑞仙这下真是急得顿脚,说道:“少华,快跟我走,咱们追上去。”
卓少华道:“我不是卓少华,我……我叫……”
许瑞仙知道和他说不清,伸手一把抓住卓少华的手腕,喝道:“你不用多说,快随我走。”
以卓少华目前的武功,别说青娘子许端仙,就是比青娘子武功再高一倍的人,也扣不住他,但卓少华虽然神志被迷不知她是自己的五师叔,总因许瑞仙是个女的,把她当作了娘,自然不好运功挣脱,只得跟着她奔行。
许瑞仙因二师兄九眺先生和四师兄董仲萱的失踪,卓少华又神志不清,如今徒儿又跟着魔教教主神扇子而去,她是真的急疯了心,一路上也没有和卓少华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尽量提吸真气,放足疾奔。卓少华自然也不会和她多说,他如今练成了「九阳神功」,用不着和许瑞仙一样,提吸真气,全身真气自然流注,身子轻得像一片浮云,任你许瑞仙奔行得多快,拉着他同行,都不会感到丝毫吃力。
这一阵奔行,走的都是山间小径,但两人脚下极快,片刻工夫,已赶了几十里路程,一路上那有神扇子和高美云的踪影。再往前已有村落,许瑞仙一个女子,自然不好再拉着卓少华的手奔行,这就脚下一缓,松开了卓少华的手,问道:“你会不会记错,那老道人是朝这条路上来的?”
卓少华道:“他们朝这里来决不会错,我们一路奔行而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许瑞仙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若说他神智被迷,他好像又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两人赶到石母岭,天色已将傍晚,许瑞仙走在前面,突听前面传来一声嘹亮的长笑。光从这笑声中就可以听出此人一身功力,奇高无比,不觉脚下一停,回头朝卓少华低低的道:“这笑声来得突兀,咱们过去看看,但你千万不可出声。”
卓少华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许瑞仙朝他打了个手势,闪入林去。
卓少华跟着掩入深林,紧随许瑞仙身后而行。不多一回,便已转过一重山脚,只见山麓间正有一群道士,各据一方,形成敌我对垒之势。这两方道士,东首的一批人数较多,不下百余人,为首的两个道人,一个头椎乌木簪,身穿灰布道袍,面容瘦得皮包骨的老道人正是茅山派通天观观主清虚道人,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老道,则是他师弟活灵官清玄。
对方站在西首的总共不过十来个人,为首的人,正是那个身穿白葛道袍,手持白鹅毛扇的白发白须老道一元子。他身边站着一个一身梅红衫子的少女,不是高美云还有谁来?另外还有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中年道人,七个俗家装束的人。许瑞仙她一眼看到徒儿果然也在这里,心头不期为之一紧。
卓少华朝前一指道:“那红衣姑娘和老道人,都在那里了。”
许瑞仙因双方形势已经剑拔驾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两边的人都不好惹,自己一人孤掌难鸣,看来救人之事,只好相机而行了,心念一转,急忙低声道:“快别作声,我们先看看情形,不可惊动了他们。”
她先在一棵大树之后,蹲身伏下。卓少华也跟着蹲下身子。
只听茅山通天观主清虚道人打了个稽首道:“道兄鹤驾一来事情就好办了,令高徒连伤敝派多人,道兄总有个交代吧?”
一元子又是一声清朗的长笑,手摇白鹅毛扇,徐徐说道:“道兄此言差矣,本教门下,把率先出手伤人,悬为禁律,小徒万象,系奉贫道之命,向茅山通天观下书而来,怎会行凶伤人?道兄最好先查查门下,是否有依仗人多势众,恃强凌人之处?”
他一脸笑容,说话甚是从容,听来似乎茅门派确有仗势凌人之处。
“呔。”
活灵官清玄双目圆瞪洪声喝道:“道兄怎可如此说法?你令高徒连伤茅山门下二十余人,难道还是茅山派理屈不成?”
他生性火爆脾气,说话之时,已然越众而出,大有动手之意。
一元子望着他谈谈一笑道:“道友方才还在前山率众欺负这位小姑娘,还是贫道劝解下来的,可见你道友并未在场,并没有目击其事了。”
他伸手一指高美云,接下去道:“再说贫道和你们掌门观主说话,是非未明之前,道友最好站到边上去,那有你说话的份儿?”
