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在岸边日日夜夜盼着你的到来,浑浑噩噩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寒暑交替的时节。忘川河里的阴魂在血池里煎熬,我在岸边苦等。
那三生石上刻下的名字,越来越多,就快要将我俩的名字掩盖了。你却还没有来。
我守在这岸边,向每个路过的阴差打探你的音讯,生怕被你错过。就剩这一世承诺了,我怎敢错过与你相见之机。还有好多话,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呢。
你却始终不曾前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人,我都快变成另一尊三生石了,你怎么还不来?
那一天,我记得,忘川河岸飘着阴风细雨。一道晴光突然破天而出。
我飘在阴间不知几年,还不曾见过这等景象,如祥瑞莅临,天空再不是红云密布,而是现出了你最爱的天青色。
我正琢磨着,虚空里飘来一人。他墨发白袍,庄严可亲,却不是你。
他朝我徐徐走来,问道,“你是云华?”
我心内大惊,这是我与你约定的引魂暗号,他怎么会知道?
他还不等我回答,低声道,“辰河已死,我是她师父,前来替她赴约,送你渡河。
“辰河”我讷讷无言,见你师父面色苍白,显然也有伤在身。
“瑛玑轮回四世,已不是瑛玑了。”你师父眉峰陡立,现出一丝哀痛。
我不敢相信你神魂俱灭,伤痛不及,“他他就这么离开了?他曾许我三世之约,如今还欠着我一世承诺呢”我怆然泪下,心里那一座靠着希冀苦苦支撑的高台轰然倒塌,只剩下断壁颓垣。
“我送你过河吧。了却了此生,也好解脱。”你师父如是说,不带着分毫的情感,却让我无比怅惘。
我问他,“仙君大人,我若随你渡河,与他那一世约定可还能奏效?”
“既是重入轮回,一切了了,再相逢亦是陌路。且辰儿她天魂尽失,前世失约之事,已然忘却。”
“我若记得,仙君,我若不肯忘记呢?可能作数?”
你师父默然片刻,点点头,“那便由你寻着她了”
我听言,毫不犹豫跳下忘川,只为保留记忆续你一世之约,我说过,我必守信。你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我不怕等,只要你不失信,刀山火海我亦不怕。
只是,忘川血池原来如此煎熬,将我剥皮去骨,炼化拷问我心中的情念去路。
“逝者如斯,你何须如此执迷?生如何,世上之一遭也;死如何,物化之一瞬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尽则人死,死穷则再生,不过如此”你师父望向我,目现慈悲,“你当真要在忘川苦熬万余年?”
“我既与他信约三生,必不负约,仙君请回吧。”
你师父长叹一声,寂寥离去,独留我一人置身炼狱受着煎熬。
朝朝暮暮。
如同我当年躺在草席上一身凄凉,静候你的到来。
岁岁年年。
如同我那些年深埋在地底尸烂骨朽,厮守你的佳音。
日月轮转,天地循环。
我困在忘川一万年,任凭血海消磨记忆和情念,脑海里用尽气力只记住了两样事物,你那年的琴音和你的衣香。
我必守约,来世再寻你相会!
那些我懂的,你的心,你的情,我都要再见时话给你听。
终入轮回道,你当年于我神魂里刻下的红印化作一粒朱砂留在我的眉心,记述着你欠我的一世之约,我自甬道里浑浑噩噩回过头,虽已磨蚀了记忆,依稀间,恍然看到彼岸花丛中那个一身青袍的你,正巧笑嫣然,一脉温柔。
我说:下一世,由我来守护你,引导你
不句山。
青莲峰。
――墨云华落于峰头,被一清俊少年的琴声所牵,四下幽明空彻,乐声如潺潺流水在山石间跳跃腾挪,只闻得山鹰林鸟偶尔与之呼应两声。
“你刚才所奏是何曲?”墨云华淡淡问道。
那少年谨慎答道,“那只是我随意拨弄,不成曲调,让真人见笑了。”
墨云华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番外写的更表意了些
我自己很喜欢
唉,拖延症患者愣是挨到截榜的最后一天赶完了文章
不够精致
基本没时间改,只能一气呵成
等我有时间了,细心琢磨琢磨
一定要精致些
我实在喜欢这个表述的方式
这才是我好的那一口,西西
第149章 暮云峰事(一)()
“八百年前,归墟海战,紫微神君手抚伏羲灵琴,以上善水德之音行无量教化之功,收服了南域首恶九尾狐,自此,还华夏清宁。”一青袍男子端坐高台之上,轻按角调,琴腔古韵悠长,盘绕在峰顶久久不散。
高台之下六百弟子皆静心聆听,感悟琴音。
“自古万物分作五行,有金木水火土,贤圣伏羲取弦做琴,化作五调对应五行,以行教化之德,这五调便是宫商角徵羽。”清风过境,落英缤纷,高台四周的云桃花瓣恰好飘落琴弦,男子停稳弦,拈起花瓣放在掌心看了看,良久才接着娓娓道来,“自古水有上善之德,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之德,本座首推‘通慧’。水,不僵化、不偏执。因时而变,夏为雨,冬为雪;因势而变,舒缓为溪,陡峭为瀑;因器而变,遇圆则圆,逢方则方。我辈求道之人,皆需具备此慧质方可领悟大道之妍妙。”
座下弟子纷纷颔首,各自于心内揣度,一时间山顶寂寂淼淼,鸦雀无声。
男子观众生皆有灵犀,颇为满意,待众人内省中悟过来,方收了琴,道,“今日讲授到此,望众位自去之后晨昏定省,好自思量,大道之上,毋须强辩,不能妄语,需有所通悟才算上乘,本座次月再来。”说罢,踏上浮云飘然离去。
哪知将将行走,身后便传来一名女弟子的呼唤,“席殊真君,席殊真君——暂请留步!”
男子立在风中,衣袂飘飘,他回首望去,来人不正是那日演武场被他拒绝了的女弟子么?
“你这回唤本座又为何事?”
“真……君,弟子再次冒犯了!弟子今日特意追到授乐坛,还是有一事想问明真君。”女弟子踩着飞剑赶上前来,她筑基不久,御剑还不甚圆熟,灵元在足底横冲直撞,这一路冒进,剑迹走得歪七扭八跟个醉汉似的,教人看了好笑。
“演武场那日我为何拒收你做徒?”男子轻声笑道。
女弟子好不容易站稳了,在风中飘飘荡荡,憋足了劲儿稳着下盘,“弟子那日回去之后曾托人打听过,真君自金丹立峰之日起至今已过六百年,门中大选几十回,座下却无一男半女,难道六百年间都无一人得真君青眼?弟子自问同辈之中佼佼孤立,虽不敢自比前辈,只不过时间尚早,也大不必妄自菲薄,还请真君指明,为何屡屡不愿收弟子做徒儿?”
“听闻你拒绝了他峰之邀,只身去了内门执意要做个普通弟子?”男子灵机一笑,目色悠长的望着远处淡青色的山峰。
女弟子追随着男子的目光,一脸郑重的回道,“弟子早年曾目睹真君风采,对真君臻妙出神的剑法敬佩不已,我门中乐道高手层出不穷,剑术绝伦者真君却当属第一,弟子一心想跟随真君修习剑术,不想拜入他人门下!”
男子回眸望了这女弟子一眼,幽幽道了一句,“倒与我当年几分相似……你唤何名?”
“沈霂君!”女弟子闻言喜笑颜开,仿佛得到了嘉奖一般,“真君呢?弟子只知真君法号,还不知真君名讳。”
“宋席殊……”男子念道这名字,仿佛念起那幽远的梦境一般。
这名字的交换如同打破了一道屏障,沈霂君觉得那高高仰望的神君又临近了一步,忍不住十分的欢喜,连语调都上扬了,神情也带着几分少女的调皮,“不曾想真君也曾这般年少轻狂过?”
“轻狂或许有……”宋席殊低眉看了眼面色红润的少女,“却是不年少……”
“此话怎解?”沈霂君难得有机会与心中慕濡的前辈交谈,怎能弃过?
“我俗世中走过二十八载,也曾是物欲横流浮尘蒙心,一朝经人点化才遁入道门,不比你们年少入门,灵台澄澈,哪里还有甚么少年志气?不过是为心中所求罢了。”宋席殊清清淡淡睨了一眼,这故事,他似乎好多年不曾同外人道出。
沈霂君听得入神,一朝顾此失彼,哪晓得劲风疾驰,她御剑不稳,身子一晃,便跌落云中。
“去——”宋席殊从腰间抽出长剑往沈霂君脚下轻轻一送,替沈霂君解了围。
沈霂君晃悠悠站稳了,那剑便又将她送回到宋席殊跟前。她满眼欣喜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白亮的剑身,忍不住啧啧有声,“止水剑……我今儿个竟然有机会站在这上面,便是梦中,这也是我从不敢造次,谢真君今日成全!”
这女弟子,言语活泼爽直,如同男儿性子,倒是教宋席殊多添了几分好感,“你体内经脉才将拓展,灵气驾驭还不圆熟,御剑之时便不能忘性分心,还需时日磨练才是。”
“谨遵真君教诲。”沈霂君挤挤眼冲宋席殊慧黠的笑道,“真君今日提点弟子,是愿意收弟子入门了么?”
“我问你,你执意师从于我,事因为何?”
“良禽择木而栖,弟子只是想从门中择一良师习剑,望真君成全!”说罢,沈霂君双膝跪在剑上,眼神恳切的望着宋席殊。
“只为……学剑?”
沈霂君来不及细想此话深意,见宋席殊好不容易松口,忙急切切答道,“只为习剑!”
“愿意吃苦?”
“弟子愿意!”
“你且起来,随我去个地方。”宋席殊淡淡说道。
“弟子不起!”沈霂君急巴巴的赖在剑上,她这会子就等着拜师礼了,不遂心愿,岂能作罢?
“你长跪于此,还如何随我习剑?”宋席殊笑了,遥想当年,自己如何舍得下这般脸面一心求师……
“此话当真?”沈霂君睁大了眼,心内仍不敢确信,“那弟子便先行个拜师礼才算安下了心。”说着折指向天,便要起誓。
宋席殊见状挥过一道真气扶起沈霂君,敛眉说道,“切莫行礼,我只不过教你习剑,并不欲收徒。我此生心系一人,定要追随了去,不曾师从他人,亦不欲收徒,此一事,望你切莫强求。”见沈霂君神情恹恹,他收了止水剑,“来我身边,随我去个地方。”便带着这女弟子一块御空朝远山飞去。
“真君,这是要去哪里?”沈霂君望着壁罩之下的山岚,心波微微起伏着。
“暮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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