手中鹅毛扇轻轻朝清玄道人挥了一下。
清玄道人闻言不由大怒,正待发作,但不知怎的,脸色突然大变,脚下往后连退了四五步之多。他身为茅山派通天观二观主,被人轻轻一扇,竟然震退了四五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来,口中大喝一声,身形扑纵而起,挥手一掌,朝一元子当胸击到。
一元子回过头去,朝清虚道人微笑道:“道兄现在看到了,贵派之人竟是如此欺人?”
他回头说话,对清玄道人这一掌,竟然恍如不见,也没见他躲开。
清玄道人挟怒发掌,这一记掌力雄厚,势道极为刚猛,若是被他击中前胸,不死也必受重伤无疑,那知清玄道人一掌击下,一元子话声甫落,只是望他笑了笑。清玄道人却突然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倒在地上。这一下直瞧得茅山派的人大吃一惊,不待观主吩咐,一阵锵锵剑鸣,早有十几个道士长剑出鞘,一跃而出,把一元子围了起来,他们这一跃出,自然立时就列下了「大分光剑阵」。
清虚道人在此时缓步走出,沉喝道:“道兄,我茅山派和贵教一向河水不犯井水,道兄把贫道师弟怎样了?”
一元子呵呵大笑道:“道兄好说,贫道远上茅山,本是拜会道兄而来,怎奈道兄门下,一再对贫道师徒,引起误会,刚才贵派二观主向贫道骤下杀手,是道兄亲目所睹,现在贵派门下又列了剑阵,把贫道困在中间,道兄一派掌门,不叱退贵派门下,反而责问起贫道来了?”
他口气稍顿,接着道:“清玄道友只是用力过猛,自己憋住了气,贫道连手也没动,总是事实,道兄再不把贵派人喝退,贫道只好不客气了。”
这时茅山门下早已把清玄道人救起,只是他依然双目紧闭,并未醒转。
清虚道人神色凛然道:“道兄如此欺人,那是当真没把茅山派放在眼里了。”
他没有把列「大分光剑阵」的门人喝退。
一元子淡淡一笑,伸手用白鹅毛扇指指围着他的十六名茅山门下道人,道:“道兄不把他们喝退,当真以为区区阵势真能困住贫道了。”
他羽扇这一指点,似乎有着极大魔力,茅山门下十六名道人竟然抵受不住,功力较差的登时当场摔倒了七八个,其余的人也立足不住,跌跌撞撞的往后连退。
一元子忽然身如飘风,一下到了清虚道人身边,左手一探,已挽住了他的手臂,含笑道:“贫道正要和道兄共商大计,门下一时误会,不提也罢,咱们有话且到贵观再作详谈如何?”
清虚道人身为茅山派通天观观主,一身武功,足有数十年修为,在江湖上,也是声名久著的人,竟然被他一把挽住手臂,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这下,直看得青娘子许瑞仙心头大为惊骇。一元子不待清虚道人回答,羽扇一挥,蔼然笑道:“没事了,大家走吧。”
他手挽清虚道人,两人并肩当先就走,一元子门下八个弟子自然立即跟着师傅就走。
茅山门下惊疑不定,但看观主并无话说,已和他同行,也只好跟着走去,高美云竟然也随着一行走去。许瑞仙看得大急,身形一闪,大声叫道:“徒儿,为师正在到处找你,你快回来。”
高美云听到师傅的喊声,脚下一停,脸有喜容,口中叫了声:“师傅。”
回身奔来,一面朝卓少华惊喜的道:“卓大哥,你也来了。”
卓少华道:“我不是卓少华。”
许瑞仙只当徒儿被一元子用魔法迷去神志,如今看她神志清楚,并未被迷,心头总算放宽了不少。
一元子也在此时停步转身,望望许瑞仙含笑道:“方才躲在林后的就是二位了?”
许瑞仙听得不禁一怔,暗道:“原来自已隐身树后,他早巳看到了。”
一面略为抱拳,说道:“道长神目如电,许瑞仙不胜钦佩,我是一路追寻小徒来的,她开罪茅山道兄之处,多承道长照料,许瑞仙在此并致谢忱。”
“哦,哦,原来姑娘是六合门的许女侠,贫道失敬了。”
一元子生成童颜鹤发,看去真是一派仙风道骨,说话之时,更是笑口常开,十分和蔼,接着用羽扇一指高美云,续道:“贫道不知这位姑娘,乃是许女侠的高徒,她和贫道有缘,贫道意欲收她为记名弟子,不知许女侠意下如何?“许瑞仙一楞,心知今日之事,只怕甚棘手,一面答道:“高美云在名义上,虽是我的门下,但如蒙道长垂青,这是她的福缘……”
一元子没待她说下去,笑吟吟的道:“这么说许女侠是同意了。”
许瑞仙道:“因为她是三师兄的女儿,要三师兄同意,才能算数,我这师傅作不了主。”
“哦。”
一元子轻哦一声道:“原来她还是六合门掌门人高施主的女儿,这就好极了,贫道和高施主方外好友,贫道要收他掌上明珠做徒弟,他自无不允之理。”
说到这里,不待许瑞仙开口,用羽扇朝高美云招了招,笑道:“小姑娘,你随贫道走吧。”
说也奇怪,高美云真要跟着他去,一声不作,举步欲走。
许瑞仙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美云,就是掌门人会答应你拜在这位道长门下,你也总得回家禀明三师兄之后,再来不迟。”
高美云道:“师傅,你说什么呢?”
她给许瑞仙这一拉,神志又忽然清醒了。
一元子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许女侠,贫道说过要这小女娃跟贫道走,就得跟贫道走,高施主面前,自有贫道担待,许女侠何故作梗?”
这话,已有翻脸之势了。
许瑞仙究是六合门五侠之一,不能对人太以示弱,何况情势摆在眼前,除非你让高美云跟着他走,否刚,你说得再软弱,也无济于事。她心念闪电般转动,忽然冷冷一笑道:“神扇子,你不知道她是我徒弟么?”
一元子大笑道:“江湖上学艺,另投名师的多得是,这有何稀奇?”
许瑞仙怒声道:“但拜师也须人家同意呀,岂能勉强?”
一元子道:“贫道几时勉强了?”
许瑞仙道:“你既不勉强,我是高美云的师傅,我带着她走,那里不对了。”
“本来没有什么不对。”
一元子道:“只是贫道也要带她走,所以许女侠带她走就不对了。”
这话当然是强词夺理之言,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好像他理由很充足一般。
许瑞仙听后一呆,哼道:“你凭什么要带她走?”
一元子大笑道:“因为贫道和高掌门人是方外老友,二来此女和贫道有缘,三来……哈哈,许女侠,依贫道之见,你不用再作难了,因为贫道说出来的话,一向重如律令,没有人敢违拗,触怒贫道,对你许女侠并没有好处。”
到了此时,许瑞仙已知无法善罢,不觉抗声道:“你待怎的?”
一元子羽扇一指,微笑道:“凭你许女侠,还不是贫道的对手呢。”
许瑞仙方才看他羽扇一扇,就把茅山派门下十六名道人列成的「大分光剑阵」,一齐震飞出去,心知厉害,急忙身形飘动,向侧闪避,正待掣剑。那知自己明明已经避开了对方一记扇势,但觉一股无形而又力道奇强的暗劲还是朝身上横撞过来,一时站不住椿,还是被震得后退了四五步之多。卓少华站在许瑞仙的身后,急忙伸手把她扶住。
一元子睹状,不由得大笑一声道:“我说如何?许女侠去休,去休。”
他话声方出,手中羽扇连挥了两挥。
这两挥不打紧,许瑞仙陡觉一道阴劲,有如波涛涌撞过来,势道之强,决非自己所能抗拒,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但此时闪避已是不及,若不出手封拒,只怕局势更糟,急切之间,只好运起全力,双掌当胸推出。也就在此时,她忽觉有一股炙热得如同炭火一般的热气,透入体内,循臂而上,两道热气,随掌而出。
这一阴一阳两股气流,都是无声无形,外人看不到一点朕兆,两气相接,也不闻蓬然声响;但一元子这两扇,许瑞仙居然硬接了下来。她接住对方两扇,旁人也看不到的,只是许瑞仙依然好好的站着,并未被他震得后退而已。
这下许瑞仙自然感觉得出来,心下暗自惊异,忖道:“难道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